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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部分

笑傲江湖(旧版)-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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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不群道:“比武夺帅,原也是一法,只不过我五岳剑派合而为一,本意是减少门户纷争,以求武林中同道和睦友爱,因此比武纷争只可点到为止,一分胜败便须住手,切不可伤残性命。适才泰山派天门道兄,玉玑道兄一死一伤,令我好生伤悼,这可大违我五派合并的本意了。”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静了下来。有一大汉说道:“点到为止固然好,但刀枪不生眼睛,真有死伤,那也是自己晦气,怪得谁来?”又有一人道:“若是怕死怕伤,不如躲在家里抱娃娃,又何必来夺这五岳派的掌门人?”群雄都轰笑起来。岳不群道:“话虽如此,总是以不伤和气为妙。在下有几点浅见,说出来请各位参详参详。”有几个人叫道:“快动手打,又说些什么?”也有人道:“别瞎捣乱,且听岳先生说甚么话。”先前那人道:“谁瞎捣乱了?你回家问你大妹子去!”那边跟着也对骂了起来,双方言语越说越粗俗。岳不群道:“那一个有资格参与比武夺帅,可得有个规定——”他一出声说话,便将口出污言秽语之人的声音压了下去。只听他继续说道:“比武夺帅,这帅是五岳派之帅,因此若不是五岳派门下,不论他有通天本领,可也不能见猎心喜,一时手痒,下场角逐。否则的话,争的是‘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号,却不是为决定五岳派掌门了。”群雄都道:“对,对,不是五岳派门下,自然不能下场比武。”也有人道:“大伙儿乱打一起,争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可也不错啊。”但这人如此说,显是胡说,旁人也没加理会。
  岳不群续道:“至于如何比武,方不致伤残人命,不致伤了同门的和气,请左先生一抒宏论。”左冷禅冷冷的道:“既是动手比武,一定要不可伤残人命,不得伤了同门和气,那可为难得紧。不知岳先生有何良策?”岳不群道:“在下以为,最好是请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丐帮帮主、青城派余观主,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出作公证。谁胜谁败,由他们几位评定,免得比武之人缠斗不休。咱们只分高下,不决生死。”方证大师道:“善哉善哉!‘只分高下,不决生死’,这八个字,便消弭了无数血光之灾,左先生意下如何?”左冷禅道:“原来的五岳剑派五派,每一派只能派出一人比武夺帅,否则每一派都出数百人,不知比到何年何月,方有结局。”
  群雄虽觉五岳剑派每派出一人比武,五派便只有五人,未免不大热闹,但这五派若是掌门人出手,他本派中人绝不会有人向他挑战,只听得嵩山派中数百人大声附和,旁人自然也无异议。桃枝仙忽道:“泰山派的掌门人是玉玑子,难道由他这个断手断足的牛鼻子来比武夺帅么?”桃叶仙道:“他断手断足,为什么便不能参与比武?他还剩下一只独脚,大可起飞腿踢人。”群雄听了,无不大笑。
  泰山派的玉音子怒道:“你这六个怪物,害得我玉玑师兄成了残废,还在这里出言笑人,终须有人叫你们一个个也都断手断足。有种的,便来跟你道爷单打独斗,比试一场。”说着挺剑而出,站在当场。这玉音子身形高瘦,气宇轩昂,这么出来一站,便如岳峙渊停,道袍随风飘动,更显得神采飞扬。群雄见了,不少人大声喝采。
  桃根仙道:“泰山派中,由你出来比武夺帅吗?”桃叶仙道:“是你的同门公举的呢,还是你自告奋勇?”玉音子道:“跟你又有什么相干了?”林叶仙道:“当然相干。不但相干,而且大大的相干,相干之至。如果泰山派是公举你出来比武夺帅,那么你落败之后,泰山派中第二人便不能再来比武了。”玉音子道:“第二人不能出来比武,那便如何?”忽然间泰山派中一人说道:“我们可没答应一派只出一人。如果玉音子师弟败了,泰山派另有好手,自然可再出手。”正是玉磬子。桃花仙道:“哈哈,另有好手,只怕便是阁下了?”玉磬子道:“不错,说不定便是你道爷。”桃实仙叫道:“大家请看,泰山派中又起内哄,天门道人死了,玉玑道人伤了,这玉磬、玉音二人,又争着做泰山派的新掌门。”这句话确是说中了玉磬、玉音二人的心意。玉音子道:“胡说八道!”玉磬子却冷笑声数声,并不说话。桃花仙道:“泰山派中,到底是那一个出来比武?”玉磬子和玉音子齐声道:“是我!”桃根仙道:“好,你们哥儿俩自己先打一架,且看是那一个强些。嘴上说不清,打架定输赢。”
  玉磬子越众而出,挥手说道:“师弟,你且退下,可别惹得旁人笑话。”玉音子道:“为什么会惹得旁人笑话?玉玑师兄身受重伤,我自要替他报仇雪恨。”玉磬子道:“你要替他报仇雪恨呢,还是比武夺帅?”玉音子道:“凭咱们这点儿微末道行,还配当五岳派掌门吗?那还不是痴心妄想?我泰山派上下,早就一致主张请嵩山左盟主为五岳派掌门,我哥儿俩又何必出来献丑?”玉磬子道:“既是如此,你且退下,泰山派目前以我居长。”玉音子冷笑道:“哼,你虽居长,可是平素所作所为,服得了人吗?上下人众,都听你话么?”
  玉磬子勃然变色,厉声道:“你说这话,是何用意?你不理长幼之序,欺师灭祖,本派门规第一条怎么说?”玉音子道:“哈哈,你可别忘了,咱们此刻都已是五岳派门下,大伙儿同年同月同时一齐入五岳派,有什么长幼之序?五岳派门规还未订下,又有什么第一条、第二条?你动不动提出泰山派门规来压人,只可惜这当儿只有五岳派,没有泰山派了。”玉磬子给他说得无言可对,左手食指指着玉音子弟子,气得只是说:“你——你——你——”
  千余名汉子齐声大叫:“上去打啊,那个本事高强,打一架便知道了。”玉磬子手中长剑不住晃动,却不上前,原来他虽是师兄,但平素沉溺酒色,武功剑法比之玉音子已大有不如。此后五岳剑派合并,但五岳派人众必将仍然分居五岳,每一处名山定有一人为首。玉磬子、玉音子二人自知本事与左冷禅差得甚远,原无作五岳派掌门的打算,但颇想回归本山之后,便为泰山之长。这时群雄怂恿之下,两个师兄弟势必兵戎相见,玉磬子可不敢贸然动手,只是在天下英雄之前为玉音子所屈,心中却也不甘。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不决。
  突然人群之中一个尖利的声音说道:“我看泰山派武功的精华,你二人谁都摸不着半点边儿,偏有这么厚脸皮在这里争吵,虚耗天下英雄的好时光。”
  众人向说话之人瞧去,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相貌极是俊美,只是脸色青白,嘴角边微带冷嘲,正是华山派的林平之。有人识得他的,便叫了出来:“这是华山派岳先生的新女婿。”令狐冲心中一凛:“林师弟向来甚是拘谨,不多说话,不料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竟在天下英雄之前,出言讥讽这两个道人。”适才玉磬子、玉音子二道与玉玑子狼狈为奸,逼死了泰山派掌门人天门道人,以用左冷禅讨好,令狐冲心中对二道极是不满,听得林平之如此辱骂,甚是喜慰。
  玉音子道:“我摸不着泰山派武功的边儿,阁下倒摸到了?却要谓阁下施展几手泰山派武功,好让天下英雄开开眼界。”他特别将“泰山派”三字,说得极响,意思是说,你是华山派弟子,武功再强,也只是华山派的,绝不会连我泰山派的武功也会练。不料林平之冷笑一声道:“泰山派武功博大精深,岂是你这等认贼为父,戕害同门的不肖之徒所能领略——”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岳不群喝道:“平儿,玉音道长乃是长辈,不得无礼!”林平之应道:“是!”
  玉音子怒道:“岳先生,你调教的好徒儿、好女婿!连泰山派的武功如何,他也能来胡言乱语。”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怎知他胡言乱语?”只见一个俊俏的少妇越众而出,长裙拂地,衣带飘风,鬓边插着一朵小小的红花,正是岳灵珊。她背上负着一柄长剑,右手反过去握住剑柄,说道:“我便以泰山派的剑法,会会道长的高招。”玉音子认得她是岳不群的女儿,又知岳不群赞同五派合并,颇受左冷禅器重,倒也不敢得罪了她,微微一笑,道:“岳姑娘大喜,贫道没有来贺,讨一杯喜酒喝,难道为此生我的气了吗?贵派剑法精妙,贫道向来是十分佩服的。但华山门人居然也会使泰山派剑法,贫道今日还是首次得闻。”
  岳灵珊秀眉一轩,道:“我爹爹要做五岳派掌门人,自然五岳剑派每一派的剑法都得研究研究。否则就算他打赢了四派掌门人,那也只是华山派独占鳌首,算不得是五岳派真正的掌门人。”她此言一出,群雄登时轰动,有人大声道:“难道泰山、衡山、嵩山、恒山四派的武功,岳先生也都会吗?”岳不群朗声道:“小女信口开河,小孩儿家的话,众位不可当真。”岳灵珊却道:“嵩山左师伯,如果你能以泰衡华恒四派剑法,分别打败我四派好手,咱们自然服你做五岳派掌门。否则你嵩山派的剑法就算独步天下,也不过嵩山派的剑法高明而已。”
  群雄均想:这话自是不错。如果有人精擅五岳剑派的剑法,以他来做五岳派掌门,自是再合适不过。可是五岳剑派每一派的剑法,都是数百年来经无数好手呕心沥血积聚而成。纵得名师传授,经数十年苦练,也未必能对每一派剑法的精要融合而贯通之。说要精擅五岳剑法,那未免是大言不惭了。左冷禅心中却想:“岳不群之女何以说这番话?其中定然另有用意。难道岳不群确是痰迷了心窍,想跟我争夺这五岳派掌门人之位吗?”
  只听得玉音子道:“原来岳先生已然精通五派剑法,那可是自从盘古氏开天辟地以来,从所未有的大事。贫道便请岳姑娘指点指点泰山派的剑法。”岳灵珊道:“甚好!”刷的一声,从背上剑鞘中拔出了长剑。玉音子心下大是生气,寻思:“我比你父亲还长着一辈,你这女娃娃居然敢向我拔剑!”他只道自己这么一说,岳不群定然会出手阻拦,就算真要动手,华山派中也只有岳不群夫妇才堪与自己伸剑匹敌,岂知岳不群只是摇头叹息,说道:“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玉音、玉磬两位前辈,乃是泰山派的一等一好手,你要用泰山派剑法跟他们过招,那不是自讨苦吃吗?”玉音子一瞥眼间,只见岳灵珊右手长剑斜指向下,左手五指正在屈指而数,从一数到五,握而成拳,又将拇指伸出,次而食指,终至五指全展,跟着又屈拇指而屈食指,再屈中指。他心下暗吃一惊:“这女娃娃怎地懂得这一招‘岱宗如何’?”
  要知这一招“岱宗如何”乃是泰山派剑法中最高深的一招剑法,其要旨不在右手剑招,而在左手的冥数。左手不住屈指计算,算的是敌人所站方位、身形长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计算极为繁复,一经算准,一剑击出,无不中的。玉音子曾由师父指拨过其中剑意,心想要在顷刻之间,将这种种数目尽皆算得清清楚楚,自知无此本领,其时并未深研,听过便罢,而他师父对此术其实也未精通,只说:“这招‘岱宗如何’使起来太过艰难,似乎不切实用,实则威力无俦,你既无心详参,那是与此招无缘,也只好算了。只可惜本派这一招博大精深,世无其匹的剑招,从此便要失传了。”当时玉音子见师父并未勉强自己苦练苦算,暗自欣喜,此后在泰山派中也从未见人练过,不料事隔数十年,竟见岳灵珊这样一个年轻少妇使了出来,霎时之间,额上出了一片汗珠。他从未听师父说过如何对付此招,只道自己既然不练,旁人也绝不会使这奇招,自无需设法拆解,岂知世事之奇,竟有大出意料之外者。
  情急智生,自忖:“我急速改变方位,窜高伏低,她自然算我不准。”当即长剑一晃,向右滑出三步,一招“朗月无云”,转过身来,身子一矮,斜剌一剑,离岳灵珊右肩尚有五尺,便已圈转,跟着一招“峻岭回马”,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只见岳灵珊右手长剑的剑尖不住晃动,左手五指仍是伸屈不定,玉音子当下展开剑势,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越转越急。这一路剑法叫做“泰山十八盘”,乃泰山派昔年一位名宿见到泰山三天门下十八盘处羊肠诘曲,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势甚险峻,因而融入剑法之中,与八卦门的“八卦游身掌”有异曲同工之妙。那泰山的“十八盘”处越盘越高,越去越险,这路剑招也是越转越加狠辣,每一剑似乎均要在岳灵珊身上对穿而过。
  可是玉音子双目所注,总是在岳灵珊左手的五根手指上,但见她织织素手,五根玉葱不住伸屈,实不知她心中计算得如何模样,生怕自己若下杀手,对方立下反击。昔年师父有言:“这一招‘岱宗如何’,也可说是我泰山剑法之宗,击无不中,杀人于无形。剑法而到这地步,已是超凡入圣。你师父也不过是略知皮毛,真要练到精绝,那可是谈何容易?”他想到师父这些话,背上冷汗一阵阵的渗了出来。
  那泰山“十八盘”,俗有“缓十八、紧十八”之分,即十八处盘旋较缓,而另外十八处盘旋甚紧,一步高一步,所谓“后人见前人履底,前人见后人发顶”。泰山派这路剑法,纯从泰山这一条陡道的地势中化出,也是忽缓忽紧,回旋曲折。
  眼见他这路剑法将要使完,岳灵珊长剑倏地剌出,一连五剑,每一剑的剑招皆是苍然有古意。玉磬子失声叫道:“‘五大夫剑’!”原来泰山有古松五株,相传为秦时所封之“五大夫松”,扎枝斜出,苍翠相掩。玉磬子、玉音子的师伯祖曾由此而悟出一套剑法来,便称之为“五大夫剑”。这套剑法招数古朴,内藏奇变,天门真人这一系的弟子学得颇为熟练,玉玑、玉磬、玉音他们这一系,却只是略知大意了。岳灵珊听得他叫出了剑法名字,突然身子一软,一剑向他剌将过去,叫道:“这也是你泰山派的剑法吗?”
  玉磬子急忙举剑相架,叫道:“‘来鹤清泉’,如何不是泰山剑法?”岳灵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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