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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天堂眼-第26部分

小说: 天堂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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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男人们奔走相告,到了最后,这个市场逐渐被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和附近的农民(渔民)取代。他们每天清早就去排队,几列长长的队伍像摇摆在江堤中心的大蟒蛇。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不是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昨晚他竟彻夜未归,他一玩起来就得意忘形。
  两条长长的队伍像两条巨龙一样在江堤中央摇摆,几个喝醉了酒的中年男人和拾破烂的老头子陆续加入到队伍中间,全是清一色的歪歪扭扭的中老年男人,几个小个子夹在人群中。林夕阳浑身一激灵,虚汗直冒,她猛地冲过去,冷不防从窑洞里跳出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精神病人,他刚才躲在草地里抓身上的虱子,看到远处跑过来一个女人,他笑嘻嘻地伸展出四肢,像座铁塔一样挡住了林夕阳的去路。林夕阳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林夕阳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一步,精神病人好像擅长玩这种鬼把戏,他用这种方法很容易就把面前这个女人逼到了一个角落。
  林夕阳这才发现他赤裸着下身,他把脏兮兮的器官朝她举过来。林夕阳吓得惨叫了一声,一溜烟逃了出去,她赶紧插入到队伍中间。过了好久,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看,那个家伙正拿着他的玩具水枪在地上扫射,他拿着他的手枪一边横扫一边哼着流行歌曲,他哼着《你到底爱着谁》。
  林夕阳把目标一直追溯到源头,也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她低下头,马上惶恐地看到了一张倒置的女人脸,她双眼紧闭,像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一具木乃伊。只是在更换人的时候她才睁开眼,把钱数一下,再打量下一个男人,启动嘴唇进行市场定价。她用眼角的余光瞟到屋里进来了一个同类,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把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男人,然后若无其事地躺下了。她躺在一个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床上,说是床,其实倒更像一个码头。
  一个光溜溜的女人躺在上面,嘴里清晰地吐着四到四十之间的数字,然后从男人手里接过钞票,一张一张地数起来。那些捏在手上的零钱脏兮兮的,全是一角五角凑成的整数,最大的也只是一元,纸币的四个角往上翘着,像一艘脏兮兮的渔船。
  在这里摆行为艺术或者说身体艺术的白牡丹目无表情地在林夕阳面前完成了一次交易。她吐出一口唾沫熟练地数着渔民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散钞,她数钱的姿势真美,兰花指在空中轻轻敲打,鱼腥味和其他更复杂的气味在她翘起来的几个尖尖的手指间一圈圈地缠绕。
  下一个顾客等得不耐烦了,他辛苦拾了一天一夜的废品还扔在半路上呢,要是被人偷走就太划不来了。他举着两只油污的手,已经做好了往前扑的准备。白牡丹又直挺挺地躺下了,两只沾满牛粪的脚高高地举向天空,在一堆白森森的骨头上晃动起来。林夕阳感到自己无事可干,她从墙角里找来一抹碳灰,在一块空地上写了几个字:当性只面对性,还带来金钱,我们身体的其他又在哪里?写完后,她退出了她的码头。
  在回去的路上,她脑海里一直呈现出白牡丹翘着兰花指数钱的姿势,她数啊,数啊,她便连站在《三官堂》中声泪俱下的秦香莲都不记得了,只有用钞票叠加起来的面子在他们非常漂亮的房子里集体嘲笑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忙碌与慌乱。从今以后,人们再也听不到声腔柔婉的白牡丹唱腔了。
  林夕阳把一口唾沫吐在疯子撒过尿的地方,有气无力地想,这是一个倾倒尸骸和乱石的坟场,幸好在这里她没有找到她儿子。她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场乱仗快把她累趴下了,现在她要回阁楼休息。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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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东方伙同一个美籍华人在乌堡镇江边的趸船上开了一家豪华的“俄罗斯风情园”,这个用上等水泥制造的趸船废弃了十几年,像一栋硕大而冰冷的空房子,里面覆盖着无数层厚厚的青苔和鸟粪。那些干枯了的鸟粪逐渐被岁月风化,变成了硬邦邦的石头。多少年来,它一个人也等不到,就等到了自己。
  直到后来,湖里的野鸭发现了这个环境优美的栖息地,它们霸气地把江鸥赶进湖,自己占领了这个曾经住过人的地方。没过多久,镇上的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些禽类发生了严重变异,野鸭长成了江鸥的形状,江鸥长成了野鸭的样子,人们分不清哪是哪了。江和湖成了它们交替更换的场所。附近下岗女工家里饲养的几只呆头呆脑的鸡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她披头散发地在江堤上疯跑,把镇上几个嫌疑人从头到脚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东方在旧船上看到了几只鸡的尸体,他对那些变异的野鸭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他发现,乌堡镇越来越奇怪了,鱼、鸭发生变种以后,下一步该轮到谁?随即,他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他要把这艘趸船变成一台印钞机。那些不断奔跑的脚丫子会将江边的野草地踏出一条血路来。
  美籍华人是他中学同学,两人一拍即合。东方把阁楼里最后一点积蓄拿到那投资后就消失了。林夕阳被蒙在鼓里。俄罗斯风情园里几个来自西伯利亚的俄罗斯女郎漂亮得如同几只美洲豹子,长长的鬃毛飞扬起来,从寒冷的西伯利亚到这座燥热的小城,她们就急不可耐地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她们的阴沪对着光秃秃的马路拼命呼吸,恨不得把乌堡镇的废气全吸到肚子里,让它变成国际通用的货币。
  乌堡镇的疯狗越来越多,一到晚上就四处乱窜。天生的嗅觉和天生的舌头使它们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动物。没多久,乌堡镇的狗就出现了两极分化:一小群膘肥体壮的野狗耀武扬威地走在大街上,每隔十分钟,就有一个动物被咬,或者被集体奸死,街头横起竖八躺着一些动物的尸体。每天都有动物不名言状地死去。这群耀武扬威的野狗后面战战兢兢地跟着一群瘦弱的小狗,它们有效地形成了一个有节奏的拍马屁小组,总是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遭到奸杀的命运,经常有野狗暴尸街头。它们谁也不想有这种结局,但谁能保证,那群吃过人类兴奋剂的同类发起疯来会不会扑过来咬断它们的脖子。它们结成了一个强有力的联盟。大多数情况下,它们会联合起来对付那些随时准备向它们伸过来的手,那只手藏在黑暗中。
  林夕阳一大清早就出门了。她走在一排老杨树下,准备走出这条彩旗飘飘的巷子,到郊外的荷花池子里透透气,把淤积在胸口的郁闷吐在那里。仅仅是换一口气而已,路途也不太远。她很清楚,她不能走得太远,时间一超过他们预算的范围,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乌堡镇唯一的清水池被酒店、餐馆占满了,他们将污物直接排到池子里。池子里的腐肉、粪便裹着小鱼在里面一起翻滚。水流得很急时,中间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鱼就从那里蹦出来,跳到岸上,挣扎两下后,就不动了。它马上被奔跑过来的人解剖了,成了人们的下酒菜。
  林夕阳刚准备穿过马路,从对面的胡同里窜出一群乱糟糟的人来。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色小鸟堵住了她的道路。她们每人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散发着牛粪味道的竹竿,树枝一般的血色旗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赶走外来妹,还我好丈夫。
  护城河成了乌堡镇的便桶,将全镇的垃圾全吸到了肚子里,正在以双倍的速度日以继夜地发酵,腐烂,然后再呕吐出来。林夕阳被人群挤在一堆猪肉旁。案板上扔着几块剁碎了的猪肉,主人被吓跑了。几十只绿头苍蝇在上面厮杀,它们围绕着这个女人打圈,她赶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是根本不起作用还是她本人失去了耐性,苍蝇越飞越多,已经开始毫无忌惮地撞击她的肉体了,它们将黑屎拉在她头上,肩膀上,这个女人身上布满了零零星星的黑色小点点。
  林夕阳被街上那群义愤填膺但斗志昂扬的妇女所吸引。这真像一场声势浩大的妇女运动。全镇的女人都倾巢出洞了。她们在狭窄的街道上披头散发地吼叫,像一群禁锢了很久的饿狼。她站在一群饥饿的狼群中间,像个异类。这种街头的行为艺术本身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几年来这个破烂不堪的镇被人们折腾来折腾去,水泥路都被踩得陷进去了,二三十时年代留下来的青石板没有一块能完整地显示它应有的姿态,但没有人来理会这群饥饿艺术家。她们身上为数不多的金银首饰在阳光的摩擦下射出刺眼的光芒,这大概是她们身上唯一能聊以自蔚的资本。现在,饥饿艺术家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把她们的男人从那些野女人怀里拉回来。
  林夕阳趁空隙走了几步,一只绿头苍蝇疯狂地追逐着她,把她逼到墙角,看着呈蜂窝状的苍蝇朝她压过来,她感到胃里一阵阵痉挛,骨髓里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咬,这些虫子在她身体内部畸形发育而变成虫瘿。一根小小的血脉容纳了全部,它们成了她身体的组合。
  这时,一股浓烈的浊气直接涌到她喉咙口,浑身的血液汹涌着朝一个方向奔跑。盆腔里淤积了大量的黑色血液,等待释放的出口被堵住了。满街逃窜的老鼠在三角路耀眼的大红灯笼下瑟瑟发抖,然后慌忙地钻进了阴暗的下水道。从按摩房里探出几张惨不忍睹的鬼脸,她们袅着头颈弹唱着“落难公子中状元,私订终身后花园”这一老套的故事。嗓音逼紧喉咙,呱呱尖叫着,刺破了散发着浓烈Jing液味道的夜空。这群嚎春的表子除了调情,更擅长交尾。她们右手伸进男人的裤裆里,左手就伸进男人的口袋里掏钱。男人们借助负压助勃器,在黑灯瞎火的荫道里横冲直撞,像撞一口破旧的老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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