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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重力小丑[出书版]-第7部分

小说: 重力小丑[出书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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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样的?”
  “century。”春的发音很标准,“所以,我才会估计那一带附近应该会有火灾,经过我一番调查,结果发现大哥的公司也在目标范围内。”
  “所以你才打电话给我?算好心吗?”
  “我想你大概会被惊到。”
  “拜您所赐我大惊失色。”我假惺惺地恭维了他一句,“那么,连起来就是‘God can talk Ants goto America 280 century’吗?”我把单词连起来后,父亲便很沉着地思考起来:“有两个动词,应该是两句话吧——那么‘Ants’一定是新一句的开头。”他用手扶着下巴推测着,顺带翻译出那两句英文,“神会说话,蚂蚁们去美国。喂,泉水,蚂蚁是以美国为目标的吗。”
  就算他问我蚂蚁的目标我也无能为力啊……“我虽然没什么机会出国,不过从年末年初时成田机场的拥挤情况来看,蚂蚁们对美国有兴趣也不算奇怪。”我有点自暴自弃地回答,“毕竟是自由之国嘛。”
  “剩下的280 century更是无解了嘛。”父亲并没有因为束手无策而垂头丧气,相反他干劲十足,嘎吱嘎吱地从一边的桌上抽出一张白纸,“再说一次,我做笔记。让我来解开这个谜题吧!”
  “哪有什么谜……”我吃惊地问。
  “这如果不是谜那会是什么?这明显就是要传达给什么人的讯息啊。”父亲一口咬定,
  “也不一定是这样吧。”
  “不,这是暗号,一定有它的意义。”父亲显得自信满满。
  “春是怎么想的?”
  “实际上,大哥才是对这方面比较拿手吧?”
  “是啊,泉水,你不是以前就很喜欢这种解谜吗?还记得以前玩填字游戏吧?”
  父亲尤其喜欢讲述我跟春的童年往事。但是大致上,他都会挑我出糗的事或者不愿提起的说,却从来不提我所完成的壮举或丰功伟业。我想,就算我没有完成过,但作为父母的角度,总该有些在他们眼里可以算是值得夸耀的事情吧?


侦探Ⅰ

  我小时候的确很喜欢玩填字游戏。我们家订的新闻报上每个星期日都会登一则填字游戏,于是我每次早上醒来,常顾不得换下睡衣,也不去刷牙洗脸,就摊开报纸埋头解谜。
  一片又一片的空白格子,渐渐地被我用自己所得出的答案填满,这样的过程让我感到沉醉而满足。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喜欢自己一步一步找出真相。
  我还记得有一天早上,当我打开报纸,却发现填字游戏的空格已经被人写下了好几个单词。罪魁祸首正是父亲,当然,他并没有恶意:“我觉得这次的题目里有几个单词你可能会解答不出来,所以先帮你填了进去。”
  我却立刻发了脾气——他们是这么说的。实际上我并没有关于我狂暴化的记忆,一切都源自别人的事后告知。
  “那个时候,你一边嚷着‘我想要全部自己做的!’,一边哭着撒泼打滚。”
  “我也记得哦。当时我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想‘大哥怎么一点都没有兄长的样子啊’。”
  “你怎么可能会记得。”
  “不是啊,我记得大哥气得凶神恶煞的样子哦。”春一边说,一边很愉快地给我取了若干称号,诸如:“字谜鬼”、“字谜魔”等。
  “泉水就喜欢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看书的时候很讨厌先看概要,也从来不看已经进行到一半的棒球比赛转播。”
  “简而言之,就是讨厌中途加入。”
  我差点就要缴械投降,父亲的评语实在是太贴切了。初中的时候我参加的是足球部,如果没能被选为先发队员,我立刻就会失去比赛的动力。其实也不是因为沦为替补而失望,而是单纯地感到了事不关己。“这不是属于我的比赛。”所以,我特别讨厌接力赛。
  “大哥如果是中途加入的比赛就会毫无动力,但是一旦是自己先发的比赛则会变得顽强而热情,而且十分顽固。”春像是回忆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还记得那次吗?越野识途大赛。”
  “这算是借着回忆的名义来欺负我吗?”我举手投降,但是春却并没有停口。
  “当时街道组织了一个越野识途大赛,我和大哥是一组。应该就只有我们两个吧。他一边看地图,一边很潇洒地手持指南针,拉着我的手雷厉风行地赶路。”
  “真不好意思。”我先行道歉。当时我把指南针指示的南北方向完全搞反了。因为“南”也可以读成“NAN”,所以我认定“N”指的就是这个南面。
  “等我们回过神来,却发现我们到了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但是这个时候大哥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要他放弃,他却完全不听我的,还很自信地说:‘跟着我走准没错。’真不知道那顽固劲是从哪来的。”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然后他终于承认自己认错路了,却又很想当然地说:‘朝着太阳下山的方向走就能回家’。结果,没几分钟太阳就下山了。”
  “推理小说里有很多像泉水这样的家伙呢。”父亲的眼光瞟向文库本,“就是那些对分析案情充满自信的侦探角色,好像跟你有那么点像。”
  “不,爸爸,侦探都比较擅长中途加入。而且,他们也不会为了字谜游戏而大动肝火。”我自嘲地说。
  “是说大哥具有做名侦探的潜质啦!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大哥也一定能解开纵火事件跟街头涂鸦艺术的谜团。”
  “这算什么结论呀。”我很吃惊。
  “我期待你的表现哦。”
  “你找那些不顽固的侦探不就好了。”我叹息着指指文库本。
  “现实世界里哪有什么侦探?”父亲摸着书的封面,若有所感。
  “也是呢,现实世界里的侦探一般都是在像征信社那种事务所工作。我们公司因为工作关系时常会委托他们。”我祈祷着就这样岔开话题。
  父亲的眼中闪着光芒:“那么这个侦探有解决什么很困难的案件吗?”
  “怎么可能,也就是拜托他调查个人情报或者寻人之类的工作。”
  “真土。”父亲的口吻就像是没有讨到自己爱吃糖果的小孩一样幼稚。
  “神明一般都是栖息在土气、无趣的工作里。”春插嘴。
  “你这话还有点意思。”
  “那不是爸爸教导的吗?”
  “最近我委托的一个侦探看上去很优秀呢。”我脑中浮现起跟我同时进公司的高木的那个侦探。
  “你雇佣侦探?”
  “因为需要。”
  之后,父亲再次确认了纵火事件的情况,并且一一记录在备忘本上以便复习。而我表面上虽然装得毫无兴趣,暗地里却也在努力记忆。
  “话说回来,”父亲忽然抬起头问春,“你还记得你在刚才提到的那个越野识途大赛之后说了些什么吗?”
  “哎?我?”春被这突然的发问弄乱了阵脚,我暗自窃笑,嘿嘿,好好品尝被人纠缠自己早不记得的往事的滋味吧!
  “你跟泉水最后获得了最后一名。泉水十分失落。而你则一边说着‘我和大哥是最强的’,一边踩烂了指南针,还咒骂:‘这样的规则太可笑了!’”父亲微笑着,“你很生气地说,‘我们两个在一起是绝对不会输的!’”
  “我竟然……”春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说过这种话?”
  “说过的说过的。”我在一边很欢乐地起哄,虽然其实并不记得是不是真有过这回事。


父亲的价值与梵高

  父亲的外表并不健壮,身材中等,是一个看上去有点文弱的男人。他出生于宫城县外一个农民家,排行老五。他不是那种饥肠辘辘,无奈去偷店里面包的坏孩子,但也绝非那种折断樱树后自觉认错,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少年。他不过是个在市政府辛勤工作的公务员,平时也没有什么活跃的表现。既不用烦恼如何作出重大的决策,也没有一群部下听从他的指示,更毋须同谈判对手把酒言欢迂回交际。但凡那些优秀人才所须经历过的种种,似乎都与父亲无缘。
  但父亲却绝非无能之人。我甚至觉得,事实可能正相反。只不过,他不是那种习惯对他人炫耀自己能力的类型。可以说是大智若愚吧,在不需要展示自己能力的时候,父亲总是维持着中庸之道。而仅仅通过几次谈话,是无法理解父亲自身价值的。
  以前,我曾经对母亲曾经这么说过:“不是有一个叫梵高'注'的吗?”
  '注:梵高,(1853年…1890年),荷兰画家,后期印象画派代表人物,是19世纪人类最杰出的艺术家之一。'
  “那个画家?”
  “是啊,那个画家。那个梵高似乎曾经看着伦勃朗的《犹太新娘》'注'说:‘如果我有机会能坐在这副画前两星期,我愿意缩短自己十年的寿命。’”
  '注:伦勃朗,(1606年…1669年),荷兰画家,是17世纪欧洲最伟大的画家之一。文中提到的《犹太新娘》作于1667年,伦勃朗的代表作之一,原画本身并没有名字,后人根据画作上人物的衣服命名为犹太新娘,画中他尝试了很多不同的上色技法。'
  “哦?”从母亲的回答中看不出她是否有兴趣,她只是淡淡地回答,“哦?那又如何?”
  “我只是刚才突然想到,连梵高理解一副画都需要这么长时间,那么想要了解一个人有多么了不起也同样会需要很多的时间。”这都是因为突然想到了父亲。
  “我就可以立即了解一个人哦。”
  母亲还是妙龄少女的时候,曾经是时装杂志的平面模特,当时她已经出落得十分标致。虽然称不上“明艳不可方物”,但却也是清丽可人,一双迷人的大眼,一头柔顺的长发,自有一番风情。而即使是三十多岁的母亲,跟我外出的时候也常被误认为是我的姐姐,母亲是如此令我为之骄傲。现在回想起来,母亲那出众的美丽,也为她招来了不少猜疑与妒忌。甚至连母亲被那未成年侵犯后,还有人会认为这场灾难也许是老天为了平衡母亲那突出的美貌。或许还有人会暗自庆幸:这下终于众生平等了。
  母亲清楚地记得她与父亲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因为工作才来到仙台的温泉。”而当时负责批杂志模特摄影许可的,正是我那在政府工作的父亲。
  “他才开口说话,我立刻就觉得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太夸张了吧。”
  “可不能小看直觉啊。”母亲沉稳地说道。据说提出交往的,是母亲。

  “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父亲是这么描述当时情景的。母亲回了一次东京以后,便果断地辞去了模特的工作,收拾好行李,同时与当时租住的公寓解约,然后便只身再次乘坐东北本线回到了仙台。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去你爸爸工作的地方打招呼啊。”
  “你就不怕被爸爸讨厌?难道你因为自负是美女就一定不会被拒绝?”我问她。
  “你要瞧不起我就瞧不起好了。”母亲像是开玩笑地挺起胸,“但是,我当时就是有预感你爸爸一定会接受我。”
  “直觉之后是预感吗?”
  “差不多吧。”
  不过说起这事的时候,父亲总显得不是很自在:“正常的恋爱应该会更加循序渐进吧。”他说着撇了撇嘴。

  据说,母亲在发现怀上春的时候,是父亲决意要生下的。
  “我怀孕了。”母亲是在七夕祭'注'进行得最热闹的时候对父亲坦白的,在人山人海中。听说当时才一岁半的我正趴在父亲的肩上呼呼大睡。在听到母亲坦白的瞬间,父亲立刻便明白那孩子并不是自己的骨血,而是那场可怕事件所招致的结果。
  '注:日本的七夕祭一般是在公历七月七日,全国各地都会举行各种大大小小的庆典活动。而仙台七夕祭是其中最有名也最具代表性的祭奠,而在七夕的前一天晚上还会举行烟火大会。'
  “好,那就生吧!”父亲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应该是没有在耍帅吧。而当时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跟蒟蒻差不多重的我,应该也不会耍帅。
  于是在七夕祭的最后一天,春最终从被宣告死亡的危机中解救出来。救他的正是父亲。是父亲作出了决定、是父亲期待着他、是父亲对他表示欢迎、是父亲守候着他的临盆,而第一个用脸颊摩挲才出生的春的小脸的,也是父亲。
  父亲第一次跟我谈起春身世的那个夜晚,曾幽幽地感叹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确答案吧。”
  “正确答案?”
  “还有很多人有着跟我们相同的境遇吧?毕竟强奸案多到数不清。也有人打掉了因此怀上的孩子,也有人生了下来。到底是应该生还是不应该生呢?我也不知道。其实是没有正确答案的吧。”
  该生,还是不该生。这并不像是考试题目或是二选一的对错题,的确应该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但是,一般从常识上考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选择生下孩子的应该是比较稀少的吧。但我相信,当时决定“生吧”的父亲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一个值得生下孩子的理由。我也想象过,这会不会同使得母亲早逝的那个病症有关呢?不过实际上,父亲或者母亲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过那个理由,一次都没。其实稍微想想就很容易能理解的,毕竟如果被父母告知“是因为这种种理由而不得不生下你”之后,会回答“这样就好,谢谢,我放心了”的孩子并不存在。不,或许我的弟弟还可能会表现得很稳重乐观,甚至会微笑着说:“多亏了。”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认为有必要去这么做。只有在对将来心存焦虑的时候,才需要去做解释说明。
  “那爸爸你是怎么看待春的?”虽然我因这如晴天霹雳般的家庭秘密弄得一片混乱,但依旧这么问了父亲。
  父亲的回答,或许会改变我的人生。如果那答案敷衍、或者暧昧、或者纯粹是连哄带骗,那么在我心中,“家”这原本的形象将会幻灭得荡然无存。我可能会感觉自己被孤零零地丢弃在一片茫然沧海,甚至会堕落得成为心中没有丝毫信念可言的潜在罪犯者。
  父亲的回答十分迅速。
  “春是我的儿子,我的二儿子,也是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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