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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流云无迹 by 于烟罗-第8部分

小说: 流云无迹 by 于烟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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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云龙山,天魔教总坛。 
云龙山隐藏在数山之中,山前后方圆十里的树都是按照五行八卦的阵势种植的,普通人挨着边界便会迷路,绕来绕去始终绕不出五里路,若是有幸运的人进了距离云龙山方圆五里的地方,便会被教众所杀。山上土地肥沃,草药、粮食皆可生长,半山腰还辟了了很大的平地养禽类,可说是真正的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 
程璃俞刚进了云龙山的地盘便听得头上风声有些细微的变化,知道是看守边界的人向里面报告有人进来了。从前他进云龙山都是走后山,没有走过前面的路,云无迹也很多时候守在他身边,普通教众根本不认得他。可认得又如何?自己已经被驱逐了。程璃俞自嘲地笑了,往前走着,这天然的阵势难不倒他,很轻松地,他就走了五里路,进了总坛的禁区。 
耳边细微的声音更加多了起来,明显是有许多人开始布阵,自己往前一步就多一步的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跃出个人来击杀自己。程璃俞目不斜视,望着那云龙山的山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见到云无迹。 
随着前进的步伐,奇门遁甲的布置越来越蹊跷了。程璃俞把手按上腰间剑柄,警惕路面和周围的动静儿。有人要出来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公子走错路了吧!”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林间传来,随着那声音,一个农夫打扮的汉子走了过来,浑然不觉他那身打扮和这林子的气氛有多么的不协调,手上还拎着捆柴,表情自然无害,像是乡野间常见的质朴农人。 
“是荆无堂的葛震岳葛堂主么?在下姓程,想求见教主。”程璃俞早先听过云无迹讲座下教众的事情,其中包括眼前这个葛堂主,看上去和善,可杀起人来就跟农人割韭菜一样毫不手软,手上功夫偷习自少林,本来被寺里的人捉住要割断筋脉,路过的云无迹救了他一命,自此跟随效命,四年前升为荆无堂堂主。 
葛震岳接过程璃俞抛过来的腰牌,仔细打量了程璃俞一阵。教主身边有个姓程的男宠,这个事情四大坛主知之甚详,而地位高一些的堂主也有所耳闻,他便是其中一个。看着程璃俞的秀美容貌和手中那只有坛主才能持有的腰牌,他便肯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教主宠幸的人。巴岳山上云无迹和程璃俞断绝关系他还不知道,所以还是摆出恭敬的姿态施礼。 
“程公子,我这就命人禀报,请程公子到前面休息片刻。”葛震岳虽不齿以色事人的男宠,可教中等级分明,持了何种腰牌就是何种地位,他礼数是不可少的,说罢命人请程璃俞到不远处的茅屋前喝茶休息。 
程璃俞把腰牌交给葛震岳,心中忐忑。云无迹会见自己么?他看着桌上的茶盏也没有心思去动,刚才葛震岳眼里的那一丝轻蔑他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不想理会,在教中谁不是那么看自己的呢?若是云无迹不愿意见,自己该以如何的面目走出这里…… 
胡思乱想间,回禀的人已经到了。那人在葛震岳耳边耳语了几句,葛震岳嘴角上的轻蔑便再也没有隐藏,面带嘲讽冲程璃俞走了过来。 
程璃俞看着葛震岳的表情,心沉了下去。 
“程公子,上面说教主不见外人。您的腰牌是我教中之物,留在您身上也不合适,便收了回去。请程公子您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下次若是踏入我教的禁地。呵呵……”葛震岳笑了两声,鄙夷的神色更加明显“教主有领,擅入者格杀勿论,即使……是您。” 
程璃俞听了这话如雷轰顶,缓缓转过身向外走去。格杀勿论?格杀勿论!是说自己么?他真的一点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不过一个男宠,还想爬到天上么,教主宠幸过你就该满足了,以为自己是什么角色?不过张开腿让男人玩儿的主儿……”葛震岳和手下耳语,可那声音却刚好能让程璃俞听到。 
程璃俞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告诉自己这人许是没有送信到山上,或者那口信带到了坛主的手里,云无迹根本没有接到。自己不该从这条路走,应该去后山那边。以自己的功夫,悄悄潜上山应该没有问题,这样,别人就不会阻拦自己了…… 


19 
这信念就支撑了程璃俞又赶了十多里的路到了后山的地界。为了躲开巡查的教众,他一直水米未进,屏气凝神,避开所有的机关和人,等月上中天之时终于到了后山脚下。 
上山的路程璃俞很熟,和云无迹走过多少遍了。他甚至记得在何处,哪块岩石的旁边长着什么样的花,那花儿春天是什么样子,夏天又是什么样子……记得野花开得正盛的时候,他施展刚跟云无迹学的新的轻功招式爬山,结果云无迹走到路边停了下来,从路旁摘了朵小黄花别在了他的领口,说很配那身白衣和他秀美的脸庞……如今也是山花烂漫之时,只是身边已经没有了云无迹,没有了那朵小黄花。 
程璃俞觉得自己的眼眶红了,他拼命地爬山,想着要早点见到云无迹,他不相信云无迹真的真的就不理他了。 
不会的,不会的。程璃俞心中默念,拿起手中的剑劈斩面前的荆棘,一路下来离总坛云无迹的住处越发近了。当他斩断后门的特制的锁时,力气已经失了七八成,呼吸节奏乱了起来。 
云无迹的住所是云龙山最大的宅邸,分几个跨院,有的用来处理教务,有的用来住下人侍婢,有的给不方便回自己住所的坛主……云无迹则住在藏云阁,那里庭台水榭修得一应俱全,符合云无迹的喜好。 
程璃俞对这里熟门熟路,很容易地就进了藏云阁所在的园子。可刚一进园,他的心便沉了下来自己,被包围了。 
本来被月色笼罩的园子此刻亮起了火把。随着布料摩擦的声音,程璃俞看着二十几个人把自己围了起来。火把的正中便是三位坛主:风佑竹、雪君湘、秦月。 
“私闯天魔教者死。这点程公子你不会不知道吧!”雪君湘皱眉。 
“教主说了不见你,你不信是么,怀疑我们几个扯谎。”风佑竹小小年纪倒是很聪明,猜出了程璃俞的想法。 
“我要见他。”程璃俞不想说别的,也没有别的好说,他只想见到云无迹。 
“教主下令不见你。”秦月开口了。 
风花雪月四坛中秦月的话最少,同时也是最可信的。他一开口,程璃俞的心又哆嗦了下,嘴唇微微抖着,可是还重复那四个字我要见他。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程璃俞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字,神情有些恍忽。 
天魔教规矩甚多,教众没有上级的命令是绝不会逾举的,他们虽授命围杀擅入之人,可坛主们不动手他们也不敢动手,只是胆子大的几个在下面悄悄私语。 
“覆水难收!以程公子的聪明才智想必很是明白这个道理。念在共同服侍过教主的份儿上,你不要逼我们动手,自己下山去吧!”风佑竹摇摇头,他年纪轻轻可晓事不少,当日程璃俞叛云无迹而去,他是最生气的一个,云无迹在他心中和神一般高大,常人景仰已是福分,何况是常伴左右,可这程璃俞总是惹教主动怒,不念记教主的好,反而千方百计的要离开,教主放他走,他走了这些日子却又想回来。这般反复无常,怎配和教主厮守? 
“我要见他,你们无需多言,想杀我便来吧!”程璃俞不听风佑竹劝阻,“呛啷”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剑。刚才风佑竹言语里面的讽刺他听得明白,“共同服侍”么?是啊,他们是教众,而自己是男宠,呵呵,这里面的含义可是大不相同! 
“那就得罪了!”雪君湘一拱手,抢先跃了过来。他是几个坛主里面最明白云无迹心思的人。杀倒未必真要杀了程璃俞,赶走便是。 
风佑竹撇嘴,摆手让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也挥剑上前,和雪君湘两人同时对战程璃俞。秦月看到风佑竹上前不禁一皱眉,虽然不忌讳以多胜少,可风佑竹明显是下了死手,要置程璃俞于死地。程璃俞虽惹怒教主,但是其人自有傲然风骨,如此不是可惜了…… 
程璃俞的功夫得自云无迹的亲传,虽练功时日没有几个坛主多,可进境很快,两年前功夫便已在四大坛主之上。但今日走奇门遁甲的阵费了不少力,为了躲避教众也水米未进,那体力多半消耗在来藏云阁的路途上,此时两大坛主同时进攻,他支撑得很是勉强。 
云无迹在做什么呢?他定是知道自己来了。这番打斗他怎么会听不见呢?真的不想出来见自己吗?程璃俞在剑光交错间依然分神想着云无迹,心下凄凉,出手的速度迟缓了些,风佑竹看程璃俞露了破绽,便一剑刺去,程璃俞回神躲避,堪堪让开,却还是让剑锋削着了束发的丝带。 
剑过风逝,程璃俞满头青丝披散开来,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清莹光芒,衬得那张绝世容颜更增几分凄楚。 
风佑竹见程璃俞眼里苦楚的神情不由住了手,雪君湘也收手站在一旁。一群人就看着程璃俞微微转动头颅,环视周围的这些人,神情逐渐黯淡下去。 
秦月见程璃俞伤心想开口劝说他放弃,还是下山去吧!刚要张口便看程璃俞又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气直冲云霄。 
这剑乃是当初云无迹送给程璃俞的,刚中有柔,可以套在特制的金丝绣带剑鞘中盘在腰间,那长型的玲珑环扣便是剑柄。此剑做工异常精妙,是数百年前仙逝的造剑大师东方宗清的最后作品。传闻东方宗清可探知生死,于是在自己死前花了十年的时间采集天下的奇花异草作为燃料,在熔铸的液体里滴入他尝遍百草的血液,用烈火不间歇地整整烧炼了一年才造出了天下奇剑龙凤。 
传说中“龙凤”通体雪白,夜里看去竟有透明之感,每当杀气近身便会微微低鸣。剑若出鞘仿佛龙游入海、凤翔九天,剑气逼人而不可多视。东方宗清炼罢此剑后仰天长叹道:吾此生练成此剑,再无遗憾。 
此时此刻,程璃俞缓缓举起了剑,盯着周围的这些人看。风佑竹被他眼里的杀意骇到,不由自主地将手中剑一抖再次上前。程璃俞看出风佑竹的动向,迅速攻出一剑。风佑竹见势不妙,躲是躲不过去了,便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打法,将剑平平送出。若是程璃俞杀了他,程璃俞自己也会重伤,保命关头,只能倾力一搏! 
程璃俞看风佑竹使出了这种招式,嘴角竟然扯出一个旁人不能察觉的笑意。他在剑刺上风佑竹的瞬间转了角度,与风佑竹擦身而过,可自己却不躲避风佑竹的剑锋。风佑竹大吃一惊,忙抽手,可那剑势已是收不住了。 
众人屏息间就见风佑竹的剑尖刺入了程璃俞的身体。 
程璃俞听着那细不可闻的皮肤撕裂声,等着剑穿心而过。他抬头望了眼藏云阁的窗,心说你真的真的就不见我了么?倘若如此,我便死在你面前也好…… 
雪君湘和秦月见此大骇,心说佑竹你怎么如此糊涂?若是教主真想要杀了程璃俞何苦让你出手,要杀也是自己杀啊!如今程璃俞自己有寻死的念头,借了你这一剑……两人都想出手去救,可却来不及了…… 


20 
程璃俞眼睛死死瞪着那扇窗。 
它开?还是不开?这么些年,自己竟然还有和云无迹一赌的想法!他可以肯定云无迹在窗后看着自己,那种感觉是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云无迹不会让自己死的,不知何故他坚信这一点,为了证实这一点他也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一试。 
剑刺入的时候,程璃俞的心凉了一下,可是还没有躲,他要赌下去,但随着剑刺入的越深他的心也一分分地沉了下去。 
云无迹,是我输了么?程璃俞凄然一笑,要挺胸迎那剑入心…… 
生死关头,一颗石子破空而至,夹杂风声的破碎,击到了风佑竹的那柄剑上,迸出很清脆的声音。那石子微小,力道却大,撞歪了风佑竹的剑,让剑尖在程璃俞的胸前划出一道血口,却没再深入。 
程璃俞也被那力道弄得倒退两步,他稳住脚步抬头望了眼藏云阁的窗。窗户洞开,可窗前没有人。 
“你们都下去吧!”一个声音从窗里面传出。是云无迹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三个坛主一听赶紧躬身施礼,带着教众退了下去。 
程璃俞看着那窗,希望云无迹能出来,让自己见一面。可等了又等,什么动静也没有。 
云无迹,你还是不出来见我对么?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到你见我为止。程璃俞没有挪动脚步,也不理会胸前流血的伤口,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窗。 
一只手伸到了窗前,程璃俞看着那只手,心不由狂跳。他出来了么?他会看自己一眼么?程璃俞看着那只手臂伸出来又缩回去。 
云无迹关上了窗…… 
夜风吹过,吹得程璃俞的心好冷…… 
过了多少个时辰呢?月亮落了,日头升起。有仆人进出藏云阁,也有那三个坛主。可谁也没有看程璃俞一眼。仿佛他是园中的一棵树,一株草,一块石头。摆在那里就够了,不需要人们的注视。 
程璃俞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手里仍然握着剑,呆呆地看着众人进出藏云阁。直到日落月又升。 
园子里恢复了安静。程璃俞木然看着窗,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程璃俞忽然笑了一下:这么些年,自己终于见到了云无迹如此狠心的样子。曾见过他抛下那些侍婢和男宠的绝情,那些人无论如何哭着求他留自己在身边,他也不会理会,只叫人送走便罢。如今,轮到自己!可昨夜他为何救自己?如果不救,岂不是一了百了…… 
不吃不喝两日了,昨夜受了伤,今天又站到了半夜……程璃俞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凝血的伤口,嘲笑自己竟然如此,这个样子,岂不是下贱! 
“呵呵呵呵……”程璃俞忽然笑出声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他再也支持不住,宝剑落地,人也摇摇欲坠,努力稳了下身形可还是摔倒在地。 
“龙凤”落于尘土之中,月色透过剑身,晃得尘土中的砂砾蒙上一层光泽。程璃俞看着那剑,果然是珍贵的兵器,可惜在自己手中,浪费了这宝物。 
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程璃俞伸手要去拿剑,却看到剑前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他一哆嗦,缓缓抬头…… 


21 
云无迹! 
真的是云无迹!依旧一身白衣,宛若天外仙人的云无迹。 
看着云无迹用一双冰冷的眼眸望着自己,程璃俞想说的话便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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