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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笑傲江湖(旧版)-第11部分

小说: 笑傲江湖(旧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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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申的道:“是啊,这件事情不合道理。其实哪,一件事情初初看来不合道理,其中必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就得伤伤脑筋,想他这个道理出来。”姓吉的道:“我可没你这么许多闲功夫,他爱在隔壁房里放棺材也好,放粪坑也好,谁费事理他?”姓申的笑道:“吉师弟,你得伤伤脑筋啊。他为什睡在隔壁房里放一口棺材?难道棺材里的死人是他老婆儿子,他舍不得吗?恐怕不见得。是不是他在棺材里收藏了什么要紧东西,以便掩人耳——”
  那姓吉的“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叫道:“对,对,咱们得把棺材劈开来瞧瞧,说不定——”那姓申的嘿嘿笑了几声,道:“是啊,是该劈开瞧瞧。说不定也不用劈,只要找到了笋头,这么向上一推,向下一掀,棺材盖便开了,说不定棺材里还有几只上了锁的铁箱子——”那姓吉的拍腿笑道:“申师哥,你当真厉害,这些金银珠宝,便藏在棺材的铁箱之中,是不是?妙极,妙极,他妈的,这些走镖的龟儿子花样真多。他把金银珠宝藏在棺材之中,镖局中就算来了高手盗贼,可又那里找得到?申师哥,我去打盆水来,咱们洗脚,这便睡了。”说着打了个呵欠,推门出来。
  林平之缩在窗下,一动也不敢动,斜眼那姓吉的汉子矮矮胖胖的身材,多半是日间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之人。过了一会,这姓吉的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说道:“申师哥,师父这次派了咱们师兄弟十六人出来,看来还是咱二人所得最多,托了你的福,连我脸上也有光彩。老吉,麦师弟他们去攻打广州分局,邝师哥去攻打杭州分局,他们莽莽撞撞的,就算见到了棺材,也想不到其中藏有金银财物。”那姓申的笑道:“方师哥和于师弟他们攻破了福州总局,掳获想必比咱们哥儿俩更多,只是将小师娘宝贝儿子的一条命送在福州,师父面上或许可以将功折罪,小师娘却一定饶不过他们。”那姓吉的道:“师父分派咱们下山之时,说道:福威镖局林家三世走镖,人多势众,林家家传的七十二路辟邪剑,一百单八式翻天掌,以及一十八枝银羽箭非同等闲,必须攻其无备,才有必胜把握,什么叫大伙儿在总局分局,一起动手,想不到林家这些玩艺儿徒有虚名,方师哥他们手到擒来、连林震南夫妻也一齐捉了来。这一次,可连师父也走了眼啦。”
  林平之在窗下听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寻思:“如此说来,青城派是有意找我镖局的岔子来着,倒不是因我杀了那姓余的而起祸。他们早就深谋远虑,分遣众弟子攻我总局和各处分局。我即使不杀这姓余的恶徒,他们一样要对我镖局下手。但不知咱们镖局什么地方得罪了青城派,他们竟然下手如此狠毒?”言念及此。自咎之情虽然略减,胸中气愤之意却更是直涌上来,若不是自知武功不及对方,真欲破窗而入,刃此二獠。但听得房内水响,两人正自洗脚。
  又听得那姓申的道:“倒不是师父走眼,想当年福威镖局威望沿海五省,似有其实本领,多半后代子孙不肖,没学到祖宗的玩艺儿。辟邪剑和翻天掌在武林中得享声名,不能全靠骗人。”林平之听到他说“后代子孙不肖,没学到祖宗的玩艺儿”这句话,黑暗中面红过耳,大感惭愧,又听那姓申的道:“咱们下山之时,师父跟我们拆解辟邪剑法和翻天掌法,虽然短短十天之内,难以学得周全,但我看这套剑法和掌法潜力不少,只是不易发挥罢了。吉师弟,你领悟到了多少?”那姓吉的笑道:“师父他老人家既说,连林震南自己也没能领悟到剑法和掌法的要旨,我也懒得多用心思啦,喂,申师哥,方师哥他们拿到了林震南夫妻,不立即解回本观,却又带到衡山去干什么?”姓申的笑道:“刘正风金盆洗手,各门各派都会这人到贺,方师哥和于师弟拿到江湖上有名声的福威镖局总镖头,那有不到酒筵上去炫耀一番之理?”那姓吉的道:“方于二人倒也罢了,贾人达这小子贪嘴贪舌,让他在人前露脸吹牛,我可瞧不惯。”语气之中,甚是懊丧。那姓申的笑道:“瞧不惯也得瞧着,谁叫他是咱们同门兄弟呢,嘿嘿,瞧吧。”
  那姓吉的骂了声:“这龟儿子!”喀的一声,窗格推开。林平之吃了一惊,只道被他们发见了行迹,待要奔逃,突然间豁喇一声,一盘热水兜头泼下,他险些惊呼出声,那窗格却又合上。跟着眼前一黑,房内熄了灯火。
  林平之惊魂未定,只觉一条条水流从脸上淋下,臭烘烘地,才知是姓吉的将洗脚水从窗中泼将出来,淋了他一身。对方虽非故意,自己受辱却也不小,但他此刻不怒反喜,心想探知了父母的消息,别说是洗脚水,便是尿水粪水,淋得一身又有何妨?此刻万籁俱寂,若是就此走开,只怕给二人知觉,且待他们睡熟了再说。当下仍是靠在窗下的墙上,过了好一会,听得房中鼾声响起,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抬头,猛见一勾冷月,照在身上,一回头,但见一个长长的影子,映到了窗上。
  只见窗上人影一晃一晃的抖动,林平之惕然心惊,身子一矮,见那窗格兀自摆动,原来那姓吉的倾倒了洗脚水之后,未将窗格闩上。林平之心想:“报仇雪恨,正是良机!”右手拔出腰间的半截断剑,左手轻轻拉起窗格,使出一式“灵猫戏蝶”的小巧功夫,稍没声的翻入了房中,这才放下窗格。月光从窗纸中透将进来,只见两边床上各睡着一人。此时暮春天气,长沙未有蚊虫,蚊帐并未放下,见一人朝里而卧,头发微秃,另一人则仰天睡着,浓浓的眉毛,颏下生着一丛如乱茅草般的短须。床前的桌上放着五个包裹,一柄钢刀,一柄长剑。
  林平之提起钢刀,心想:“一刀一个,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正要向那仰天睡着的汉子颈中砍去,心下又想:“我此刻偷偷摸摸的杀此二人,岂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他日我练成了家传武功,再来诛灭青城群贼,方是大丈夫所为。”当下取过刀剑,将五个包裹,一个个提去放在靠窗的桌上,见桌上放有笔砚,便拿过笔来,在口中沾得湿透,提笔在二人床前的白板桌上书道:“福威镖局林平之到此一游”。写完这个“游”字,听得那个胡须汉子鼻息如雷,童心大起,便想在他脸上写上几笔,振笔欲挥,终于强自克制,寻思:“他若一醒觉,我命休矣。”当下轻轻推开窗格,跃了出来,将刀剑插在腰里,取过包裹,将三个负在背上缚好,双手各提一个,一步步走向后院,生恐发生声响,惊醒了二人,那便前功尽弃。
  他来到马厩,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打开后门。走出镖局,一人一马行过道旁泥地,踏过好大一片菜园子,直至离镖局已远,才上马而行。辨明方向,来到南门,其时,城门未开,林平之牵马来到城墙边的一个土丘之后,解下背上包裹,吊在马鞍子上,倚着土丘养神,唯恐青城派二人知觉,追赶前来,心中不住怦怦而跳,直等到天色明亮,城门打开,他骑马出城,一出城门,立时纵马疾驰,一口气奔了十数里,这才心下大定,自离福州城以来。至今日胸怀方得一畅。
  眼见前面道旁有一小店,当下纵马上前,买碗面吃,他仍是不敢多有耽搁、吃完面后,立即伸手到包裹中去取银两会钞,摸到一小锭银子,探手出来,不由得吃了一惊,太阳下金光灿烂,却是一只赤金元宝,生怕店家见到,急忙放回包裹,摸到一只最大的元宝,取出来才是银子。他拔剑砍了元宝一角付账,客家将店中所有铜钱拿出来做找头,兀自不足。林平之一路上低声下气,受人欺辱,此刻将手一摆,道:“都收下吧,不用找了!”第一次回复大少爷、少镖头的豪阔气概。
  又行三十余里后,来到一个大镇,林平之到客店中开了一间上房,闩门关窗,将五个包裹逐一打开来看,果见四个包裹中都是黄金白银,珠宝首饰,第五个包裹则是一对五寸来高的羊脂玉马,一对七八寸高的翡翠孔雀。他自幼珠宝见得惯了,但见这对玉马翡雀,也觉大异寻常,心想:“我镖局一间长沙分局,便存有这许多财宝,也难怪青城派要生觊觎之意。”当下将一些碎银两取出放在身边,将四个包裹并作一包,负在背上。寻思:“人不累马累,须得再买两匹马,以便及早赶上爹妈。”于是到市上挑了两匹好马,三匹马替换着乘坐,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连日连夜的赶路。
  不一日到了衡山,一进城,便见街上来来去去的甚多江湖汉子,林平之只怕撞到方人智等人,低下了头,径去投店。那知连问了数家,都已住满了人,店小二道:“再过二天,便是刘大爷金盆洗手的好日子,小店住满了贺客,你家到别处问问吧!”湖南人称人“你家”,乃是尊称,是“你老人家”的简化。林平之只得往僻静的街道上找去,又找了三处客店,才寻得一间小房,寻思:“我虽然涂污了脸,但方人智那斯甚是机灵,只怕还是给他认了出来。”当下到药店中买了三张膏药,贴在脸上,把双眉拉得垂了下来,又将左边嘴角拉得翻了上去,露出了半副牙齿,在镜中一照,但见这副尊容说不出的猥琐,自己也觉可憎之极;又将那装满金银珠宝的大包裹贴肉缚好,再在外面罩上布衫,微微弯腰,登时变成了一个背脊高高隆起的驼子,心想,便是爹妈见了,也认我不出,那是再也不用担心了。”
  吃了一碗排骨大面后,便到街上闲荡,心想最好能撞到父母,否则只须探听青城派的一些讯息,也是大有裨益。走了半日,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原来湘南雨水最多,此时又当暮春,一下雨往往数日不休。林平之在街边买了个洪油斗笠,戴在头上,眼见天边黑沉沉地,殊无停雨之象,转过一条街,见一间茶馆中坐满了人,便进去找了个座头,茶博士泡了壶茶、端上一碟南瓜子,一碟蚕豆。
  他喝了杯茶,咬着瓜子解闷,忽听有人说道:“驼子,大伙儿坐坐行不行?”那人也不等林平之回答,大剌剌便坐将下来,跟着又有两人打横坐下。林平之初时浑没想到那人是对自己说话,一怔之下,才想到“驼子”乃是自己,忙陪笑道:“行,行!请坐,请坐!”只见这二人都是身穿黑衣,腰间挂着兵刃。
  这三条汉子,自顾自的喝茶谈天,再也没去理会林平之。一个年轻汉子道:“彭大哥,这次刘三爷金盆洗手,看来场面当真不小,离正日还有三天,衡山城里就已挤满了贺客。”另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汉子道:“那自然啦。衡山派自身已有多大的威名,五岳剑派联手,在武林中声势浩大,那一个不想跟他们结交结交。再说,刘正风刘三爷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号称衡山派第二把高手,只比掌门人莫大先生稍逊一筹。平时早有人想跟他套交情了。只是他一不做寿,二不娶媳,三不嫁女,没这份交情好套,这一番金盆洗手的大喜事,武林群豪自然闻风而集,我看明后天之中,衡山城中还有得热闹呢。”
  另一个花白胡子道:“若说都是跟刘正风套交情,那倒不见得,咱哥儿三个就非为此而来,是不是?刘正风金盆洗手,那是说从今而后,再也不出拳动剑,绝不过问武林中的恩恩怨怨,江湖上算是没了他这号人物。他既立誓绝不使剑,他那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的剑招再高,又有甚么用处?一个会家子金盆洗手,便和常人无异,再强的高手也如废人了。旁人跟他套交情,又图他甚么?”那年轻人道:“彭大哥,话不是那么说。刘三爷今后虽然不再出拳使剑,但他总是衡山派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交上了刘三爷,便是交上了衡山派,也便是交上了五岳剑派哪!”那姓彭的花白胡子冷笑道:“结交五岳剑派,你配么?”
  那瞎子道:“彭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大家在江湖上行走,多一个朋友不多,少一个冤家不少,五岳剑派虽然武艺高,声势大,人家可也没将江湖上的朋友都瞧低了。他们倘若真是骄傲自大,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怎么衡山城中,又有这许多贺客呢?”那花白胡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多半是趋炎附势之徒,老子瞧着心头有气。”
  林平之只盼这三人不停谈下去,好多知道一些五岳剑派的情形,那知这三人话不投机,各自喝茶,却不再说话了。林平之想到那丑姑娘逼着自己喝毒酒的情景,暗忖:“这花白胡子的话大有道理,他们华山派和青城派就互相勾结。甚至五岳剑派,未必都是甚么正人君子,一般狐群狗党,有甚么好脚色了。”
  忽听得背后有人低声说道:“王二叔,听说衡山派这位刘三爷还只五十几岁,正当武功鼎盛的时候,为甚么忽然要金盆洗手?那不是辜负了他这一副好身手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武林中人金盆洗手,原因很多。倘若是黑道上的大盗,一生作的孽多,洗手之后,这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算是从此不干了,那一来是改过从善,给儿孙们留个好名声;二来地方上若有大案发生,也好洗脱了自己嫌疑。刘三爷家财富厚,衡山刘家已发了几代,这一节当然跟他没有干系。”
  另一人道:“是啊,那是全不相干。”那王二叔道:“学武的人,一辈子动刀动枪,不免杀伤人命,多结冤家。一个人临到老来,想到江湖上仇家众多,不免有点儿寝食不安,像刘三爷这般广邀宾客,扬言天下,说道从今而后再也不动刀剑了,那意思是说,他的仇家不必担心他再去报复,却也盼他们别再来找他麻烦。”那年轻人道:“王二叔,我瞧这样干很是吃亏。”那王二叔道:“为什么吃亏?”那年轻人道:“刘三爷是不去找人家了,人家却随时可来找他。如果有人要害他性命、刘三爷不动刀动剑,岂不是任人宰割,无法还手么?”
  那王二叔笑道:“你这后生家当真没见识。人家真要杀你,可还有不还手的?再说,像衡山派那样的声势,刘三爷那样高的武功,他不去找人家麻烦,别人早已拜神还愿,上上大吉了,那真有人吃了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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