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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真与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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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有所积累,才能归结起来建立一套完整的体系,把实证的方法叫作“职业家的技术”,这只是爱虚荣的人想把对直感得来的模模糊糊的东西神秘化而采用的借口而已。
  讲到鉴定这种功夫,可以说古董商的能力着实要比社会上有名的学者高明。对他们来说,这毕竟是以金钱作赌注的买卖,因而必然是非常认真的。谈起古董商,我也曾经有一个时期在一家名叫芦见彩古堂的相当大的古董店里吃过饭的,店主芦见藤吉知道我的才力,把很难鉴别的东西拿来和我商量。那时候,我也从他那里得些钱财,也说不上是什么津贴或是顾问费。
  有一次,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个大雅的画帖,拿来给我看。尽管手法非常高超,但实际上都是赝品。芦见似乎感到很遗憾。我后来一想,一定是收藏者方面对此是寄予了极大的希望的。
  芦见是一个很精明的商人,对经常来往的一些客人,真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想出种种办法来为他们服务。他总是先打听出这位主人有些什么嗜好,夫人又是喜欢些什么,然后自己就拼命在这方面钻研学习,以便和他们同化,不,表面上是和他们同化,实际上是借此来博取他们的欢心。看来不过是些帮闲的功夫,他却在这上面化了很大的努力。如果主人喜欢下围棋,他就去跟一个高段①的棋手学习,使自己也能达到初段的程度。如果夫人喜欢长歌②那他就做得仿佛自己也曾受过名师传授一样。因此,不论谣曲③也罢,茶道④也罢,他各种流派都曾学过,而且也有相当造诣,可见他确实是化了很大功夫的。也许,非如此就不容易获得顾客的信任吧,举例来说,不论真宗也罢、真言也罢、净土也罢、法华也罢、神道也罢,请几各种流派的宗教经文或祝词,他全都能暗涌,以便一声需要的时候,他就可按照顾客的宗派,拿出来应付。他甚至投入长老的门下,不惜化钱把授戒的袈裟都领了回来。不仅如此,他连顾客周围的人也想尽办法巴结。如果那个顾客平时购进古董时有什么人为他作参谋,那芦见就迎合这个人的嗜好来和他接近,如果听说这个人是搞考古学的,那他就先在考古学方面下功夫,甚至还真的去做些发掘工作。由此可见,为了生意买卖,他确实进行了非比寻常的努力。
  可是,在我把那本大雅的画帖断定为赝品之
  ①段,日本棋艺的位阶。
  ②长歌,日本诗歌的形式之一。
  ③谣曲,日本古代戏剧的唱词。
  ④茶道,日本饮茶时的一种礼仪作法。
  网络图书馆
  后的几个月,我忽然发现这些画却在一本权威的美术杂志上制版刊登出来了。为文推荐的是岩野佑之,他对这些新发现的大雅作品倍加赞赏,尽管我对岩野佑之感到怜悯,可是想到在他的名宇和那本杂志的权威性的结合之下,社会上对这本画帖竟真的看作是真品了,这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我觉得,尽管我的身份微不足道,但也总还是研究日本美术的一个老学徒啊。我仿佛引起了公愤似的,把这些大雅作品之所以为赝品的理由,写出来登在某一杂志上。不幸的是,登载我这篇文章的只是一个二三流的杂志,因而岩野佑之是否会看到,还是一个疑问。
  这个杂志出版半个多月之后,有一天芦见突然把我喊去,脸色非常难看地向我大发雷霆。原来这一幅画是他卖给人家的,现在买方要把这幅大雅作品退还给他,因而使他在经济上发生了困难。他说:“人家就是因为看了你这篇文章啊!”
  他是因为我告诉他那幅东西不行,所以才把它卖给人家的。我还以为这是他到别处去拿来的,所以才写了那篇文章,因此我回答他:“我早已说明过啦,我明明告诉你这东西不行,你为什么又去卖给人家呢?”“你根本不懂得买卖!”他这样对我说,“既然这样,我和你的关系就到此为止算啦!”我就这样和他吵了一顿分手了。如果我和芦见彩古堂不是这样吵架以后离开的,那我一定至今还月月不断地有一些类似津贴的收入,生活大概也不至于象今天这样贫困啦。
  我躺在床上,不断地吸着纸烟。就因为在旧书铺的架子上看到了本浦奘治的五册著作,精神多少有些昂奋。在今天的生活里,我已和昂奋结了不解之缘,在这一间腔里脏气只有六张席子那么大的租来的屋子里,书籍,纸张,风炉,锅子,杂乱无章,一个年近六十的干瘦的独身老头儿,就在这里唏唏嗦嗦地烧饭做菜,受到委托时,就整夜伏案写些杂文,不时为些无聊的事情出外奔波,疲乏不支时又拖着困倦的身子口来,自从受到本浦类治的憎恨以来,我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人世间的一粒微尘。
  岩野佑之带着他那光辉的街头不断发表着空洞无物的美术史论。他所拥有的是世俗的荣华和充裕的生活。作为本浦奘治这个“太上皇”的奴才,岩野佑之竟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我感到实在是太不合理了,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是在拿他和自己作比较吗?不,这儿已经不存在可以进行比较的基础。既然是不合理,那也就无法比较了、在我的眼睛里、岩野之类的所谓学者,霸占着最高学府的那些家伙们,鉴定人,美术商人,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废品啦!
  仔细想来,今天的日本美术史这一门学问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大部分的材料都集中在大名贵族,明治新贵族以及今天的财间手里。被他们深深地埋藏起来了,他们不愿意把这些东西公开出来。只有本浦奘治那样接近权门的经院派的伟大学者,才具有观看这些东西的特权,而且这些所有者即使把东西拿出来给人们观赏。但还是不肯让人家调查。战后,旧华族和财阀没落了,有很大一部分收藏品都抛了出来,但实际上还不到全部收藏品的三分之一。世界上哪里有这种只许特权者才有资格看材料的封建的学问啊,与西洋美术史比较起来。日本美术史还没有成为一门学问,其原因也就在此。何况,可以获得观赏的特权的岩野之流,本身都是接近盲目的学者,他们又能讲得出什么东西来呢!日本美术史现在还仅仅处于调查的阶段,但材料却大半都被那些所谓收藏家埋没在地下,这种神秘的隐匿方法,既扩大了赝作的泛滥,也促成了古董商的繁荣。要制造一些不易识破的理由,拿一幅手腕高强的赝作来骗骗没有眼光的学者,那是很容易的事情。十几年前发生的秋岭庵伪画事件,现在想起来也是不足为奇了。
  当时只是牺牲了一个劳川晴岚博士,因为那是他鉴定而且推荐的,对他来说,那真是太可怜了。其实、单单责备芳川博士一个人的无能。也并不易得确当,因为其他的人,和他也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而已,而且,当时岩野佑之也是和芳川博士一起捧场的,等到这是赝作的事实一旦暴露,他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面感到脸红,一面立刻口过头来跟在人家后面大肆攻击了,岩野这种人,是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总之,社会上的这种封建性,正就是日本美术史这一领域里的一个漏洞。——
  我正在擦火柴的手,突然停止了。
  “漏洞?”我独自嘟哝着,这是有一个念头在我脑海忽然闪过时,无意识地吐出来的一句话。
  我把脑袋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最初只是一些断片,可是断断续续地往下想,最后又连结起来而变成了一套完整的想法,我不禁为自己的这一计谋陶醉起来了。也不知怎么的,那两件被雨水浸透了沉甸甸地下垂着的衬衣,和那齿龈发紫的女人居住着的混浊的房间,老是在我的眼前浮现着,这些东西又为我的思想添上了一层阴暗的气氛。
  
  第五章
  第二天,我上午就出门到上野去找门仓,弯进一条小路,走上那家旧货店的二楼,有一间六席大小的房间,草褥上放着两只写字桌,这便是门仓的“东部美术俱乐部”的事务所。
  门仓孝造正和一个女事务员在看什么东西,两个人的头都几乎要碰在一起了,他看到我时,“哦!”地一声吃了一惊。显然对我的来访感到非常意外的样子。那个女事务员年纪已经三十出头,生得结实肥胖。她看到客人进来,便赶忙离开门仓,下楼去了。
  “昨天晚上太打扰了。”
  门仓说着,把我让到靠近窗子的一张专为客人预备的椅子里坐下,形式上是一只扶手椅,实际上连弹簧都没有,白布的椅套也有些脏了。
  我向桌子上一看,只见那里放着一本《日本美术家名鉴》,是和摔跤运动的节目夹在一起印刷的。他刚才和女事务员在一起看的,似乎就是这本东西。
  “是这一次的新节目吧?”
  我拿在手里这样说时,门仓“呃呃呃呃”地笑着,那上面印着日本东西两地的横纲和大关①,同时又按照一般的评判排列着许多画家的名字,不过到了后面,便乱七八糟的,都是些连名字也没有听见过的画家了。门仓把出钱较多的。画家放在前面,按照顺序印成这本“名鉴”,到内地去时,把它卖给自鸣风流的人,这也是他在经营鉴定时附带的副业。
  “真有办法赚钱啊!”
  听到我这样说,门仓摇着头答道。“这些东西。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收入的。”
  女事务员从楼上回下来,给我们彻上了茶,她长得额角宽阔,眼睛细小,笑眯眯的,显得很善于体会男人心意的样子。门仓看她放下了茶杯,望着她的脸通知她给哪里哪里挂电话,门仓的这一番指示。似乎多少带着一些故意做作的样子。
  “昨晚看到的那幅竹田作品,真是太遗憾啦。画得实在好哩。”
  我呷着黄色的茶汁这样说着。
  ①日本运动相扑中的最高位阶。
  “关于这件事,我还想和你谈谈,上哪儿喝杯咖啡怎么样?”
  门仓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在这一瞬间里。
  他似乎在心里猜度了一下我的意图,但看来他是想错了。那女事务员眯织着眼睛,以笑脸送我出门。
  “您的意思是?”
  来到咖啡店里,门仓又赶快这样问我。
  “我是想打听一下,制作这幅赝品的画家是哪里的人?”
  听到我这样说,门仓向我的脸凝视了一会儿,又压低了声音问道:
  “先生,您打算怎么样?”
  看他的样子,似乎以为我只是在昨天那幅画上打主意。
  “我是想帮助他锻炼一下,因为这个人的手腕确实不差哩。”
  门仓眨了眨眼,可是这对眼睛立刻变得光亮起来了。他的表情仿佛在说:“啊,我知道啦!”
  接着把身子向我挪近了一些。
  “这个想法可好极了,如果有先生您教教他,那他的手腕可了不起啦。您知道,那幅竹田的画,我也几乎信以为真哩。”
  门仓的这几句话倒是真实的。事实上,他似乎确实以为那幅画是真品才把它带回来的,他买下来时,也可能向所有者说过这是假的,但这一类话只是想骗对方出售而已。他之所以拿来给我鉴定,也只是想要我最后确定一下。
  在这一门行当里,门仓也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因此对于我刚才讲的那几句简单的话,他早已领悟到它们的真意了,他的脸色似乎是感到非常惊叹的样子。
  “那么,画这幅东西的人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既然如此,我就挤命去我就是啦。干哪行熟哪行,只要循着路线去打听,一定可以找到的。”
  门仓的声音显得非常兴奋。
  “可是,培养起来,还得费很长的时间啊。
  而且,有没有希望,还不可预料哩。“
  听到我这样说,他仿佛也感到“那当然啦”
  似的,迎合着我的口气兴奋地表示赞同说:
  “不过,那个人确实有些本领哩,一定有希望的。”
  “也需要花很多钱哩。”
  我呷了一口咖啡,又对他这样说,门仓仿佛对这一点完全了解似的点着头。
  “把这个人找到东京来,给他找一间房子,要花一年或二年的时间,现在还不知道,总之,在这一时期里的生活,都得由你照顾,如果他有家眷,那还不能不给以相当的生活费。不过有一件事得预先声明,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之前,你对于他的画一张也不能处理。”
  门仓的表情严肃起来了。他似乎有些吃惊的样子,没有料到我会对这件事如此认真。
  “行,行。关于钱的事情,由我来筹措就是啦。”
  他带着准备赌一下的口气回答。
  “不,不是这个意思,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哩。”我这样说。“如果这个人看来是有希望的话,还必须找一个交游比较广阔的古董商来参加这件事情。也就是说,还不能不考虑到销售的问题。由你抛出去,人家是不会相信的,所以,这个画家的一切费用,也可以由这个古董商来共同负担。”
  门仓沉默着没有出声、赌注让人分担了一半啦。他的这种沉默,说明他是在心底里作着种种计算。他似乎已经理解到,我在计划着的事情确实是可以获致大得不可想像的利益的。
  “行,我同意。”门仓严肃地答道。“可是,那个古董商找谁呢?”
  “芦见就行了吧。”
  “是彩古堂吗?”他又凝视着我的脸说,“先生和他之间不是有些芥蒂吗?”
  “是的。不过,这件事情却非利用芦见不可。
  他在顾客中比较吃得开,而且,必要时也愿意冒险。反正,赚了钱,他自然可以分到一份,跟我的关系,也就无所谓了。“
  门仓不出声地笑着。他的脸上渗着汗水,象一颗颗透明的沙子似的沾在皮肤上。
  “我明天立刻搭早晨的特别快车上九州去,事情一有面目,就给你打电报。”
  他这样说。
  走出咖啡馆,我便和门仓分手了。一种满足感似乎在我的心里越来越扩大了。酷热的太阳挂在天空里。在马路上走着的人们都显得懒洋洋的。
  我搭上电车到民子的公寓去。这是不知不觉地临时决定的。看到人们那么懒洋洋地走着。使我想起了民子房间里那种混浊狭窄的气氛。漂浮在那个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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