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孔明x公瑾 怀沙-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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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孔明X公瑾】怀沙

隐居隆中独坐抚琴时，孔明常想，贤者悲悯世人，智者杀伐决断，为何智贤却不能合一。
大雪纷飞的午后，他拜倒刘皇叔身前，注定他的正道。用他满腹才学耿耿忠心，为主公争一片江山，汉室为尊，德昭天下。
多年以后，他终于透彻那曲梁父吟深藏悲哀，望瑶琴默默无言。
“亮之不幸倘能为主公之幸，亮亦无憾。”若坚信所行之道，纵手段狠厉，纵内心痛苦，亦无悔，无悔。

…
江东景美，南方气候湿润，满树梨花盛开，孔明却无心欣赏。刘备新败，曹公领军南下，孙家战降未定。
江东旧事他无心多问，也未忽略张昭与孙权间隐约裂隙。孙权早有战意，不是张昭等人所能左右。
江东周郎他亦不得不一会。

…
“瑜听闻诸葛先生精通音律，可否一赏？”坐在卧榻上之人温言浅笑，声音柔和却又力道十足。
“亮献丑了。”端坐于琴案旁，轻扣琴弦，音色清澈浑厚。琴身冰裂纹清晰可见，想来已过百年。窗外秋高气爽，平沙落雁，回想南阳躬耕安逸之时，竟恍如隔世。
“听先生奏琴，便知先生为谨慎之人。”
“为何？”孔明微惑，手上却未停。
“逸士之曲，先生却奏得沉重，少了份飘逸之感。”
孔明抬眼看他，苍白肤色在暮日下稍添了些血色，一双黑亮眸子正牢牢盯着自己。手上慢了一拍，乱乱乱，再奏不得这化外之音。
“都督说得有理。”索性撑案站起，执起羽扇。
“瑜随口之言，先生勿怪，”公瑾笑道“瑜当为先生续一曲赔罪。”说罢便要下榻取琴。
“都督尚病中，亮为都督取琴。”端琴置榻上，只见榻内侧横着一柄长刀。
拨弦之人十指纤长有力，奏得琴声铮铮，这样一双手挥动长刀时该是何等惊心动魄。
“都督之曲似滔滔江水奔流入海，气度恢弘。”
“先生谬赞。”公瑾但笑，眉目之间是全然的激赏。
“亮听都督琴音之中似有忧闷。”孔明又道。
“为将者，当驰骋疆场，马革裹尸。”公瑾凝眉道，“奈何顽疾反复，流连病榻。”
一曲尚未奏完，公瑾忽然手按琴弦，正襟道，“天色已深，孔明速去。”
孔明出了内室，只听一声闷响，却是瑶琴落地之声。
仆人匆匆入得屋去，出时却抬着方才所奏之琴，孔明问起，只答道“都督让扔掉这琴。”
绝世古琴，琴轸断了三四，琴身沾着斑斑未干血迹。孔明以手托琴道，“此琴吾留之。”

…
时值深秋，曹公与孙刘联军隔江对持，北风呼啸，天空乌云密布。
孔明披上件雪白的鹤氅，走出帐外，临风而立，飘然似仙。刚得探子来报，此刻曹军疾疫流行，病死者甚众。
却见公瑾一身战甲行至军帐前，“先生不冷么？”
“都督可听见对岸传来呻吟哀叹之声？”孔明肃然凝视江岸。
公瑾亦望向对岸，须臾回首正色道“瑜虽敬先生之仁，然战场之上，悲悯则易犹豫，犹豫则失先机。”掀起帐帘，示意孔明先进。
“都督可曾犹豫？”
公瑾微愕，许久才道，“多年不曾。”

…
江上风大，吹得衣袍猎猎起伏。
“亮一曲拙作，自名怀沙，献于都督。”说罢抱琴而坐，十指扣弦，琴声悲切。
“世即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公瑾叹惋道，“可是楚国屈大夫之怀沙？”
（意：世界上既没有知己，有何人可以商量。）
“都督戎马生涯，恐不屑此慨叹之曲。”孔明所怀，却非屈大夫之沙。不知何示心彷徨、唯有深藏。孔明心意，都督知否？
公瑾不答，从怀中取出一柄玉笛，以笛声与琴音相和。
一时间仿佛空寂苍茫中只余二人。
孔明登船，立于船尾，眼见江岸灯火连成一线，直至被江面大雾掩藏。
此刻一别，恐难再见。

…
赤壁大火烧了几天几夜，烧得黑夜通红，烧得曹公坚船铁骑空成灰烬。
华容道上，曹公哭拜于地，关羽将军回马长叹。
罢了，自古忠义两难全，以关羽一命报曹公故旧之情。
众将回了夏口，皆有所获，玄德公笑意盈盈。只有关将军不获一人一骑，空身回营，默默跪地求死。
孔明不禁想，若关羽擒得曹操来，一切又将如何。
忠义之间，先生当选哪一样？梦中那人浅笑，却是不曾见过的摄人心魄。
徇私情而乱法度，非为臣之道，亮自当以忠为先。梦中自己依然刚直肃穆，不留余地。
瑜亦然。那人敛了笑容，隐入幽暗之中。
公瑾！眼一睁，却是天将明。

…
一日闲暇，孔明焚香奏琴，思绪万千。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不知所示，抑或是不知如何示？
（意：责任大担子重，使我担任不起。掌握着一些珍宝，不知向谁表示。）
“军师还在摆弄您的破琴？”张飞提了纸笔入帐来，“军师来看，我绘的美人图，有何处不妥？”
“鼻略高，眼无神。”孔明随口敷衍。
张飞倒像见着妖怪，瞪圆一双豹眼“今日军师竟不与我打哑谜，实乃怪事。”
孔明但笑，“若世人都似张将军般率直，倒不失为一件幸事。”

…
公瑾遣使询问南郡之事，玄德只道都督先取，使者走后玄德黯然红了眼眶。
“我今孤穷一身，无置足之地，欲得南郡，权且容身。”
孔明见此景，伏地长拜不起，主公落魄，臣子之耻。孔明一生，唯将不负主公三顾之情。“亮当为主公取南郡。”
“周都督南郡预伏中箭。”探子飞马来报。
“主公。。。。。。之幸。”
“周都督已击退曹仁。”帐外急报来时，众将肃然待命。
“主公取南郡之时到矣。”孔明挥扇而立。
孔明策马到得南郡，便见赵云将军开城来迎。
“以军师之计，已得南郡、荆州、襄阳。军师为何反不喜？”

…
傍晚，鲁肃带了孙权诏令来访，见公瑾独坐于凉亭中。
“公瑾箭伤未愈，还应好生休养。”鲁肃皱了一双眉，伸手就要拉他，却在他安然目光下收了手。
“子敬你看，今日明月可升得早些？”公瑾望着那满月。
鲁肃不知他为何如此说，只答道“是升得早些。”
暮日西沉，皓月当升，世间公理。
“刘备枭雄，必为后患，吾等当为主公除之。”公瑾朗朗而笑。
鲁肃正待反驳，却觉得他那笑容倒似暮日，熠熠光华转瞬将逝，不由得悲从中来，敛了口。

…
那日，刘备携着孙夫人渡江，孔明就站在江岸上。
公瑾骑着马，率军追到江边。
就这样遥遥相对，如两尊石像。不忍见凄然神色，眸中深痛，执扇的手和握刀的手，都生生掐出血来。

…
又过半年，公瑾自请领兵攻打西川，行至巴丘城时箭伤宿疾一起发作。
榻上清理几次也挥不去血腥味，怕是不必再清理了。
公瑾突然想奏曲，才忆起惯用瑶琴早已摔坏。取出随身玉笛，只觉笛声空茫寂寥，停了笛音，闭上眼。
“壮志难酬空悲切，断弦残曲与谁听？”
是夜吐血不止，药石无效，卒于巴丘。

…
蜀建兴12年
这天诸葛亮心情格外平静。
不再想先主那句，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不再想蜀内民生忧患，北伐艰险重重。
不再想司马懿，姜维，刘禅，马骥，那些生者的面孔，逝者的容颜。
抚着琴，曲还是那首曲，琴还是那张琴，他就爱那残破的琴音，如泣如诉。
只是少了笛音，少了江风，少了那人。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沮南土。”随着琴音吟辞，也不知什么滴落在弦间，没入琴身裂痕。
（意：初夏的天气盛阳，百草万木茂畅。我独不息地悲伤，远远走向南方。）
亮之不幸倘能为主公之幸，亮无憾矣。只盼汉室重振天下归心，再无战乱。
望着帐外朗朗星空，公瑾曾说，为将者，当驰骋疆场，马革裹尸。
公瑾能做到，孔明亦能做到。
五丈原秋风萧瑟，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待到天明时枫叶飘落满地。



出师未捷身先死
长使英雄泪满襟

1　《梁父吟》古曲，讲贤相晏子二桃杀三士的故事。
2　文中古辞摘自　屈原《怀沙》
3　公瑾遗言摘自　周瑜《长河吟》（原文可能已失传，疑为后人补写）

此文为抛砖引玉，语言能力为零的某顶锅盖上。


谢谢各位大人的捧场。
从来不曾写文，会写这篇完全是出于对都督和丞相的敬爱。想写雅量高致的都督，想写心怀天下的丞相，这两个人若能相遇相知，该是何等幸运。提起笔，又深责自己言语无能，辞不达意。

To　无月当：
　　本来不想写悲文，但一想到两位的性格，就不知不觉往悲文写了，自己也虐得不成。
　　各位大人，谁来给个Happy　Ending吧！
To　凝筝：
　　因为我很喜欢张飞，所以不小心就把他写进去了。
　　我以为两人若能相知必有相同之处。亮和瑜的相同之处恐怕就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
To　非鱼_：
　　过去常觉得都督的一生都遵循他的信念而活，少年得志应当是意气风发。看了都督的《长河吟》才想到光芒背后悲痛又有何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