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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锦绣佳人(又名妻子和女儿)-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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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前她来到客厅,见辛西娅母女二人坐在那里。客厅里有蜡烛,但没有点,因为木柴在熊熊燃烧,温暖而明亮。她们在等吉布森先生回来,估计他也该回来了。辛西娅坐在暗处,莫莉只是凭着耳朵灵敏断定她镇静自若。吉布森太太在讲她当天见到的一些稀奇事情——她串门子的时候碰到了谁,没有见到谁,以及一些短小新闻。莫莉耳灵心细加上同情,听出辛西娅的声音倦怠无力。不过,辛西娅对母亲的话该回答的时候也都回答得很恰当,该表现出感兴趣的地方,也都表现出了适当的兴趣。莫莉来后时而插话,解救了她。其实莫莉插话也是强打精神,但吉布森太太不是个明察秋毫的人,对态度方面细微的变化注意不到。吉布森先生一回到家里,这三个人的态度相应地起了变化。现在是辛西娅活跃起来,这一半是因为她觉得凡有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半是因为她属于那种天生风骚的女人;注意的女人从摇篮到坟墓上,只要见到男人,不论老少,都身不由己要表现出自己的全部妩媚,以求得好感。她聚精会神、态度可爱地听他发表高见,叙述见闻,一如在平时快乐的日子那样莫莉默默无语,心感奇怪。她几乎不相信眼前的这个辛西娅和两个钟头以前又哭又嚎、肝肠欲断的那位姑娘是同一个人。她脸色苍白,眼神困倦,这不假,但她那么悲痛一场也就留下这一点点痕迹,再说莫莉觉得她眼下肯定还在惦着那桩事。正餐过厚,吉布森先生去给住在镇上的病人看病,吉布森太太懒懒地坐在安乐椅上,拿着一张《泰晤士报》挡在面前,安安静静又不失优雅地打盹。辛西娅一只手拿着一本书,也无心睡觉,更无心做针线。她坐在弓形窗里的座位上,由于不担心会有人从外面窥看,窗帘便没有拉下。她向窗外柔和的黄昏望去,想辨出远近的景物——花园尽头的那座农舍——那棵大山毛榉树及它的围坛——那些夏天爬满玫瑰的铁丝拱门,一样样隐约出现在柔和的暮色中。没过多久茶点端来了,这是每晚例行的活动。茶喝过后,吉布森太太站起身,又重复了一遍几个星期以来每天此时此刻都要说的几句话,对亲爱的爸爸表示关心。辛西娅的表情和平时也无两样。但莫莉心想,在她那镇静的外表下掩盖着多么重大的秘密。最后到了就寝的时间,吉布森太太又照例来几句说教。莫莉和辛西娅彼此一句话也没说就各回各的屋了。莫莉回到自己的卧室后,忘记了是她到辛西娅屋里去还是辛西娅到她屋里来。她脱去外套,穿上睡衣,站着等,还坐下来等了一两分钟。辛西娅却没有过来。于是莫莉出来去敲对面的门。门居然闭着没关死,颇使她奇怪。她进去时,辛西娅坐在梳妆台边,衣着一如刚从客厅上来时那样。她双手托着头坐在那里,抬眼见是莫莉似乎很惊奇,看样子她已经把与莫莉的约会忘了。她脸上倒是忧伤苦恼的样子,一个人独坐室内,便不再强打精神,由着自己想重重心事。


第四十三章 辛西娅的坦白
    
  “你说我可以来,”莫莉说,“你要把一切告诉我。”
    “我想,你什么都知道了,”辛西娅心情沉重地说,“也许你不知道我对这一切都如何解释,但你无论如何知道我现在处境狼狈。”
    “我想了很多,”莫莉信心不足地说,“我不由得想,你如果告诉爸爸——”
    她还没来得及往下说,辛西娅已经站了起来。
    “不!”她说道,“我不告诉,除非我马上离开此地。你知道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是说有地方也不能说去就去。我伯伯兴许会收留我,他是亲戚,不论我处境多幺不光彩也会护着我。要不就去当家庭女教师,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家庭女教师!”
    “辛西娅,我求求你,别这样瞎胡说。我不相信你铸成了那么大的错。告诉我你没有,我相信你的话。那个可恶的家伙耍心计把你卷了进去,但我相信,只要你把爸爸当朋友,一切都告诉他,他会把你救出来的。”
    “不,莫莉,”辛西娅说,“我不能告诉。这事就算了。你要告诉你可以去告诉,但首先让我离开这个家,给我留出这个时间。”
    “辛西娅,你知道凡是你不希望我告诉别人的事情,我决不会告诉任何人,”莫莉说道,觉得深深伤了心。
    “你不会告诉吗,亲爱的?”辛西娅握住她的手说,“你肯立下保证吗?立下神圣不可侵犯的保证好吗?——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那就全告诉你,说了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我立下保证!保证不说出去。你根本不该怀疑我,”莫莉仍然有点伤心地说。
    “这就好。我信得过你,我知道你可靠。”
    “但你还是要考虑告诉爸爸,让他来帮助你,”莫莉坚持说。
    “决不,”辛西娅说得很坚决,但比先前平静,“当初在倒霉的考克斯先生那件事上他讲了什么,你以为我忘记了吗?他多么厉害,我好长时间抬不起头,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正像妈妈有时候说的那样,我属于那样一种人——我不能和瞧不起我的人一起生活。也许这是个弱点或者毛病——我肯定不清楚,也不在乎。但不论是谁,只要知道了我的过错,认为他比我道德高尚,那我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家里就确实不会快活。你知道告诉了你父亲,他就会认为他比我好。我多次对你说过,他的标准之高是我从未见过的。你也一样,莫莉,标准太高。我实在受不了啊。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会十分生气——而且永远不理我。我又是这样喜欢他!我的确喜欢他。”
    “那好吧,亲爱的,”莫莉见辛西娅歇斯底里又要发作,便说道,“别急,我们不让他知道就是了。至少,我们可以再不谈这事。”
    “你要永远不谈——永远——答应我,”辛西娅热切地抓住她的手说。
    “永远不谈,什么时候你让我谈我再谈。现在就让我听听我能不能帮助你。你躺在床上,我坐在你身边,让我们从头说起。”
    但辛西娅还是坐到了梳妆台旁的椅子上。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莫莉问。
    “很久了——四五年以前。我还是个孩子,就自己管自己。正逢着假期,妈妈走朋友串亲戚去了,唐纳森夫妇要我和他们一起去参加伍斯特节日联欢。你想象不出这有多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对我。那时妈妈在阿什科姆办学,我被关在一座阴暗的大房子里。这座房子属于卡姆纳老爷,普雷斯顿先生是他的代理人,监督房子的油漆和裱糊。此外,他还和我们关系密切,我以为妈妈在想——不,此事我并无把握,我已经把许多责任都推给了她,再不能把没踪没影的乱猜测讲给你听——”
    于是,她停顿下来,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两分钟,在回忆过去。她那容光焕发的漂亮脸上一时间笼罩起了饱经忧患的苍老神情,看得莫莉不由心惊。这种神情使莫莉看出深埋在她心头的折磨给她带来了多大痛苦。
    “我往下说吧。反正我们和他很亲近。他常到那座房子来,对妈妈的情况,对妈妈生活中的大小事情一清二楚。我所以给你讲这些,是让你理解有一天他来找我对我回答他的问话是多么自然。那次他来时我倒不是像今天一样丢人现眼地哭闹,你知道我是个不太爱哭的人。但我在生闷气。妈妈虽然给我留了条子,说我可以跟唐纳森夫妇去,但她从未说过我到哪里去找旅途需要的钱,更没有提到过穿什么衣服。我个子长得快,前年的衣服都穿上了,至于手套、鞋子——一句话,我的确连去教堂做礼拜都没有穿得出去的衣服——”
    “你为什么给她写信讲明这一切?”莫莉问道。她这样问很自然,却还是有点担心,怕这一问显得责备辛西娅似的。
  “我要是能找到她那封信给你看看就好了。不过妈妈的有些信你一定看到过。你难道不知道,她好像总是在信中把关键的事情恰巧漏掉?在她的那封信中,她大谈她在那里的乐趣,她受到的友好接待,她希望我也在那里,她很高兴我也要出门去玩,但是唯一对我有用的事情她却漏掉了,那就是她不告诉我她下一步要去哪里。她提到她写信的这一天一过她就要离开她正呆着的地方,某日就可回到家里。我是星期六收到的信,而庆祝会在下一个星期二就开始了一一“
    “可怜的辛西娅!”莫莉说,“不过,你要是给她写信的话,可能会有人转给她。我不是故意怨你,我只是一想到你和这人交朋友就非常不喜欢。”
    “唉!”辛西娅叹道,“当初因判断错误而造成恶果,明白后再做正确判断就太容易了!我那时还是个年轻女子,比小孩大不了多少,他又是我们家的朋友一除妈妈外,是我所知道的唯一朋友,因为唐纳森一家只是善良热心的熟人而已。”
    “我为你难过,”莫莉不好意思地说。“我和爸爸在一起过得那么快活,我不能理解你们家的情况是多么不同。”
    “不同!我想是不同。愁钱愁得我都不想活下去。我们不能说自己穷,不然会影响学校的名誉。可话说回来,如果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快快活活过下去一一就像你和吉布森先生这样,那我情愿什么都不要,情愿饿肚皮。问题不是我们穷,而是她总不想叫我跟着她。只要一放假,她就到外地去了,不是去这个阔人家,就是去那个阔人家。家里来了客人,我那个年纪呆在客厅里对她极不方便。像我当初那么大的女孩子非常敏感,遇事爱追究个为什么。人家谈话中稍微有些拐弯抹角、含糊不清或有意回避之类,就要插进去提问,很不合时宜。女孩子们原不懂客套中的真真假假。反正,我对妈妈是个妨碍,我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普雷斯顿先生好像觉察到我的为难,便常说些体贴话,递些同情的眼色,我很感激他一一感激他廉价的同情与关心,假如是你的话,就会像对待掉在桌子下的面包屑一样不予理睬。那天他来看工人们活干得怎么样,发现我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教室壁,眼睛盯着我那顶褪了色的夏季女帽,洗过多次的一些旧缎带,还有戴破了的手套一一这一切活像一个摆在松木桌子上的旧货摊。只须看一眼这些寒伧东西我就够生气的了。他说他非常高兴地听说我要和唐纳森一家去参加节日联欢。我相信,我们的老佣人萨利已经把这事告诉了他。但是我正为钱发愁,我那些破旧衣物又大大伤了我的虚荣心,一生气,便对他说我不去。他坐在桌子上,一步一步引诱我把一切难处都告诉了他。我有时候的确认为他在那些日子里为人非常好。反正,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当时接受他给我的钱有什么不对,或是做了件蠢事。他说,他口袋里装有二十镑钱,真不知道该干什么用,今后几个月都用不着。再说我可以还他。或者妈妈在方便的时候还他。她肯定知道我会缺钱用,很可能认为我可以找他借。二十镑算不了什么,我一定得全收下,等等。我知道一一至少我认为我知道——我决不应该花二十镑之多的钱,但又想用不完的钱可以还给他。就这样一句话,事情就这样开始了!这不像有多大错,是吧,莫莉?”
    “是的,”莫莉迟疑地说。她不希望对此事从严评说,但她仍然很讨厌普雷斯顿先生。辛西娅继续往下说:
    “于是,买了靴子、手套、帽子、斗篷,我星期二离开之前又做了一件白纱长裙,到了唐纳森家后还收到一件绸长裙,再加上旅途费用等等,二十镑钱已经所剩无几了;尤其是我觉得必须买一套参加舞会的衣服,因为我们都要去参加舞会。唐纳森太太给我买了舞会的票,一听我打算穿我那件白纱长裙去参加舞会,脸色不大高兴,因为那件长裙我已经在她家穿了两个晚上了。天哪!要是有钱该多好啊!你知道,”辛西娅微微一笑继续说,“我不主地意识到我长得漂亮,人们都很欣赏我。这情况我是在唐纳森家第一次发现的。我开始认为我穿上漂亮的新衣服就是好看,我看得出别人也这幺认为。我自然是那座房子里的美人,感到自己有这么大能耐心里非常愉快。”
  辛西娅接着说:“那欢乐的一星期里最后两天普雷斯顿先生来到我们中间。他前次见我的时候,我穿着小得不合身的破旧衣服,无人关心,一文不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要哭。在唐纳森家我变成了一个小皇后。我曾说过,羽毛漂亮鸟漂亮。人人都欣赏我。我到的第一天晚上参加的舞会,邀找跳舞的人多得我都应付不过来。我看他真正爱上我是在那天晚上,在此之前我觉得他还没有爱上我。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开始感到欠了他的债会带来多大的不便。我对他就不能摆出我和别人在一起时的气派。啊!竟然如此尴尬,如此不安。不过,我那时喜欢他,一直觉得他是一位好朋友。最后一天,我和别人在花园里散步,我心里想,我可以告诉他我玩得多么开心,多么快乐,这一切全归功于他的二十镑钱(我开始感到像半夜钟敲十二点时的灰姑娘一样忐忑不安了),我还想告诉他这笔钱将尽快还给他。可是一想到对妈妈说这事就头疼,我家的境况我相当清楚,知道要攒够这么一笔钱该是多么困难。我们之间的谈话很快便结束了,因为他开始讲他多么爱我,求我答应和他结婚。我吓坏了,跑到了别人身边。但那天晚上我收到他一封信,一方面说是吓了我向我道歉,一方面又向我求婚,说什么时候结婚都可以,时间由我定——事实上,这是一封狂热的情书,信里还提到我不幸欠下的那笔债,说这笔债可以一笔勾销,就算事先给了点今后属于我的钱,只要一一后边说些什么,我用不着告诉你,你会想象得比我的记忆更清楚,莫莉。”
  “那你怎么说了?”莫莉屏住呼吸问道。
  “我没有回信。后来他又写来一封信,求我答复。那时妈妈已经回到家里,又天天在贫穷的压力下和她的埋怨声中过日子。玛丽·唐纳森不断给我写信,极力称赞普雷斯顿先生,干得那么起劲,好像受了他的贿赂一般。我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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