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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孽债情偿-第5部分

小说: 孽债情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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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袂和林青沼相识是在十年前,那一年她才十岁,念小学六年级。由于岁月久远,加之当时自己年龄尚幼,所以见面的时间、地点已模糊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由小学时代交情最好的朋友介绍的。他是那位朋友的表哥还是堂哥,总之在场的还有另外的三四个男孩,现在只记得林青沼一个人,这说明她大概一开始就只对林青沼感兴趣。
  陷入热恋是在高中时代,那时林青沼已经开始念大学。执袂经常跑到他的学校去,关系逐渐加深,也有深到发生肉体上的关系的地步,但是因为当然的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还什么都不懂,实在毫无性的愉悦可言,所以执袂对那段时间的性爱完全没什么记忆。
  林青沼是漂亮又聪明的男人,正是执袂非常喜欢的类型,林青沼应该也能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欣赏和喜欢,但是两个人最终未能结合。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个人正在热恋的第二年,执袂考入遥远城市的大学,这就在两个人之间造成巨大的空白。
  当然,如果执袂或者林青沼抓住不放,与对方保持热情,或许他们会结婚成为夫妻也不一定。大约一年之后,林青沼大学毕业顺利就职,他希望她到他工作的城市去,和他在一起,由他来养她。
  执袂倒并不是那种不想依靠男人、非得自己生存的人。她觉得女人无论是做女强人还是做所爱的人背后的主妇,都是幸福。她曾经还对林青沼说过以后想做他背后的全职太太。但是当他履行承诺时,她却犹豫了,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态度含混暧昧。没过多久,就得知林青沼有了新的恋人的消息,好像这是受伤的林青沼给予她的报复似的。
  现在想想,自己虽然对林青沼十分迷恋,但最终未能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给他,也许缺乏性生活的满足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
  当时执袂已经认识了明远。说起来自己也有些对不住林青沼,因为还在身为他的恋人的时候,就已经和明远发生过肉体关系。执袂对明远能带领她享受到的性的愉悦感到如痴如醉。或许也是因为离开林青沼一个人在遥远的城市念大学而感到孤单寂寞了吧?
  那时候的自己,在情感上,无疑是倾向于认识很久的林青沼的;但是在身体上,她已经完全背叛了林青沼,把天平倾斜向了后来者明远。
  重逢并且成为朋友,是在林青沼的事业发展到执袂和明远所在的这个城市去的时候。埋在心底的记忆被唤醒,两个人的关系急速地深入发展,但是还不至于又成为恋人。因为林青沼认识了明远,对明远事业上的成功和性格的温和都非常的佩服,认为执袂和他在一起,可以获得幸福。
  “幸福什么啊?他是有妇之夫。”
  然而林青沼似乎坚信明远会和妻子离婚,然后和执袂结婚。
  就这样,也算不得死灰复燃,执袂和林青沼只是那种可以拥抱的朋友而已。只不过,每次和林青沼拥抱,嗅到他身体上熟悉的味道,执袂都会突然产生一种大哭一场的冲动,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异常宝贵的东西。
  然而,也并不是全部失去了,在失去的同时,似乎也得到了更加宝贵的东西。
  “那时候其实我并没有新的恋人,只是和你赌气才伪造一个出来。我到底还是禁不起考验,太年轻气盛了。大概是那时候还太年轻了吧?”
  执袂也觉得那时候两个人都太年轻了。所以才会败给年纪大的明远。成熟打败了稚嫩。
  年轻当然也有年轻的优势,不是年纪大的人能够望其项背的。执袂还期待着,在自己的生命里,稚嫩能够打败成熟一次。

  细雪(07)

  为了筹备去日本旅行的经费而利用寒假时间打工的咖啡馆位于火车站旁边的人行天桥附近。店门口那边有个吧台,右手共有近十组包厢,椅子全是带靠背的细长的木椅子,看上去就像是欧洲电影才会出现的十七八世纪的风格。客人也几乎是中年人,而且看起来都像是这里的常客。
  所以并不经常出现的客人,一看就知道,非常的显眼。宁致注意到靠里面的一个包厢里坐着像是第一次来的客人。一位男客,一位女客。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客外貌非常的漂亮,是堪称美男子的人物。宁致觉得那美丽的脸有些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还想不起他是谁。
  给那个包厢点餐的是和他一起在这里打工的任雪穗,回来的时候把那位男客用女性的眼光大大地赞美了一通,然后告诉宁致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那位女客显得有些沮丧。
  执袂出现在店门口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了。她头戴着贝雷帽,双手插在红色大衣的口袋里,推开映着街道夜景的玻璃门走了进来。看到她的那一刻,那个漂亮的男客立刻欠身起来迎接她,坐在吧台边上的客人也都一齐望向门口。宁致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执袂在众目睽睽之下目不转睛地直朝着那位男客走去,动作灵巧优雅,根本没有朝吧台那边瞧上一眼。
  “是她!”站在宁致旁边抱着咖啡色托盘的任雪穗凑到宁致耳畔压低声音说。宁致没有想到只和执袂见过一面的任雪穗居然还认识她。
  他感觉,不管两个女人的关系如何,她们之间总是很容易地就产生一种敌对感。大概女人会很本能地把其他女人当作竞争对手,这点倒很像是动物的那种保护自己领地的感觉。
  说不定待会儿父亲就会推开玻璃门走进来了。大概执袂是和父亲一起到这儿来约会的吧?宁致的脑海里浮现出上次在麦当劳明朗的灯光下执袂和父亲手拉着手并肩走着的背影。麦当劳的那次,宁致第一次感觉有点不舒服,心里酸酸的,像是在吃醋,很不好受。此后,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就好像是戴上的耳环,无论如何都不能取下来了,只能这样戴一生,直到死。
  一直留意着执袂那边的宁致,看到那位男客先是和坐在他旁边的执袂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执袂和她一起向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位女客诉说着什么,距离隔得太远听不清楚,只感觉那位女客的表情越来越黯淡,仿佛要熄灭了一般,而执袂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忍。
  虽然在看到执袂之后,内心五味杂陈,但是总体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毕竟这段时间没怎么见到过执袂。上次去她所在的杂志社拍杂志插图,也没有见到她,因为本来是满怀期待的,所以到最后他内心空落落了好久,不停地猜想着她大概又和父亲在什么地方被爱笼罩住了吧。所以这次能见到她,宁致很高兴。不管自己的耳环在校纪校规这些人类秩序的围剿下还能够戴多久,宁致觉得自己又赚了一次。
  那位男客和执袂之间愈发地亲密了起来,宁致死死地盯着那位男客用手拥住执袂的肩的场景,感觉他们仿佛在旁若无人的呢喃。很快,去采集情报的任雪穗折了回来。
  “真没想到,”她的语调半是艳羡半是鄙夷,“她竟然脚踏两只船!”
  然而,得知执袂和那位此曾相识的男客也有亲密关系的时候,宁致竟感觉到了一丝轻松。这种感觉当真是无法形容的奇妙。原来她还在和两一个男人恋爱,真是没想到,看她对父亲那样的痴迷,宁致还以为执袂一颗心只爱着自己的父亲一个人呢。看来她是一个能够同时爱上很多男人的女人。大概是这样的想法给了宁致鼓舞般的振奋吧。
  结账之前,那位女客就好像无法忍受了似的站起身来,愤然拂袖而去,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情节。宁致意识到执袂和那位男客可能也会马上离开,就慌慌张张地跑到换衣间去换掉侍应生的制服,出来的时候执袂和那位男客已经快走出店门了。来不及跟任雪穗说一声,宁致就悄悄地尾随在了他们后面。
  出了店门之后,他们就上了一辆布加迪的黑色豪华轿车,这当然不是执袂的,宁致这才意识到执袂的这一位恋人可能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富有。
  他急忙招手,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在后座上还没有坐定就跟司机叔叔说“跟上前面那辆车”。司机叔叔瞥了一眼内视镜,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旋即又表现出感兴趣的神情,点点头,似乎要宁致相信他的车技。
  车窗外的街树、行人和各式各样的建筑物都飞快地向后倒退,宁致坐在后座中间的位置,身体向前倾斜着,注目着前面的那辆布加迪。
  窗外迅速掠过的都会风景在他的眼角流淌着,仿佛一下子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他突然想,到底是什么,驱使着自己对一个人着魔入迷般地向往和追逐呢?感觉自己是在某一瞬间突然地就爱上了执袂,连思考的过程都没有。要是有一场名叫执袂的飘雪,天气预报说即将降临,自己一定会跑到屋顶上,双手抱着腿,遥望那一片无涯的星空,不管寒风多么的凛冽,都会彻夜守候着的人。
  布加迪停留的地点出乎宁致的所料,竟然是非常平民的一家回转寿司店。
  宁致告诉司机叔叔不用找零了,那位热心的叔叔还对他挤眉弄眼地说“那个女孩很漂亮,要加油啊”。大概出租车司机这个职业是有点寂寞的吧?
  谢过司机叔叔之后,宁致走进那家回转寿司店,看到执袂他们已经坐在回转带的旁边,正用热毛巾擦手,先擦完的那位男客还在帮执袂倒自助茶。
  不敢靠得太近,宁致小心翼翼地选择了回转带的这一头,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一边连续拿了好几盘雪花寿司下来吃。吃着吃着,突然就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小说里的情节。
  “我要做一个实验。”他对自己说。
  拜托回转带里面的师傅再做了一份雪花寿司,师傅做好之后放到他面前。趁着那些师傅不注意,他把那盘雪花寿司悄悄地放回到回转带上,让它往执袂那边转过去,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它。
  宁致手肘抵着桌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盘雪花寿司,靠近执袂的时候,就把眼神掩饰一下,斜斜地,悄悄地,一边还在祈祷它千万不要在中途被别的客人取走。经过漫长迂回的征程,那盘无论形状、颜色还是气味都很像是一片雪花的寿司终于安全抵达执袂的面前。
  观望者一下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脑袋也不由得离开了托住下巴的手掌,宁致看到执袂很欢喜地,几乎是看到那盘雪花寿司的一霎那,就马上把它从回转带上拿起来,满眼放光地欣赏了好久,然后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雪花寿司的那种好像没有任何味道的清淡,不过是单纯的饭团而已,没有加任何的佐料,亮点不过是被捏成了雪花的形状,也就是宁致现在戴着的白银耳环上面雕刻着的形状。执袂和自己一样喜欢着雪花寿司,还有就是,她刚好拿的就是自己拜托师傅做的那一盘,而不是前头经过的或者后面的那些。
  “实验成功了!”宁致在心中为自己喝彩。
  然而,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宁致自己也无法说清楚。是口味是否相同的鉴定吗?还是关于心灵感应的测试?这样的天真的爱情实验,又暗藏着自己怎么样的一份心意,这份心意最后能够顺利传达吗?
  不过起码宁致这时候突然意识到,就算自己再早熟,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会为一个宛若雪花寿司般微小的共通点和一个偶然乐上半天,并且还一次一次地吮指回味。
  执袂和那位男客就在回转寿司店门口分手了,宁致估计她是要去和父亲见面了。自己也曾住过的那栋宅邸离这里并不远。宁致知道在自己搬到离学校很近的公寓里去之后,父亲就和执袂在那栋宅邸里约会了。父亲大概是要给执袂一种“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的错觉吧?
  似乎是拒绝了男客的相送,执袂担心的,可能是怕父亲看到吧。她应该是准备一个人步行到父亲身边去。一想到执袂马上就要和父亲拥抱,睡倒在他的怀抱里了,宁致突然感觉胸口仿佛被揪住了一般,虽然没有感冒,但是呼吸有些急促。
  从回转寿司店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外面比想象中的要温暖得多,夜空中,星星一闪一闪的,街树裸露的枝干上映照着淡淡的星光,不过这也许只是宁致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因为霓虹灯或者车前灯之类的光芒应该更容易出现在那些裸露在寒风之中的树干上。
  前面不远处的执袂微微缩着肩膀,把双手插到裤袋里,大步流星地朝着父亲的宅邸走去。比较僻静的人行道上没有什么人来人往,偶尔穿过的车辆发现清晰的声响。宁致干脆抬起头来数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数到多少颗的时候,突然感觉异常的寂寞,是因为一瞬间非常非常想要看到执袂的脸庞。星星恍若是宇宙之中的雪花,那些明朗的光亮却宛似罪恶的刀刃。
  望着那闪亮的刀刃,便想拥抱执袂了。倘若皮肤不小心碰到了它,即刻便会被割破,渗出鲜红的血来吧。望着锋利的刀刃,心中真的非常盼望能和执袂在一起。星辰的光亮何以会引发这样的一种心情,宁致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然而此时此刻,他很像看看执袂的脸,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她的身后凝望着她,而不是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个人寂寞地数着星星。
  星星那仿佛雪花的光亮给了宁致一瞬间的勇气。然而只需要那么一瞬间的勇气,宁致就已经加快脚步,蹿到了执袂的旁边。
  “你脸上粘了一颗米粒。”宁致指了指因为突然看到他而吃惊不已的执袂的脸,告诉她说。
  听到他这样说,执袂慌忙用手抹了右脸一下。
  “不是右边,是左边。低一点,再低一点,不,又太低了,高一点,嗯,再左边一点,太左边了,要右边一点,再高一点。嗯,没有了。”
  执袂这才嘘了一口气,把双手垂下,重新插到裤袋里,然后朝着宁致微笑,“原来是你。”
  她刚刚一看到宁致,想讲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句吧?宁致也微笑了起来。
  “是我。一直是我。”他在心里这样回答她。
  人行道旁边的马路上迎面驶来一辆私家车,刺眼的车前灯让执袂禁不住伸出右手臂,遮挡在眼前。
  “还准备到日本雪国去旅行吗?”执袂把手放下来的时候这样问。
  宁致看了执袂一眼,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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