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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君子一诺-第30部分

小说: 君子一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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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就是这个。对不起。”苏措看着他,问:“如果那天我休克之后就死了,像我的爸妈,像我的爷爷那样死了,你还会怪我吗?” 

他强自镇定的神色终于起了变化,疲乏,悲悯,怆然,无奈,太多的情绪如潮水一样涌来,然后都不肯退却,全部堆积在他的眸子里:“不要说傻话。”

苏措只笑:“我也就是说说。我能活着是我爸爸妈妈的两条命换回来的,所以我怎么会死呢?他们是抱着我死的,车厢爆炸了,碎片到处飞,可是他们一动不动的抱住我,还捂着我的眼睛。父母都是这样的,为了孩子,什么都舍得,什么都给得起。所以你别跟许校长斗气了。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为你好。真的,他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父亲而已,从来也不是别人的。”

许一昊听完后静默良久,那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是我爸让你来当说客的?很好,他没有找错人,他从来也没找错人。”

窗外风声更急了。苏措听着听着倦意袭来,笑笑:“你误会了,许校长非常担心你,他只是请我叫你回来;这些话是我自己多事跟你说的。”

说完她靠着床头,不再说话。许一昊到底还是被这番话触动了,终于扭头离开;他拧开房门,跟门口那人短暂的对视之后,说:“你照顾好她。”

走廊里风声闯堂而过,两人衣服头发都吹得像一个方向;惊雷声响在耳畔,闪电起的时候,他看到陈子嘉郑重的点点头。

雨终于倾盆而下,热了这么久,也应该凉快一下了。怀着这样的念头,苏措睡着了。

放假后学生们都离开了学校,杨雪晚走了几天,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一位师姐的宿舍里,因为不再像毕业的那几天那样忙得两脚生烟,她天天往医院跑,不热的清晨和傍晚推着苏措去校医院外的小院子里看看风景,热的时候在病房里吹着空调陪着苏措聊天叙旧,同时帮苏措解决那一大堆水果,一说话就是“想当年如何如何”,她们自己都觉得,这番光景就像两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

杨雪从外面回来,把一沓单子给她看:“查了一下,因为有保险,医疗费也不是很多。不过,他们说陈师兄全都付清了。”

苏措翻着各种费用清单单子,松口气:“还好,还好。”

“我是在想,你给他钱他会要吗?”杨雪问她,“他应该不会在乎这点钱吧。”

“欠债还钱吗。”苏措撇嘴,递过去一张纸条,“这个是他的卡号,你帮我转帐过去吧。他又不欠我的。”

杨雪不以为然:“换钱容易还情难啊。”说着她眼角余光瞥到陈子嘉站在门口,一下子愣住了,笑容僵硬许多。

苏措笑笑:“正商量着还钱给你呢。”

陈子嘉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全是叹息,良久后他点点头说:“你有钱的话,就还吧,如果没有,也不急。”

放假之后的一个星期,杨雪被家里几个电话催了回去,说是她爷爷病危。苏措本来想去送她,可是杨雪坚决不答应;最后她只能在静静坐在病房的窗口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生起一种凉透肺腑的苍凉感:在将来的很多年里,她都不会再次碰到这个有着爽朗笑容的女孩子了。一个时代随着这个背影就这么过去了,就这样沦为了记忆。就像是一首诗里写的:我们如海鸥之与波涛相遇似地,遇见了,走近了。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

三十

研究生的基础课程学习是在西部的一所大学里学的,为期一年半。那所大学虽然不及华大那么有名,但在国内也是一流的大学,城市是有名的古都,千多年来都彪炳史册,随便挖个坑就能挖到瓶瓶罐罐。仿佛所有的风光全在那一千年历耗费掉,现在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的大城市而已,如果不是无处不在的遗址,也跟别的地方没有差别。

苏措现在的室友都比她大一些,也都是物理系的,在寝室的时间都不多。其中一位已经结婚,一位预谋结婚,另一位和苏措一样本科同级的女生则跟男朋友在校外租了房子同居;苏措跟她们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平时见面少,都是各干各的事情。她除了上课几乎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她有时候想,像大学时代的那种友谊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研究生认识的同学比本科生少一些,相交都不深;苏错还是依然独来独往,上上自习,去图书馆看书,提前课外的课程,成绩一如既往的优秀,英文依然叫她觉得无奈。

大学跟苏措要念的研究所离的不远,几个小时的汽车也就到了。邵炜一旦有了假期都会来学校找苏措,他自小长在这座古都里,对周围的一切都很了解。他带着她去市里有名的一些景点参观;饿了,就去街边小店吃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羊肉泡馍。

苏措百思不得其解,问邵炜:“为什么这里哪怕是个鸡毛小店里的小吃都这样好吃?”

窗外飘着细雪,屋子里却温暖如春。邵炜笑起来,露出了一对酒窝:“你以前没机会吃这些吧。现在得感谢我不是?” 

“感谢啊感谢,要不要我准备给你立个排位,天天烧柱香?”苏措笑着跟他废话。

邵炜两道眉毛写了个倒八字:“那倒是不必了,还不如现在天天给我烧烧香,请我吃个饭什么的。”

“那好啊,”苏措笑:“这顿我请吧。”

说归说,可是真的吃完了饭,还是邵炜抢先一步给了钱。他神秘的笑笑,领着她朝公车站的反方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很快绕进了一条小路,一条积雪寸余深的小路,行人来往不多。沿着小路小路尽头有一扇虚掩的红褐色铁门。

铁门外有立着一块醒目的石碑,苏措看到碑上的几个大字,心头涌起温暖的感觉。邵炜一笑:“你以前说过你想来看看的,我就带你来了,下雪之后来看最好。”

门口是一条小路,一个老人正在清理一条路。看来他的工作刚刚开了头,苏措想去问路,他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高声喧哗,然后朝后一指。

苏措抬眸朝远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幕叫她震惊得说不出来的画面。那是一片极其开阔的场地,积雪覆地,漫天皆白。天地之间毫无轮廓。只剩下那片遗址傲然从雪地里挺拔出来,几乎是腾空而起,壁上青色的砖石让皑皑白雪那么一对比,竟然变成了黑色,色彩对比强烈,从而本来就巍峨的高台更加巍峨。

苏措伸手捏捏自己的脸颊,好半天才确信自己依然活着。

信步朝前走去,真实的感觉又回来了。那么大一片场地堆积着白雪,白的不可思议,让人都不忍心踩上去。空旷的四周,除了他们再无旁人。每踩一步,都会引发出积雪咯吱咯吱的声响,然后回头,清晰的可以看到两行脚印。

站在高台朝四下看去,远近的一切尽收眼底。树木仿佛给淹没在这场大雪里,也模糊了影子,低矮成片的灌木,全都给雪盖住,只露出顶上的几跟枝条浮在雪层上面。

这样壮阔的景象使得苏措仿佛成了化石,她怔怔立最高的台阶上,任凭风雪拍打面颊吹乱头发,手足都不能动弹。在这种古都,风雪仿佛都跟别处不一样,弥漫着一股沉重,孤寂的历史气息,每一声仿佛都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仿佛只有那些消失的故事才是真实的,其他的,包括现在都是虚无,没有人存在,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苏措忽然觉得脖子上一暖。她回过神来,邵炜正把他的围巾套在她的脖子上。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非常温暖。

“我知道你会喜欢,”邵炜伸手在空中一比划,笑着说:“几年前我来过这里,当时的情景跟这番景象一幕一样,满地积雪竟然没有一个人踩,这里好像全变成我一个人的。”

一阵风吹过,苏措这是才终于觉得凉起来。她把手放到衣兜里,笑微微的点点头。“太震撼了。我只顾看这一切,什么都忘记了。”

邵炜忍不住手心发痒,为她紧一紧围巾:“你看风景,我看你啊。”

风声陡然大起来,呼啸把这句话也跟着带走。苏措没有听到,她蹲下去,抓起一把雪,然后斜了斜手心,看着它重新飘到地上。邵炜只是看着她。她今天穿着深红色的格子大衣,站在雪里楚楚动人,眼睛流淌着灵气,浑身上下是一种近似雪的气质,好像也是从天上来的,不染半点纤尘。

那天的冬天据说是若干年里最冷的一次,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苏措回家过了个年再回来发现积雪还是满地,到处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积雪全部化尽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下旬了。

那个整个一年里,对苏措生活造成影响的只有赵教授因为心脏不好而生病住了院这一件事。苏措没有见到过在学术上比她还认真的人,就算住了院还在看书,对学生要求更加严厉。

两位师兄出了病房就唉声叹气吐舌头。苏措不明所以,诧异的看着他们;那两位摆出沉痛的看她,其中一位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还没到研究院来,来了之后你就知道了。”

基础课程结束之后苏措开始劳师动众从大学大包小包的搬到研究所去,反正是从一个宿舍搬到另一个宿舍而已,也没什么分别。

但是研究所的宿舍的条件比大学里的的确确好的多。整个研究所一共就一千多人,研究生四百来人,其中女生少得可怜,所以研究生和普通的研究人员全都住在一栋楼里,一个人一间宿舍。几栋宿舍凑成了一个四合院,大家也懒得打电话了,经常找人就是扯着嗓子吆呼,不让所有人都听得到就是不甘心。

邵炜站在她的房间里发感慨:“男生两个人一间宿舍,女生一个人一间,真是太重女轻男了,不公平啊不公平。我看有必要成立个男权协会。”

“还成立男权协会?”苏措白他一眼,“你不怕研究所里女生太少,你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邵炜若无其事的笑笑。他第一次来苏措宿舍还是一个月前这学期开学初的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她刚刚搬来,房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房间说不上一尘不染,甚至还稍微有点凌乱,枕头边一摸就是书,可反而这样稍微有点乱乱的,看上去则温暖得多了。

真的进了那个粒子实验室,苏措才知道那两位师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的专业是理论原子物理,主攻方向是微观粒子的深层物质结构和重粒子碰撞,这项工作涉及到的物理理论几乎到了艰深的地步,往往先提出一个想法,然后苏措依次建立起一个数学模型,计算,再想用想方设法的试验。她的数学相当不错,可是很多时候还是需要邵炜的帮忙才能完成数学这部分的工作;至于试验,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体力活了。这门学科必须要跟世界紧密结合,每天都要留意外国物理学界的最新动态。以苏措的英语水平,别人两小时就能阅读完的文献,她得多用处出两倍的时间才加以阅读,才能确定自己把这篇文章全部看明白了。

所以她宿舍的灯每天都是最晚关的。大家都打趣说,苏措的房间是研究院里的灯塔,不论多么夜深,只要朝她那里一看,都可以看到光芒和希望。

这么刻苦也是卓有成效的,起初是她的勤奋得到了导师们的一致公认,几个月后再有人谈起她都感叹着说,真是个很有想法,思维灵活的女孩子啊。

平时的研究工作总是那么繁忙,一年的时间伴随着西北高原的再绿再黄飞快的过去了,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好像是那个李迫大梦的故事,睡下时还是年初,睁眼时已经到了年底,好像一年的都给缩减成了一晚而已。

研究生的假期几乎成了摆设,能不能真的放假全凭着老师的一个意思。尤其是如果在放假前一个月得到要求说要作一个新的项目的时候,同是理论原子物理专业师兄师姐们就开始齐声叹气,这个寒假将被大大缩短。他们五个人加上数学组的邵炜和三名研究生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两眼发直,一只眼睛盯着显示器上的数据,一只眼睛紧张的盯着那台据说造价若干百万的加速器,不敢有任何闪失。

因为每天早上又的绝早,半夜三更才回宿舍。大家都用“两眼一睁,忙到熄灯”来形容所谓的凄惨状况。

好容易盼到一个周末,提前做完工作后,一伙人跑到邵炜的宿舍自己做饭吃。邵炜虽然顶着本研究院最年轻研究员的名号,但人幽默开朗,跟谁都有说有笑,对客人来者不拒,半点没有架子;加上他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有,大家自然乐的往他那里跑。

还没进屋苏措就接到了起码两三个月没联系的苏智的电话,第一句话就单刀直入,语气不容辩驳:“阿措,我跟应晨下周结婚,你马上来法国参我们的婚礼。”

“什么!结婚?”苏措大叫。那叫声吓了所有人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在大家的印象中,总觉得苏措是那种站到哪里都会是一幅画的女孩子,而这样的女孩子通常是从来不会大喊大叫的。

太惊讶的苏措给门栏绊倒,险些撞上半开半掩的门。邵炜一把扶住她。跟屋子里众人点头示意之后,她去走廊接电话。

大学毕业也两三年,这期间她也确实参加了不少婚礼,可是现在结婚的是苏智,她实在太震惊且意外,大脑晕糊糊的。

“啊,结婚啊——”一阵西北的夜风吹过后,苏措终于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大笑出声:“恭喜恭喜,苏智啊,你终于把应师姐取进苏家大门了,真了不起。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叫她嫂子了。不过你们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下,我也好准备贺礼。”

“事先告诉?一早就发邮件告诉你了,”苏智抓到语病,“手机也经常关着,我打十次起码有九次不通。”

苏措低声下气的连连赔笑。她以前的数个邮箱全都废弃了;在实验室的时候人人必须关机,苏措成了习惯,哪怕是平时也很难再想得起开机;而研究所的电话她也压根告诉过外人。

“爸妈今天也来法国,打算年了再回去,”苏智笑道:“他们知道你忙,所以来的时候也没叫你,但是机票都给你预订好了……”

苏智交待着细节,苏措想插话但是失败了;应晨笑着一把抢过电话:“阿措,你快点过来。”

书念完了工作了,也也确实该结婚了。苏措感慨万千。苏智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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