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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暮鼓晨钟-第75部分

小说: 暮鼓晨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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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许多百姓,男女老少,人人手中擎香,缭绕的烟云被轻风吹散,香味直扑进舱里来了口还不时听得有细乐吹寸了 夹杂其问。

龚鼎擎暗暗沉吟:自己一路北上,为了免去官场迎送的繁琐,一直呆在船上,大镇大市不拜客,小村小港才下去散散心。826

船上又去了所有威风凛凛的衔牌仪从,完全像一只普通客船,不曾惊动任何人。这些夹河焚香的百姓不可能是来迎接自己。那么他们在等什么人?是哪个青天大老爷,受到百姓这样的爱戴?

岸上焚香等候的人真多!向前看、向后望,人群和柳丛相始终,都看不到尽头。仔细观察,发现人们都向北方翘首远望口来人会是谁呢?

一片欢呼声中,锣鼓声响、细乐悠扬,扶老携幼的两岸百姓跪倒了,高举着线香。站在船头的龚鼎系看到,一只大型官船远远地迎面驶来,船头船尾仪从如云,舷左舷右插了十多块衔名牌和回避肃静牌,舱门口一左一右悬了两只巨大的红纱灯,灯_匕几个扁平的黑字:钦差大臣、户部尚书王。龚鼎亨心里奇怪:难道会是王宏柞?他不是已被革职了吗?· · 一

“孝升:是你吗?怎么现在才回来?”官船上竟传来王宏柞沙哑的喊声:“喂,船停一停!'

两船相并,搭好跳板,龚鼎孽上了王宏柞船,两人在船头握.… 5 言欢、互道温寒。王宏柞翎顶补服,龚鼎革便帽青衫,但都是一派文人气度,很是儒雅潇洒,

他们两人都是前明祟祯三年的举人口龚鼎擎后来中了进上,入都察院为给事中;王宏柞却因强习掌玫、精于算术的特长,直接由知州迁户部郎中,成为户部中精明能+、清楚事理的年轻官员u 顺治初,二人又都降清。龚鼎节数年沉浮,王宏柞却因熟悉部务,一直在户部供职。两人殊途同归,都升到了六部尚书的高位。由于境遇相同、心思相近.两人最是莫逆。 但他们是汉官,朝廷又最忌官员们结党营私,所以在京师他们来往不827

算密切,只不过私心里一直相互引为知己。如今在这里相遇,自是喜出望外。

龚鼎孽请假送顾夫人灵枢回祖坟安葬,离京己三个多月了,许多朝中大事只能从邸抄上知道个大概,极希望‘了 解内情。见了王宏柞,哪里肯轻易放过?王宏作告诉龚鼎孽,自己是奉旨往直隶省撤废藩田变价差、还田于民的。

; ' ! 哦!”龚鼎孽恍然大悟,指着两岸张乐焚香夹河十数里迎接的百姓化说:“他们是在迎候你?'

工宏柞叹道:“正是呢!皇上还田于民,此举真一大德政:我出京后刚办理了两处废藩田事务,风声便传开了。之后,不论我走到哪里,白一姓们都这样焚香跪道相迎丁其实,我们做臣子的办事而已,还是皇_七英明啊!… … 今口到临清,将旧临清王藩田藩产办妥,便要同京.复旨。孝升何不再延误几天,随我临清一行?事后结伴回京,岂不是好?'

龚鼎孽假期未满,原想到杨柳青、天津盘桓几日的,此时便欣然同意。于是两条大船一前一后,向南往临清驶去。晚饭已开在临清钦差行辕的花厅里了。两个老朋友一杯又一杯地对酌,很是欢洽。斜阳透过窗权照着他们:一样的蓝衫、一样花自的双鬓、一样布满皱纹的眼角,两人都留着唇熨。只是龚鼎苹显得消瘦,而且容色发暗,不能与白自胖胖的王宏柞相比。工宏柞看了老友一眼,叹道:

“孝升,你此舌回乡,憔悴潘郎,见老了。”

龚鼎草端着酒杯,怅然道:“江湖十年老尽少年心!何况已沉浮三t 一载?横波一去,我已死了一半口所余一半,只想做儿件积德的事,以补前愈,以了余生… … ”他一日气喝干了杯中828

酒。

“孝升何颓唐如此?以兄之高才,遇汲汲求贤之英主,正可一展昔日抱负嘛! '

“唉,老户”

“不然!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如今皇仁励精图治,今年以来屡有举措。先就拈出天算案,哭杨光先、任南怀仁;巡视京哉,革斥贪官污吏无能之辈;如今义撤废藩田变价之议,还图于民。当初天算案起,你不是还替汤若望暗中使力的吗?如今时势转换,你反倒气馁了?'

“皇上聪明大纵,自不待言;这些举措也颇得人心。不过,只革斥杨光先,为何不为汤若望平反?只将废藩田分给原种之人,为何不严禁圈地圈田丫再说,这都是趁他告病在家不上朝之机才敢动作,可见· · 一唉,也不知皇上是碍着他的面子,还是畏惧他的势力。总而言之,皇上终究是少帝,年少啊!

王宏柞默然口他在皇上与辅臣之间做了一回直接的筹码。鳌党把他打倒,皇上将他扶起,除了死心塌地跟定皇上,他没有第二条路,不像龚鼎孽有犹豫和选择的余地。他想了想,说:“孝升所虑不无道理。弟以为皇卜虽幼,却极是成算在胸。汤若望平反想来不远,圈地之禁皇上也旱有意。前年因黄、白两旗圈换土地,致使各处田庄人心浮动、逃人剧增,米粮几乎无收;去年又春旱秋涝,八旗尽靠遭粮度日。两年歉收,满洲人家对圈地也觉沮丧口若不是鳌大臣阻奏,圈地之禁早就下了。”“如何?有此人作梗,能成何事?· · 。,二看来回复先皇帝制度,只有等到此人归大之日了。 ·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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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传来一片喧哗。_王宏柞立命老仆去看。他回来票告说,有一名士人闯辕门告状.被军十阻拦,正在争吵。囚为王宏柞有过吩咐,手下人都不敢随意动棍动鞭,只把他推来推去,他却执意不6 … .离开。

王宏柞放下酒杯:“孝升,我们去见识见识,是个什么样的士子!'

门前诸仆从见主人竟亲自来了,连忙闪开,并参差不齐地喝道;“大人出来了.! 还不土前跪拜!'

那人果然文士打扮,一领蓝灰色长衫,头顶黑缎瓜皮帽,颊下疏疏的长须已经灰白,说他士子未免抬爱了,因为看面貌他不比王宏柞、龚鼎擎年轻。不过此人腰板直身架适中,最是一双眼睛顾盼有神,毫无年老的迟滞。这双眼睛轮流在两位官员身上停留片刻,便很快土前,深深一揖之后,跪拜下去,口中称道:

叼、民给王大人,龚大人叩头请安二”

众人惊异不已。一来此人的礼节颇怪:见面一揖.是江南士人的习俗;而他这请安叩头,又是地道的满洲礼儿:叮来,他竟能一见面就呼出二位大人的姓氏:

王宏柞打量着他,缓缓说:“本部堂乃钦差办事,不理民词,有什么诉状,可往地方有司投递」”

那人拱手道:”王大人受命办理还田事务,救活直隶百姓无数,当得沿途叮姓焚香迎接、欢声雷动。小民所诉.正是废藩田变价之事,不找王大人又去找谁?'

王宏柞沉吟片刻,说:“你有诉状么了”

“这有何难!请赐给笔砚纸张,小民可以立就!' 830

龚鼎竿一向对不得志文人深怀恻隐之心,当下命人取来纸笔。那人接过就要写状。

' ’且慢。”龚鼎孽略一抬手,“我看你文士装束,外相倒好,不知内才如何,愿意当面一试么?'

那人笑道:“久闻龚大人负十林之望,汲引英俊如不及。今日亲见,果然不虚。学生愿领教.请大人出题.'

龚鼎拿微微点头,捻着胡须略一沉吟,道:“去秋在京师,我写了半首咏雁诗,一直不得佳句完篇口且看你的文才,能不能续得完满。”说罢,他背手吟道:

“只只衔芦背晓霜,昼随鸳鸯立寒塘。”

那人在两名仆从张着的宣纸上听写这两句口王宏柞和龚鼎擎眼随他笔端运走如飞,好潇洒的草书!写完“寒塘”二字,笔头略停,跟着如行云流水接了下去;

“晚来渔掉惊飞去,书破遥天字一行。”

“好!”龚鼎孽喝彩,“多半年来,我搜尽诗肠皆不得,你却举重若轻、一气呵成!负才如此,岂可使不成名耶?憋自,你看如何?'

王宏柞也叹赏再三,说:“难得难得,诗书双绝!”· … 姓氏籍贯可赐教否?'

“小民住在京师,姓吕名之悦· · ,… ”

“笑翁!”龚鼎擎又惊又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我曾有数面之缘啊!这些年下来,竟认不出了!真所谓老眼昏花呀:'

…… ’难得龚大人还记得小民!拔救之恩,终生难忘!' “那么,你便是京师书画装裱行家、人称笑翁的名士吕先生831

了?”王宏柞一也注目吕之悦,不胜惊奇。

“不敢当.叫二位大人笑话。”吕之悦逊谢不已口他自己当然知道,他不但是有名的字画裱糊行主人,还以篆书和青绿山水著名于时口因为近年下笔少,他的字画在京师还很贵重哩。王宏柞笑道:“你也不必写诉状了,且说说缘由吧。”吕之悦正色道:“二位大人想必早已知道.前明临清工田产分散于临清镇四方,如今一半在直隶,一半在山东?' 王宏柞点点头。

“如今大人奉旨出行.将户部原派往自隶省各处办理废藩田变价的官员尽撤,义把田地归还原种农人。直隶百姓自然感激不尽,山东百姓望眼欲穿哪!· · 一”

王宏柞面有难色:“下官奉旨,只办理直隶境内之事,山东嘛· · 一”

吕之悦道:“大人,同是前明临清王藩产,只因尺寸之隔,顿成天渊之别,山东百姓困苦就不过问了?况且户部派往山东的吏员,在那里暴虐百姓,强迫人家变价买田,无钱买田之家意欲逃荒他乡,竟被户部吏员拿了去下狱!如此办理,岂不要激出变乱?'

王宏柞吃惊道:“有这等事?在什么地方?'

“临清以南十数里。小民到此访友,正遇户部官员威逼,以至民怨沸腾。直隶还田的消息传到彼处,百姓更加怨愤口大人公忠体国,务必前往平息事端,安定民心为要。”

工宏柞皱着眉头,半天没有做声。龚鼎孽见他这样,一也猜到他的难处,轻轻叹了口气。

吕之悦一双明睿的眼睛对二位大人打量一番,冷冷地笑了,832

双手一拱,微微躬腰,说:“小民无状,不识时务,搅扰了大人的清兴。直隶百姓有福,山东百姓同为大清臣民,偏偏灾星不退,可奈其何!小民告辞,恕罪恕罪!”一甩袖子,说走就走,果然一派清高不羁的名士风

工宏柞一抬手:“请留步」且慢走。今日天晚,赶不到了。明晨一同前往,如何?'

吕之悦一笑:“王大人,龚大人,毕竟名不虚传!好!小人明日五更来辕门佣候,领路起程。明日正是大人下属给百姓期限的最后一天!”说罢躬身一拜,回身走了。

王、龚二人望着吕之悦的背影,华天不说话:龚鼎孽后来低声问:“愚自,你当真要去管闲事?'

王宏柞沉下脸,点点头:“不得不管!'

“好吧。 ”龚鼎节下了决心,“舍命陪君子!我也同去!' 王宏柞露出笑容,但没有改变他闷闷不乐的神情。二人一同回到花厅,待周围侍奉的仆从都不在眼跟前之时,龚鼎拿拿出吕之悦手一仔的咏雁诗,小卢说:“愁自.你仔细看看这首诗,这笔字}'

王宏诈拿到灯下细细看了两遍,忽然惊诧地说:' ‘你是说· · 一?不错,果真不错!'

龚鼎孽不觉仲出大拇指:“有见识!有胆量!当世文人罕有其匹!'

东辛庄村口,气氛紧张已极.甲兵林立、战马如墙,把村民紧紧围在中央。高高的土台上,摆了儿张桌子、摊着几本册簿,止中坐着一位面孔严厉、身胚强健的满大人。七台下跪着833

三个昨夜逃走的村民,一个个遍体鞭痕,像被捕获的猎物一般紧紧捆作一团。村民们挤成一堆,低着头,顽强地沉默着。县吏站在土台上,扯着他难听的公鸭嗓,不知是第五遍还是第七遍地喊叫着:

“大人已经格外开恩,给你们五天期限去各自筹款买地。现在上来缴银画押!银不足或无银的一律开欠据,两年还清。谁想赖帐、想逃走,这三个小子就是样儿! 大清太平世界,哪里容得任意逃亡!‘… … 上来画押! 上来画押呀!'

村民们无人响应。

“你们不要听信那些谣言,什么还田于民,全是假的!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这前明废藩田产,乃是朝廷的产业,是满洲流血拚命挣来的.想白种?没门儿!'

“我们可年年缴纳钱粮的!”有人小声地反驳。

“可这地是朝廷的,你花钱了吗?”县吏怒冲冲地提高嗓门儿,回头讨好地看看满大人,再面向村民时已换上一副凶相,“你们这些下贱的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点儿颜色不知道厉害!来人!一个一个往上拖!'

同春也站在村民中n 他原先是准备忍痛纳价买地的。直隶省还田于民的风卢传来,他和几位情况相同的邻里议定:且等一等再说。不料宫府竞来了这么一手,死活要钱,连另寻生路都不许,这使他非常愤慨!眼见差役冲进人群来拖人,他实在忍不住,大声说道:

“买卖花生瓜子儿还要讲个公道自愿呢,何况买卖土地房产的大事?你说这房地是官家的,要卖,咱们买不起,不想买,还硬要人买么?天下哪有这个理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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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嘛!我们不买还不行吗?”许多人附和,有的大声喊,有的小声嘀咕。

高台正中的满大人一直沉着脸注视着村民,此时一拍桌子,指定同春,大喝道:

“妖言惑众!给我拿了!'

县里的差役和满大人的随从旗兵,由四面冲进人群。村民却挤挤挨挨,故意绊手绊脚,不让他们靠近同春。满大人看得冒火,叫道:“要造反哪!你们这些蛮子」忘了二十年前吃过的苦头啦?不顺从,就让你们再尝尝!弓箭手)}贝”一名晓骑校手拿一面三角旗朝四方连挥三下,围在远处的骑兵们一阵呐喊,向村民们合围通近,从身上解下强弓,探手往箭壶中取出了长箭。冲进村民中的差役和旗兵纷纷要退出去:同春急中生智,发声喊:“拖住他们,别放他们走掉!' 村民恍然大悟,立刻五人扯住一个官兵、二人围住一名差役,紧紧按定抱住,谁也不得脱身。这样一来,骑兵一也就不敢轻易放箭了。偏偏这当日,村子里沸天震地,哭哭啼啼、又喊又叫地冲出一群老弱妇孺,梦姑抱着孩子跑在最前头,身边跟着小莹川,她们尖声叫着:“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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