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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夏之坂道 作者:流幻泽-第11部分

小说: 夏之坂道 作者:流幻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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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动静不定的天空,流云变幻莫测。他如此地执着于窗外的天空,好多次海宁就以为他将要站起身,从洞开的窗户一跃而出。然而他终究没有跳,他始终规规矩矩坐着,只有风偶尔吹动他的发梢。 
总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星期天的时候海宁想办法把群拉到街上。天气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下雨,风有点干燥,吹来一股糖炒栗子的味道,海宁牵着群,沿着青色的麻石路闲逛。群的手小小的,凉凉的,可以整个握在手心里。海宁也曾经握过这样的手,在哪里却想不起来了。海宁自觉上了年纪,记不住事了。 
群老老实实地跟着海宁走,对外界的一切都表现出漠不关心,也许他的生活的是另一个世界也未可知。群均匀地迈着步子,轻盈得像海兰的舞蹈。海宁并不愿此时去想姐姐,但只要看见群,就没有办法忘记她。她已经深深植根于这少年的身上,如同影子一般成为他的一部分了。 
由此海宁对姐姐也有了一些恨意,姐姐为了个人的幸福,抛弃了自己的丈夫,抛弃了自己的孩子。海宁不知道有什么力量能够使一个母亲这样做,因为海宁没有恋爱过。海宁和玲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一开始就是以婚姻为前提。虽然玲也离开他了,但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时,起码带上了女儿。 
当海宁在想这些深奥的问题不知何时群不见了,等海宁发现时,已经不见了群的踪影。还没有想可能发生的状况,海宁的血压就升高到危险值。海宁没时间责怪自己,赶紧往回找。海宁害怕起来,妻女失踪以来他还没有这么害怕过。那孩子可能到哪里去?他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说话,这一刻如果找不到群,海宁不相信还有谁能够找回他。 
海宁慌慌张张地询问每一个路人,查看每一个形似的小孩,时间在这种时候特别焦躁,他不知道报警有没有用,还是问了最近一个派出所的地址。有人好心告诉他看见路边有个年纪相仿的小孩,他立马冲了过去。 
是群。 
那孩子蹲在地上,直直地盯着拴在长凳上的一只小猫。小猫才满月大,灰色的虎斑皮毛有点凌乱,怯生生地躲在凳子腿后面,圆圆的明亮眼睛忽闪着。群的眼神也与平时不同,带着某种执念,他向小猫伸出手,也许是想解开拴住它的尼龙绳,也许想要抚摸它的头,在他白皙的手指触及它之前,小动物竖起全身的毛发胡须,发出威吓一般的唬唬声,并且飞快地搔了他一下。群却一无所感一般,仍将手伸向小猫。他一次一次被猫的利爪所伤,一次一次想要将小猫抱起,黑色的眼中并没有任何波动。 
“小群。” 
海宁这样叫时,他并没有听见的任何表示。海宁只好走过去,扶起他,看见他手上的伤口逐渐渗出鲜血来。海宁心疼地把这双小手笼在手心里,想要温暖它们。 
“小群,对不起,舅舅不对,舅舅不该让你一个人呆着,走丢了怎么办?……怎么办……” 
群依然沉默地看着,其实什么也没有在看。 




午夜时窗外在下雨,所以海宁想是被雨声惊醒的。他揉了揉眼睛做起身,去看看群有没有踢被子。海宁握着几近电源耗尽的昏黄电筒,打开群的房门。雨淅淅沥沥打玻璃上,就像是冬天到来的讯息。海宁轻手轻脚走近群的床头,看见他缩成一团,小声地啜泣着。 
“小群,冷吗?” 
海宁轻声问道。群闭着眼睛点头,眼泪在橘黄的灯光下闪着光芒。海宁俯下身,两手把他抱起来,好轻啊,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重量。海宁不费力就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等他也躺上去,孩子就怕冷地依偎着他,紧抱着他的手臂。海宁掖好被子,关上灯,在雨夜中听着小小心脏的脉动,睡着。 
自从和海宁一起睡以后,群的状况有所改变。每当海宁叫到他的名字,他会缓缓转过头来,用木讷的表情看着海宁,对海宁说的话做出点头或摇头的反应,或者一直呆呆看着。海宁认为这种改变是值得高兴的,毕竟这孩子到家里来也有大半年了。称这个地方为“家”,也是最近才有的事。海宁公司的事情都比较顺利,所以下班以后的时间都可以陪群。白天时群仍然可以对着蓝天看上一整天,海宁却会担心他会觉得无聊,给他买了许多小人书看。像大多数小孩一样,群撕掉了很多页数。这时候群的心智仍像个幼儿,虽然他的实际年龄有十四岁了。海宁每天回家要收拾被群撕毁遗弃的书页,有可能的话还要把它们粘起来。有时海宁发现上面会有圆珠笔画的小人们,往往会给故事另一个结局,一个美好的结局。所以海宁又买了图画本和彩色笔给他。群学画的速度相当快,有时海宁会怀疑图画本上的画是印刷的。 
小时侯姐姐也是很会画画的,画得比洋画片上还要好看,连老师都要请她画像,学校里的黑板报自不用说。所以姐姐去了北京,去学油画。海宁不知道姐姐在中央美院里的生活,但海宁知道姐姐那时侯就爱上了某人,那个连他也不可以知道的某人。 
海宁摇摇头,对自己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去想。现在该想的是,要给群找个美术老师。 
给群找的美术老师是一个退休的中学教师,也是学油画出身的。美术老师同时叫五个中学生,都是考美术专业的,他对于像群这样有障碍是学生都也没不乐意教,只是学费有收得高些。群第一次背着画板去时,老师要他排竖线,他把铅笔折了就跑回家了。后来老师打电话给海宁,海宁说群自己不肯学他也没有办法,老师似乎也了解了,只收一节课学费好了。 
群似乎不适应和他人一起学习,所以也没有办法上学,群生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生活在封闭的房子里,也许他曾经向海宁张开了一条门缝,但他也只是看见里面的风景,并非真正进入其中的人。 
这孩子,难道要一辈子孤独下去吗? 
海宁忧虑地想。 




值得庆幸的是,群还是以其他的方式与世界连起来了。 
海宁都不知道,群是在什么时候学会了用电视机。群热衷于看电视,儿童节目、妇女节目、新闻节目、科技节目,连广告也看得津津有味。海宁也试过在电视机前坐上十二个小时的,结果泪流满面——用眼过度。当群爱上电视后,海宁的地位直线下降,常常叫他十几声都没有反应。不过有一点例外,那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群还是会钻进海宁的怀里,像十分粘人的小动物一般。 
那一天是星期天,海宁用双喜压力锅炖排骨汤。海宁始终认为群瘦弱了,应该多补充营养。实际上现在的群比以前胖了,也长高了,不再是一脸菜色,不再是体弱多病了。海宁是一个不擅于用语言表达自己的人,所以他的模式是少说话,多做事,每天做好菜给群就是他的表达方式。 
高压锅的气帽吱吱地喷着蒸汽,欢快地旋转着。海宁看钟已经快十二点了,于是在厨房喊群吃饭。喊了几声也不见人影,意料之中。电视里呼天抢地的嘈杂,大概是在放电影。群喜欢电影,胜过其他的电视节目,所以这样叫他是不会反应的。海宁把红方格围裙解下来,抹了抹手上的油污撂在灶台上。 
群果然在看电影,海宁也看过的,《妈妈再爱我一次》,一听主题歌就知道。 
“小群,吃饭了。” 
群直直地坐在电视前,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小群。” 
海宁干脆地拦到他与电视机之间,恶作剧地想,这样遮住了屏幕看他还怎么看。然而这一刻海宁所看到的,是所有优秀的影像节目所无法比拟的冲击。他看到的群,第一次表露出感情,第一次哭得如此伤心,眼泪从他温润的黑眼睛里流出,如同露珠滚过荷叶,晶莹地落下。他轻轻地啜泣,连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到心酸。海宁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温暖。群就在他的怀中,长时间地哭泣着,颤抖着。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快宝……” 










有多少人听到这首歌不会动容?有多少人听到这首歌不会伤感?这一首萦绕于我们童年的歌谣啊,至今仍会令我流泪。 


夏之坂道 春伤(12) 

当我在某一天早晨醒来,我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因为,房子里没有他的气息。 




春伤 


我和郑海宁的关系好像并不仅止于法律文书所赋予的权利与义务,这种关系延续了五年,止于他的失踪。我曾经生气到要登报声明与他断绝关系,但仔细算来法律条文已经失效了。我没有关系可断,还得接受他的律师定期划到我账户里的学费和生活费。所以我带着菜刀去见他的律师,律师告诉我他现在已经在美国了。 
美国是一个什么地方我知道。那里有麻省理工学院,那里有迪士尼乐园,那里有自由女神像,那里还有郑海宁的前妻和女儿。我不知道她们长什么样,他的前妻在离开他时带走了一切,一切可以证明她们曾存在过的证据,连全家福都被剪去三分之二,剩下郑海宁一个人苦涩地笑着。郑海宁决口不提过去,我也无从了解她们。也许守着他的回忆,他会觉得比较安全。 
我从来都没想过郑海宁会离开我,所以没防备他突然消失。他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把他当成我最重要的人。他的生活里只有我,我的生活里只有他。我没有怀疑过我的生活方式,没有怀疑过我们的生活空间是如此狭小。话说回来,又有几个人闲着没事想要自我否定呢? 
现在我得重新审视我自身,审视我的价值。郑海宁在一夜之间(也许是早有准备)人间蒸发,他结束了自己的公司(我去时已经人去楼空),连行李都没有准备就飞(估计是坐飞机)到纽约去了。 
我没有打算去追他,因为那时我的英语不及格。并且,他是丢下了我才去美国的。 
我被郑海宁抛弃了。 




我不否认,我对郑海宁的依赖超过自己的父母,那是一种比被一般人称之为亲情的东西更深刻的感情。现在想起来,那就是爱罢。我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如何植根于我本身,等我发觉时我已经离不开他。 
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顺利地长大了。然后我发现,其实人的适应力很强,没有了郑海宁我也可以健康成长,没有了郑海宁我也不会少块肉。甚至,这个人已经开始淡出我的记忆了。 
我重新有了自己的生活 。我找了正经的工作,虽然还是算自由业者。我有一个年纪小蛮多的女朋友,多少有点愤世弃俗,但还算可爱。我谨小慎微处理和上司和同事的关系,一个月看两次医生。只要工作不是很紧,我都勤快打扫卫生,室内保持通风定期杀虫,地板经常打蜡,垃圾出门就会带出去,简直是家庭典范。 
这样的生活可能无趣,但很平稳,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夺去什么。 
我的女朋友来自名门望族,也不见有什么千金小姐气质,是一个没有音乐便不能活的人。她喜欢恶作剧,没什么口德,又有恋兄情结。她走路不喜欢看路,常常一高兴就忘记我的存在,但当我叫她的名字,即使在用DISCMEN听摇滚乐她也会回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我。那时风扬起她的短发,在一瞬间定格。 




最后她也抛弃了我,纯粹因为我不是她想找的人。我没有太多时间反思这件事,几乎立刻就陷入另一个麻烦之中,纠缠不清。当我被逼得无路可逃的时候,郑海宁回来了。 
一如他当年的突然消失一般,他一下子就冲进我的视野里。我没法形容这给我造成的冲击有多大,我只担心我的神经会受不了而崩溃。 
郑海宁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郑海宁。他更加成熟,更加开朗,迷人得就像另外一个人,我都怕自己会再一次爱上这个人。我不知道他现在靠近我是想对过去有所弥补还是别有所图,当他向我伸出手时我还是跟他走了。 
无关乎我是否还相信他。只因为他是郑海宁,我就必须跟他走。 
我知道,纵使我会和他重新在一起,我们也不会回到从前的和睦生活,我知道的。 
我决定和他一起去美国,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考虑的事。我立刻搬到酒店住在他隔壁。五星级酒店订机票的速度真不是盖的,明天最早一班,从香港转机。 
我即将要离开生我养我的祖国,心情还真有点激动,我想要给过去的熟人打电话,却发现我已经跟他们告别过了。真是无趣。 
我已经腻烦了殴打枕头的行为,电视也没有可以吸引我的地方。我记得以前也还中意窦文涛,可是转到凤凰台只有台湾腔的女主持嗲声嗲气地说话。我把遥控扔进垃圾筒里,出去逛超市——就在酒店一楼。 
我买了一堆薯片可乐之流,还有一个速写本,一支沾水笔,一瓶碳素墨水,一张比约克的专辑,回去房间。 
是谁说我吃垃圾食品来着? 
我很喜欢比约克的冰岛民谣。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她的歌,已经记不清了。应该是受到郑海宁的影响,他以前收集很多西洋音乐的。我给DISCMEN装上新电池,就要出发了。 




我们的行程受到影响,因为郑海宁得重感冒。他不准我进他的房间,因为我是易感人群。他发着烧,卧床不起,给我打电话时声音很虚弱。毕竟年纪大了,长途旅行不适合他了。 
这一天我跟郑海宁打了很多次电话,他一直咳嗽,令我心神不宁。我给柜台打电话,叫他们派医生来。 
这一夜我睡得不安,总听见郑海宁咳嗽。有可能只是幻听,酒店的墙没有那么薄。我反复做着同一个梦,一个圆圈和一条直线,我在画,我在不断地画。四点时我睡着了,直到有人来敲我的门。我并没有马上清醒,我反射地寻找声音的来源,隔了好久才明白是有人敲门。我打着呵欠拉开门,发现是几个宇航员模样的人,我想我不是非法登陆这个星球的,所以等他们开口。 
“您被即时就地隔离。”为首的一个开口说,“请不要离开您的房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致电柜台,谢谢合作。” 




我再打电话给郑海宁已经没人接。我打电话到柜台问,他们也含糊其辞。每顿饭都会送到门口,菜式可以先到柜台订,还有报纸和杂志,整版整版的无聊。 
我被监禁了。 
因为电话需要转总机所以我拨靖岚书店还有些担心,结果却接通了,总编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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