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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林清玄散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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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光阴似鱼,日月如鸟。
   例如光阴似水,日月如云。
   例如光阴似风,日月如电。
   也有说光阴似蝴蝶,翩翩飞去;日月如蜜蜂,一次只留下一些甜蜜的回忆。
   从此,创造力大开。
   一直到四十岁以后,才知道光阴和日月都是快到无法形容和譬喻的。
   偶尔想起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的童年岁月,自己也开心地笑了。
   光阴似箭,是火箭;日月如梭,是太空梭。
   光阴还是似箭,箭箭穿心。
   日月依然如梭,梭梭滴血。
   “日历,日历,挂在墙壁,一天撕去一页,使我心里着急。”想起小学的一课课文,
 现在没有日历可撕了,心里才真的是着急。
  
      
     
 
 
 
 
 
 
      
 挑水肥的人
 
 
 
   昔时乡间有一种专门挑水肥的人,他们每隔一星期会来家里“担肥”,也就是把粪
 坑的屎尿挑到田野去施肥,因此我们常会和他们在田间小路不期而遇。
   小孩子贪甜恶咸,喜香怨臭,很讨厌水肥的味道,我们只要看见挑水肥的人走近,
 就捏着鼻子往反方向逃走,跑很远了才敢大口呼吸。
   有的挑水肥的人喜欢捉弄孩子,远远地就说:“香的来了,要闻香的孩子紧来喔!”
 那语调好像他就要挖一块分给人闻香一样。
   有一次,我与爸爸同行,不巧遇到挑水肥的人,我不敢跑开,只好捏着鼻子把头别
 到一边去,好不容易熬到水肥的味道错身而过。
   爸爸立刻叫我立正站好——每次他有什么严重的教训总是叫我们立正站好——然后
 他严肃地问我:“为什么遇到担肥的人捏登子转头?”
   “因为真的很臭嘛!”我委屈地说。
   “他们挑肥的人难道不会臭吗?”
   我说:“大概会吧!”
   爸爸说:“他们忍着臭,帮我们把水肥倒在田里,我们应该感谢他们呀!知不知
 道?”
   我点头说:“知道。”
   爸爸忽然以一种十分感性的语调说:“这担肥的人,在家里也是人的儿子,也是他
 儿子的爸爸,我们应该尊重人、疼惜人,以后你在田里遇见他们,不可以把头转开,不
 可以捏鼻子,知道吗?”
   “可是真的很臭呀!”
   爸爸说:“你可以深呼吸、憋住气,等他们走过再呼吸呀!”
   后来,我每次遇到担肥的人,总是深呼吸、憋住气,想到他们也是人于,也是人父,
 就感觉那样的憋气使我有一种庄严之感。
   我后来肺活量大,可能与那深呼吸和憋气有关。
   现在,父亲虽然过世了,但他那一天对我说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讲完话,我们一
 起在夕阳下的田园漫步回家,田园流动着金黄色的光到如今还照耀着我。
   这世间的每一个众生,彼是人子,亦是人父,应善待之!
  
      
     
 
 
 
 
 
 
      
 永铭于心
 
 
 
   我妈妈是典型的农家妇女,从前的农家妇女几乎是从不休息的,她们除了带养孩子,
 还要耕田种作。为了增加收入,她们要养猪种菜做副业;为了减少开支,她们夜里还要
 亲自为孩子缝制衣裳。
   记忆中,我的妈妈总是忙碌不堪,有几个画面深印在我的脑海。
   有一幕是:她叫我和大弟安静地坐在猪舍前面,她背着我最小的弟弟在洗刷猪粪的
 情景,妈妈的个子矮小,我们坐在猪舍外看进去,只有她的头高过猪圈,于是,她和小
 弟的头在那里一起一伏,就好像在大海浪里搏斗一样。
   有一幕是:农忙时节,田里工作的爸爸和叔伯午前总要吃一顿点心止饿。点心通常
 是咸粥,是昨夜的剩菜和糙米熬煮的,妈妈挑着咸粥走在仅只一尺宽的田埂,卖力地走
 向田间,她挑的两个桶子,体积比她的身体大得多,感觉好像桶子抬着她,而不是她挑
 桶子,然后会听见一声高昂的声音:“来哦!来吃咸粥哦!”几里地外都听得见。
   还有一幕是:只要家里有孩子生病,她就会到庙里烧香拜拜,我每看到她长跪在菩
 萨面前,双目紧闭,口中喃喃祈求,就觉得妈妈的脸真是美,美到不可方物,与神案上
 的菩萨一样美,不,比菩萨还要美,因为妈妈有着真实的血肉。每个人的妈妈就是菩萨,
 母心就是佛心呀!
   由于我深记着那几幕母亲的影像,使我不管遭遇多大的逆境都还能奋发向上,有感
 恩的心。
   也使我从幼年到如今,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忤逆母亲的话。
  
      
     
 
 
 
 
 
 
      
 有情生
 
 
 
   我很喜欢英国诗人布雷克的一首短诗:
     被猎的兔每一声叫,
   就撕掉脑里的一根神经;
   云雀被伤在翅膀上,
   一个天使止住了歌唱。
   因为在短短的四句诗里,他表达了一个诗人悲天悯人的胸怀,看到被猎的兔子和受
 伤的云雀,诗人的心情化做兔子和云雀,然后为人生写下了警语。这首诗可以说暗暗冥
 合了中国佛家的思想。
   在我们眼见的四周生命里(也就是佛家所言的“六道众生”),是不是真是有情的
 呢?中国佛家所说的“仁人爱物”是部是说明着物与人一样的有情呢?
   每次我看到林中歌唱的小鸟,总为它们的快乐感动;看到天际结成人字,一路南飞
 的北雁,总为它们互助相持感动;看到喂饲着乳鸽的母鸽,总为它们的亲情感动;看到
 微雨里比翼双飞的燕子,总为它们的情爱感动。这些长着翅膀的飞禽,处处都显露了天
 真的情感,更不要说在地上体躯庞大,头脑发达的走兽了。
   甚至,在我们身边的植物,有时也表达着一种微妙的情感,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机缘
 和生命力;只要我们仔细观察那些在阳光雨露中快乐展开叶子的植物,感觉高大树木的
 精神和呼吸,体会那正含苞待开的花朵,还有在原野里随风摇动的小草,都可以让人真
 心的感到动容。
   有时候,我又觉得怀疑,这些简单的植物可能并不真的有情,它的情是因为和人的
 思想联系着的;就像佛家所说的“从缘悟达”;禅宗里留下许多这样的见解,有的看到
 翠竹悟道,有的看到黄花悟道,有的看到夜里大风吹折松树悟道,有的看到牧牛吃草悟
 道,有的看到洞中大蛇吞食蛤蟆悟道,都是因无情物而观见了有情生。世尊释迪牟尼也
 因夜观明星悟道,留下“因星悟道,悟罢非星,不逐于物,不是无情”的精语。
   我们对所有无情之物表达的情感也应该做如是观。吕洞宾有两句诗:“一粒粟中藏
 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原是把世界山川放在个人的有情观照里;就是性情所至,花
 草也为之含情脉脉的意思。正是有许多草木原是无心无情,若要能触动人的灵机则颇有
 余味。
   我们可以意不在草木,但草木正可以寄意;我们不要叹草木无情,因草木正能反映
 真性。在有情者的眼中,蓝田能日暖,良玉可以生烟;朔风可以动秋草,边马也有归心;
 蝉嗓之中林愈静,鸟鸣声里山更幽;甚至感时的花会溅泪,恨别的鸟也惊心……何况是
 见一草一木子性情之中呢?
 
 常春藤
   在我家巷口有一间小的木板房屋,居住着一个卖牛肉面的老人。那间木板屋可能是
 一座违章建筑,由于年久失修,整座木屋往南方倾斜成一个夹角,木屋处在两座大楼之
 间,益形破败老旧,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倾颓散成一片片木板。
   任何人路过那座木屋,都不会有心情去正视一眼,除非看到老人推着面摊出来,才
 知道那里原来还有人居住。
   但是在那断板残瓦南边斜角的地方,却默默地生长着一株常春藤,那是我见过最美
 的一株,许是长久长在阴凉潮湿肥沃的土地上,常春藤简直是毫无忌惮的怒放着,它的
 叶片长到像荷叶一般大小,全株是透明翡翠的绿,那种绿就像朝霞照耀着远远群山的颜
 色。
   沿着木板壁的夹角,常春藤几乎把半面墙长满了,每一株绿色的枝条因为被夹壁压
 着,全往后仰视,好像望天空伸出了一排厚大的手掌;除了往墙上长,它还在地面四周
 延伸,盖满了整个地面,近看有点像还没有开花的荷花池了。
   我的家里虽然种植了许多观叶植物,我却独独偏爱木板屋后面的那片常春藤。无事
 的黄昏,我在附近散步,总要转折到巷口去看那棵常春藤,有时看得发痴,隔不了几天
 去看,就发现它完全长成不同的姿势,每个姿势都美到极点。
   有几次是清晨,叶片上的露珠未干,一颗颗滚圆的随风在叶上转来转去,我再仔细
 地看它的叶子,每一片叶都是完整饱满的,丝毫没有一丝残缺,而且没有一点尘迹;可
 能正因为它长在夹角,连灰尘都不能至,更不要说小猫小狗了。我爱极了长在巷口的常
 春藤,总想移植到家里来种一株,几次偶然遇到老人,却不敢开口。因为它正长在老人
 面南的一个窗口,倘若他也像我一样珍爱他的常春藤,恐怕不肯让人剪栽。
   有一回正是黄昏,我蹲在那里,看到常春藤又抽出许多新芽,正在出神之际,老人
 推着摊车要出门做生意,木门咿呀一声,他对着我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我趁机说:“老
 伯,能不能送我几株您的常春藤?”
   他笑着说:“好呀,你明天来,我剪几株给你。”然后我看着他的背影背着夕阳向
 巷子外边走去。
   老人如约的送了我常春藤,不是一两株,是一大把,全是他精心挑捡过,长在墙上
 最嫩的一些。我欣喜的把它种在花盆里。
   没想到第三天台风就来了,不但吹垮了老人的木板屋,也把一整株常春藤吹得没有
 影踪,只剩下一片残株败叶,老人忙着整建家屋,把原来一片绿意的地方全清扫干净,
 木屋也扶了正。我觉得怅然,将老人送我的一把常春藤要还给他,他只要了一株,他说:
 “这种草的耐力强,一株就要长成一片了。”
   老人的常春藤只随便一插,也并不见他施水除草,只接受阳光和雨露的滋润。我的
 常春藤细心的养在盆里,每天晨昏依时浇水,同样也在阳台上接受阳光和雨露。
   然后我就看着两株常春藤在不同的地方生长,老人的常春藤愤怒的抽芽拔叶,我的
 是温柔的缓缓生长;他的芽愈抽愈长,叶子愈长愈大;我的则是芽愈来愈细,叶子愈长
 愈小。比来比去,总是不及。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现在,老人的木板屋有一半已经被常春藤覆盖,甚至长到窗
 口;我的花盆里,常春藤已经好像长进宋朝的文人画里了,细细的垂覆枝叶。我们研究
 了半天,老人说:“你的草没有泥土,它的根没有地方去,怪不得长不大。呀!还有,
 恐怕它对这块烂泥地有了感情呢!”
 
 非洲红
   三年前,我在一个花店里看到一株植物,茎叶全是红色的,虽是盛夏,却溢着浓浓
 秋意。它被种植在一个深黑色滚着白边的磁盆里,看起来就像黑夜雪地里的红枫。卖花
 的小贩告诉我,那株红植物名字叫“非洲红”,是引自非洲的观叶植物。我向来极爱枫
 树,对这小圆叶而颜色像枫叶的“非洲红”自也爱不忍释,就买来摆在书房窗口外的阳
 台,每日看它在风中摇曳。“非洲红”是很奇特的植物,放在室外的时候,它的枝叶全
 是血一般的红;而摆在室内就慢慢的转绿,有时就变得半红半绿,在黑盆子里煞是好看。
 它叶子的寿命不久,隔一两月就全部落光,然后在茎的根头又一夜之间抽放出绿芽,一
 星期之间又是满头红叶了。“使我真正感受到时光变异的快速,以及生机的运转。年深
 日久,它成为院子里,我非常喜爱的一株植物。
   去年我搬家的时候,因为种植的盆景太多,有一大部分都送人了。新家没有院子,
 我只带了几盆最喜欢的花草,大部分的花草都很强韧,可以用卡车运载,只有非洲红,
 它的枝叶十分脆嫩,我不放心搬家工人,因此用一个木箱子把它固定装运。
   没想到一搬了家,诸事待办,过了一星期安定下来以后,我才想到非洲红的木箱;
 原来它被原封不动的放在阳台,打开以后,发现盆子里的泥土全部干裂了,叶子全部落
 光,连树枝都萎缩了。我的细心反而害了一株植物,使我伤心良久,妻子安慰我说:
 “植物的生机是很强韧的,我们再养养看,说不定能使它复活。”
   我们便把非洲红放在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每日晨昏浇水,夜里我坐在阳台上喝茶
 的时候,就怜悯地望着它,并无力的祈祷它的复活。大约过了一星期左右,有一日清晨
 我发现,非洲红抽出碧玉一样的绿芽,含羞的默默的探触它周围的世界,我和妻子心里
 的高兴远胜过我们辛苦种植的郁金香开了花。
   我不知道“非洲红”是不是真的来自非洲,如果是的话,经过千山万水的移植,经
 过花匠的栽培而被我购得,这其中确实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缘分。而它经过苦旱的锻炼竟
 能从裂土里重生,它的生命是令人吃惊的。现在我的阳台上,非洲红长得比过去还要旺
 盛,每天张着红红的脸蛋享受阳光的润泽。
   由非洲红,我想起中国北方的一个童话《红泉的故事》。它说在没有人烟的大山上,
 有一棵大枫树,每年枫叶红的秋天,它的根渗出来一股不息的红泉,只要人喝了红泉就
 全身温暖,脸色比桃花还要红,而那棵大枫树就站在山上,看那些女人喝过它的红泉水,
 它就选其中最美的女人抢去做媳妇,等到雪花一落,那个女人也就变成枫树了。这当然
 是一个虚构的童话,可是中国人的心目中确实认为枫树也是有灵的。枫树既然有灵,与
 枫树相似的非洲红又何尝不是有灵的呢?
   在中国的传统里,人们认为一切物类都有生命,有灵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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