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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尸官经年-第28部分

小说: 尸官经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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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气中的生命力混合白虎镜中的灵气,其威能非肉躯能挡,但本该穿身而过,交织成笼的红光,却在刺入'魔尸'胸口后化为一滩血水洒下。血龙缚咒法虽未能完成,但却已达到初始目的,即破其皮肉。'魔尸'被红光刺入之后,出现短暂的尸僵,玄影立即以手刃割开左掌心,飞身上前,覆掌按其胸上,创口相对,血咒成败与否皆看此一举,他以气将热血逼入'魔尸'体内,却惊觉在血气流失的同时又有一股寒气从伤口钻入,顺着经络侵入四肢百骸,玄影不知其故,只感到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儿如被炙火灼烧,一会儿又如置身冰窖,五脏六腑像被无数虫蚁啃噬,体内真气乱窜,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暗红的筋脉暴起,皮下似有异物缓缓蠕动。玄影被眼中所见异状吓到,本能地想收手,掌心却被一股强气吸住,怎么也抽离不开。

这时,'魔尸'突然伸手扳住他的双肩,玄影心头一惊,抬眼看他张口露出血渍斑驳的利牙,俯下身来,动作虽然缓慢,但此刻,他却是连动也动不得一下,根本闪避不开。感觉牙尖即将陷肉而入,颈项传来的刺痛令玄影灵光乍现,右手猛然向上推开'魔尸'

的脸,在他又压下来时,头一偏,张嘴噙住其双唇。僵尸食人无非是为了血肉中的阳气,而吸取阳气并不是只有这一途可行,尸是不知,需靠人主动,口渡阳气即是一法,虽有气尽人亡的危险,却是玄影唯一能生还的契机,他愿意博命一试。

果然,抓住肩头的双手慢慢放轻力道,得到阳气源头的'魔尸'疯狂地吸吮,贪婪无度,欲将面前阳体的精气吸干殆尽。玄影只觉得生命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泻出,眼前一片模糊,脑中昏昏沉沉,再也没办法思考,他强压晕眩的感觉,从怀中掏出以自己鲜血为墨所书成的控符,轻轻按上'魔尸'的前额,眼前一黑,瞬时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当再度清醒,等着他的,是一片举目皆非的未来。只因血咒所致,浮动在体周的异样气流化开最外层表皮,如蛇蜕一般,又如历经一次脱胎换骨,终日附着在面上的假皮也随之剥落,露出本来面目,他不明白众人何以拿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也没想到降服'魔尸',凯旋而归,得到的赏赐竟是如同废棋一般被弃,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映在白虎镜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离宫之前,他自御尸库带出'魔尸',存着满心疑惑,依七岁那年的印象探得密道暗门,进入当初被施洗面礼的暗堂,寻到的却是师傅以命为他换得的一条生路,以及书册中的一纸文规道破真相――尊生双子,天兆不祥,双凤争位,必生祸乱,双凤归一,得保天下,长为人皇,幼为人影,皇不相离,影不现世,明暗交辉,影销形灭。

原来从一出世,他便被抛弃,虽生犹死,存在于尘世中的,只是别人脚下一道暗影。被革去玄影一职,被驱出皇城,影便不再是影,这样的抛弃,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然而漫漫长途无尽期,何日方休?直到旧梦逝去才发现,梦醒过后的现实也不过是另一场梦的开始。

经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没有初醒时的朦胧,明亮透澈如一潭清泉,只见她偏过头,看到伫立在床前的'尸五爷',微微一笑,视线胶着在没有符纸遮掩的面庞上,如隔百世未见,入了神一般,紧紧盯住不放,轻启双唇,柔声道,'好久不见,五爷。'似在自语又似是一种喟叹。

移形换体(上)

'尸五爷'身未动,低头对向经年,动作十分缓慢。经年盯着他的脸细细观察,发现那张面孔虽然依旧冷漠麻木,但眼神却同往日的凝滞截然不同,更非初遇时的狂暴,而是另一种平静而温暖的感觉。

看到那双眼瞳中映着自己的身影,经年心头一喜,豁然坐起身来,正要开口,刚说了个'我'字,就被一个大嗓门儿打断,'你醒了!'同时一道灰影'刷'一下窜到床头,经年定睛一看,可不是卢怀任么!只见他俯身,双手撑在床沿,将脸凑近,急急问道,'小妹子,你觉得咋样儿?还有没有哪边儿疼那边儿痒?'

经年突然觉得泄气,但见到卢怀任后,旧梦方醒时那份云里雾里的眩晕总算是褪得一丝不剩。她抬头看上去,端顶角梁相连的莲花壁上刻满梵文,凸出于壁外的雕塑描绘的场景乃是森罗殿前血池狱施受刑罚,这种壁刻为'阎王寺'独有。经年越过'尸五爷'看向他身后,果然见还情端坐在圆桌边上,满脸微笑地望着自己。

卢怀任见经年不说话,眼神游移,不由焦虑万分,心想,'莫不是受伤太重,变傻了吧?'忙抬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急道,'小妹子,小妹子?你还记得我是谁吧?'经年叹了口气,'卢大哥,您再挥,我就真要晕得认不出您大人了。'说罢还拿拇指食指捏捏自己的眉心穴。卢怀任听她话中俏皮逗趣不改,登时松了口气,直起身子道,'妹子,你可真把大哥吓死了,身上给开了几个大洞,我真怕你就这么睡着睡着睡过去咧!'

经年本来只挂记'尸五爷'脱了咒符会变成什么样,倒忘了自己受重创的事,此时被他这么一提才记起来,但说来也奇怪,照常里,受了这么重的伤,岂是睡一觉就能痊愈的?不死已是奇迹中的奇迹,可她方才起身之时却没有察觉丝毫疼痛或不适之感。经年低头,见自己已换了身干净的僧衣,伸手按向胸口,那本该是最致命的伤,如今这一按却没有按在伤处的感觉,只触到硬梆梆的一片,似裹了厚厚一层绷带。她正自觉得奇怪,又听卢怀任关切道,'妹子?可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经年试着催动真气,却意外发现体内脉流畅顺异常,宛若数湾清流自心肺舒展至四肢,人顿时如腾在云霄之上轻松自在,功力更似比原先增长数倍,她缓缓收气,见卢怀任忧心忡忡的大脸在面前摇过来晃过去,忙安抚道,'卢大哥甭担心,经年现在好得很,不痛也不痒。'

卢怀任狐疑地瞅着她上下打量,'看起来是够面色红润,但怎么说身体也被凿出几个大口子,才睡了两天一夜,哪有那么快痊愈的?'又喃喃自语,'要真是这样,那小家伙还真神了。'经年听到他的蚊子哼,不解问道,'什么小家伙?'卢怀任一愣,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妹子?你不知道?'见她一脸迷惑,当真是毫不知情的样子,接着咋呼,'哎哎,你竟然会不晓得,生死大事儿啊!当时我看你真被穿心而过,根本就没啥指望活了,谁知道你胸口是破了一个大洞,那小心肝却还好好的呐。'

经年听他说什么'小心肝',觉得挺逗,勉强压下笑意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大哥,你就甭吊我胃口啦。'卢怀任搔了搔后脑,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叙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让到床边上,看向还情,'嘿,要我这粗人鸡猫子鬼叫没问题,要我好好生生说事情……呃,可就难咯,叫那位姑娘大夫说给你听吧,也是她告诉我的。'

经年看向还情,只见她笑容不变,慢声细语,'你甫被带来,七感俱丧,重伤三处,犹以左胸为最,致命一击洞穿前心后背,本该立毙,但你方有气息,我便检视伤势,却见一团白絮状的灵气裹缚在心脏周遭,并顺着经脉来回流动,因为灵气和体气相互交融,促使伤处皮肉超常生长,加快伤口愈合。'

听到这里,经年心头一动,'你说灵气?难道是……'还情点了点头,'正是灵蛇将其自身灵力放出护心,才未使其受损。'经年忙问,'那它呢?现在怎样?'当时被刑天手穿心口之时,白虎镜被顶了出来,她还担心镜中灵蛇会遭牵连受难,哪料它竟然会为保护自己脱镜而出,感动之余不免担心,因它受灵气浸体为时不久,释放过多灵气不仅会折损修为,甚至会危及性命。

还情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回道,'它无恙,只是灵气耗尽,回归原身。'经年一时哑然,自己予它一命多少带着利用之心,哪想这小蛇竟是至情至性,危急关头不离不弃,甚至拼力护持,想当初,为了释出被食之人的灵魂,不意带出气卵,多年修行功亏一篑,为了早日恢复灵力才迫于无奈潜入白虎镜中,而今,白虎镜已被夺,没有灵体,这般变故,经年自觉于心有愧。

还情看出她的心思,柔声抚慰,'灵蛇有意,只为报不杀之恩,只为你关爱之情,你无需自责,它耗力过度,已入休眠状态,我将它暂置灵台以净水供养,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元气,灵体得失尚有转圜余地,在此之前,你大可不必挂怀。'听她所言,小蛇似乎还有机会重得仙身,经年这才放下心来,对还情微一颔首,'有劳了。'眼神却不由自主,直往'尸五爷'那块儿飘去。

打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之后,经年就不断思索是谁送她到这儿来的。卢怀任与他们在风花谷失散,并没有一同前往阎王寺,更不知道还情与他们之前的一段交流。玄影,殿下和诸葛守不见踪影,自然也不关他们的事,当然更不可能是自己脚上长意识跑过来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五爷带她过来的。这么说,当时还情送他们出寺时讲的那一番话,的确是对着五爷说的,而不是自己的错觉。也就是说,面贴符咒的五爷也是拥有自身意识的么?但 '尸五爷'面无表情的脸和以前别无二致,只是少了符咒相控而没有发狂,至于是否真有意识,经年不敢妄下定论。

恍惚之际,听到还情的声音幽幽忽忽传入耳中,'尸亦有心,无需怀疑,然尸非人,有心难诉,不可强求。'经年心神一荡,注意到'尸五爷'的双手在微微发颤,鼻尖募然一酸,忙使劲闭了闭眼睛,倾身拉过他的手腕。'尸五爷'的脸微一侧,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有紧紧抓住他的经年才能感受得到。

卢怀任摸了摸鼻子,脸色颇为尴尬,他也做了不少年尸官,爱护行头的同行不可谓不多,但从没有哪个像眼前这一对,虽然'尸五爷'确实有别于其他僵尸——有哪个行头在掉了符之后还能抱着主人一路跑来求医,太匪夷所思了!但僵尸特有的肤色,行动时的滞顿感,肢体关节的僵硬……只要尸体有的他也没落下。所以这边气氛亲昵,卢怀任却看得心里直发毛,本来尚有一肚子疑问,此时倒全哽在喉咙眼儿里,不吐不快,吐吧又觉着不合时宜,硬是憋红了一张脸。

经年拿眼角余光瞥见卢怀任的神色,知道他有话想问,而自己,也有一些疑惑需要他来解答,但不急于一时,眼见自个儿和卢怀任都换过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唯独五爷还保持一身血污,衣裳不整,兹事体大,当然先丢开旁的杂务。

正要问还情借地方打理,却听她先道,'塔顶天井可用,换洗衣物我已准备好,放在井旁石墩上。'经年闻言嘻嘻一笑,'姑娘真贴心,若是现在五爷衣冠整齐,经年可就受不了啦!'还情也回以一笑,'唉……姑娘盛赞了,还情是知情识趣之人。'原本该是严谨随和的人,此刻语气中却含着难得一见的促狭,顿时让人觉得开朗明快不少,经年挑了挑眉梢,掀被下床。卢怀任本还怕她体虚气弱,想伸手过去扶一把,谁想她活脱脱如兔子似的,拽着'尸五爷'三蹦两跳就跑到门口,伸出一半的手当场僵直,大张的嘴巴纯然是下巴脱臼的模样。

见经年出门后往左拐,还情好心提醒,'塔梯在右侧,长廊顶头,要我带路吗?'经年一顿,转动脚跟,对还情摆了摆手,乐道,'不用不用,自个儿走就成了~'仰头吐了吐舌,拐着'尸五爷'迫不及待地冲向长廊尽头。

踩着塔内壁突出的石砖踏蹬环绕攀进,经由隔层木质悬浮洞口登上顶层天台。上遮八角攒尖塔顶,每处转角以束腰柱支撑,柱底雕魁鬼座为托。天台正中央一口青石天井,井外壁绘有世间百态图,井旁石墩约摸半人多高,形态浑然天成,墩壁刻有'净业池'三个墨黑大字。此天台只得上层塔顶,下层石台,四面无壁,无论站在哪一个方位,皆能将塔下方圆百里的景物尽收眼底,而塔顶采用斜檐式设计,坠下的塔檐延伸至天台外侧,是以从下往上看,绝难想到塔顶之下还有这么一处开阔之地。

经年拉着'尸五爷'的手,缓缓走向天井,看到石墩上除了换洗衣物还担了一块擦身用的绸巾,不由扬起嘴角,叹道,'想得真周到,我还真没见过比她更完美的女子……'偏头看向'尸五爷',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我要是男人,肯定讨她当老婆……'想了想又摇摇头,'不成不成,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当圣人供的。'像还情那种类型的,虽然体贴入微,万事不点就通,但气质太过凛然不可侵,圣女般的感觉会叫人化爱慕为敬仰,那多没意思。

想到这儿,经年突然一愣,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井边,却发呆想这些有的没的,好笑之余不由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弯腰下去抓绳索,提了一桶水上来放在脚边,伸手一探,触感微温,凉而不寒,在这种闷热时节,此水温正适合。她转身面对'尸五爷',瞅着他的眼睛盯了半天,突然歪过头,皱起眉,低声自语,'以前么,我帮忙更衣净身是自然,五爷又不会自己来,现在么……'想起方才一同行走,五爷脚步缓慢沉重,不似一般人收放自如,还情口中的'尸非人,有心难诉,不可强求'是指身不由心而造成的行动困难么?记得先前站在床头,虽然不见任何动作,但那双手却一直不停抖动,是想要有所为而无能为之所造成的吗?

经年甩了甩头,伸手顺着'尸五爷'的右肩,经由胸口,轻抚至左肩头,眼光在因抠出玉珠所留下的三个凹洞之间辗转来回,□周围血迹已干涸,甚至能看到新长出的肉芽,她半垂眼眸,不忍再看,黯然道,'五爷,让您留伤了,都是经年的罪过……'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经年视'尸五爷'远超生命,伤在他身上痛在自己心头,只见她摊开手掌,按在肩头两处伤口上,垫起脚跟,努力想与'尸五爷'平视,奈何身高差距太大,正像作罢之时,却见五爷缓缓垂头,俯身将脸凑下。

两张面孔越来越近,几乎鼻尖相碰,经年心中怦然而动,抬手捧起'尸五爷'的面颊,差点就情不自禁亲了上去。意识这荒唐的念头,她慌忙收手,退后两步,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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