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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科幻作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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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取你想要的东西,”Leo回答,“但我不能离开。”

  “那我怎样报答你?”

  “告诉大家这里的一切,我们一直等着救援。”

  “还有别的幸存者吗?”

  “是的,”Leo向身后那一排排的长柜指了指,“乘客还活着。”

  (三)

  我仔细地打量一个长柜,是的,第一次看到它们时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长柜虽然式样古老,但的确是冬眠装置,而且是运行中的冬眠装置。

  “为什么不叫醒乘客,你们可以在这里落地生根。”我问Leo。他摇头:“乘客舱的冬眠装置没有驾驶舱的幸运,叫醒功能在坠毁时已完全失控,机组没有办法修理。”

  一千年前并没有生命系统可不间断运行的冬眠装置,必须要定期检修才能保证持续工作。然而看上去所有的冬眠装置工作状态良好。

  “一千年来,谁在维护这些设备,机组吗?”我问。

  “是的,机组有五个人在坠毁时活下来,我们轮流看护。”Leo骄傲地回答。

  “机组的其他四个人呢?也在冬眠中?”

  “不,他们都死了。”Leo回答,“负责看护的人每隔一个月从冬眠箱中出来检修三天,一个老死前叫醒下一个,我是最后一个,今天刚刚结束这个月的检修。”

  我的手触到长柜上的冰晶,很冷,冻得手指疼。

  “就是说……机组人员都把一生交给这些冻肉了?”

  “不是冻肉,他们还活着,只是不知道怎么醒来罢了。”Leo用手轻轻按了按货舱中间那张桌上的音乐盒,巧巧桑那一段怀念情人的咏叹调再次回响在空中。Leo在桌边的一张椅上坐下,他周围是沉睡的乘客们。“我常常和他们一起听音乐,相信他们一定听得见。”

  “这样不是注定还是都会死?反正你是最后一个,你要是死了他们也活不过一个月。”我问Leo。“并不是等死,我们一直在发求救信号,你不是来了吗?”Leo诚挚地望着我笑,笑里甚至还带着点感激。“是吗?真可惜,我们并没有收到什么求救信号……也许,是沙尘暴影响了信号。”“喔?沙尘暴啊?它并不是总这样,每过几个月总有一段时间的停歇,这次已经吹很久,过几天该停了吧?”Leo向我挤了挤眼,“如果你要离开这里,最好抓紧时间,要不然,等下次适合飞行的时机得再花几个月。”“我当然希望快点修好,可是动力系统有点麻烦,推进器也不太好。”我遗憾的说。

  Leo闲散地坐在椅子上听音乐,一边出神地打量我,过了一会儿,他迟疑地提议:“如果你不介意用一千年以前的方法飞起来,我可以帮你。”他拍了拍手,“你瞧,我毕竟是机械师,而且还有一些燃料。”

  我的心剧烈地跳了两跳,“你是说,有制造逃生设备的东西?”

  “只能送出大气层。”

  “那就够了!”我激动地跳过去,在Leo额头吻了一下。

  Leo脸红了,“那……那么……你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大家这里的情况,我们机组里再没有人可等了。”他结结巴巴地要求。

  我慢慢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臂。

  “为什么?你可以先救你自己,难道就这么放不下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吗?都冻一千年了,就算身体组织活着,也不能排除早就脑死的可能吧?”

  “可是,在解冻以前什么都不能肯定,如果还活着,怎么能不管呢?这是机组人员的责任。”Leo憨厚地笑起来,“你虽然是驾驶员,但一定没有载过客人吧,如果有一天你带上乘客就明白了。”

  (四)

  Leo的技术很不错,当然,这是仅就一千年前的技术水平而言,他用飞船上的运输车载着我和修补用的东西一起回到我的坠毁地,并留下来和我一起修理飞船。

  和Leo一同工作两天来,我对飞行史书所树立的失败典型形象产生了动摇。“如果不是因为机械师的错,那么泰坦号是因什么坠毁的?”在工作间隙,我这样问Leo。“应该是错误航线造成的,”Leo回答,“这条探险航线根本不该开启,母星的地貌和气候完全改变后还使用原先的航线,出事是迟早的。”

  上一个冰河期人放弃了母星,冰川退却后人又想回来,但在载着拓荒者的泰坦号坠毁后,人放弃了这个梦想。

  “出发前就该知道很危险吧?为什么还要上这艘船?”我问Leo。

  “我需要钱,因为是探险所以报酬不错,我需要钱结婚。”Leo坦率地回答。

  我沉默。

  “你听歌剧的对吗?”过了一会儿,Leo问。

  我点头。

  “那么你也许知道Donalda的事……她后来怎样,嫁人了吧?过得好吗?”Leo小声问。

  我想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并且第一次见到我时就想问了。

  “不,一千年前的人,我怎么会知道她?”我回答。

  Leo脸上的表情很失望。

  “当然,我听说过她,音乐史上的Donalda很有名,”虽然不习惯安慰人,但我觉得应该安慰Leo,于是补充道,“据说她唱的《蝴蝶夫人》最为经典,可惜资料没有保留下来,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听过她的声音。”

  “是啊,她的声音非常好听。”Leo愉快地笑,“你喜欢的话,我给你复制一份。”

  工作在第七天完成,古老的推进技术并不适合全天候的飞船发射工作,现在只需要等沙尘暴的停止,然而满天的黄沙毫无停下的迹象,我与Leo也只能在船舱里以扑克消磨时光。

  食物够的,Leo船上有结果的植物生态系统,他带来不少,水也够,我自己的设备就可以制,不够的是机会,离开这个荒凉地带的机会不够。

  “这么多年了,你寂寞吗?”在扑克也玩腻了后,我问Leo。

  “寂寞?有一点……”Leo望着观察窗外的漫天黄沙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么和我一起走吧,背了一千年的骂名,你难道不想向别人解释清楚?”我试探地问他。

  Leo回过头好奇地反问:“已经一千年了,解释还有用吗?而且,为什么你总是在引诱我离开,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我耸了耸肩:“因为我讨厌伟大的故事,也讨厌伟大的人。”

  Leo笑起来:“奇怪的回答,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最好。”我怪怪地笑,“懂了你会失望。”

  (五)

  我们还是一起回到了泰坦,因为沙暴没有停下的迹象,而Leo请我帮他做一件事,他也要复制《蝴蝶夫人》给我。

  Leo请我做的事是帮他把机长的遗体送到附近的墓地去合葬,虽然机长生前没有提出要求,而他一个人也是可以做的,但Leo没有勇气,因为他不想看到棺中空中小姐的遗骸。“当年她比我们都年轻,很美丽,是机长的未婚妻。”Leo这么说,把机长的墓穴打开后,又把空中小姐的墓穴打开。我要做的,只是把小姐的遗骨拣出来放入机长的棺中,钉上棺盖,然后叫Leo回来掩埋。

  打开棺盖后,我明白了Leo失去勇气的原因。

  在这干燥的星球上,尸体没有腐化,空中小姐的尸体已脱水成为木乃伊。这绝对是具可怕的木乃伊,枯干的尸体上有几根白发稀疏,她是个老人,丑陋,佝偻着身体。

  我把空中小姐的遗骨放入机长棺中,机长是Leo前面一位的乘客守护者,刚从冷柜中取出的遗体仍然保持着生前的模样。Leo说机长是在未婚妻死后接任看护者的,那么也该是他亲手掩埋的未婚妻吧?解冻后尚年轻的他在掩埋老枯的空中小姐时想了些什么?

  爱情在面对时间时真能永恒吗?把空中小姐抱到机长身边时我不知道答案。

  Leo回来掩埋时,我走过墓地走向泰坦号。说是墓地,只有石头标识着死去的人们,死去的人很多,除了四个机组人员,还有一些乘客。来时Leo说,当年坠毁时就死去过一些,后来,也有死在冷柜中的,一千年来,总有一些乘客在睡梦中完全失去生命反应,于是,看护者们便把他取出来掩埋掉。

  风很大,吹起的黄沙遮住光,打痛我的脸。我走向泰坦,它矗立在沙漠之中宛如一个巨大的棺材。

  我走进泰坦,走向货舱,一盏盏灯在我面前亮起又在我身后灭掉。我走进货舱,站在冰柜与冰柜之间,头顶和脚下传来一阵阵寒气。

  Leo暂时不会来。

  我找到了生命系统的控制总掣,把手按在它上面。

  我的手指在那个总掣放了很久很久,在我面前,我的身边,是那些冰冻的没有表情的肉体。

  很久以后,我拿开手,走到Leo平常坐的那张椅边坐下,按开音乐盒,把双脚搁在桌上,闭上眼向后仰去。

  “Un bel di,ve…dre…mo le…var…si un fil di fu…mo……”

  美丽的Donalda在深情地唱着,我沉醉在她的歌声里,一遍又一遍。

  “当晴朗的一天,在那遥远的海面,悠然地升起一缕青烟……”

  可怜的女人,她竟不知道那重逢的一天永远只是自己的梦想吗?

  Leo无声地走进来。

  “你在干什么?”

  “我来杀人。”我回答,睁开眼睛,看到Leo吃惊的面容。“你说什么?”他戒备地问。“其实你很容易挣脱这个束缚,只要关掉生命系统就行。”我说。Leo脸色变了,冲到总掣边。

  总掣没有被按下,他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我发现其它设备上多少都些灰尘,但总掣上一点灰尘都没有,甚至被手指擦得油亮。”我放下腿,站起来,“奇怪,你们每个人都应该很想逃的,为什么不按下它?”

  Leo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你又为什么不按下它?”他反问。

  “我不是他们的看护者。”

  “你撒谎,你不是也下不了手吗?”Leo冷笑起来,“我看过你的船,你也是载客的飞行员吧?你也懂得什么叫责任,所以下不手。”他叹了口气,“Kelly,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能抛下他们,你应该理解的是不是?”

  我走过去,看着Leo:“不,我不理解,因为我抛下了我的乘客。”

  (六)

  “我静静地站在小山坡上面等待他,我耐心地等待,等待着和他幸福地相见……”

  Donalda的歌声在Leo与我之间回荡。

  Leo走过来,关上音乐盒,抱起它走向货舱口。

  “其实我知道Donalda,在看飞行史书前就因为她而知道你。”我说,“Donalda是音乐史上有名的悲剧女性,在未婚夫Leo因失职坠毁死去后,Donalda终生未嫁,她自愿承担未婚夫的责任,把所有财产捐给泰坦号遇难者家属,最后一次演出是未婚夫死去十年后,扮演《蝴蝶夫人》中的巧巧桑,演出结束后在未婚夫离去的空港自杀。”

  Leo颤抖了一下,音乐盒在他手中颠了颠,险些掉下来。

  “听了这些你还不想去还自己一个清白,还要守候吗?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不会有人来救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有人来。”我望着Leo的背影,继续说,“事实上我是撒了谎,其实在太空中可以收到你们的求救信号,可是不会有人来,因为一千年来整个宇宙都在进行战争,灭绝劣等民族的战争。难道,你们这些看护者就从没注意到星星少了?没注意到夜空中因为爆炸而一闪一闪的光?”我慢慢地走过去,“你以为,现在宇宙中那些自认优等民族的人会承认这些一千年前的人是同类吗?你以为他们会花费时间和精力来拯救这些与古化石同等的古人吗?你错了,你所在的那个时代的所有准则已经不适用于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没有好人,我也不是,但至少还有一点良心,所以,”我站住,向Leo的背影伸出手,“跟我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既然活到这个时代,为什么不遵守这个时代的准则?救你自己,你曾想过按掣,那么就按下去吧,没有人会指责你。”

  Leo的背影在颤抖,我看到他英挺的背影慢慢地佝偻起来。

  “救你自己!”我大声地说,“你还这么年轻,难道真的愿意把一辈子都交给这些冻肉?然后老得和那棺中的女人一样,白掉头发,脱光牙齿,然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Leo仍在颤抖,我走过去,把手放到他背上。

  “走吧,Leo,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你们整个机组到现在为止的等待都没有意义了,你不可能活到这个时代结束,你现在消失和以后消失对于这些冻人意义一样。现在你唯一可以拯救的就是你自己。”

  Leo没有回答我的话,我等着,等着他的回答。

  我似乎在等待审判的结果。

  我没有等到Leo的决定。

  “我……去复制《蝴蝶夫人》,然后送你回去。”他低着头踉跄地走出货舱。

  (七)

  Leo复制Donalda的歌时,泰坦外的沙啸声渐渐小了。

  “快!我们快走,沙暴要停了!”Leo兴奋地跑过来,把一个音乐盒塞到我怀里。那不他的音乐盒,不知道他从哪里又找了一个。

  我们跳上运输车,向我的飞船所在地开去。运输车是特制加重的,即使如此,在狂风沙暴中要顺利前进也是件困难的事,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飞船所在的地方,因为谁也不知道沙尘是否在下一秒钟停止,也不知道它会停多长时间。

  Leo不和我说话,他只是专心地开着车。

  我根本没有注意,Leo离开泰坦的时候是否关上总掣。

  这一次,机会对于我是绝佳的,当车到达飞船所在地时,沙尘刚好停下来。

  “你快走吧。”Leo望着远方地平线上的一团黄云说,“这次好象不会停很长时间。”

  我测试仪器,情况不是太好,但肯定离开没有问题。

  “后面有位置,你可以坐也可以躺。”我从驾驶座上站起来,走回舱门看着Leo说。Leo站在舱门下的沙地上,默默地望着我。

  “既然已经到这里来,没有理由再回去吧?”我问,向他伸出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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