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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霸王解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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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贵别有会心道:“也许他已经知道大小姐真正身分了……不然……”
  月盈心中一动,怏怏不乐道“大小姐与他乃是正式拜堂完婚的夫妻……咦!这里有个孩子。”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男孩身旁。
  “你看!”
  华贵指著男孩,吃惊道:“他的嘴巴……他,他好像饿得吃这死狗身上的蛆呢?”
  “怪可怜的!”月盈同情道。
  华贵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摊开一看,剩半块饼,他走到男孩身旁,将饼放在男孩手中,感伤道:“看著他…我不禁想到了少主…如果少主也像他一样吃蛆虫维生的话……我……我……”
  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盈心中凄然,心有同感。
  华贵起身,摇了摇头,默然。
  “走吧!”月盈道。
  瞧见男孩的景象,在二人心中留下一个阴影,他们也是怕少主与男孩发生同样的际遇。
  又三年、冬、腊月。
  鹅毛般飞雪,宛若飞絮散花一般,从天而降。
  潼关外的平家村里一条暗黑小巷中,男孩瑟缩於墙边的馊水桶旁。
  背后是一间酒楼,每当有客人走後,酒楼里老夥计总会把客人吃剩下的饭菜倒进馊水桶里。
  男孩等的就是这个。
  那对他而言,可是比甚麽东西都来得重要。
  在男孩流浪到平家村之前,他尚不知道可以守株待兔,如此轻易获得食物。
  一直到三个月前,他为了吃一粒掉落在粪坑里的馒头,而跳下粪坑去,捞起馒头就食时这家酒楼的老夥计叫住了他。
  那颗馒头才吃了一半!老夥计手上有一盘剩下三块的‘糖醋排骨’。
  老夥计的名字叫做风竹山,他道:“喂!你不要再吃那个馒头了?好脏啊!这里还有三块‘糖醋排骨’你先吃吧。
  待会儿如果还有客人吃剩下的饭菜,我再拿来给你。
  那颗馒头!你就丢了吧!不要再吃了……唉……真可怜!是谁家的小孩?他的父母真是的!”
  然後他摇了下头走进酒楼的後门。当然,那一盘只剩三块的‘糖醋排骨’留了下来。
  这粪坑,竟是在酒楼後门馊水桶边。
  男孩永远也忘不了这‘糖醋排骨’的滋味。
  从那一天起,他便守在这馊水桶旁,直到现在。
  今天真的很冷。
  冷!男孩不是没有遇过,之前三年的每个冬季,他哪天不是冻得死去活来。
  幸亏有母亲教授的呼吸吐纳之法,以及那捞什子的‘天医秘’心法,他才能捱过酷寒的折磨。
  每一次他冷得几乎失去意识,那古洞中‘天医秘’书中所记载的穴道便会轰然地自动生起一股暖流,慢慢地走向全身受冻伤之处。
  而且,娘所教的吐纳之法亦会自然而然的运行起来,并也生出一道冷流,同那一股暖暖的气汇聚在一起,再相互交缠,循环全身,使自身不畏寒冷。
  男孩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捱过风雪、饥饿,全靠体内这二道寒热不同之气,因为他也看过很多人死於大风雪当中。
  而今,他已经能够自动的稍微控制一下体内二气的运行。
  现在他冷得发抖,单薄的衣衫又破又旧,对保暖而言,仅只产生一点点非常可怜的作用。
  所以他‘希望’能够把这二股气给‘弄’出来,好暖和一下这个身体。
  ‘天医秘’的气懒洋洋的出现;另一股冷流一唤而出。二气慢吞吞聚汇,老牛推车般循经过穴。
  霎时,寒意大大的驱散。
  一阵马蹄车轮声由远而近,马嘶声在巷外响起。
  男孩知道又有客人来到酒楼了,因为他听到了马啼声没有远去。
  忽地後门一开,风竹山探头而出,皱眉道:“风雪这麽大,你怎麽不找个地方躲避风雪?”
  额上皱纹层层浮现。
  男孩闻声苦笑道:“我……找不到地方去……”
  默然,风竹山老脸一沈,咬牙道:“这样吧,你今天便和我回去窝一宿,如果我那个婆娘不反对的话 你就在我那儿住下吧!反正我两个老头儿也缺人作伴!如何?”
  男孩眼神一亮,一股温暖的感觉飞快的传遍全身,他苦涩的笑容,感激涕零道:“谢谢……谢谢…”
  不知不觉中泪流两行,不多时又变成两条小小的冰柱。
  风竹山笑道:“你等著,有贵客上门了,才一个人而己,就点了十多样大菜,待会儿剩下来的饭菜,可有你吃的呢?”
  忽瞧见他头脸上薄薄一层雪带著一丝白色烟气上升。
  男孩听得眉开眼笑,不住点头。
  “你再等一会儿吧?”
  风竹山缩头、关门。
  “卡”门又开了,风竹山再度探头,两眼游移,怀疑道:“你会不会冷?”
  说话中团团热气从口里喷出。
  “不会!”
  男孩摇头道,可是身子不住发抖。
  “唉……”
  风竹山摇摇头,拿出一件袍子丢给他,再道:“好生盖住,冻著了就不好了。”
  也没再说甚麽,便把门关上。
  男孩颤抖的小手把袍子覆盖住身前,浑身暖和起来。
  突然间——从巷外跑进来一个比男孩更壮且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少年一把抢过袍子,蛮横道:“东西给我!”
  愣了一下!男孩忽起身抓住袍子不放,抿著唇。
  少年一气,劈头用力打了男孩几个耳光,怒道:“浑蛋东西,我叫你给我,你给不给?”
  男孩嘴角流血,脸颊微肿,倔强的猛摇头,死也不给他。
  少年性情凶暴,见男孩小手抓著袍子不放,肆无忌惮的对男孩施以一顿拳打脚踢,怒拳雨点般落下。
  男孩忽然间觉得,少年的拳头与姨丈的拳头相比,简直是不成比例,少年用力的揍、打、踢、踹等对男孩而言,无异於隔靴搔痒,无济於事,也起不了啥作用。
  这少年,是附近一个流氓的儿子,自从自己来了平家村之後,便常常受到他的欺侮。
  而今,他竟敢抢自己“恩人”的东西,男孩心中大怒。
  少年倏然用力把袍子一扯!布帛裂声。
  袍子领口处现了一道缺口,二人同时一呆!男孩征仲,心中狂跳不已,紧张的松手。
  少年趁机将袍子完全夺去,并且穿在身上,趾高气扬大笑道:“哈!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
  男孩血气上冲,忍不住踏前一步,扬掌一拍大叫:“可恶!”二道冷暖交缠的气倏然从四肢百骸注入掌中。
  “啪!”
  少年一个闻声竟应手而飞,跌出巷子口动也不动。
  男孩呆呆的瞧著自己手掌,异常惶恐,第一次打人就把人打死了!“怎麽办?怎麽办?”手足无措的想道。
  天上的雪持续的落下。
  未及片刻,少年身上已尽是被雪花盖住,斑斓异常。
  男孩仍在发呆。
  忽然一个大人的身形出现在巷子口,男孩吓得曲身躲在馊水桶後,心里头七上八下,头靠在桶子与墙的缝後,眼睛眨也不眨,从那直直一道缝中朝巷口看去。
  大人扶起少年,少年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男孩心中一跳!吓得几乎哭了。
  大人微微侧身,让少年的头靠在他的身上,探手握住少年脉膊,良久才吁了口气。
  男孩见到大人从身上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九在少年嘴里,大人的脸,男孩看得清楚。
  没多久,少年清醒了,微咳了几下。
  大人扶起少年,帮其拍除身上部分积雪,道:“你怎麽会昏倒在这里?”
  少年游移的眼神落在馊水桶上,哼道:“饿昏的。”
  “他说谎!”男孩心里怒叫道。
  大人再度问道:“你爹娘呢?怎麽会让你饿昏在这儿?”
  “死了!都死了!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管我!”少年毫不在乎地怒道。
  大人微微一怔!从怀中拿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给少年,叹道:“你去吃顿好的吧!”
  少年眼神全然发亮,道了声“谢谢!”贪婪的接过去。
  五两银子,足够让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一年了。
  当时的物价,一碗阳春面才不过几文钱,一两足有十贯,一贯一百文。
  试想,对面前这个出手如此阔气的财神爷,少年又怎能不和颜悦色以对?直露出欢天喜地的模样。
  男孩在馊水桶後瞧得气愤不已,暗暗咬牙。
  大人眼眶一红,长叹道:“可怜的孩子,没有一个父母肯把自己骨肉舍弃。今日我救了你,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只要我那流离失散的骨肉,若也能像你一样,遇到一个帮助他的人,让他不受风吹雪冻,我便安心了。”
  这话一完,便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少年呆呆的瞧著地上二条车轮痕迹,突然褪下大袍,朝巷内一丢,高叫道:“你好运,臭小子!”愤然离去。
  男孩听到大人离去之前的一番话,心如刀割,那无奈与不舍的话宛如刀割在他心中挖出一个个血洞。
  为甚麽别人的父亲如此著紧自己的孩子,而我的父亲却不要我了?别人的父亲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照顾别人的孩子,我的父亲呢?他又在哪里?他知道他的孩子如今过著甚麽样的日子吗?男孩痛不欲生,怒恨到极点,跪趴在雪地上,默泣!泪水一滴一滴掉在雪上,倏成冰泪。
  突然——启开声传入男孩耳中,他惊觉一震!先瞧了前头地上大袍一眼,再回首看著探出头来的风竹山。
  微微一愣!怎的他眼里恐惧之色这麽浓?风竹山见回过头来的男孩涕泪滂沱,结成冰的泪柱纷然掉落雪面,再偷眼观及棉絮四散的大袍衣领,脸色一变,问道:“你……喂…喂……不要跑……”跨步追出。
  却见男孩头也不回,痛哭失声,飞快的跑出巷外,叫道:“哇…对不起,对不起……”
  强烈的罪恶感侵袭在男孩身上,使他不敢面对这一位对他有著大恩的风竹山。
  风竹山并没有责怪男孩的意思。
  他见到男孩哭,大袍破,只不过是“人之常情”是要“换了种口气”
  要问他到底发生了甚麽事?不料,他竟哭著逃跑了。
  待风竹山追到巷口,早已不见男孩踪迹。
  地上一行脚印直向村外。
  风竹山摇头叹了口气,回去捡起了那件大袍。
  失望的感觉猛然占据整个心神。
  他彷佛觉得再也看不到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不禁回头,无情的大雪渐渐把足迹淹没。
  今天真的好冷!又过了半年。
  一处寸草不生的黄沙山谷。
  洁白的刀光在阳光下掠现弧形般刺眼白芒。
  闷声突响,血花炸飞喷溅。
  女孩略微呆视手里拿的弯如弦月的刀,刀柄处淌淌鲜血沿著刀身锐缘处,一道一道顺流至刀锋,滴地。
  她被狂风乱拂吹得如波浪般摆荡不断的秀发,时而逆行风势洋洋沾洒在清秀俏丽的脸上,宛如夜叉。
  面前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男孩,胸膛上右锁子骨斜贯过鸠尾骨,直到左腰弯逐渐绽开的血线!使前半身的衣裤给赭红的血染透。
  (锁子骨又名柱骨,横卧两肩一刖缺盆外。鸠尾骨又名蔽心骨,在胸下岐骨之间,语出医宗金鉴。)男孩瞠瞪双目,似是意想不到,她竟会杀他!地上潺集汇整的小血泊,亦因砂土不再吸收而流向较低洼的小土坑内,划流几道触目惊心的小血渠。
  “喀!”
  “铿锵!”
  女孩无力地握那弯刀,促使刀尖直插入沙地半寸,发出第一响,随即刀身把柄端的重量,与插进地中那一截刀尖的支撑力无法平衡,刀柄晃摇几下便撞倒在地,引起连续二声金呜。
  且,刀尖处并把部分沙土撬翻,现露出与被风所吹乾的沙石不相同的湿土色。
  男孩仰身倒跌,没让鲜血喷及的脸上是无限错愕!女孩睫毛上盈盈晶晶闪亮的水珠,是汗水也是泪水。
  透过披面的乱发柔丝,女孩脸上原本应该出现慵懒艳媚之动人神情,亦不再复有。
  禁止不听话的泪水终於滚滚而落。
  她扑往男孩,伏在他布满血迹的身子无声悲恸。
  哭不出声音的哭又是如何?“唉!”
  一道低沈幽寂的叹息在她身後响起。
  女孩浑然一震!迷茫的双眼霎时变得煞气逼人。
  她忽然转首,表情竟又转化得婆娑凄凉。
  见眼前这人,一身黑袍,头罩黑巾,气势雄奇,不可测度,身形威狂无法禁止,那一身呼之欲出的强大真气,彷佛能在他头巾不能遮及的眸中看出。
  女孩暗吁口气,拭泪轻叫道:“护法神君”
  “护法神君”如迅电般闪烁的碧青茫焰,从头巾里的魔眼透射而出,迥沈的魔音在四空来回,令人不寒而栗。
  他道:“公主,你情动了?”
  女孩闻言螓首黯然道:“怎不动情?这多日惜护之意,咱又怎能忘却?”
  “护法神君”有意提起她的伤痛,冷道:“但!公主仍是杀了他。”
  女孩呼吸一窒,鼻中一酸,忍著悲意微怒道:“咱能不杀他吗?咱不下手,你们依然会下手!死在咱家手里,或许他可尸骨俱全。
  要是落在你们手上,往後咱家要想来他坟上一祭,亦会因为不能保全他的尸骨而痛苦。”
  “护法神君”默然无语。
  女孩忽道:“他可以不必这麽早死。”
  “护法神君”摇头微哼道“谁叫他是本门对头门派的传人。本君是‘体谅’公主才会让公主亲自下手。
  再说本门至高无上秘法‘极道’一诀,自本门始创千馀年来,练其大成者,屈指可数。
  公主乃我最高魔门‘极道’嫡系里,被公认具有成就‘极道’奥秘之人,本君若非怕影响公主入世修链,又何尝会出此下策,以‘魔君秘令’秉报‘魔宗’裁示。
  幸而‘魔宗’圣明,知道公主此刻万万不能情动而让自身基业全毁,故而发出‘魔灭令’与魔门各大旁支,务必格杀此人。”
  女孩含怒道:“那麽咱家应该向神君道谢罗?”
  “不敢当!”
  女孩美目一厉,恨声道:“你可知坏了大事?”
  “护法神君”愣然!不明她此话何解?女孩面无表情道:“咱们‘极道’虽贵为魔门正统,非旁系魔门支流所能比拟。然,本门修行之路,其艰困苦难处亦是旁支所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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