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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天舞·瑶英-第3部分

小说: 天舞·瑶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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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到东府去了。”  “东府?那是什么地方?”  玉儿咬了半天手指头,末了摇摇头:“听说是个很远的地方……”  她立刻傻了。她娘过世的时候,乳娘也是这么跟她说的:“王妃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现在她知道,娘死了,再也回不来了。那么邯翊呢?  锦娘闻讯赶来的时候,她只会说一句话了:“我要哥哥回来。”  锦娘问明缘由,狠狠扇了玉儿一耳光,骂:“作死的小丫头,你看看你惹的祸!把你的舌头割了也不够赔的!你自己说吧,怎么办?”  玉儿不知道怎么办,只会哭。锦娘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只得告诉给白帝知道。  权倾天下的摄政帝,望着自己的小女儿,也只能露出一丝苦笑。  瑶英想着从前的事,笑了一会,问他:“你去作甚么?”  “办个案子。”  “什么案子那么要紧?”  邯翊想想,说:“一个人命官司,牵扯了好些人,说了你也不明白。”  “噢。”瑶英应了一声,其实她也不是多想知道,便不问了。停停,又说:“你一个人去?”  “不是,跟小叔公一起去。”  “小叔公?”她掀起眉,想起兰王禺强惫赖的模样,有点儿想笑。“怎么父王让你跟他一块去?”“谁知道呢?”邯翊淡然地,“父王的心思我可猜不明白。”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意味。她迅速地转回脸盯了他一眼,在他的眼底,她看到一种熟悉、却又不甚明白的神情。  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种神情,正是邯翊从东府归来的那天。  其实他都没能够到达东府,刚过鹿州便被匆匆召回,原因只是他的小妹妹因为思念他,再度病倒了。那也是朝野中人,头一次真切地掂量出,公主瑶英在白帝心中的份量。  不过对她来说,哥哥回来了,就是事情的全部。  他出现在宫门口的刹那,她挣脱了锦娥的手,径直扑进了他怀里。  邯翊有些惊骇,然后微笑地搂着她,摸着她的头发:“好啦好啦,我回来啦。”  那时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吃过、睡过。她捉着他的衣襟,真像是捉着一根救命稻草。她听见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然后她的心也渐渐安定,好啦好啦,哥哥回来了,一切都好啦。  她抬起头,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想要对他说几句悄悄话。然而,她却注意到,邯翊的眼睛并未看着她,他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望向前方。  她诧异地回过头,看见前方的石阶上,父亲静静伫立,也正注视着他们。  在那一瞬间,她从两人的眼中,同时感觉到了一种她所完全不明白的东西,仿佛她最亲近的那两人,突然远去到了一个她无法捉摸的地方。这感觉让她不由得生出些许恐惧。  如今,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初夏的阳光下,瑶英想起他清隽淡漠的容颜,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心底掠过一阵寒意。                                        
天刚一点蒙蒙亮,颜珠起身了。  微薄的晨曦中,熟睡的少年,脸庞透出一种近乎婴儿的憨态,叫人一时忘却了他高贵的身份。  然而,她不能真的忘记。  用清水洗去昨夜残留的脂粉,颜珠坐到妆台前。  一日之中,这是唯一的一刻,她暂时回复本来的面貌。铜镜中的那张脸,看起来憔悴不堪,苍白的肤色,几乎与她身上素白的纱衣同色。  这种白色,让她想起那年冬天的大雪。  她娘病在小客店的床上,整日整夜地咳。她给她娘煎一帖药,饿了两天。她想出去找活干,她跟人说她什么都能干,可人家看看她,没有一个信的。连她自己也不信,她都会什么?琴棋书画,都是花钱的事。  她在家布庄,缠着掌柜的帮人抄帐本,说她字写得好,而且要的钱少。掌柜的看她半天,说:“哪有姑娘家干这个的?”  她只好走了。  那时有个锦衣妇人,从布庄就一直盯着她看,在后面一路跟着她。她忍不住,回头问她:“你要干什么?”  妇人妩媚地笑笑,说:“你不是要替你娘看病么?你不是要钱么?你这样的姑娘,去干那些活多可惜,来跟着我,我给你钱。五十两银子,尽够了吧?”  她立刻就明白了,使劲摇头:“我不去。”  妇人说:“那就六十两。”  “不去。”  “八十两。”  她逃了,转身就跑。妇人也不着急,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说:“我等你。记着,凝香楼。”  她跑回客店,发现她娘不在了。她到处找,她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到哪里去?后来她想起一个地方。  她到她舅舅家府门口的时候,正看见她娘让人家给搡出来。她舅舅在门里面喊:“你也替我们想想!你一家人现在是什么身份?别给我们惹祸!”  她娘跪在地上,手死命扒着门,哭着说:“我死不要紧,你可怜可怜你外甥女,她还小……”  她实在撑不住,扑上去拽开了她娘。她娘一直拉着她的手说:“是我没用,是我没用。”睡着了梦里都还在说。  第二天,她穿上她最好的衣裳,去了凝香楼。见了鸨儿,她说:“我要二百两。”  鸨儿想也没想,“成!”  她弹得一手好琴,鸨儿又教她唱曲跳舞。那时候,她心里面还存着一个念头,卖艺不卖身,熬上几年,自赎自身,还能跟她娘过几天好日子。  鸨儿待她真是不坏,她这么想,也不勉强她。有时候叹着气劝:“你妈妈我当年也这么死心眼过来的,结果怎么样呢?”看她不听,也就算了。  鸨儿也没亏,她十五六岁就红透了,陪一回酒席,比别的姑娘接客身价还高。她在达贵中周旋,人家可怜一个才女沦落风尘,一直也没有人为难她。  可是到底遇上个对头。 带兵的粗人,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一个婊子你装什么正经?老子要睡你,你就得心甘情愿地跟我睡!”  她自然不肯。  结果,胡乱给安了个罪名,就下了狱。关了半个月,挨了一顿毒打,才给放出来。出来之后,鸨儿一面给她上药,一面苦劝:“你这是何苦?你这么僵着对谁有好处?入了这一行,你就是这一行的人。你当你自己是清白的,可人家谁这么想?阿珠,妈妈是过来人,掏心窝给你这句话,你呀,这辈子是洗不干净了!”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吭声。  鸨儿也不说话了,过一会,试探着问:“这回,是张大老爷的公子,帮忙说通了。人家帮忙自然不是白帮的,你看……”  “好。”她闷着声音,打断鸨儿的话。  答应得太快,鸨儿倒愣了,“你是说真的吧?”  她支起身子,很平静地说:“是真的。我想通了,等我身子好了,我就接客。”  那是十六岁的事情,如今,又是一个十六年。  颜珠用丝帕拭了拭眼角,然后用粉黛将泪痕和细细的皱纹,小心地遮掩起来。  妆成回头,却见邯翊坐在床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颜珠先吃了一惊,随即笑了,走到他身旁,“几时醒的?我竟不知道。”  邯翊说:“好一会了,你太出神,所以没听见。”  她来不及挽起发髻,乌云似的青丝从邯翊眼前扫过,他顺手捞了一束把玩着,问她:“你方才,在想些什么?”“想从前的事情。”  邯翊似乎也不是真想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便不作声了。好半晌,才又说:“昨天我听你说,你和你娘住一处,她还在么?”  颜珠沉默了一会。  她到底也没让她娘过上好日子。吃穿是不愁了,可她娘脸上,再也没有笑容。有时候她娘看她的神情,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却始终沉默着。  直到临死的时候,她才说出心里的那句话:“女儿,娘对不起你。”  “不在了。”颜珠木然地摇摇头,“两年前过世的。”  邯翊若有所思地,默然不语。颜珠趁势站起来,想要去端水来伺候他梳洗。邯翊伸手一拦:“等等——”  就这么一错顿的当儿,不知原本掖在何处的一方丝帕飘落下来。邯翊看见,便顺手拣了起来。颜珠陡然想起那是什么,不由心里一慌,情急之下想要夺过来,却又讪讪地住手。  邯翊看她一眼,摊开那帕子。  原来是一幅绣像。  一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锦衣华服,丰神俊朗。  “徐淳?”邯翊起先愕然,随即恍悟,“原来如此!  他讥诮地笑着,将绣像抛还给她。  “你想救他?”  她咬咬牙,“是。”说着跪下来,“他是冤枉的。”  “你说他冤枉没用。”邯翊语气很淡,“这案子要提京会审。”  颜珠一惊,张皇地看他。  邯翊嗤笑几声,说:“提京有什么不好?帝都有他叔叔在,谁会亏待他?”  她舒口气,低头不说话。  邯翊忽然将她拉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跟着我去,我替你救他出来。你答应不答应?”  “我答应!” 颜珠脱口而出,立刻就知道失言。  果然,邯翊手一松,哈哈大笑:“你答应,我还不答应呐!”  颜珠死死咬着嘴唇,脸红得像新嫁娘头上的喜帕。  尴尬许久,听见邯翊悠然的声音:“你还是不会想事情。其实眼前就有人,真能帮你,你有这样的手段,为何不去笼络他?”  颜珠不明白,可是也不敢问。  邯翊扳过她的肩来,很平静地说:“我也不难为你了,我想要一个人,只要你帮我说服他,我就帮你,如何?”  颜珠迟疑一下,问:“谁啊?”  “萧仲宣。”邯翊说,“你让他来见我。”  颜珠不解,“大公子要见他,何须我去说?”  “他要肯见我,两年前他就见了。他不愿见我,我也不想强求。不过,他肯为这件事出谋划策,不管他是为了徐淳,还是为了——”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盘桓片刻,缓缓地接下去:“别的甚么,我想他或许肯听你的劝。”  他弦外有音,颜珠如何听不出来?只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好,我尽力。”  “尽力不行,一定得办到。”邯翊轻笑着,凑在她温香软玉的颈边,吻了起来。  正温存,有人敲门。声音很轻,怯怯地响了几声,隔了一会,又响了几声。  本不想理会,但敲门的人甚有耐性,敲了又敲,到了第七八遍,邯翊终于叹口气,松开了手。颜珠问:“谁啊?”  “是我。”六福隔着门答话。  邯翊皱了皱眉,问:“什么事?”  六福静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公子,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邯翊很不耐烦地答一句:“知道了!”  六福不作声了。  颜珠匆匆挽起头发,端起盆出去取水。六福在门口又叫了一声:“公子!”  邯翊没好气地说:“进来。”  六福磨磨蹭蹭地进来,却又不说话,愁眉苦脸地,拿个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  “什么样子!”邯翊好气又好笑地,“到底是怎么了?”  六福看看他,小声说:“公子快回去吧,一大早小侯就来催问过了……”  邯翊大惊,正要细问,颜珠端着水盆进来了,只好先搁到一边。洗漱完,颜珠吩咐丫鬟给预备点心,邯翊也没了心思,匆匆吃两口,起身就走。  上了车,一语不发,脸色阴得像大雨前的天空。  冷不丁地,抬起脚狠狠一踹。  车里地方实在太小,六福躲闪不开,非常实在地蹬在大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真不能怪我。”六福揉着腿,异常委屈,“听说是嵇大人派侍卫悄悄在护送公子,这一来才走漏给了兰王爷。”  邯翊恨恨地“哼”了一声。  “要不——”六福小声出主意,“公子就说去坐了一会,后来下雨了住了一夜,别的什么事也没有?”  邯翊冷笑,“这话别说去蒙他,说给你听你信不信?本来还没事,这么一说倒真有事了。”  “算了吧,什么话也不用编。”沉思良久,他说。            
回到行馆,独自坐在堂上喝茶的兰王,一见他进来,就笑说:“怨不得不肯跟着我去,原来是温柔乡里好享福。”  邯翊默认地一笑,坐下来问:“小叔公可尽兴?”  “别提了!”兰王懊恼地挥手,“那个嵇远清,多事至极,非要差人跟着去,一路上可烦死我了!”  邯翊一口刚含到嘴里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转念间又有些发愁,拧眉不语。  兰王问:“怎么啦?”  邯翊有话,可是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含混地说:“小叔公自然不会害我,不过那嵇远清……”  “就为了这?”兰王不以为然,“放心好了,他替你瞒还来不及。”  “为什么?”  “你还真是叫你老子管怕了。你想想,如果你老子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那自然是他说的,你能不恨他?嵇远清是官面上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绝不会做。平白无故,他何苦开罪你?”  说得是,邯翊安心了。  兰王又说:“照我看,你老子就算知道了,也不见得有闲心管。倒是有一个人,你得好好瞒着——”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冲邯翊轻轻晃了几下。见他兀自一脸茫然,兰王微带责备地摇摇头:“你媳妇!”  邯翊一怔,没有说话。  “那孩子可怜。你老子倒真是一片好心,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就给你挑了什么样的,可惜啊!”  可惜邯翊不是白帝。  他十六岁成的亲。白帝选这个儿媳,花了不少心思。将帝都内外身份相合、年纪相仿的女子兜底挑了个遍,才选中一位。  姓杨,出身世家,貌不甚美,但气度高华。最难得的是性情,温柔婉顺,且特有一种宁和的气质,人人都说很像从前的虞妃。  像么?  邯翊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瘦弱的身影,总是低垂着眼皮,专心致志地望着面前的一把筮草。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嗜好?他记不清楚了。有的时候,他好奇她到底窥见了什么天机?可是就连这样的问题,他也无从问起。  面对她,就像面对一池水、一朵花、一座石像,唯独不像面对一个是他妻子的女人。  “秀菱……”他默默念着她的名字,良久,叹了口气。  他岔开了话题:“我这趟,倒是无心插柳,做成了一件事情。”  “什么?”  “是萧仲宣——”  “到手了?”兰王漫不经心地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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