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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第一部 颜夕-第13部分

小说: 第一部 颜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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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说话,紧盯着我,近看时,他比原先清减了许多,脸上的线条如被刻过一般清晰削瘦,更显得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这不禁使我想起初见面时他常常挂在脸上的满不在乎的笑容,还有那双曾经炽热如火的眼睛,我很是替他难过。

  “看来这件事倒真要好好查查,”小候爷也悠然走了过来,我一看到他就头痛,他与金越不同,对付他我根本没有把握。

  “不过恐怕先要请姑娘把面罩给取下来呢”他微笑看着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本候没有说错吧,姑娘是故意打扮成这样以避人耳目的,也许摘下面罩后,我们才能知道姑娘到底说得是不是真话。”

  瞬息间,我浑身冰冷,犹如被人拎着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他的笑唇边带着浅浅的嘲讽,大漠已经改变了我的肤色、体形与嗓子,他未必是认出了我,可除下面罩就不行了,我知道我仍是惧怕这个男人的。

  一边已有侍卫凑了上来,伸手往我脸上揭来,我想也不想,拔剑格去,顿时四面八方十几柄刀霍霍地招呼了过来,团团刀光将我围在当中。

  本来对付这几个侍卫本不在话下,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长久下去我必定吃亏,心念数转间,我不由暗暗寻找退路,此时除了侍卫、金越与小候爷外,只有一个人离我最近了,那位蛮不讲理的弦和公主胆子倒真不小,一直站在头排观斗,怎么也不肯躲到人群里去。

  我立刻拿定主意,舞起剑风将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边战边向她的附近移近,在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我故意一侧身,在左肋处露出一处破绽,果然引得那些侍卫们齐齐斩了过来,乘此机会,我一拧身,拚进全力,向那弦和扑了过去。

  众人大惊,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卫刀已砍出了一半,来不及收手再发,中途转出刀锋,竟以刀作剑,直直刺向我左肩,我虽然看到,可也躲不过了,索性一咬牙,硬生生接住了这记,当他的刀“呲”地一声刺入我肩头时,我的剑也刚好架到了弦和公主的颈上。

  我只觉一阵剧痛传来,人不住要往后倒,总算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剑,一个踉跄,但仍牢牢将剑套住弦和,她已是我的穷途,制住了她,就有生路。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侍卫们不知如何是好,挺刀而立,犹豫不决地望向小候爷。

  我乘机喘气,又要把握良机,仰声向他道:“平安候,我一直很奇怪,一个人没了手能活多久,而没了头又能活多久?到底哪一个时间更长,你想不想和我打个赌?”

  灯光中,他慢慢地走了过来,眼中似有流光闪动,脸上甚至仍挂了个浅浅的微笑,我的心一紧,我了解他,每逢他动心机时,便是这个样子。

  “站住”我喝,“你还不令叫所有人退下”。这个男人太可怕,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对付他。

  “都下去”,他淡淡道。

  侍卫们不敢走远,虎视眈眈地候在周围,那个刺我的人也走了,留下那把刀似一页羽翅般斜插在我肩上,也好,这样鲜血不会涌出来,我要争取时间。

  “去把江枫提来”我接着道,一边用那只伤手奋力从怀中取出柄匕首,顶在弦和的脸上。

  “平安候,你是在拖时间,想等我血流得差不多会没了力气吧,”我冷冷向他道:“不要给我使花招,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如果江枫不来,我就在公主的脸上划一道,一个时辰不到我再划一道,要是江枫来了我发觉他有任何的不对,我也是一道,你听好了,我说得出做得到。”

  那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脸,弦和终于怕了,她叫了出来,:“若坚,快放人。”

  小候爷愣住,想不到我这般心狠手辣,我是豁出去了,决心赌一记,一命搏二命,江枫再重要,我不信他们舍得了公主。

  还好,他们不但舍不得她的命,也舍不得她的花蓉月貌,还不等他开口,上座的天子已经耐不住了,大声叫了起来:“还不去解人。”

  我将弦和拥在怀里,紧紧附在她身上,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候爷,今非昔比,不知命运竟会如此安排,我已不再是那个心心为他情牵的颜夕了,这一刻,我是他的敌人。

  地下的那位景诚公主玫雪已经站了起来,此时,袅袅地走了过来,我可以看到她的脸上虽然仍泪水盈盈,眼中却已透出一线狂喜。

  “你是枫的朋友么”,她柔声问,满是欢欣。

  看着她,我忽灵光一闪,沉声道:“玫雪公主,你怕不怕死”。

  “怕死”,她微笑,眼中泛出泪光:“你不知道与他分开的十年我天天在后悔,当年我为什么不同他一起走,就是立时被捉回宫一起死在母后面前,也就不用受这十年的苦了。为了这一念之差,我们受了十年的相思之苦,我不要再过这样的十年了,今天我本就是来与他一起死的。”

  我眼一亮,要的就是这句话,我笑道:“你过来,我的怀里有一样东西,你来拿。”

  她不解,仍依言走了过来,小候爷眼见不好,大声喝止,也唤不住她了。

  我的怀里还有一把匕首,她取了出来,纤纤十指如执鲜花,脸上仍是不解:“你是要我去杀人么?”

  “不用”我向她眨眼:“公主,今天左右不过是赌这条命,何不赌得注大些呢”。

  她一怔,终于明白过来,马上将匕首抵在自己颈上,叫道:“皇兄,恕小妹不义,如果今天你不放江枫,不光是静蓉,玫雪也不能活了。”

  我心狂喜,暗叹一声:‘孺子可教也’,这一记我们胜算又大大增加了。

  小候爷目光如剑,脸色沉了下来,他真的发怒了。

  不到半个时辰,江枫便被送来了,他看上去不错,衣服整齐,精神也不错,看上去比我还整洁干净了几分呢。

  才一进院,他的眼光便落到了玫雪脸上,二人目光俱是痴痴地,双眸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空气里就像是多了些什么东西,相信在场所有人都立即感到这种变化。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我不由又是感动,又是生气,这二人倒是天上人间,不知身在何处了。

  半天,我唤了一声,“苏,你没伤吧”。

  江枫惊醒,“呀”地一声转头看过来,“绮丽,你肩上怎么了”。

  亏他还想得到我,我很想白他一眼,可身体已是虚弱,这一眼我怕自己眼皮翻了上去会翻不下来,只好苦笑:“你还不来接我位子。”

  他一动,可身后的侍卫亦用刀抵着他的颈,立时留下了一条红线。

  我道:“平安候,你不会想到要用他的命来要挟我吧”,又冷笑:“江湖中人,赌得就是条命,有二位公主给我们抵命,这下不但是值,我们恐怕还赚了呢。”

  他冷哼,咬牙不语,我的心里不由一阵痛快,一直以来只有我受他的气,被他捏在手里玩的份,想不到他也有今天。念及以前他对我所作的一切,一阵火气涌了上,“苏,你过来呀,平安候想必已经想通了。”

  就这样,我们四人背靠背,围成一圈,苏一手用剑抵着弦和,一手扶着我,玫雪自用匕首抵着颈,向府外移去。

  这条路本不算长,可今天真是走得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肩上那一记可真是大创,血水不住地渗了下来,又与他们僵持许久,我只觉眼前发黑,满头俱是金星。

  好不容易挨到了大门口,我望着身后紧跟着的那大群侍卫,对小候爷道:“平安候,劳驾你再给准备一辆马车吧,我们恐怕还得出城去。”

  “你倒是不客气”他冷嘲:“只是若不先放了弦和公主,这次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我截口道:“我说过了,今天赌的就是这条命,我们四个人要么一同活,要么一同死,我与公主并无仇怨,自不会为难她,不过她是我的护身符,没有安全之前,我也决不会放了她。”

  我与他怒目相对,我注意到他垂着的手已紧紧握成一团。我并没有不安,这样一个无情骄傲的男人,就是能令他真真愤怒一次也是好的。

  一个时辰后,我们四人赶在了城外的一条小路上,苏赶着马车,我坐着,用仅剩的力气把弦和绑了个结结实实,玫雪大为不忍,掏出手绢为姐姐擦汗,却被骂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江枫”我笑,“弦和公主不会有事,我并不想伤她。”

  她含羞坐到车头去了,转身时脸上已涌上兴奋的红晕。

  我很开心,这样的一对神仙中人,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世上就没有情人配在一起了。

  我的伤口已被苏包扎了起来,只觉一阵一阵头晕,可不敢让自己昏过去,路还长,我必须清醒着,对面的弦和公主静蓉早已不哭泣,只瞪着大眼怒视着我,我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个勇敢的女人,事实上只有刚才苏将剑横在她颈上时,她的眼泪才第一次流下来。

  我淡淡地道:“公主很喜欢江枫吧,被自己心爱的人用剑抵着可真不是件愉快的事呢。”

  她瞒不了我的,我爱过人,我知道爱一个人时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她爱江枫,所以她恨玫雪。

  她又惊又怒,咬着唇直泌出血来。半天,流下泪来,咒骂我:“你这贱人,你要遭报应的。”

  “报应”我闲闲地吐了口气,微笑,我才不怕呢,我是这辈子已经报应得够了。





  正文 第十一章 客栈(一)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并没有一个人,可是我相信定有无数的高手在前面和后面等着,伺机而发,我们已在逃亡的不归路上。

  车中一灯如豆,回想起刚才的凶险,我不由暗擦了把冷汗,差一点,这条命就没了,可是命又有什么用呢,既然活着要吃那么多苦,也许死并不是件坏事。

  这么想着,忍不住身上一阵阵疼痛传来,加之又累又疲,不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好像做了些个很奇怪的梦,梦里见到了江枫,他一身是血,脸上也俱是血污,玫雪却是软软地倒在他怀里,看上去竟像是死了,他就这么抱着她,怔怔地面对着我,一转眼,我看见小候爷挺剑在后,伸臂欲刺向他,我想提醒他,可怎么也发不了声,眼看着长剑破空而来,插入他后背,剑尖又从他前心穿了出来,血淋淋地展示在我面前,我想抢上前去,可身体一动也动不了,挣扎间眼见得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再抬头,小候爷的脸却变了,变成了金越,他冷冷地看着我,从江枫的身上拨出了滴血的剑,又挺剑向我刺来。

  这时我突然醒了,喉口又干又涩,头发粘在面颊上痒得难受,只觉全身上下全是汗,引得伤口又痛又痒的,我不由得呻吟了出来。

  玫雪扶起了我,轻问:“可是醒了,要不要喝水。”

  我点头,就在她手里喝了几口,突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摸了摸脸,果然,面罩竟不在了,我不由惊怒道:“是你揭掉的?把面罩还给我。”

  她吓了一跳,不停道:“不是呀,刚才我见你做梦直叫不出声,怕你透不过气来,我…”。

  我一愣,方才真正醒了,见她惊惶失措的样子,心里不由抱歉:“对不起,吓着你了,我是睡晕了,唉,我真是…。”

  一只玉手伸过来捂住我嘴,“绮丽,你千万别这么说”。她的手心柔腻润滑,贴在肤上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她又伤心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上已沾水珠,我乘势仔细地打量她,暗光下她清丽得仿佛不是真人,眼圈处有层黑晕,显是这几天深受煎熬所致,看到如此美人受苦真叫人心中不忍,她恐怕要比我大十岁了,可仍是引得我轻抚着她的长发低声安慰。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能叫所有亲近她的人对她心存怜惜。

  “你真是太好了,竟然为我们伤成这样。”她咽声道:“江枫说必要时我们都可以去死,只是定不能再让你受风险了。”

  我心中一阵绞动,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这么明显地关心过我呢,甜言蜜语听多了,可只有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这些话才是真的,紧紧拉住她的手,我勉强地笑道:“傻子,谁说要死人了,苏说什么你都信?”

  我伸手按在她的纤指上,示意她放心,此刻我一身黑衣已又脏又烂,头发也散了,虎口处粘答答的都是鲜血,衬着她的白衣轻盈,秀丽无双,我就像是只野兽站在仙子身边。

  对面的静蓉突然冷哼了一声,她的眼是闭着的,可额头青筋已经暴起。

  我暗叹气,世上不乘意的事十之八九,虽然她是公主,可也终过不了‘情’这一关,其实,在心底我还是有些同情她的,我们爱上的,俱是不可能得到的男人。

  正自愁肠百结,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皱眉,忙掀开车帘,探出身问:“苏,出了什么事了?”

  苏仍端坐在车头,一手引着缰绳,一手已拿过剞玉剑,眼中数点寒光,冷冷地射向那站在路中的人。

  那人却是一身锦衣,长身玉立,面孔苍白而冷峻,我与他照了个面,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那人不是金越是谁。

  “绮丽,你回去,我来对付他”。

  可我又怎么能没事人样地收身回去,快四年了吧,终于又与他面对面地相逢,有谁知道,我们之间的这场情债,到底是谁欠谁更多点呢?

  金越的目光凝住,呼吸急促起来,他冷冷地瞪着我,像是瞪着一只鬼。

  苏已感到了这股异常的气氛,犹疑地打量着我们。

  我感到浑身发冷,可还是从车里钻了出来,慢慢地走到马旁:“苏,还是让我同他先说说吧。”

  他不放心,可也瞧出了其中的渊源,将剑交在我手,自入马车去了。

  我没有取剑,无奈地转头看他,他仍是面无表情,可就是这种没有表情的样子看得我心里阵阵发酸。

  半天,还是我硬着头皮向他笑了笑“你好”,

  “我很好”他尖锐道“不过看起来你不怎么样。”

  “你好像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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