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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反骨绯歌-第30部分

小说: 反骨绯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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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没有一个职业比当一名暗卫更适合他,可此时却突然发现,多年的生死不顾,他扛的了一座山的安危,却无法守护一个他想守护的女人。
  
  岑寂胸口一窒,慢慢低下头,看着脚下黢黑的影子。
  
  “昊天成命,锡兹祉福。降福穰穰,降福简简。”
  
  祭典尚在进行,岑寂的出神应是不被允许的。温黙吟微微侧头朝他看去,除了眸色瞬间的变幻,却是只字未吐。
  
  从岑寂换好衣服那时起,温黙吟便不再同他多讲一句话,只有偶尔目光在划过他的脸时,会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念兹戎功,四方其训。以洽酒醴,盛畀故主。”
  
  最后一字归于尘土,祭坛四周一片静寂,唯闻各人沉重的呼吸之声。
  
  祭词颂毕,祭司退至一旁,却不由神色犹豫地朝温黙吟那边望去。
  
  祭酒求福,向来由现任空山老爷亲自为之,而观礼台上除了温黙吟,便是其身侧的岑寂了,显然空山老爷并未到场。
  
  短暂的平静后,温黙吟站起身,扬声道:“各位前辈同道,老爷今日未能前来,还望各位见谅。只是这祭酒之礼不可怠慢,便由默吟夫君代为行之。”言下之意,便是默认岑寂来接替现任老爷的位子。
  
  话罢,数百道目光齐齐看向岑寂。
  
  这时,西首一银发老者忽道:“这代行酒醴之事,从未有过啊。”
  
  温黙吟回头,见说话之人是江湖上甚有头面的人物,不得不顾及他颜面,便温言道:“徐伯,事宜从权,祭典事大,若误了吉时,谁也担待不起。”
  
  徐伯闻言微有不悦,道:“且不论祭天敬酒,就是这当家之位也得要空山老爷亲传才是。况且老爷乃温小姐之生父,子女怎可代父行之?”
  
  温黙吟面不改色道:“默吟并非空山老爷之女,江湖传言子虚乌有。”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是“啊”的一声,群相哗然。
  
  说话之间,只见岑寂忽地长身而起,众人皆是朝他瞧去。
  
  岑寂面色沉静如水,缓步朝祭台走去。温黙吟的目光紧紧随着他墨色的背影,一双杏眼虽带着三分惶惑,却未出口询问。
  
  岑寂走上前,抱起桌上一坛酒,往摆好的三个碗里倒去。
  
  一碗敬天,一碗敬山,最后一碗礼祭亡魂。
  
  岑寂将三碗酒洒入身前黄土,接着后退一步,掀袍对着祭台单膝下跪,扬声道:“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岑寂此酒敬天,敬山,敬空山岭列位先主,绝非对老爷之位心有所想。空山岭对岑寂有再造之恩,岑寂此生不忘。然空山岭之主,有力者居之。岑寂自知才德见识皆不足以服众,老爷一位,是万万不能当的。”说完一起身,转过身来,一袭黑衫在寒风中猎猎翻飞。
  
  在场之人皆是闻言色变,温黙吟心知岑寂多半不会顺从,见此变故倒也不意外。
  
  她款步走至岑寂身侧,脆声道:“夫君来当家,是现任老爷和默吟都认同的,可眼下夫君既出此言,难道是嘲笑老爷不具慧眼么?”
  
  岑寂眉角一动,道:“不是,默吟你误会了。”
  
  温黙吟心下并不希望岑寂解释,紧接着打断道:“还是说,夫君如此妄自菲薄,是想天下人笑默吟所嫁非人吗?”
  
  温黙吟一口一个“夫君”,明里在他人面前提醒着岑寂特殊的地位,暗里却是丢了个极大的包袱给岑寂,逼迫他为了顾全空山岭的颜面,不得不顺从行事。
  
  温黙吟心知岑寂为人行事沉稳严谨,向来懂得顾全大局,因此才会出此计策将他逼上空山老爷之位。
  
  岑寂双唇紧抿,半晌不语,许久,转身面朝众人,扬声道:“各位,岑寂推让岭主之位,只因为在下决定离开空山岭。空山一祭后,岑寂与空山岭再无瓜葛。”
  
  话落,南峰一阵死寂,群雄面面相觑,十人脸上倒有七人是满面困惑。
  
  温黙吟猛一抬头,死死盯着岑寂,目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仅仅吐出一个字后,她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极度震惊过后,众人自是一阵交头接耳。
  
  “若我不许呢?”温黙吟一字一句道。
  
  岑寂迎着温黙吟的眼神,蓦地伸手,轻轻舒展开她皱起的眉头,神色淡然道:“我意已决。”
  
  哗然之声四起。若是不被允许而执意离开空山岭,则会被视为背叛。
  
  其实岑寂这番话委实与休妻无异,只是休妻与背叛空山岭相较而下,倒是甚少有人意识到前者,加之众人对岑寂的决定颇为不解,一时间竟没有人想到岑寂与温黙吟尚存有婚姻关系。
  
  温黙吟如何都不会想到岑寂竟然会选择背叛,她圆睁着眼,一口碎牙紧咬,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可知背叛空山岭的下场?”
  
  岑寂不答。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把裹着淡淡金光的重剑,令人咋舌却不敢逼视。
  
  他向前迈出两步,忽地扯下腰侧的匕首画影,接着右臂一举,将画影呈于众人眼前。
  
  “十二年前,空山岭将此刀赠予岑寂之时,岑寂誓言绝不背叛空山岭。如今岑寂自知食言,理应以鲜血偿还。”
  
  蓦地,他右臂一振,画影脱鞘而出,寒光湛湛,霎时间似乎连阳光都冷了三分。那匕首兀自在半空翻转时,谁也没有看清岑寂是怎么出手的,却听得“噗”的一声,尺余长的画影穿肩而过。
  
  众人皆是一声低呼,如此变故,怕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
  
  温黙吟见状,险些呼出声来。她死死咬着下唇,浑身难以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恨,还是因为怒。
  
  她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抓住身侧供桌的桌角,狠狠扣住不放。她怒视着岑寂,却一个字也未讲。空山岭的声名与岑寂的性命,她终究要选择失掉一个!
  
  岑寂薄唇紧抿,猛的将匕首从左肩拔出。
  
  匕首的青光淹没在一片血色之中,温黙吟清楚地看见那鲜血随着刀刃如箭般射出,在他脚下溅出一朵朵瑰丽的奇葩。
  
  岑寂握着画影的手丝毫不见颤抖,反倒有种俨然的气势,压得四下噤声一片。
  
  “十二年前,是空山岭将我带出血腥残酷的杀手围场。”说话的时候,伤口处鲜血不住渗出,衣衫上的血迹越来越大,岑寂的眼神却越来越深邃。
  
  顿了顿,岑寂忽地一扬手,将尚存有自己体温的尖刃戳入自己右肩。
  
  “若是没有空山岭,岑寂或许早已死在杀手围场严酷的搏斗厮杀中。”说着,岑寂长臂一送,匕首画影卷着一汩血花喷出。
  
  温黙吟面容僵硬如石,她甚至听得见血液轻如叹息般地落地声。
  
  一时间,无人开口讲话,南峰上只剩下穿梭而过的北风和各人沉重的呼吸声。
  
  “岑寂有幸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为空山岭效命。”岑寂缓缓转了一下身子,深沉的目光轻轻扫过温黙吟失色的脸,“更有幸博得空山岭大小姐的青睐。”
  
  温黙吟终于未能忍住,一声轻呼之下,眼睁睁看着那把血刃刺入岑寂的肋下,直至末柄。
  
  “可我辜负了你。”
  
  




老爷

  拔刀的瞬间,温黙吟看到了岑寂脸上的颓然和倦意。
  
  “原来你宁愿去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她平静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抑或是在说着一件于己无关的事。
  
  刀尖上犹自缓缓汇聚的鲜血,滴滴答答坠落在地。
  
  岑寂晃了晃,缓步走至温黙吟身前。他伸出手去,似是要抚平温黙吟紧蹙的眉,却在手指堪堪触及她的时候,蓦地停住。
  
  他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指尖,无奈地笑了笑,收回了手。
  
  “你是我的妻啊,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温黙吟容色一动。
  
  “默吟,我没有什么野心,又容易安于现状,甚至没有想过除了暗卫,我还能做什么,不知道除了杀人,我还能如何。过去我从没有忤逆过你,是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我去争取。可是……”
  
  他的眼神霎时变得明亮,“我找到了让我想穷尽一切也要去做的事。”
  
  有那么一瞬,他的神情像个守了一辈子积蓄的人,终于可以用他毕生的财产去换回自己逝去的年华。
  
  他说过,做自己喜欢的事,到头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终于遇到了,可他要付出的,却是生命的代价。
  
  岑寂的眼神越过温黙吟的肩,眺向远处的天际。他知道那个方向,有一座叫鱼目谷的山,也知道山里有一种叫雪醅露的酒,纵马疾驰的话,不消一天功夫便能到。
  
  真的不远。可他却无法抵达。
  
  他忽然想起了他与容孚的对话。
  
  “十年的时光,有没有磨尽你的悔意?”
  
  “要多久呢?一生吗?”
  
  “恐怕一生也不够吧?你终是要带着悔意入土的。”
  
  “我说,那样的一生,还不如借着十年前那一场大战一死了之。”
  
  那样的一生…… 
  
  岑寂收回目光,发觉温黙吟不知何时红了双眼,却仍努力大睁着,死死瞪着岑寂的脸。
  
  “若我今日不幸命丧,你就当从没有嫁过我。”岑寂仰首,一头墨色长发随风轻轻扬起,“可若我侥幸不死,我想重新选择自己的路。”
  
  温黙吟蓦地怔住。
  
  看着她眉间的挣扎,岑寂忽然笑了,那一笑如穿过浓雾的一束光亮,泛着耀眼的苍白。
  
  “不要为难。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你无关。”丢下这句话后,他咽下喉头淡淡的腥甜,绕过温黙吟,朝东首走去。
  
  岑寂走得很慢。他有些晕,呼吸间牵动着肋下的伤口,引起一阵阵的抽痛,令他不得不放缓着呼吸的节奏。
  
  东首的铁剑派弟子见岑寂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神色立变,皆是一脸警惕。
  
  群龙不可无首,齐掌门死后,铁剑派最年长的沈从容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新掌门。
  
  沈从容虽名曰“从容”,可面对迎面而来的岑寂,握上长剑的手却不自觉的在颤抖,相较之下,岑寂倒比他从容的多。
  
  走至沈从容身前,岑寂站住,抱拳沉声道:“沈掌门,贵派已故掌门虽非岑寂所杀,但也因岑寂而遭毒手。更何况岑寂也确是欠了贵派多条人命,自当血债血偿。”
  
  沈从容勉强压了压心头的惧意,大声道:“你待如何!”
  
  岑寂道:“一刀一命。在下只求诸位下手时避开要害,因为最后一刀,要留给最该留的人。”说着,岑寂似是无意识地向身后看去,目光在那个鹅黄色的背影上仅仅驻留了一个眨眼,便移了开去。
  
  说话的时候,岑寂不得不暗中调整内息,他已感到身上的伤口正悄声无息地外泻着自己的生气。
  
  铁剑派众人一时无人站出,皆是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又想跳出去狠狠一剑解决了岑寂,又怕岑寂反悔,对他手中的画影更是惧怕不已。
  
  沈从容扫了一圈门下弟子,不禁心生怒气,心道再这么退缩下去,恐怕铁剑派以后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况且岑寂已公然判出空山岭,失了靠山,眼下他自寻死路,岂能轻易饶过他。
  
  思及此处,沈从容提剑站出,“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在场武林同道有目共睹,休怪我铁剑派不讲情面!”
  
  长剑出鞘,一声龙吟夹杂着凉风,闪电般穿过岑寂的肩胛,剑光如飞逝白驹,瞬间湮灭。
  岑寂随着沈从容的剑势向后晃了晃。
  
  “沈掌门多虑了。”岑寂抬眼淡淡道。
  
  沈从容眯了眯眼,猛一收手,血箭喷了他一手,滚烫地令他险些握不住剑。
  
  “我来!”一稚气未脱的声音响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拔剑跃出,口中怒喝道:“这一剑为我二师兄而刺!”
  
  长剑穿臂而过,大半截剑刃上血迹殷然。
  
  少年目光森然,毫无惧色,才一抽出剑,斜里便是一道剑光,眨眼间没入岑寂右胸。血沿着剑刃的切口处往外漫溢,胸口微微的凉意几乎要将岑寂的灵魂冻结。 
  
  岑寂抬起头,看了一眼出剑那人,萧索的眼神令握剑的青年不禁一怔,不觉愣在原地,忘了拔剑。
  
  “你忘了拔剑。”岑寂缓缓伸手,握住剑身,内劲一吐,将长剑抽出。
  
  只听得“当啷”一声,青年握剑的手一松,长剑坠地。那青年闻声恍然惊醒,慌忙俯身捡起长剑,退了回去。
  
  岑寂依旧站在原地,鲜血如愈演愈烈的火焰般蔓延,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濡湿了大片衣衫,空气中尽是淡淡的血腥气。
  
  岑寂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混杂着鲜血,一点点地掉落在自己的脚下。他甚至听得见山风穿过他身体的声音,或许那是灵魂在身体内的回响,总之他发觉自己握着画影的手渐渐力不从心了。
  
  他垂下眼,只觉一阵倦意袭来,便要闭上眼睛,忽听得一声脆响,铮然有声,他猛的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耀眼的白。
  
  这是岑寂第一次见到卫骊。
  
  阳光照在卫骊披散的长发上,泛着一片柔和的银白色。
  
  “偷袭吗?”卫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岑寂微微一愣,接着朝一旁看去。
  
  地上有一截断裂的剑刃,一名铁剑派弟子握着断剑的剑柄,神色仓皇的向后退去。
  
  “他的命岂是你这鼠辈要得了的?”卫骊冷冷道。
  
  原来那铁剑门人趁着岑寂一阵恍惚,一剑刺向他的心口,意欲了解他的性命,却在剑刺出的刹那,被卫骊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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