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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半个多世纪中国农村风云变幻史:万各庄-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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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井座落在村子的东南角,紧挨一个十多亩大的水坑,水坑是多年来人们挖土垫庄基形成的。最远的农户吃水来回要走一二里,最近的也要走三四百米,全村一百几十户人家都要到那里挑水。实际上,村西和村北还有两口水井,只是那水更咸更苦,一般用来刷锅洗碗喂猪饮羊。因此,大多数人家都有两口水缸,一口用来盛苦水,一口用来盛“甜水”。苦水用来刷锅洗碗,“甜水”才是做饭用和喝的。每天敲钟之前和刚收工之后,井台上最为热闹,挑水的就像买紧俏商品一样排队。
  两个搭着话的人走上井台。井台周围铺着一层厚厚的灰砖,可能是年代久远的缘故,砖已凹凸不平,由于挑水的人多,凹处常积了水洼儿。井口四周镶嵌几块大白粗石,井壁上长了一层厚厚的绿苔。井旁长有一棵粗大弯曲的柳树。每到夏天,浓荫遮住半个井台,摆水时感到挺凉爽。前面的两人几乎同时摘去一只水桶,一人站一边。井口一般只能容纳两个人同时摆水。他们把水桶松到井里,一手拽着扁担钩儿,轻轻一抖,就听到两声“咕咚”,就见他们毫不费力地提上满满两桶水。

万各庄 六(4)
“我替你摆呀?”年轻人摆满自己的两桶水,然后对晓民说。
  晓民往井里松着一只水桶说:“不用了,我自己能摆。”
  “不用我们就走了。”年轻人把水挑子放在肩上,与年老的沿来时的路朝回走去。
  井里黑洞洞的,连井壁上的绿苔都瞧不清,水面根本看不见,水桶松到水面只是凭自己的感觉。晓民学着刚才两人摆水的姿式,可攥着担子钩抖了半天,下面的水桶就是摆不进水。自从来到万各庄,吃完大队派人挑得一缸水后,就是他们自己挑了。晓民亲自挑过几次水,是在没出工的早晨水面浅时挑的。白天看得清,水桶松到水面上,站在井边的石头上,往旁边一拉担子钩,下面的水桶就灌满了。看来自己还不会用一抖的技术,就又像上两次挑水时一样摆水,可摆了半天,他失败了,水桶里根本没进水,急得他出了一头大汗。
  “嘻嘻,连桶水都不会摆。”素芹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他身后的井台上,像在瞧热闹。
  晓民和素芹在同一生产队干活,整天碰鼻子撞脸的,时间一长就熟悉了,她给晓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无论从干活、从说话、从办事都像个大人似的。干什么活都要强要好,从不甘心落后,从不藏奸耍滑。下地时总不忘带那个筐,就像抽烟的总忘不了带烟袋一样。从地里收工回来,筐里不是盛些柴禾,就是盛些青菜稞子,好像一个分家各过的家庭妇女一样会过日子。
  “前天就是我自己摆满的。”晓民有些不服气,又重新来一次,希望这次能成功。可从握扁担钩儿的手上感觉到,水桶仍没进去水。
  “我来吧!”素芹放下肩上的水挑子,走上前来,接过晓民手里的扁担,攥紧扁担钩,只轻轻一抖,就听下面“咕咚”一声:“满了,你自己往上提吧。”
  晓民提上满满一桶水,刚想开口问摆水的决窍,就听素芹开口道:“水面浅时,用你刚才摆水的办法还行;水面深了,扁担就短了,水桶只能在水面上滑动,灌不进水去。抖扁担钩子必须抖到一定程度才行,否则,桶里根本进不去水。”
  晓民按照素芹刚才说的去做,只一下就摆满另一只水桶。素芹站在井的另一边,很快摆满自己的两只小水桶。
  村庄上亮起了灯火。两人挑着水脚前脚后地朝村里走。晓民看着素芹弱小的个儿头,竟然压上一副沉重的担子,走起路却不摇晃,心里更加佩服,脱口称赞道:“素芹,你真行。比我这小伙子都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素芹随口说出《红灯记》中的一句台词,语气中有几分自豪。
  走在苍茫的暮色中,晓民猛然想起第一天劳动时,素芹没回答的问题,就问她:“素芹,你们家那么困难,大队为啥不照顾你们?”
  “你不知道,我家是上中农,得不着好烟抽。这个年头,村里不管你困难不困难,好过难过,管的是你的成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村里什么事都论成分。我要是贫下中农,就能吃照顾了。”素芹把水挑子从左肩换到右肩,边走边叹息道,“都怨我爷爷,家产没挣下多少,倒给我们挣下个倒霉的成分。如果挣个贫下中农,哪怕是中农,我们就能吃个照顾,像我吧!给安排到副业厂,活轻松些,又能挣个长分。这个就不行。我要是去了,人家贫下中农就咬对我。”
  晓民当时就想,素芹家孤儿寡母,理应受到社会的关怀和照顾,扶弱济贫,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照顾她那样的家庭,应该是理所当然,无可指责的。可现实社会竟然是这样无情。一股无名的惆怅像来临的黑暗笼罩了心头。
  街上开始静了下来,偶尔走过的人辨不清脸色,脚下有些坎坷不平,甚至踩进水洼儿险些让人摔倒。喜欢夜游的蝙蝠,在夜空中飞得自由自在。
  素芹拐向一个胡同口,晓民肩膀压得生疼,放下水挑子歇了一气儿,然后又挑起来,步履艰难地朝前走下去。
  

万各庄 七(1)
屋里的灯泡是40W的,大概电压低的缘故,光线暗淡。张鹏搬个被窝卷当桌子,凑到灯下写家信,看那个认真样子,就像写一封情书。晓民靠在被子上,面对剥落的泥墙,熏黑的屋顶,还有身子下的土炕,眼前浮现出母亲慈祥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苍凉和迷茫。他意识到这种情绪的危害性,极力地克服自己不去想家,而是去要多想“祖国大地充满阳光,红心永远向太阳,扎根农村干革命,誓把青春献给党,广阔天地有做为,披荆斩棘志如钢”的誓言,情绪会好一些。
  玲玲和周四爱一起走进来。
  “晓民,这书我看完了。”周四爱手里拿着柳青的《创业史》,对晓民说,“你不早就想看吗?”晓民坐了起来,接过周四爱递给的书,随手翻了一下问:“这书很有意思吗?”“就那样儿,”周四爱像尝了没吃过的东西,吃了又有些后悔,“中国农村题材的好多小说,似乎都一个味儿。反正就是贫农品质高尚,思想积极,中农自私自利,思想落后,富农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为富不仁,反动透顶……”
  晓民受家庭的影响和熏陶,从小喜欢读书。无论是历史或政治方面的,还是中国的现当代文学及外国文学,都曾经读过一些,涉猎的较为广泛。最喜欢看的还是小说,除了家里的还向同学借着看,一看起来甚至连饭都忘了吃,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梁斌的《红旗谱》,周立波的《暴风骤雨》,浩然的《艳阳天》等书都看过。当时只看故事情节,甚至说是看个热闹。向周四爱借《创业史》,并不想当做消遣性的看看,置身于农村这一新的社会环境,要从书中汲取营养,丰富自己的生活,甚至是从书上找到现实中的人物,或是从现实中找出书上的人物。让书帮助自己认识生活,了解社会,提高自己阶级斗争的觉悟或对敌斗争的经验和能力。
  张鹏的家信也不往下写了,对周四爱的观点进行了反驳:“贫农就是先进,就是积极,你看何福贵,忆苦思甜报告做得棒极了,那积极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多么紧跟形势。咱们下乡,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贫下中农要欢迎他们去’,一个村上,我看谁也不如何福贵对咱们热情,真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能说贫农不积极吗?”
  “我们八队的一户富农,给人的印象是朴实厚道,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比牲口都听话,干出的活儿也地道。我观察了多天,看不出他阴险狡诈,看不出他反动透顶。”周四爱最后又表明自己的观点,“我们不能光看一个人怎么说,还要看他怎么做。只有时间长了,才能知道谁好谁歹”。
  “你这种思想可有点不对头。”玲玲提醒周四爱说,“何福贵不是告诉过咱们吗?别看富农表面上老老实实,心里都坏得很,我们要时刻提高革命警惕性,时刻注意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村上的阶级敌人就是富农,不要被他们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咱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钟声开始从村子的不同方位响起来,是召集社员们去生产队记工的。在大队里混官差的在副业厂里干活的,不需要去生产队记工。记工去的都是在地里劳动的社员,一家去一个代表。否则,会计不清楚你在什么时间、地点、与谁干了什么样的农活儿,只能在记工薄上画“——”,表示你一早晨、半天或是一天的农活白干了,再去找后帐,会计概不负责,不能亲自去的,一般都要找人代劳。

万各庄 七(2)
“晓民,你不是说,香花让咱们交团关系吗?给你,这是我那一份。”玲玲从衣兜里掏出介绍信,递给晓民。
  周四爱边往外走边说:“记工去了。”
  张鹏用嫉妒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又趴在被窝卷上,接着往下写家信。他和周四爱在当时还都不是共青团员。
  晓民接过玲玲的介绍信,又从书箱里的笔记本中,拿出自己的介绍信,一起装入衣兜里。实际上,不把介绍信交上去,党支部对他们四位知青的基本情况也有个了解。因为他们人还未到时,记载着每个人的年龄,家庭出身、政治面貌,学校里表现及所任职务的档案材料已先到了。
  “咱们一起走吧!”玲玲招呼晓民说。
  晓民和玲玲一起走出屋子。
  天上的星星似乎比城里看到的星星要亮许多,街上没有一盏路灯,黑灯瞎火的,能够听到人走路的脚步声,可望不见人影。空气倒比城里清新得多,没有煤烟味,没有汽油柴油味,像刚挤出的牛奶一样新鲜,使人能感受到几分惬意。
  “妈说农村这儿也不好,那也不好,说的一无是处。来农村这几天,除了吃得差点,别的方面都还满可以。”走在晓民身边的玲玲说。晓民似乎也有同感,这里没有拥挤的人群,隆隆的噪音,农活暂时都不累,从村干部到一般的平民百姓,对他们刮目相看,使晓民产生从未有过的优越感。
  “晓民,”玲玲声音里满是亲昵,“我想过了,咱们要长期在这里落户也不错的,你说好吗?”
  “有啥不好的?扎根农村干革命,我已经铁了心!”
  “你要是在这里扎根,我就陪着你。”玲玲正说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晓民急忙弯下腰,扶起一手撑地的玲玲。玲玲抓住晓民的手,慢慢站起来。玲玲的小手特别温柔,一股暖流传遍了晓民的全身。
  一个黑影从他们身边走过,使劲咳嗽了一声。
  玲玲攥紧晓民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了。
  晓民看看身边的玲玲,又看看模模糊糊的房屋,朝前走去,陷入了对以后美好生活的想象之中。在万各庄这片土地上扎根,按现在的发展趋势,可以和玲玲建立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而不是现在的知青集体户。到了那一天,他们互相体贴,恩恩爱爱,像鸟一样筑巢搭窝,繁衍生息……夫妻共同建设一个美好富裕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到那时,万各庄再没有破旧的土坯房,都是宽敞明亮的砖瓦房、街道不再坎坷不平,要修成平坦宽阔的柏油路面,隔几十米就安装一盏路灯,像城市的夜晚一样灯火辉煌。再建起一座水塔,自来水管通往家家户户,一拧笼头水就哗哗流,水像放了糖一样甜,下地回来再不用去挑水了……那是多么富有诗意的农村生活呀!
  第四生产队座落在村西的坡下,生产队的房子院子与他们六队的差不多。晓民拐了个弯送玲玲到门口,玲玲对他说:“行了,你先到大队交团关系吧!”晓民问:“记完工,用不用我来接你?”玲玲说:“不用了,我和别人搭拌走就行。”
  晓民朝大队走去。
  大队里是全村最热闹的场所。多少年都一样,白天如此,晚上也是如此。整个大院子除了党支部、共青团、妇联会、民兵连、小卖部、卫生医疗站、机磨外,还有一个地毯厂。只要有电的晚上,院子里总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去小卖部买东西的,去医疗站瞧病抓药的,去机磨房送粮背面的,去找领导汇报工作的……总是络绎不绝,构成这里特有的风景。机磨开动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地毯工人砍毯子时的“当当”声,孩子打针时的哭喊声,大喇叭的广播声……构成了这里特有的一种声响。

万各庄 七(3)
党支部、妇联会、民兵连的屋里都亮着灯,团支部的屋里也亮着,晓民走到门前,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的何香花正念毛主席语录:“革命不是请各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林林……”“好一个错字大王”,晓民心里说,竟然把“客”念成“各”,把“彬彬”念成“林林”,这段语录晓民以前背诵过。
  晓民“笃笃笃”地敲了几下门。
  “请进——”何香花的声音拉得很长,酸得像是在醋缸里泡过。
  晓民推门走进去,何香花拿本语录,靠在一床被子上,大叉着双腿,身子半仰半躺在床铺上,身下垫的棉门帘脏兮兮的,她的姿式让人感到很尴尬。晓民有些不好意思,脸转向一边,打量起屋子。屋地不是一般的土当地,而是铺着一块块厚砖,墙壁用白灰抹过,多年的烟熏火燎已失去了本色,显得黑不溜秋的,上面贴有几张奖状,“先进团支部”,“模范团支部”,有的盖有公社革委会的公章,有的盖有县共青团委的大印。屋顶上红松檩条有尺数大,笔管顺直,连个疤啦疖子都没有。
  “你坐吧!”香花慢慢腾腾起来,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拿起镜子和梳子,端祥了一番自己的脸庞,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白皙的脸庞嫩得一掐一兜水,像没落花的白馒瓜,头发黑亮而蓬松。放下镜子和梳子,抻抻绿褂子,摸摸凸起的胸脯,才转过脸问晓民道:“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董晓民,前天傍晚,我们在街上见过。”晓民做了番介绍,然后坐在香花的对面。
  “看我这人忒没有记性,成了属老鼠的,抬爪就忘。我叫何香花,团支部副书记,贫农何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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