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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游侠烈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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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升道:“相国明鉴,但如君却不如此想,她吩咐不准去打扰,小的实在不敢去。”
  袁盎道:“好吧!我反正要更衣,你把便衣送到她那儿去,我自己告诉她一声。”
  袁升的脸上现出一丝诡谲的微笑,答应着去了,袁盎一直回到后院,来到一所深闭的院门前,用手叩了几下,里面发出娇嫩而不耐烦的声音叱道:“滚出去!我早就吩咐过,我不舒服,什么事都不管。”
  袁盎脸色微变,心中涌起一阵怒意,但又忍住了,暗自叹道:“我已经是个老人了,却让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守着我,纵然丰衣足食,但毕竟难解寂寞,让她点吧。”
  于是他很和缓地道:“林儿!是我。”
  里面听见了他的语音,先是一声惊呼,悉索半天,才开了门,袁盎见到了一张年轻而娇美的脸,但娇红中又透着苍白,蓬松着头发,衣襟也是散乱的,不由微怒道:“林儿!你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也不能这个样子。”
  林儿抖缩地道:“奴婢不知道是大人前来。”
  袁盎推门进去,看见床上一片凌乱,而一条腰带还挂在床栏上,心里顿时明白了,却不动声色,笑笑道:“我要去拜访一个客人,你把上等觐仪清出四色来。”
  林儿忙问道:“是要致赠楚王的吧?”
  袁盎点点头,不多说话,林儿开箱去取仪品时,袁升把便服送了进来,袁盎也不要人侍候了,自己换了衣服,顺手把那条腰带系上了,袁升脸上微有失望之色,等他换好衣服,捧着林儿清出的礼品出了府门。
  剧孟住在东城外,倒是很好找,共有十几间平房,门口系着五六匹马,袁升投了名剌,却是个小孩子接了进去的,袁升忽然诧道:“相国!那匹马好像是您的菊花青。”
  袁盎看了一眼,也觉得很奇怪,他是文官也兼武事,喜好射骑,颇善兵法,这匹菊花青是他最喜爱的一匹,不知怎么会在这儿出现,而且马身上还冒着汗,分明是刚骑来不久,正在沉吟时,屋里迎出了两个人。
  袁盎一见大为惊诧道:“老将军怎么会在此地?”
  因为这人正是他最莫逆的知交大将军窦婴。
  窦婴亲热地叫着他的表字道:“拜兄!你果然来了,剧侠士在你门口被挡了驾,我还不相信,因为你不是那种人,跟剧侠士说你随后一定会来的,你果然没使我坍台。”
  袁盎拱手道:“对不起!剧侠士,下属无知,多有简慢,盎特来致歉,只是不知道将军因何也在此?”
  窦婴道:“进去再说!这次若不是剧侠士相救,我这条老命几乎送在路上了。我本来要去觐见吴王的,但听说楚王刘午也在这儿!我不明究竟,故而想先找你问一下。”
  来到里面坐定后,叙谈经过,袁盎向剧孟再三致谢,然后叹道:“诸王跋扈,久有不臣之心,楚王来访,正是想连络刘濞以拒天朝,听说还有胶西王卯,赵王遂,济南王辟光,旧川王贤、胶东王雄渠等人,也都答允参与其事,只是其余的王国态度还不太明显,他们怕一旦举事,而声势较壮的齐王梁王卢江衡山等王为朝廷之助,不敢轻动,假如圣上真的听了晁错的话,下诏削地,则天下必乱,而忠于朝廷的诸王,也将因怀怨而按兵不动,国祚垂危矣也。”
  窦婴苦笑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而且在朝廷上也曾极力反对,可惜圣上宠信晁错,削地之诏旦夕必下!”
  两个人都不胜唏嘘,剧孟插口道:“草民以在野之身,本来不应插手廷政,但念兵燹一起,受苦的,第一是吴楚黎庶,孟,楚人,而吴楚两地俱是孟的家园,为乡里父老计,不得不向二位进言。”
  袁盎连忙道:“侠士有话尽管说。”
  剧孟道:“为弭祸计,窦将军不妨去见吴王,乘着楚王也在这儿,告诉他们朝廷风闻吴王不稳,特地命将军前来察看一番,令其萌生畏惧之心,然后又告诉他们说,朝廷可能会借楚而伐吴,事成之后,以吴地归楚,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敢合作了,而且互相猜忌。”
  窦婴鼓掌道:“此计大妙。”
  剧孟道:“然而最重要的,还是要请朝廷暂缓削地之诏令,以免刺激诸王,袁大人最好是秘密晋京一次,将其中利害,奏告圣上,促其打消此意。”
  窦婴点头道:“是的!拜兄!此事非你去不可,在先帝面前你就以辩才著称,我在廷上实在辩不过晁错那小子。”
  袁盎叹道:“只怕吴王不肯放行。”
  剧孟笑道:“窦将军假意交惧吴王,透露了上项消息,大人则不妨自请晋京,去向朝廷剖告吴王之忠,吴王一定会同意,他虽有反意,却也怕孤军作战,在未得诸王支持之前,他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袁盎道:“高论!高论!袁盎一定遵命而行,就怕晁错不放过袁某,使袁某无法面圣而己。”
  窦婴也道:“是啊!晁错最忌讳的就是你,如果他知道你要晋京,不但会阻止你面圣,而且还会派遣刺客来暗杀你,经过上次教训,我才知道这种人的厉害,高来高去,击技精通令人防不胜防。”
  剧孟道:“二位大人为国忧心,草民何敢偷闲,如果二位坚定决心,草民可以护送二位回京。”
  窦婴慨然道:“如果能有侠士护送,那就没有问题了。”
  袁盎也连连称谢,计议已决,开始谈到细节,剧孟说了很多话,言词中肯,谋略高明,听得两个方面大臣钦服万分,袁盎避席长揖道:“侠士具有经天纬地奇才,如愿为仕,袁某当力为保举。”
  剧孟一笑道:“多谢大人美意,但剧孟闲散已惯,无意于富贵,何况剧孟侧身侠林,薄具微名,有干禁例,今上不敢有违祖训,也不可能为用的。”
  袁盎与窦婴神色微黯,知道这是个事实,剧孟是个成了名游侠,这是最大的致命伤,而景帝庸弱无能,说什么也不敢重用一个游侠的。
  于是变转话题,谈些修身养性的学问,剧孟的学识之丰,更令二人瞠目结舌,剧孟忽而笑指袁盎的腰间道:“大人居国辛劳,但也不忘人间风流,倒是深得人生之趣。”
  袁盎低头一看,不禁脸上微红,原来这条腰带是他在侍妾林儿房中系出来的,上面绣着鸳鸯合戏图,是一般少年定情游戏之物,只得呐呐道:“这不是我的,也不知是舍下谁的东西,我出门匆匆,没有细看就系了出来,倒叫侠士取笑了。”
  袁升在旁接口道:“相国治家谨严,府中没有人敢用这种东西,只有侍史庄佑少年不羁,这一定是他的东西。”
  袁盎脸上一红道:“大概是吧。”
  袁升却不肯放过道:“小人送衣服来,忘记取腰带了,大人的腰带是在如君房中系上的呀。”
  袁盎一沉脸道:“奴才!你胡说些什么?”
  剧孟忽然道:“庄佑!是不是表字子游的?”
  袁升道:“是的!他很有才情,也很好交游,是本城闻名的侠少之一,大人很喜欢他?”
  剧孟道:“这个人才情是不错,跟我有数面之雅,刚才他匆匆地来,说是要在我这儿避一避!大概是犯了什么错,大人要追究他吧?”
  袁盎道:“没有的事。”
  剧孟笑了笑道:“我问了他半天,他也不肯说,只求我收容他,而且用一匹名驹作为包庇他的报酬。”
  袁升口快道:“那就是大人的爱驹菊花青。”
  剧孟道:“有这种事,他就太混帐了,盗取主人的东西来送给我,是想陷我于盗名。”
  袁盎忙道:“侠士弄错了,那匹马是我送给他的,我自己年纪大了,白白地辜负了一匹好马,他还年轻有为,我就把马送给他了,他当然有权转送。”
  剧孟笑道:“原来是怎么回事,我因为见那匹马太名贵了,怕来历不明,不敢收下,所以还系在门口,现在证明是大人送给他的,我就去收下来了。”
  袁盎道:“名驹赠侠士,相得益彰,老朽也深庆名驹得主,至于那庄佑,请侠士转告一声,说不管他做错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叫他安心地回去好了。”
  剧孟道:“好!我这就去告诉他。”
  说着起身告退,等他走后,袁盎道:“袁升,你这个奴才太多嘴了,这种事也是随便说的吗?”
  窦婴忙问道:“拜兄!究竟是什么事?”
  袁升跪下道:“相国!奴才本来不敢多嘴,但事关相国声誉,奴才以前虽有风闻,却因为没有实据,不敢冒渎禀告,相府之内,实不容有此败德之人……”
  正说着,剧孟已提了一个少年人进来,掷在地下道:“袁大人,此人品德不修,既盗君之所爱,又窃君之爱驹,还要陷我于不义,这种不忠不义不友之徒,大人为什么还要替他掩饰呢?”
  庄佑跪在地下,连连叩头道:“小人该死!如君是受了小人的诱惑,请大人治小人应得之罪。”
  袁盎一叹道:“庄佑!老夫年已六十,林儿才十九岁,白发红颜,原非其匹,那孩子又没什么教养,那里会懂得节义之道,这种事也难怪她,我敲门进去,看见有条男人的腰带在床栏上,心里就明白了,我如有心追究,当时就不会让你逃出府门去,我一声不响系上你的腰带,连林儿面前都没露出半个字,原是想把此事盖过算了,谁知道你自己心虚,偏偏又逃到剧大侠这儿,叫我就难以周全了,现在只有向剧大侠老个脸皮,替你求求情看。”
  语毕朝剧孟一拱手道:“剧侠士!此子虽一时糊涂,但为人尚有几分侠气,舍下内外井严,如非小妾存心勾引,也绝无可能登堂入室,此事原咎在小妾,而此子竟不加诿过于妇人毅然一身任之,从这一点看,他还有点男子气概,大侠能否看老朽薄面,贷其一死。”
  剧孟一愕道:“袁大人,他是你的家臣,欺主谋上,生杀之权全在大人,怎么要向我求情呢?”
  袁盎苦笑道:“他的行为虽不错,但责在老朽,没有可怪他的地方,因为他既为老朽家臣尚敢淫及主妇,显然是老朽德行不足使其敬畏,此尤之一也;内堂之妾侍,竟然迎纳男子宣淫于白昼,是老朽教化所不及,尤之二也;其与小妾恋情火热,显非一日之苟合,而老朽竟毫无所闻,足见治家之疏,尤之三也;老夫耄年而纳少艾,是为奸情之源生,不能察之于事前,为尤之四。以上四尤,老朽责己尚且不遑,何以责人,倒是他这种行为,素为侠士之不齿,故而请侠士贷其一死。”
  剧孟想了一下道:“大人说的是,游侠之林,唯崇尚忠义二字,此人欺主而犯色行,淫及主妇,罪无可逭,大人能饶他,剧孟实在不能饶他。”
  拔出长剑作势欲砍,袁盎忙道:“侠士为振侠风,老朽本不应多嘴,但此子投庇府上,乃慕侠士之高义而必能为之以抗老朽之故也,今侠士当老朽的面杀了他,外人闻之,将谓侠士意欲结惧老朽之故,虽老朽知侠士,恐不知者蜚短流长,有损侠士之义名,颇为侠士所不值,侠士一定要杀他,也请等老朽告辞之后。”
  剧孟大笑道:“剧孟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何必去求外人之谅解,剧孟之家,昼夜不闭,入我门者,只要理上说得过去,那怕是犯了弑君之罪,剧孟也必以身家为翼,唯独容不得这种人,他进门的时候,只说获罪于权贵,却不肯说实话,剧孟相信每一个朋友,所以未加追问,我以诚待人,他却想欺瞒我,此例绝不容开。”
  手起剑落,袁盎掩面不忍看,可是只听见大家一声轻噫,他放下手,看见剧孟那一剑,只削断了庄佑的发髻,住剑沉声道:“庄佑!袁大人高义为你求情,我杀你却是怕污了我的剑,故削发代首,现在你记住,今后你不得再用庄佑这两个字为名,因为庄佑已经死了,你走吧。”
  庄佑惊魂乍定,朝袁盎叩了一个头,道:“多谢大人。”
  袁盎却摆手道:“老朽的情并没有求准,你该谢剧侠士。”
  庄佑忙又向剧孟叩头,剧孟笑道:“也别谢我,我要杀的庄佑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道谢的,你走吧。”
  庄佑满脸羞惭,起身欲行,袁盎却道:“等一下!林儿已经属身于你了,你就把她带走吧!我在剧侠士这儿准备作通宵之聚,这段时间,足够你远走高飞,告诉林儿,她房里的东西,都可以带走,算是我遣嫁之物,我叫袁升送你回去,他会告诉府里的人,放你们通行的,不会难为你们。”
  庄佑一怔道:“这小人怎么敢当。”
  袁盎叹道:“你不带她走,她在相府中也住不下去了,念她侍奉我一场,何忍见其飘泊异城,你还算有良心的,但愿你好好待她,也算我对得起她了,袁升,送他回去,照我的吩咐不得有违。”
  袁升恭身应是,带着庄佑出去了,窦婴在旁大笑道:“拜兄!宰相肚里好撑船,我真佩服你的度量,你那个如君我也见过,不愧为天下绝色,你居然舍得。”
  袁盎苦笑道:“将军说笑了,我并不是舍得,而是非舍不可,我无法取悦她,又何必获怨于妇人呢?妇人失节就是开始,可一则可再,庄佑之后,自然也可能有第二个人,与其留在身边闹笑话,倒不如成全他们算了。”
  窦婴道:“拜兄!你我是多年知己,相知颇深,你一向都是儿女情长,怕此言不是由衷吧!”
  袁盎又轻叹道:“国舅老爷既是老朋友,你何苦一定要坍我的台,连面子都不让我撑一下呢?”
  窦婴道:“不!我是想了解你深一点,我也知道你一向治家谨严,最惜羽毛,而你这个如君居然敢会少年于内室,必然是恃宠而骄,深得你宠爱之故,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才使你如此大方的?”
  袁盎沉吟片刻才道:“你一定要我说吗?”
  窦婴道:“是的!你既然撞破了他们的私情,以你的为人,应该是立刻严诘以振纪冈,可是你居然忍了下来,必然是心有难舍,既然心有所难舍,何以又肯舍己而耘人,如果你真是那种心,则你该做侠客而不配为政士了。”
  袁盎道:“好!我说句老实话,我此番晋京,如果不能说服圣上,罢止削地之诏,就得留朝匡扶圣上伐吴了,我走的时候,一定是微服简从,悄悄地走,什么人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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