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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二更鼓 (全)-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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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太监宫女慌忙遵命退下,一阵轧轧声过,殿门紧紧合上,大殿内只剩沾衣、祐骋与乔仲正三人,顿觉空旷起来。

  半晌,沾衣缓缓开口道:“乔仲正,此刻你心里定是有不少疑惑,念在你也算是我师门长辈的份上,尽管问罢。”

  乔仲正默不作声,他实在难以把眼前的沾衣与刚才的冯伯义视为同一人,可这却又是亲眼所见的事实,之前萦绕心头的疑团一一解开,却又带给他更多的疑团。他天资聪慧,悟性非凡,自幼便被众星捧月,蒙师父宠爱,得门人艳羡,所以自视甚高,认为但凡精心策划,一切均可在他运筹帷幄中,如今却发觉自己一直被玩弄于他人股掌之间,怎能不大骇特骇?

  沾衣见乔仲正一言不发,便轻叹道:“你定是不知该从何问起,却也难怪,你七个多月前便已开始精心布局,先是趁太子殿下出征之时设计让皇上宠幸我,之后害死雍娘娘,想迫我自尽,再后来又毒害皇上、暗算太子殿下、毒死太后、起兵逼宫,你处心积虑谋划至今,自以为尽善尽美,何曾想过会出纰漏?”

  乔仲正瞪大眼睛,惊疑道:“你……你全知道?不可能!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是从何时起知道的?”

  沾衣冷笑一声,道:“坏事只要做出来,就休想不教旁人知道!你以为杀人就能真正灭口么?你以为死人真的不会说话么?你可大错特错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幅锦帕,掷给乔仲正,喝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乔仲正抓过锦帕展开一看,眼前顿时一阵发黑,那锦帕是封写给沾衣的血书,字迹仓促潦草,但也将他那日在德秀宫花园与祐珉密谋的大半内容一一叙述,血书最后写道:“事关重大,切记慎防,吾限将至,汝希自珍慰……”那“慰”字只写了一半,信末也未署名。

  乔仲正抬起头来,只见沾衣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丢到他脚下,眼中怒火似要喷出,而声音仍平和道:“你手上拿的才是雍娘娘的亲笔遗书,被她临终前小心贴身藏着,而嫣红仿造的这份绝笔破绽百出,起初我也险些信了,细看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娘娘亲笔书写!”

  乔仲正目光闪烁不定,似有不甘,问道:“何以见得?”

  “嫣红在娘娘的书房伺候,对娘娘的笔迹极为熟悉,仿造并非难事。但有一点,嫣红因进宫较晚而并不知晓:娘娘的母亲萧氏乃大家闺秀,名讳绮梦,与娘娘感情极为深厚,所以娘娘凡做诗填词,极少用到‘绮’或‘梦’二字,若到非用不可的时候,也必会将这两字少上几笔,不是将‘绮’下四点变为两点,便是将‘梦’下的‘夕’少去一点。而这封绝笔词上,‘梦’字从上到下笔划一应俱全。娘娘即便再气恼,也必不会在这当口上改变多年的习惯。再者,我伺候娘娘多年,深知她的性情,她温和柔顺,随遇而安,被顺妃陷害蒙冤受屈,又被皇上整整冷落五年,也未曾气郁胸结过,又怎会为一介婢女而气得旧病复发?”

  “你那红莽蚀心粉药性猛烈,中毒症状却很是轻微,化于水中后又几乎无色无味,所以在你眼中便成了屡试不爽的灭口药,你指使嫣红赝作遗书,毒杀娘娘,用胭脂掩去娘娘唇上的中毒痕迹,再让施太医堂而皇之蒙蔽众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你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娘娘居然能在临终前给我留下这封血书!”沾衣说到这里,不禁激动起来,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声音也显出几分哽咽,她梦里时常出现雍婕妤强忍剧毒的折磨,卧在床上咬破手指艰难写血书的情景,想必雍婕妤在被嫣红下毒后,料到将被人灭口,又知道自己对她感情深厚,定是会亲手为她换衣,于是尽力写下血书并贴身藏起,这位苦命的女子一向逆来顺受,默默无言,却能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之时,倾全身之力为自己留下宝贵的警示。

  沾衣想到这里,两行热泪便滚滚而下,她用力擦去泪水,抬起头来,对乔仲正冷笑道:“你命嫣红伪造那遗书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激我自杀谢罪罢?我只要一自尽,便是死无对证,到时候你们再鬼话连篇一番,太子殿下与皇上必生嫌隙,可惜直到娘娘下葬也丝毫不见我有自尽的兆头,你们便等不及,命嫣红再次下手。不过话说回来,当日我若不装病卧床,嫣红哪里有下手的机会?我也就是要等嫣红再次下药的时候好抓她问个明白,可你终究还是快了一步,竟当着我的面将她杀害!”

  “那鬼魂……也是你?”乔仲正惊得一跳,头皮一阵发麻。那日在观止园内,他恐嫣红失手,便躲在一旁偷偷窥测,雍婕妤的鬼魂出现之时,他也委实吓了一跳,见嫣红在那鬼魂的逼问下几欲吐露实情,便不假思索向嫣红后心发了枚蝥葵针,然后匆匆逃离。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见那鬼魂点穴的手法和问话的内容,应是真人所扮,可他分明亲眼见雍婕妤入殓下葬的,难不成她又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那鬼魂也是我。”沾衣淡淡回道,“‘千面云’莫叔仁的女儿,自幼得家父倾囊真传,可随意易容为他人的模样,也可将他人易容为自己的模样,那么假扮一位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又有何难?嫣红与你儿子到底有何关系,我至今不知,但见她为了他竟能毒杀主子,便可略知一二,对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女子,我若不装鬼吓她,她肯招供么?”

  乔仲正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也无话可说。听得沾衣继续道:“你儿子那时原本就已守在观止园外了罢?他可没他老爹那般沉得住气,只急急等待嫣红将我毒死的消息,从你那里得知嫣红失手后,便自作聪明带护卫闯了进来,一心只想将嫣红的死嫁祸在我头上,将我就地正法后,再放出我乃羞愧自尽的风声,观止园上下横竖都是你们的人,何愁圆不了这个谎?可你们万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与皇上竟能及时赶到,你们空有算计,反倒弄巧成拙。乔仲正,你那晚回去后,怕是好生挨了你那宝贝儿子的一顿臭骂罢?”

  沾衣这番揶揄让乔仲正脸色发青,怒气在胸口翻腾,搅动他的内伤,一阵咸腥的滋味涌上喉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祐骋听到这里,不禁回忆起在观止园的那夜,耳边又响起父皇册立沾衣为妃时的一字一句,感伤和酸楚又在胸中漾了开来。

  听得沾衣又道:“那夜在德秀宫,你们一家三口倒密谋得无比欢畅,全然不知隔窗有耳,将你们那些龌龊伎俩尽数听了去。七月十五册仪以后,皇上忙于朝务,不能常临万昭宫,这对我便是大大的有利,我可以十天里有八天在你们窗外藏个整晚半夜,你们屋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想逃过我的耳朵——且不说你们密谋给皇上下毒和在猎场暗害太子殿下那些话儿,甚至你与顺妃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都听个清清楚楚!”

  乔仲正又羞又怒:“你……你贵为皇妃,恃宠而骄倒也罢了,听人私房这等下作手段,居然也使得出?”

  沾衣嘿嘿笑道:“说起下作,我还远远不如你,若不用这些为人不齿的手段,焉能对付得了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你以为我真是那种恃宠而骄的女子么?恃宠者终必失宠,骄者必败,我才没有你们那么蠢!在太后那里给顺妃拌的那些难堪,去拜贤妃娘娘的路上我对你所说的那些,全乃刻意为之,不使这些激将的手段,如何教你们再多密谋些话儿出来给我听?有道是祸从口出,如若不是顺妃自己漏了一句出来,谁能知道堂堂大殿下竟是你俩的私生子?”

  乔仲正脸色铁青,切齿道:“莫沾衣,我当初的确小瞧了你,枉我浑身的本事,最后竟栽在莫叔仁的女儿手上,若我儿子能有你这般能耐,得江山社稷便如探囊取物,我们父子并肩叱咤天下,谁人可挡?”

  沾衣听罢摇了摇头,抿嘴笑道:“若祐珉真得了天下,第一件事怕是就要将你赐死。你对他的底细知道太多,虽然你是他的生父,可留你在世上,对他终究是个威胁。隐患一天不除,他便一天坐不稳他的皇位,所以他登基之日,便是你送命之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丝毫没有想到,实在可悲!”

  祐骋始终一言不发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本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中逐渐拼接完整,一些迷惑也渐渐明晰,一时间思绪跌宕起伏,内心百感交集,竟说不出是喜是悲,抑或喜中乍悲,喜是喜在沾衣从未真正负他,悲是悲在造化弄人,生生把他与沾衣分开,如今君娶她女,卿嫁他人,一直相爱的人儿,却终究不能相守,每念至此,他都几欲恸出悲声,却又次次欲哭无泪。

  沾衣偷眼望向祐骋,见他眉头颤动,脸上时喜时忧,不禁在心里轻叹一声,又见乔仲正神色呆滞,沉默不语,便喝道:“乔仲正,该让你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你背叛师祖,杀戮同门,又害死我的爹娘,新仇旧恨,今日便要做个了断,你是自己动手呢?还是我送你一程?”

  乔仲正眼光闪烁,突然似又想起了什么,瓮声问道:“冯伯义呢?他那夜被你救走,如今人在何处?清理门户之日,岂能缺了他在场?”

  沾衣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从怀里将《七绝秘籍》取出丢给他,冷冷道:“这秘籍你终究还是没能从我这里抢去,现在我亲自拿给你看,也算一偿你的夙愿!”

  乔仲正紧紧攥着那秘籍,急不可耐翻开,可除了第二页写着首诗之外,其余书页皆是空纸,半个字迹都未见一个!

  “在哪里?它们在哪里?”乔仲正声音发颤,反复翻着书页,焦急问道,“师父的那些毕生绝学在哪里?莫沾衣,你骗我!这根本不是七绝秘籍!”

  “到这会子,我还骗你做甚?”沾衣颇为不屑道,“你既不是我的对手,又已身受重伤,骗你对我没半点好处,我会做这等费力不讨巧的事情么?”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父的七绝秘籍,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乔仲正呼吸急促,额头青筋暴起。

  “七绝秘籍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沾衣淡淡一笑,道,“七绝秘籍,顾名思义,乃七绝一首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乔仲正叫道,“那秘籍师父当年对我师兄弟三人提过,乃是记载他平生所悟武功绝学,凡修习者,皆可使武功提升到最高境界,寥寥几句诗,怎么可能……?”

  “信不信随你,”沾衣背着手踱开几步,回头道,“既然已经翻开,你不妨就读一读。”

  乔仲正瞟了祐骋一眼,低声读道:“行侠仗义为立本,敛性平心以修身。正气浩然通四海,逢饶人处且饶人。”读毕,乔仲正茫然问沾衣道:“这又如何?”

  沾衣冷笑数声:“我早该想到,你自是看不懂的,若你能看懂,你也就不是乔仲正了。世间再强的武功,若离了这四句,最终必将沦落到为人唾弃的下场,能参透这四句的学武之人,难道不是提升到了最高境界么?”

  祐骋听了这诗,只觉如醍醐灌顶一般,这七绝看似平淡无奇,但其中所蕴深意,却是无穷无尽,放眼世间,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这……这……”乔仲正没想到让自己牵挂半生的秘籍竟只是这么简单的四句,又气又恨,只觉五脏六腑翻腾如沸,突然放声大笑,瞬间又号啕大哭,整个人如得了失心疯一般,那秘籍也被他撕成碎片,洒向天空,落英般的纸屑纷纷落下,之后乔仲正身体摇晃几下,连吐数口鲜血,无力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着。

  沾衣冷眼旁观秘籍被毁,面色毫不改变,只微微摇着头:“可惜,可惜。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便将这秘籍撕碎了,适才若你能耐心听我讲下去,定是会将这秘籍奉如至宝。”

  “什么?”乔仲正心头一紧,“你说,你快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情固人非故

(更新时间:2004…2…23 122800 本章字数:4770)



  沾衣拈起一片碎纸,咬破手指将血滴上去,鲜血浸透整片纸后,字迹竟然显现了出来。沾衣将那纸片递给乔仲正,乔仲正一看,只见那纸上布满小字,个个微如蝼蚁,隐约可辨,写道:“……怅吾平生,莫敢云成,虽曾以七艺之绝独步江湖,却因悟之甚迟……悉传三徒以武之七绝,却鲜授此道之七绝也!……正儿误入歧途,未可自拔,究其溯源,余当承其泰半,今悔之晚矣……”

  “这是……”乔仲正愕然望着沾衣。

  此时窗外夜幕渐渐降临,沾衣转过头去,望着天边淡淡的月牙,缓缓道:“七绝秘籍,原本只有那一首七绝,可自从你离经叛道后,师祖便将你所用所创的全部毒药连同解药的方子一一搜集抄录其上。后来,师祖又恐你太过无法无天而贻害世人,就又将紫云掌谱和万影手谱写在后面,并详述紫砂掌的破绽和以紫云掌结合万影手破紫砂掌的要领,再用药草精心浸制书页,将除那首七绝之外的字迹统统隐去,须用活人之血将纸张浸透才能显现,血干后则恢复原状。这纸张乃是师父亲手所制,浸透一张就已需血不少,浸透整本怕是得要一个人三五成的血,如此一来,即便这秘籍落到歹人手里,这巧处也难以被发现,便不至惹下大祸,而知道这巧处的本门弟子也可随时随地让秘籍字体显现以解燃眉之急。这一切,师祖在临终前都告诉了冯师伯,并嘱咐他非万不得已不得修习,即使要练,也不可急于求成,每天只许练上一页。”

  “那晚我将冯师伯从你手上救走,他得知我是莫叔仁的女儿后,便将七绝秘籍郑重传给了我,并划破手腕,用自己的血浸透书页,指点我修习紫云掌和万影手。冯师伯太过挂念我爹娘的安危,竟不顾自己的伤,用血将全本秘籍浸透,以便我尽快学完那些绝学,他原本就已被你打成重伤,又失血过多,助我修炼时又几乎耗损全部内力,待我学完万影手最后一式,他便心力交瘁而去,逝世时一目未瞑,想是因未能手刃仇人而遗憾。”

  沾衣说到这里,眼前又是一阵泪水朦胧,那夜在山洞内,她按照冯伯义的指点面向洞壁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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