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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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昭没有看他,也没再开口,祺御站了一阵子,自觉有些没趣了,挥手退出房间。
几日后,莫昭回到自己住处,就再没踏出过房间,伤一日日地见好,颜慕霄却始终没有回来,谷主不在,百花谷中的众人自然也不会在意莫昭,连一直逗着他玩的祺御也没有出现过。
莫昭也不在乎,每日拿着匕首在墙上刻划,两个丫头见他划横道,开始只当他在算颜慕霄离开的时日,后来发现墙上的横道越来越多,半个月不到就已经划了三、四十道,越发觉得纳闷了。问他,他却只笑不语,久而久之两人也习以为常,不再过问了。
一个月后,颜慕霄从外面回来,一下马便与冲冲地直奔清鸢阁。
推门而入的时候莫昭正好在墙上又添了一道,站在一旁笑得莫测,颜慕霄自后面把人搂入怀里,柔声问:「笑什么?」
知道他的温柔只是给藤清淮,莫昭也没挣扎,脸上笑容依旧,却没有回答。颜慕霄目光落在墙上,看着那数十道刻痕,不禁好奇:「这是什么?」
莫昭勾唇:「算账。」
「算什么帐?」
「现在是六十七道,负我的、伤我的,想起一件便记一件,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颜慕霄愣了一下,看着满墙刻痕,心下微凉,却很快便压下了,只笑着把人拉到桌子旁坐下,道:「你知道我这一个月去了哪?」
「去了金陵。」
颜慕霄笑容更深了:「对,我去端了七巧楼在金陵的产业。听雨楼四十二人,没放过一个。」
莫昭猛地抬眼:「什么意思?」
颜慕霄搂着他,声音轻柔:「敢伤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莫昭低笑一声,满是讽刺。
「他们伤你一分,我便叫他们百倍偿还……」
「是因为他们杀了藤清淮你才要这样做,何必拿我当借口?」见颜慕霄说得激动,像是当真如此,莫昭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莫昭挣开颜慕霄的手,站起来看着他:「颜慕霄,你看我,除了这张脸,还有哪里像藤清淮了?藤清淮会像我这么狼狈吗?」他指着墙上的刻痕,「他会像我这般记恨吗?不会吧?你对我装那些温柔深情,究竟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
颜慕霄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最后伸手一捉便堵住了他的唇。
莫昭只是挣扎,好不容易把颜慕霄推开,他也已经有些微喘了:「把我这样一个人扯进来,你就真能骗自己一辈子?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藤清淮已经死了?」
「你闭嘴!」
一个耳光打得莫昭整个人撞在了桌子上,他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死死地盯着颜慕霄,看着眼前这如同一头受伤野兽的男人:「藤清淮已经死了,他死了,他死在你怀里,是你看着他断气的,我不是他,我是莫昭,我……」
「你闭嘴!」颜慕霄一把捂住他的嘴往桌上压,像是要把他说的话全部捂回去。
莫昭只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不住地抓颜慕霄的手,一边不死心地叫:「我不是……」
只是那一声声的否认,都在出口时,化作了含糊不清的呜咽。两相纠缠,莫昭手上的伤口在挣扎间又渗出血来,伤口被压在桌上磨,疼痛刺骨,让他身体都有点痉挛了。
颜慕霄的手始终捂着他的口鼻,挣扎间呼吸就更显得困难了,莫昭执拗地睁着眼,眼中却慢慢浮起了笑意。不是自尽,不是被打死,却居然死在一个失控的疯子手下。
是这样死掉可笑,还是居然觉得解脱的自己可笑,又或是……爱上这疯子的自己更可笑呢?意识快要消失,捂在脸上的手却慢慢地松了开来,本能地喘息起来,莫昭抬眼,却看到颜慕霄怔怔地看着自己,眼中居然有泪。
从来多情最苦,刻骨铭心的爱人为了救自己而死在怀里,对眼前这个男人而言,真的是很大的打击吧,可是……
「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颜慕霄。」
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话,莫昭终于再也撑不住,滑坐到地上。
他靠着椅子,有点疲倦地闭上眼,低声道:「不是只有你一个……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受苦……」
所以,不可以放弃、不可以埋怨、不可以迁怒。那时候,你是这样说的吧,哥哥?
就算到现在,那些话,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晰。
莫昭垂着眼再不想管眼前的人,只是安静地坐着,任意识一点点抽离,过了不知多久,却感觉到有人慢慢地靠近,最后轻轻地抱住了自己。
「我不是藤清淮。」
抱着他的人搂得更紧一些,却又极珍重,像是抱着最宝贵的东西。
「我是昭……莫、昭。」
颜慕霄没有松开他,反而把头轻轻埋进他的肩头,很久,才低声开口:「对不起。」
莫昭突然很想笑,最后却只是闭上了眼。对不起什么?对不起那些身体的伤害,对不起他的沦陷,还是对不起把他当作了替代品?
只是哪一样,我都不需要。
莫昭再次张眼时,是被人摇醒的。
颜慕霄就站在床边,笑看着他,眼中温润,像前一天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莫昭意识还未清醒,只当自己在做梦,皱了皱眉,翻过身拉过被子蒙头要再睡,颜慕霄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掀开被子:「起……」
他话没说完,就被莫昭的举动给吓住了。只见莫昭低叫了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抱头,像是受了极大惊吓的小动物,微微地颤了起来。
一阵愕然,颜慕霄松手放开被子,有点生硬地唤了一声:「昭?」
床上的人又是浑身一颤,过了一阵子,才慢慢地放松下来,转头看他,眼中还有一丝茫然。
「怎么了?」
莫昭张着一双空然的大眼看着他,半晌才抿了唇,翻身坐起,人已经彻底清醒:
「你想干什么?」
颜慕霄一笑:「来叫你起床。」
莫昭一怔,转头看窗外,天色还有几分暗淡:「才五更天吧?就是要折腾人,也等天亮再说。」说罢。他也不管颜慕霄,又要睡下去了。
颜慕霄连忙拉着他:「早饭已经让人备好了,吃过早饭到后山走走?」
莫昭一脸茫然:「为什么?」
「总窝在屋子里也不好。」颜慕霄笑得温柔,一边将人硬拉起来。
莫昭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被动地任他拉着,梳洗穿戴,坐到桌子旁看着早饭端上来,他才有点惶然地开口:「颜慕霄……我不是藤清淮。」
颜慕霄的表情似是一僵,却又很快地被笑容掩盖了过去,伸手亲自盛过一碗清粥递到莫昭面前,道:「试试味道如何?如果不好,明天让他们换别的。」语气轻软,像是根本没听到莫昭的话。
莫昭微微皱了眉,沉默了一阵子,终于安静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一旁颜慕霄看着他的目光也越发地柔和了。
吃过早饭,颜慕霄便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出门,沿着曲桥回廊一路走去,四下渐渐开阔起来,两旁也出现山野之景,再走一阵子,就能隐约看到陡峭的山壁,山壁前,是一片连一片的花田,中央竹架缠满青藤,架出了一片阴凉地,种满的竟是深红如墨的牡丹。
颜慕霄没把莫昭带到花田,只停在边上,回头问莫昭:「会武吗?」
「什么都不会。」
「昭,」颜慕霄只当他是在闹别扭,笑容里渗着一丝宠溺,「那天分明见你轻功不错,除了轻功还会什么?」
莫昭别开眼不去看他的表情:「一点剑术吧。」
颜慕霄这才满意一笑,不知从哪寻来一柄竹剑,递给他:「你打一遍让我看看。」莫昭接了过去,脸上却有一丝犹豫,颜慕霄不禁笑了,「怎么,怕我偷学?」
莫昭怔了一下,只退开几步,一板一眼地打了起来。
颜慕霄本还认真地看着,没一会儿,就笑了起来:「好了。」
莫昭木然地停下,也不说话。
「认真一点,我又不会偷学了去。」
「我就只会这些。」莫昭挑眉,眼中却到底是透了一丝难堪。
颜慕霄愣了一下:「我那天见你的轻功还好,怎么这剑术……连剑都握不稳,教你的人真该打。」一边说着,他一边自后握住了莫昭的手,又带着他握上竹剑:「这样,指上要扣紧,手腕用力,然后顺势刺出去……看,这样才能刺得准……」
两人本已靠得极近,这时颜慕霄握着莫昭的手往外挥去,两人就靠得更近了,身体的温柔在衣服摩挲间缓慢传递,让莫昭有一刻的失神。
那时候也是……
「昭!」
哥哥从后面抱住他时,他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哥哥这才连忙松了手,「别怕,是我。」
「嗯。」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安心和欢喜,他只应了一声,张眼看着哥哥。
哥哥神秘兮兮地问他:「昭,我教你剑法好不好?」
「剑……法?」生硬地重复着陌生的字眼,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剑法。」哥哥用力地点点头,把一直藏在背后的一柄木剑拿出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院子中央,「喏,你看着。」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他总能梦见那一天哥哥舞的剑,飘逸如风、缠绵如水,阳光照落下来时,哥哥像是会微微发亮,很漂亮,很漂亮。
所以那时候哥哥问他「要学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忘了过去种种教训,忘了将来的种种后果。
对他的答案很满意,哥哥笑得眯起了眼,拉着他的手躲进柴房,如刚偷了腥的猫儿似的竖起一根指头:「嘘,只能偷偷地教哦。」
「嗯!」
哥哥便把那木剑递给了他,从身后握住他的手,然后握着剑,那种手心传来的温暖,会让他恨不得拼了命地去学,生怕自己太笨,会被哥哥嫌弃。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教会他什么,哥哥就被带走了,而他被关在了柴房里。
哥哥会挨打吗?都是因为自己要学,哥哥才会被带走的,他会生气吗?
在柴房里饿了一晚,恍惚地想着相同的问题,第二天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没来得及睁眼就挨了一顿藤条。
半个月后再见到哥哥时,他们谁都没再提起学剑的事。
「昭,昭?」
猛地回过种来,莫昭才发现颜慕霄正看着自己,眼中带着一抹探究。
「想什么?」
垂眼一笑,莫昭挣开他的手,夺过竹剑,凭空挥了两下,倒也还有点姿势:「没想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教我的那个人。」
颜慕霄一笑:「哪里来的庸才,误人子弟。」
「我哥哥。」
莫昭的答案让他愕然,颜慕霄迟疑了一下才道:「恐怕是他自己也没学好吧,他师父该罚。」
莫昭淡淡一笑,摇头:「他跟你年纪相仿,那时候我才六、七岁,他拉着我躲在柴房里教,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
颜慕霄有点意外了,见莫昭垂眼站在那儿想得出神,心中便多了一分不悦,脱口问:「想你哥了?」
莫昭浑身一颤,半晌才吐出二字:「不想。」
「既然不想,就来练剑吧,我教你。」见他的反应,颜慕霄下意识地不想再追问下去了,只是又捉起他的手,就着握剑的姿势拿捏起来,正要开口解释,却见莫昭微微地皱起了眉,「怎么了?」
「没什么。」
颜慕霄也没追问,退开几步,伸手把竹剑要了过来:「我给你示范几个基本动作,你看仔细,一会儿试着重复。」说罢,他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手中竹剑外刺,半路陡转,一气呵成地舞出一路八式剑法。未了回剑转手:「第二遍。」
莫昭没作声,看着他的目光却已经多了几分专注。眼前这个舞剑的男子,跟平时不一样,潇洒跳脱,眉目灵动,这才是那江湖称颂的青年侠客吧?
正自出神,眼前青影一晃,竹剑被抛到面前,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便听到颜慕霄爽朗的声音,「来试一次吧。」
看着那人脸上不同以往的笑容,莫昭突然有些紧张,握着竹剑的手微微地冒汗,模仿的动作生硬得连自己都觉得丢脸,却还是不愿让他失望,硬着头皮往下打。
「不错么,手抬高一点,对,就是这样……再来一遍!」
随着颜慕霄一声声的指点,莫昭的身体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动作也逐渐流畅,他根基虽然差,倒也有点天赋,开始的动作还偏差,纠正过几次后却也渐渐有点模样了,颜慕霄坐在一旁看着,不觉有些出神了。
那时正是开春,清淮一时兴起,拉着自己要比剑,没过上三两招就嚷着下不了手,干脆地把他丢在一旁,自己练了起来。翰南王府的家传剑法,春暖时节满目的花海,那双眼中醉人的神采,到现在都还记得。
眼前人影晃动,彷佛又回到了那时,翰南王府的小王爷仗剑而立,远远望来,笑道,「慕霄,敢陪我练习吗?」
「有什么不敢?」那时自己笑着自腰间拔出长剑,一跃而起,直挑过去,扬声道:「就陪你过两招,好让你心服口服!」
自己的剑法从来以重制快,眼前的人举剑一格,察觉到差距,也不硬接,随即手腕一转,斜刺自己手肘,却不知正中自己下怀,他唇边勾起一丝微笑,反手一绕,剑尖连抖,就要挑那人腰带。
「颜慕霄,你干什么!」
一声大喝吓了颜慕霄一跳,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拔了剑刺向莫昭,莫昭狼狈非常地挡了两下,眼看就要往后栽倒,而自己手上的剑根本收不及,最后必定会刺入他的腰间,一时间颜慕霄也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小心!」
莫昭往后躲的一刻听到颜慕霄的声音,心中不禁苦笑,眼看颜慕霄慌忙回手也收不住那剑,手下意识地把竹剑一挥,单薄的竹片贴着颜慕霄的佩剑削过,带动佩削一转,竹剑剑刃直劈颜慕霄握创的手。
颜慕霄一惊,剑势已变,虽然及时收住,却还是在莫昭腿上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他忙一伸手,接住了往前扑倒的莫昭。莫昭只倒吸了口气,便借了颜慕霄的力站起来,弯着身捂住伤口,一脸平淡地看着颜慕霄,好像伤口汩汩流血的人并不是他。
颜慕霄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了。
那一瞬间他真的把这个人当作了清淮,清淮剑法了得,那几招不过是他们打闹时的玩笑罢了……面前的却是莫昭,连剑都握不稳的人。
想到这里,脑海中一闪而过莫昭最后的那一剑,他禁不住微微地皱了皱眉,只是很快便又敛去了。
莫昭却已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晰,眼中一黯,没有动也不吭声。好久,颜慕霄终于动了动,伸出了手,莫昭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躲,见颜慕霄一脸错愕,才反应过来。
颜慕霄抚上他的伤口,一边点了穴止血,一边轻声问:「疼吗?」
莫昭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