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证红楼-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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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见宝钗似乎有法子，惜春似乎也有些兴趣，只是又不好开口的模样的样子——之前，她对宝钗的排斥太明显了一些——便自己笑着开口道，“果然不愧是宝姐姐，有什么法子，快请说！”
惜春虽然脸上不动，但眼中却也有几分难掩的期待。
宝钗苦笑道，“颦儿太高看我了。如今我们先确认一点，四丫头是认定了蓉哥儿做了不轨之事，觉得这样十分不好，因此希望能够引得蓉哥儿回归到正途上来，可是这样？”
这话说得十分厉害，惜春沉默了一下，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来：这话还真不好回答啊！什么叫做“认定”呢？
但确实，现在没有抓到贾蓉的不轨行为，而且，要说引导贾蓉进入正途什么的，她凭什么？贾蓉自己有自己的父母，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姑姑罢了。
黛玉也明白过来了，宝钗说是有办法，但是首先要有贾蓉“不轨”的证据。也是，凭空臆测算是什么事呢？现在诚然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可是，真的要是拿到了什么真凭实据，这不就等于……把事情掀开来了吗？
她脑袋里面一转，就觉得宝钗这话不对劲啊！
确实，要想办法惩戒或者说让贾蓉认错啥的，要有真凭实据才好，否则就不占个“理”，即便有了真凭实据而不至于掀开一切毁掉贾府的名声，惜春想要管教贾蓉，那也要注意方式，否则还不占“礼”……
宝钗这话，特意把“也许是误会”、“真相”这些原本被带过的问题摆到了很高的位置，其实是绕了一个弯儿，还是在变相的劝着惜春呢！
避开了她的问题，还是在做她刚才已经在做的事情。
她那句“有法子”倒不见得是骗人，可是，在惜春去寻找证据的时候，想必就会弄得一鼻子灰了，需要花费的大量精力和时间，也会是平息怒火，磨平锋锐的最好办法。
黛玉心里想想，就觉得宝钗的“安慰”，“劝解”法子，实在是比她高杆多了。可惜，却是未免小看了惜春的孤介之处——若她下定了决心，哪里会管是不是离经叛道？如果是那样容易劝动的人，就不会在贾府出事前，就“杜绝宁国府”，出家避祸了。那个时候的她，只怕也是旁人眼里的异端，全无礼法的人吧？所以她现在的沉思，绝对不是认识到了其中的为难之处想要放弃。
但她心里转了转念头，看了看满屋子的丫鬟，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只是挡在了惜春开口前先看似附和的笑道，“怎么能说是‘认定’呢。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放几个小厮到后院来，这也是失礼的。四妹妹便是激动了些，也是常理。”
宝钗听黛玉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己这话欠思量，说得过了，忙笑道，“可不是这样？是我糊涂了。四姑娘可别怪我。却是我口误了，我不过想说，不管要做些什么事情，总需得一些真凭实据才好。然后才好徐徐图之。”
惜春咬了咬唇，到底埋下了头去，不再说话。
宝钗又看了一眼惜春的那几个丫鬟，并自己和黛玉的几个丫鬟，笑容又收敛了，银盆般的脸上再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柔可亲，或者终究是大了几岁的缘故，那种不怒自威的仪态，却是比惜春看来有气势多了。
“今天晚上的事，谁也不准到处乱传！若是坏了主子的名声，就是我也难免要做次坏人，去和珍大嫂子和琏二嫂子说了，断不能容这样碎嘴的奴婢在这府里！”
宝钗还是很能抓准人心的。
贾府素来对下人都是很宽厚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而且，给的月钱又高，机会也多，工作又不重。别看在黛玉的记忆中，能记得对贾府黑暗面的评论一大串，但在贾府当中，绝大部分人是真的都很知足的，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后院里面几乎就是“天堂”了，谁愿意出去？但凡有一个位置空出来，就不知道有多少家生子想往里面挤呢。
因此，这个威胁绝对有效。尤其是这话是由一向都看来最为宽厚的宝钗说出来的时候。
黛玉知道，这一来是给惜春善后，二来也是为了弥补自己不小心说错的一句话，不由得一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话宝钗能够说出来，那是最好的。
宝钗把这些话说完以后，则是去看了看惜春。惜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看来似乎是心情平复了下来，放弃了，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也讨不到好去，心里面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却没有注意到，是黛玉在惜春边上，悄悄地拉住了她。
到了将要就寝的时候，黛玉就拉着惜春到了宝钗房里，还不等宝钗说话呢，就先把莺儿先叫了出去。
宝钗已经卸了妆，换了衣裳，一头漆黑的头发披在脑后，见了她们两个，也不好整理了，只得忙笑着让座。在她二人落座的时候，她抽空详细的打量了一番，黛玉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而惜春，看来来得却是有些不甘不愿呢。
“两位妹妹有什么事？”话虽这么说，但宝钗这话却是对着黛玉说的。
黛玉笑道，“各有各的事。我是心里好奇，想知道，若是有了真凭实据，宝姐姐能有什么法子呢？四妹妹则是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宿，总是觉得十分不妥，要做些什么才好，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坏。我就在想，或者我们果然该帮四妹妹找到‘真凭实据’再说？不是有句俗语说么：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呀！”
宝钗听了这话，表情僵硬了一下。她又一看惜春的表情，心里面明白了，果然惜春是有些不甘心。也是，如果贾蓉越闹越过分，那么惜春就是不想被带累，作为宁府的嫡小姐也是非被带累不可的。弄清楚他到底在做些什么——这是底线。
然后，黛玉知道了她的这个心思，所以要把她也带上帮忙。也是，黛玉怎么可能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呢？
不过这种事情还真是头痛啊……
如果真的要“真凭实据”，那只有抓现行吧？但是抓现行，很难不闹出来，抓现行的人，更容易被带累……
宝钗不由得皱皱眉，问道，“要怎样去找这‘真凭实据’？”
回答她的是黛玉。黛玉笑道，“四妹妹不瞒我们，所以把话都说出来了。如今我们知道的，就是一位柳姨娘，一位葛姨娘，便连四妹妹，也只知道，那位柳姨娘出身不好，葛姨娘曾是买进来的丫鬟，我们到底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人。因快要是珍大哥的生日了，大嫂子有许多事情做，便连这些姨娘也担了些事情的，也要到她身边去伺候。如今宝姐姐说的，那些丫鬟们一不敢外传，二来也觉着四妹妹不想再做什么了，那两位姨娘也是不知情的，我便想着，明日里我们也去珍大嫂子那里，好好的看看这两位姨娘是怎样的人，如何？关于这个，宝姐姐必然是比我们会看的。”
惜春虽不说话，但是黛玉却把第一步都想好了——要观察贾蓉不容易，但想观察后院的姨娘，确实不是什么困难事，这一步还算是稳妥。
宝钗想了想，只好点头同意。
一个出身不好的，一个是丫鬟爬上来的两个姨娘吗？
宝钗隐约觉得，即使只是观察，碰上那样的两位，必然应该是有些手段的姨娘，只怕都会闹出些事情来呢。到时候，该怎么脱身？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写了宝玉番外以后，就想着把前面四章最不满意的地方改一下，本来以为很快，但现在看来，最好的估计是——应该这个星期会改好。不过真的很难啊，几乎算是重写，于是费了几天的时间，泪……
不过会尽量不耽误正文了。
第七十二章
对于贾蓉的事情，三个姐妹中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认为尤氏会不知情。但是很明显的，尤氏不会管。贾珍身边不说别的，由丫鬟而提拔而成的姨娘就实在有不少，尤氏身上并没有多少恩宠，姨娘中，不过佩凤偕鸾二妾是她身边的人，却也不过是得了贾珍一时的新鲜罢了。是以，娘家已经没落的尤氏却是并不敢管贾珍身边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她和邢夫人十分相似，只不过，她比邢夫人有才有德，就显得她要好上许多了。
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尤氏那里的几个姐妹都能体会到这一点——贾珍寿筵将近，尤氏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来，却也没有避着她们，当着她们的面，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如何安排座次，几时开宴、菜肴点心酒品如何准备，何处摆戏台……
便连当日里丫鬟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可张扬，也不可相冲，连这些细节的问题都想到了。
宝钗虽然已经接受了这方面的学习，但到底是没有实践经验的，见尤氏安排事情有条有理，不由得心下佩服，坐在边上细听。不多时，几位姨娘已经先后过来了，尤氏并不要求这些姨娘日日来向她请安，不过，这两天就要是贾珍的生日了，就是没有事情做，也要吩咐她们一些事情。
惜春是认得这两位的，便向黛玉宝钗指了出来，哪位是柳姨娘，哪位是葛姨娘。
这两位姨娘都来得比较晚，柳姨娘是个风流婀娜的人儿，到底是出身于风尘之地的，脸上的神情便是在尤氏这里也称不上庄重，带着一股子烟视媚行的味道——虽说惜春并不曾见过其他的风尘女子，但这并不妨碍她把这个词用在柳姨娘的身上。
她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尤氏的样子，尤氏看到她，也难免皱了皱眉，叮嘱了她几句，要她不要到处乱走。
她的身份是上不得台面的，也并不适合出现在那些王妃诰命们面前，柳姨娘似乎倒也不在意，只是应了几声，倒也不走，就在一边坐了下来。
葛姨娘来得还要晚些，这却是一个令人惊讶的，看起来十分温婉端庄的，如水般的女子。但是，几个姐妹本来就有心事，所以还是敏感的注意到了，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尤氏却也不是那么喜欢。
不过，这个丫鬟出身的女孩子似乎很早就在贾珍身边了，对府里面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尤氏和她说了几句，却把她留了下来，要她帮忙找东西。
谁知道正要去找，那边就有人来叫，尤氏只得忙出去了，让葛姨娘她房里等着，又吩咐佩凤偕鸾好好招待几个姑娘。
尤氏还没走的时候呢，那边的柳姨娘就已经朝葛姨娘射来眼刀了，葛姨娘却全不在意，见尤氏要她等着，又见几个姑娘坐在那边说话，便先笑着上来行礼，上下把黛玉宝钗两人打量了一番，道，“这两位便是那边的林姑娘、薛姑娘了吧？果然名不虚传，真是把我们大姑娘都给比下去了！”
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温柔贤淑……不，以为是一个演着温柔贤淑女子的葛姨娘忽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黛玉宝钗相顾诧然。
这种语气……算什么呢？
老太太贾母夸过，说宝钗把贾家的几个女孩都比下去了。但是要知道贾家有一个皇妃在呢，不说这符不符合“孩子夸别人的家”的传统，这句夸奖本身就像是讽刺。
王熙凤也夸过，有“黛玉比贾家几个姑娘更像贾母”的意思，但那是为了讨好贾母，她的身份说这话也可以的。这位葛姨娘，算是怎么回事呢？
还是宝钗稳重，谦虚了几句。黛玉不愿意多搭理，便只是看着。
葛姨娘又道，“既然两位姑娘来做客了，日常便不妨多在这园子里走走，若是有空闲，不妨到我的院子里坐坐。大姑娘常年不住这里，一年也不回来几天的，如今弄得也如同客人一般了，只怕逛自己的园子都要迷路呢。”
这次黛玉听出来了，葛姨娘似乎没怎么把惜春放在眼里呢。用眼睛去瞧惜春，惜春脸上倒是平静无波，看不出来是否生气。
而旁边，宝钗年纪最长，此时便由她应对，因为葛姨娘不算是长辈，她倒也没有特别的谦恭，只是淡淡的回应，“大嫂子很派了些丫鬟在我们身边，并不怕迷路……”
黛玉笑着接口道，“若是葛姨娘不嫌我们麻烦，到了姨娘门外，难道有不去叨扰一番的道理么？”
宝钗笑了笑，没有否认，只是低下头去，嘴角的笑容有点苦涩。她不料黛玉这样做事虽然不算圆滑，但大抵也可以说是小心谨慎、不愿意惹人非议的人，居然会支持惜春的想法，主动帮忙筹划不说，甚至还愿意去葛姨娘那里探听情况。
她没法开口拒绝，正要说些别的什么，那边的柳姨娘忽然阴阳怪气的开口了，“姑娘们要去坐坐自然无妨，只是要看好时间才对，不要在什么不该去的时候去了。”
葛姨娘面色不变，只是笑道，“能有什么时候不该去呢？只要我在房里，便没有不合适的时候。”
却听柳姨娘嗤笑了一声，“若是老爷到了你房里，难道你也在房里接待几位姑娘不成？”
黛玉又看了看惜春。
她其实也知晓，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能够攀到国公府这样的富贵人家来，自然是有些心机手段的。但看着柳姨娘的样子，却似乎不是一个得了个安身之所，就安心度日的女子。或者是习惯了喧嚣繁华、日日笙歌、迎来送往的日子？黛玉对女子可能这样自贱总觉得不可思议，却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确实是有这样的人。现在看来，柳姨娘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样的人绝对是最难对付的啊！
因为她随时可能撒泼撕开一切来。不说别的，现在她似乎就有和葛姨娘针锋相对，不利己也要损人的意思。
惜春却是漠然不语。
在她的眼中，有着几乎冷漠的决绝之色，让她的双眸平静无波澜，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葛姨娘听柳姨娘这么说，脸色却也稍微变了，不过，惊慌之色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很快就变成了落寞，道，“老爷已经很久不来我房里了，况且如今又有这么多事。姐姐不提醒我，我竟都把这事给忘了。”
柳姨娘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把老爷给忘了！”
见她两人就这么要吵起来了的样子，宝钗连忙站了起来，说道，“两位姨娘，这里可不是吵嘴的地方。葛姨娘想来也不过是一时疏忽了罢了。两位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