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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迷离之花-第4部分

小说: 迷离之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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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的地高辛是按照什么量来的?”

“是那种每粒含量0.25毫克的,最初几年,每次吃半粒,每天吃两次。这两年稍微加大了一点用量,每次吃一粒,每天还是吃两次。”

“他自己清楚药量的控制吗?”

“十分清楚,我们家除了阿兰——哦,阿兰是我妹妹,我们家就我们姐妹两个——不关心这些事,其他三个人都很清楚,这种药如果服用过量,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甚至引起生命危险。”

“这么些年,他出现过自己误食过量药物的现象吗?”

“从来没有。绝对没有。”说到这里,项青从座位上微微欠起了身,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显得很坚决:“父亲的健康问题都是由我照料,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他是绝不会自己误食的。”

普克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三月三日那天,是个星期五,对吧?那天晚饭是你们全家一起吃的吗?”

项青摇摇头,说:“阿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晚饭是我父母和我三个人一起吃的。”

“吃饭时,你父亲说觉得有点不舒服是吗?”

“是的,他说感觉胸口有点发闷,不太想吃。后来饭也没有吃完,就回他们的卧室休息去了。”

“他不舒服是从晚饭时开始的,还是饭前就开始了?”

项青听了这个问题,似乎略微怔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回忆当天的情景。随即说:“应该是从晚饭时候开始的,因为之前他情绪一直很好,还和马叔叔打电话约好第二天一起下棋的。”说着,项青的面孔转向马维民。

马维民点点头,示意情况是这样。

普克继续问:“那就是说,晚饭前,他没有吃过药?”

项青肯定地说:“一直到晚饭后,我去房间看他的那一次,他都没有吃药。”

“他感觉不舒服,为什么不吃药呢?”

“他通常都不是一开始不舒服就吃药的,因为有时只是非常短暂的不适,可能过几分钟就好。他认为不管什么药,总是少吃为妙。所以,往往是等到确信如果不吃药,自己一下子好不了时,才会吃。”

“哦,明白了。那么你能确定三月三日晚上,在他们房间的电视柜上,看到那段时间他正在服用的那瓶药了?”

“看到了。因为当时我还问他,现在要不要吃药,如果吃的话,我去替他倒杯开水。他说暂时不吃,药就在电视柜上,待会儿如果还觉得不舒服,他自己会吃的。”

“听说你父亲平时喜欢喝点酒?”

项青脸上显出难过的神情,低声说:“他觉得郁闷时,或情绪比较低落时,会喝点酒。对,应该说是常喝,但不是固定每天都喝,而且每次喝的量都不太大。”

“这么说来,你父亲常常心情不好?”

“……他,他的生活……怎么说呢,可以说,他生活得不幸福。”项青光洁的面孔上掠过一丝阴影,语气里透出些哀伤来。

普克明白在这种谈话过程中,必然会触及生者对死者的痛惜之情,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普克也无法回避。略停了停,普克又接着问下去。

“他通常喝什么酒?喝多少?”

“以前喜欢喝高度的白酒,每次差不多二两的样子。后来我劝他少喝点白酒,他慢慢开始喝红葡萄酒,每次也差木多二三两的样子,这样酒精含量就比以前少多了。”

“常喝醉吗?”

“不会,我从未见他醉过,如果你是指那种失去理智的状态的话。”项青对普克的问话理解得十分准确,普克心里不禁暗自赞叹她的聪明。

项青停了一下,在普克接着提问之前,又说:“的确,他是有一点酒精依赖,但程度还不深,戒不掉,但也不贪杯。他不会因为喝酒喝到失去控制力,去做他平常绝对不可能做的事。况且,当他感觉不舒服时,他会主动拒绝酒精的。”项青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不轻不重,清晰而富有条理,而此时,她那双乌黑的眼眸里,隐隐约约闪烁着一种光芒,曹克捕捉到了这种光芒,但不能确定它的意义。

普克一直提醒自己站在完全中立的立场上看问题,而不能在没有任何有效证据的情况下,先入为主地制造嫌疑对象。他明白有些家庭关系中可能存在着极端复杂性,这种复杂性对这个家庭之外的人来说,可能会严重干扰他对这个家庭中真正关系的正确认识。到目前为止,项伯远与周怡这个家庭中的关系,普克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他所应该做的就是,尽量保持客观的立场。

因而,普克首先要尽力排除项伯远是自己误食过量药物导致死亡的可能性。然而他略感惊异的是,他按照自己思路提出的问题,项青显然全然明白了其中的目的。

普克再次认真地看了看项青,这个外貌温柔恬美的年轻女性,在短短的接触中,已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普克微笑着对项青说:“我还可以继续问吗?”

项青点头说:“你不要有顾虑,尽管问好了。”

普克接着问:“你父亲被送到医院时,究竟是否已经死亡?”他暗自觉得对一个深爱父亲的人来说,这种问答方式实在是有一点残忍,但普克又无法减轻这种残忍的程度。

项青脸上有一丝哀伤,但仍然平静地说:“就我们家三个成员来看,是这样的,因为我和阿兰被母亲叫到他们房间时,父亲虽然身上盖着被子,但身体已经完全冰冷……”她似乎咬住了,停了一下,又说,“……而且僵硬了。”

“医院还是对他采取抢救措施了,是吗?”

“是的,我当时很急迫,一送去就问他们有没有希望,他们都不给我明确的答复,只说他们会尽全力。但依我看,他们基本已经知道没希望,只不过按照常规进行例行抢救罢了,当然,我母亲的身份,也许会……”这句话,项青没有说完,曹克已经明白她下半句话的意思,他并没有追问。

“那么,在抢救过程中所做的各项检测,是不能提供什么特殊结果的了?”

“嗯,这件事,我还跟马叔叔提过,当时要是我头脑冷静的话,让他们化验一下血液里是否存在异常的药物浓度就好了,说不定会对现在的调查有点帮助。可惜……”项青神色有些黯然。

普克温和地安慰她:“这不能怪你。一般人怎么会想到这些问题呢?”

项青看了普克一眼,眼睛里含着一丝感激。普克想,项青的这双眼睛,真像是会表达语言似的。

“还有几个问题,”普克略有点为难地说,“我想知道,你父亲和母亲,你与父亲及母亲,还有你妹妹,是叫项兰吧,你们全家各人之间,平常的关系怎样?”

项青慢慢地说:“坦白地说,我父亲和母亲之间……

怎么说呢,他们之间感情不和,已经有很多年了。这个情况,马叔叔和我父亲交往最深,他也多少知道一点。“她的眼光投向马维民。

马维民在普克与项青对话的过程中,一直没有插话,而是皱着眉头,双眼盯着地面,认真细心地听着。听到项青这句话,他对普克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老项平常对他的家事谈得不多,但这一点我想还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他和周怡之间关系不亲密。”

普克想问“何以见得”,又觉得这个问题不便当着项青的面问,想了想,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到后面,找合适的机会再问马维民。

项青接着说:“至于我和父亲,我从小都是由父亲照顾的,因为母亲一直工作很忙,顾不上管我,很自然的,我和父亲的关系便比与母亲的密切。阿兰比我小八岁,她基本是我带大的,与我之间感情很深,与父母都有点距离,也许我有点把她惯坏了,这些年,她渐渐成了我们家一块心病。不过,不管是我与母亲之间,还是阿兰与父母之间,都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只不过是相对比较疏远罢了。”

普克问:“你对父亲的死产生怀疑,现在项兰知道吗?”

项青摇摇头,低下头,说:“阿兰,她,她自己生活乱成一团,唉,她是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

普克想了想,说:“暂时就这么多问题,我想起来时再问你吧。”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稍后,马维民间普克:“小普,你对下一步的行动有什么想法,能谈谈吗?”

普克边思索边说:“好,我先试着谈一下吧,考虑得也不太成熟。我想,假设项伯远不是正常因病死亡,那么很可能是一起利用药物实施的故意杀人案。”普克注意到项青听到这句话时,似乎受到小小的惊吓,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

普克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如果项伯远真的是被妻子故意用药谋杀,那么对于做女儿的项青来说,除了对母亲罪恶行径的憎恨之外,是否还会对亲情产生深深的绝望呢?

随即普克又提醒自己,到目前为止,还不应形成这种缺乏事实依据的猜想。他顿了一下,马上接着说:“这样的话,基本可以确定是家庭内部成员作的案。现在,案件的疑点集中在项青的母亲周怡身上,但考虑到种种因素,又不能直接对其进行调查。那么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依赖项青,逐渐认识、接近和了解周怡身边的各种关系,以此来暗中展开调查。我想,如果一个妻子对丈夫进行谋杀的话,虽不能完全排除绝对的个人行为,但更可能与一些外界因素有牵连。所以,调查周怡身边的关系是有必要的。”

项青眉头轻锁,思索着点点头,说:“嗯,看样子,目前也只有这么办了。”

马维民说:“那么小青,你看让普克以什么名义出现在A市?尤其是日后出现在你母亲面前呢?”

项青想了想,看了一眼普克,说:“要不然,就说是我大学的同学吧,或者说校友也行。对了,普克,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普克曾在美国留学多年,先后拿过数学硕士学位及计算机学士学位。但普克只是简单地说:“我先学过数学,后来又学了计算机。”

项青轻轻“啊”了一声,微笑着说:“那我可是高攀了,我只学过历史。我们一个文一个理,肯定不能是同系的了。好在我上的F大不是专门的文科大学。这样,就说你是我的学长吧,这样比较合理些。我母亲……他是很敏锐的。”

普克说:“可以,你是F大毕业的吗?真巧,我还在F大教过一段时间的课呢,是好几年以前的事儿了。这样比较好,说起F大来,我也不至于摸不着头脑了。”

项青有点惊喜地说:“这么巧?你在F大学教过书?”

她这时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娇柔的女学生了,盯着普克的黑眼睛里,波光流溢,十分美丽。

普克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几分腼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好在项青似乎也有些羞涩,并没有追问。马维民不知是否注意到这个情景,又继续谈起下一步的安排来,普克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案情上了。

5

半个下午过去了,马维民在公安局里还有工作,便先回去了。临走前,他给普克留下了自己办公室及家里的电话,还有手机号码。从下午的一番谈话中,他已看出普克独特的思辨能力及分析能力,不由对这个案子的侦破产生了几分信心。

马维民还告诉普克,也许直到普克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他都不能直接出面过问此事,即使普克需要公安部门提供什么帮助,他也只能想法用变通的方式加以解决,希望普克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剩下普克与项青两人留在宾馆房间里,忽然间,他们都觉得有一丝尴尬。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普克只得找话说:“对了,谢谢你准备的花,还有茶杯、茶叶。”

项青微笑着说:“没什么,倒是我真的应该谢谢你,从那么远来这里,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忙碌。也不知你喜欢什么花,只有按我的爱好选了兰花。”

普克说:“哦,你选的花和花瓶,我都很喜欢。本来我还感到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兰花呢,原来你也喜欢。”

项青笑着说:“碰对了而已。”

几句话一说,气氛渐渐又变得自然融洽起来。

普克问:“项青,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你能如实告诉我吗?”

项青注视着普克的眼睛,目光诚恳,没有什么犹豫地说:“能,你问吧。”

普克也专注地看着项青的眼睛,语气温和地说:“我想知道,如果证实了——我是说如果真的证实——是你母亲谋杀了你父亲,你当然会恨母亲,可是现在,或者说比现在更早的时候,你恨母亲吗?”

普克看到项青眼睛里的光芒,然而他仍然不能确定这种光芒的意义是什么。

项青的眼睑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片刻,她又抬起眼睛,注视着普克,坦率地说:“有时候,会觉得恨。”

“是因为她只顾工作,忽略了你们姐妹的存在,还是……”

项青微笑了一下,说:“今天刚见你面的时候,我还说你看起来不像警察呢。现在,我开始相信你一定是个出色的警察,而且,还是个懂心理学的警察,越来越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不过同时,我也对查清父亲真正的死因越来越有信心了。”

普克听到这里,忽然想起,认识米朵的那一天,几乎发生了同样的事。那时的米朵也和现在的项青一样,初时觉得普克不像警察,但谈过一阵话之后,又都对普克是一名好警察确信不疑了。

项青接着说:“你的问题真尖锐。但是我已向你保证了会坦白地回答。对,如果知道真是母亲杀了父亲,我当然会对她恨之人骨。而在这之前,我也常常觉得有些恨她,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说,她早已经毁了我父亲。”

普克没有插话,只是认真地看着项青。

项青说:“说起来话长,我尽量简单地说吧。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周至儒,在解放前是一个家产很大的资本家。你当然知道,这样的家庭出身,在文革期间会给我母亲带来什么样的遭遇。我外公周至儒性格极其坚强,无论什么样的打击,他都挺过来了。但我母亲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病的病,自杀的自杀,文革开始没几年,都先后去世了。我想母亲是继承了外公的性格,只要能生存下去,她能够不择一切手段。在应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她认识了我父亲。父亲出生于一个小镇的普通工人家庭,他的父母都没有多少文化,但父亲很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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