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行-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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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过这一箭。
杜还剑落后他两步，又牵挂着路君玉，火焰箭来得太突然，虽然有燕之宁那一声提醒，他仍然是呆了一下。
他这一呆的时间非常之短，只是眨了一下眼而已。
但仍然已经来不及。
箭尖上炽热的火焰已经逼近面门，他甚至感觉得到面颊被烤得发痛。
“铮”的一声，一支剑横过来格开了火焰箭。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连耳边路君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
“笨蛋，”路君玉剔着眉看着他，小声的骂：“反应又那么慢，要不是我，只怕你还没走出唐门就死掉了。”
杜还剑仍然恍惚着，那支箭在他眼前燃烧的模样仿佛刻在了他脑海里。
不，是一早已经刻进去了，只等这支箭来开启封印。
他的脸惨白一片，眼睛空洞的瞪视着前方，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身子颤抖着，如风中落叶。
但此刻的局势显然不容他发呆。
更多的暗器如急风骤雨般射了进来。
“你想死啊？”路君玉闪开两枚丧门钉，见杜还剑仍然不言不动，忙反手出剑为他格开暗器，一把将他拖到自己身后挡住，免得他无端送命。
那一轮暗器之后，突然便静了下来，就好象一只屏息的猫静侯在洞外等着自投罗网的老鼠。
燕之宁和路君玉都狐疑的看向了唐老太爷，却见他脸色铁青，白须颤动，怒声喝问：“什么人敢在大厅外放肆？”
谁也不敢随意离开大厅一步，因为，没有人知道外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怎样的局势。
唐老太爷是何等样人，刚刚居然有暗器来袭，外面的守卫却没有一丝动静，在自己怒吼后也没有人采取任何行动，由此可见，大厅外已经被别人控制了。
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老爷子，事发突然，不得不出此下策，待此间事了，我们兄弟几个自当听凭老爷子发落。现在，还请老爷子和几位贵客留在大厅内，不要出来的好，暗器无眼，伤了谁都让人过意不去。”
唐老太爷吸一口气，突然便平静下来，仿佛从来就没有生气过，甚至面上带着微笑：“原来是阿若，那支火焰箭的尾羽有所改动，箭尖处微带弯曲，用来改变飞行方向，想来是制器堂的新作品吧？你干得很好。”
“多谢老爷子夸奖。”制器堂堂主唐若柔声道：“老爷子，是阿若对不起您的教诲，但是，为了我们唐门三百年的基业，我不能不这样做。”
唐老太爷越发沉稳下来，问道：“你们都不服阿错当上掌门，是不是？”
唐若道：“老爷子，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个意思，只是您听不进去罢了，所以，这件事也是被您老人家逼的。”
“阿错在哪里？”唐老太爷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该知道，未经刑堂审判，私自杀伤同门，乃是死罪。”
“如果我说刑堂也参与此事呢？”唐若笑道：“老爷子，阿错向来深得你爱宠，明明能力不及，却是下任掌门，你以为阿断那么骄傲的人，是肯轻易服了谁的吗？”
唐老太爷变了脸色，低吼道：“传阿断来见我。”
“阿断还有别的事要办，恐怕一时不能分身来见您，不过，等下他会到这里来的，老爷子，他会把阿错带来见您的。”
路君玉啧舌道：“搞什么，刚一认了亲戚，怎么就跑出来这么多事？喂，不如我带你离开吧？”最后这句话却是对杜还剑说的。
燕之宁侧目看一眼杜还剑，见他仍是痴痴迷迷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便按向他肩头，这一按隐隐带力，想试杜还剑的反应。
杜还剑没有闪避，倒是路君玉横掌架开，微怒道：“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试他的反应，你不觉得他很奇怪？”燕之宁突然一声大喝：“杜还剑！”
一双迷惘的眼抬起望他，杜还剑问道：“什么事？”
“你刚刚在想什么？”燕之宁毫不客气的直入中心。
杜还剑苦笑一声道：“没什么，想起一些以前的事罢了。”
“因为那支火焰箭？你以前见过这暗器，印象深刻？还是，你曾经身陷火海？”燕之宁从他的反应猜测着。
“很古老的事了，多说也没什么意义。”杜还剑抬足便向外走，“啊，我该离开了。”
“咻”地一支飞刀直插面门，路君玉眼急手快将他拉开，低声骂道：“你傻了？外面有一堆唐门弟子堵着，你一出门口就得死。”
杜还剑蹙起了眉尖道：“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不出去吧？”
路君玉轻哼道：“为什么不能？你该不是以为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唐门就完事了吧？我告诉你，这辈子我跟定你了，不管在哪里都一样。”
杜还剑不悦的道：“我不喜欢老有人跟着，你既然已经回了唐门，便是唐门的人，不需要我来照顾了。”
“说话讲良心好不好？”路君玉拍了他一记，正色道：“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你在照顾我，还是我在照顾你？要不是我，只怕你不知道被多少人骗去卖掉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骗去当老公老爸的，你说，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到处跑？”
羞怒的瞪他，杜还剑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就算我对你照顾不周，起码在你小时候也没有把你随便丢下，还管吃管住把屎把尿的养了你这么大，你对我说话客气一点会死啊？”
路君玉尚未回答，那边的燕之宁已经偷笑到快得内伤了，唐老太爷虽然心烦于唐门内乱，但也忍不住莞尔。
这时，一道啸声乍起，尖锐而急迫。
唐老太爷忙道：“去窗边看看。”
燕之宁本来站的位置就靠窗，探头望了一眼，应道：“好象是一支烟花旗炮，花开五朵，只是色呈黑灰，所以白天看来特别的抢眼。”
唐老太爷阴着脸，低声自语道：“难道，真的是五堂齐聚，容不得阿错了？还是说，是我把他逼上绝路的？”
四十八
烟花
那支烟花升上半空的时候，秋引云已经背着程子修出了静花轩。
秋停玉虽然帮程子宁包扎了伤口，但她走动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痛，便忍不住的微微抬起头伸后摸了一下后背的伤。
这一抬头，便看见了那支烟花，而她的脸，也顿时变了颜色，疾声道：“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快，我们要快一点离开这里。”
秋引云脚下反倒慢了一拍，不知怎地，竟想起了唐断，想起他临去前又回身望着自己，叫自己小心，那炽热的眼光，回想起来，竟似带一分决然的绝望。
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眼神？
为什么，他要把能克制唐门暗器的天罗地网给自己？是一开始已经预料到有这样的情况了吗？
但他没有时间多想，程子宁见他缓下了脚步，回身道：“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快走啊！”
“好！”秋引云吸一口气，大步追上了程子宁和秋停玉。
从离开静花轩一路过去，都没有看见一名守卫，虽然没遇到什么阻碍，但他们全力奔跑，仍令得程子宁的伤口迸裂，全靠秋停玉扶住才勉强支撑下来。
“不会吧？居然一个人也没遇上，我还想试试天罗地网呢。”秋停玉一手撑着程子宁，看一眼另一手上拿着的天罗地网，大是遗憾。
程子宁身子一震，惊声道：“天罗地网？你们由哪里得来的？”
秋引云道：“是唐断给我的，他说能克制唐门所有暗器，亏了有这天罗地网，不然今天也没那么容易脱身去静花轩。他倒似一早便知道有人会去静花轩找子修的麻烦。”
“也许，他本来就知道。”程子宁叹一声道：“子修现在情况这么危急，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分心去管唐错了，他只求多福吧。”
“唐断说他去老爷子那里看看情况，总不该是全没防备的吧，老爷子据说很疼唐错，应该不会让他有事的。”秋引云安慰着她。
也不知是因为得到了聊胜于无的安慰，还是因为伤重而没有精力再理会唐错的事，程子宁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道：“别想那么多了，救子修要紧，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秋停玉看一眼程子修，低声道：“是啊，他脸色好白，呼吸也很微弱，真担心他能不能撑下去。”
秋引云疾奔的脚步突然一停，叹一声道：“恐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通向外城唯一的道路便是要经过大厅，而此刻，大厅外站满了唐门弟子，纵然有天罗地网在手，保护众人的周全已殊为不易，更别说要平安闯出去。
“现在怎么办？”秋停玉侧过脸问程子宁，“你总该知道离开唐门是不是还有别的路可走吧？”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程子宁已经晕过去了。
唐断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那支烟花。
他低声自语道：“终于还是开始行动了。”回身看一眼李雪刀和李红剑，突然一挥手道：“别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阿晓、阿锐，你们俩留下，别让人破坏了大事，其他人跟我先过去支援阿静。”
他身后站出两名唐门弟子，其中一名净白俊美的男子问道：“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阿晓，这次行动是逼不得已而为之，不可对无关之人妄下毒手。”唐断冷下脸道：“这两位是老爷子请回来的贵客，只要让他们暂留此地便是，刚刚你不听吩咐擅自使用鬼火的事，待此间事了再说。”
轻轻哼了一声，唐晓脸上微带不平之气，还想再说什么，站在他身边的唐锐轻轻一拉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说什么。
唐断看在眼里，微一皱眉，但时间紧急，不容他再多说什么，匆匆道：“记住了，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先离开了。”
李红剑瞪着唐断离开的背影，忽地莞尔一笑，道：“大哥，看样子真出事了，我想去看热闹。”
李雪刀不想让宝贝弟弟涉险，看一眼唐晓和唐锐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就好。”
“不，这样好玩的事，怎能少了我？”李红剑笑着扑上去扭住他手臂道：“大哥，你不觉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更危险？你看这两个家伙也不像善类，不怕你可爱的弟弟我被他们欺负？”
唐晓和唐锐一人一头守着出口，唐晓懒洋洋的道：“阿锐，你说我刚刚如果多用一枚鬼火的话，现在是不是就没那么吵了？”
一身黑色劲装，薄底快靴的唐锐是刑堂左执法，他比年纪唐断稍长，入刑堂也早，自唐断任刑堂堂主以来一直跟在他身边，对他的脾气深为了解。见唐晓不把唐断的话当回事，叹一口气，想到唐断临去时说，待此间事了，再追究唐晓擅自使用鬼火的责任。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用鬼火？要知道，那只是半成品而已，很难控制，容易误伤旁人，因此不到危急关头，绝不能用。刚刚那种情况，绝对不能说是危急吧？阿晓，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堂主求情吧。”唐锐和唐晓系出一脉，因此好心劝他。
“唐断？”唐晓不屑的一笑道：“我就不信他真敢拿我怎样。可别忘了，我们好歹也是次房的人，而且，我可不是刑堂弟子，他能奈我何？”
李红剑瞟了他一眼，眼波微流，笑道：“只道唐错不得人心，原来唐断也一样难以服众，那，你们到底是打算让谁来做下任掌门呢？”
“你不觉得你太多管闲事？”唐晓冷笑一声，扬起了右手，修长素白的指间夹着几支冰冷明亮的飞镖，“再多嘴的话，我就让你那脸漂亮可爱的脸蛋儿变得和十殿阎罗的阶下小鬼一个模样。”
李红剑却不理他，回头问李雪刀：“大哥，如果我的脸变得和十殿阎罗的阶下小鬼一个模样，你会不会讨厌我？”
以李雪刀对他的熟悉程度，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叹一口气，柔声道：“红剑，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轻而脆的笑了一声，李红剑道：“我当然不会忘的，不过，热闹我是看定了。”笑声未落，他已折腰出剑，剑尖直刺离他较近的唐晓咽喉。
唐晓没想到他毫无预警便出手，险些给他一剑刺中，心头顿时大怒，手一扬，指间飞镖疾射而出。
李红剑反剑一格，挡掉两枚，头一低，闪开一枚，脚尖轻点，身如飞燕掠起，待剩下两枚自脚下飞过，便要从唐晓头上掠出去。
唐晓既然奉命守在此地，哪容得他就此离去，手往腰间皮囊里一探，一把迷魂毒砂迎面洒向李红剑。
“阿晓，不要伤人性命。”唐锐想到唐断的吩咐，再次提醒他。
“不妨事，红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唐晓没反应，倒是李雪刀开了口。
李红剑在毒砂刚一扬起的时候便闻到一股腥气，知是剧毒，被逼退回原地，站在李雪刀身边道：“大哥，再不快点，就没热闹可看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最近的武功有没有进步罢了。”李雪刀淡淡的说道，突然手一探，一把扣住了唐锐背心穴道猛地向前一推，让他正对唐晓，自己则拉了李红剑反身飞退。
唐锐武功不弱，只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手一松开，唐锐已得自由，低喝一声：“哪里走？”肩头一震，一线银河一线天怒刺而出。
“是一线银河一线天！”李红剑看得真切，在卸剑阁时，唐断以一线银河一线天对阵展默的剑气，他印象极是深刻。
李雪刀左手拖着李红剑，右掌横切，一股浑厚而犀利的掌力竟将一线银河一线天激得倒卷而回。
“大哥，好厉害！”李红剑忍不住赞了一声。
但唐晓的鬼火也已经追到，李雪刀凌空一掌拍出，内力大盛，鬼火不能近，他沉声道：“你先走，我马上就来。”
“好！”李红剑一见唐晓和唐锐出手，知道李雪刀应付得下，便不再久留，放开大哥的手，避过唐锐的一轮透骨钉和飞针，反身退走。
“去大厅，我来找你的时候，见杜还剑和路君玉去了那边，寻着他们，也是两个帮手了。”李雪刀说完话，吐气开声，大喝道：“回去！”双掌齐出，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至，唐晓和唐锐虽然暗器厉害，内力却不能和李雪刀硬拼，纷纷退避。
唐错也见到了那支烟花。
他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低声但微带迷茫的道：“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应该先去静花轩保护程子修，还是应该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叛乱？
他完全没有头绪，只知道自己原本已经被预定好的人生将会有重大改变。
晴朗的天空，五朵黑灰色的烟花像乌云层叠，不知为何，竟让人心底生起了一种无法说清的寂寥。
四十九
唐门·唐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