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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谈天音--女皇神慧(上)-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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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白昼,我们都有点新婚夫妇似的腼腆。好在此日是朝廷的旬假,不必上朝。清早我去兰汤沐浴,韦娘郑重的跪下,对我说:“恭喜。”我羞得脸都抬不起来。
  
  以前我在洒满花瓣的水池中洗澡,总是要游来游去戏水。不用说,今天我只能安分了。水面上,自己身体的倒影还是女孩子的青涩。我问韦娘:“我会变吗?”

  韦娘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有苦有甜有怜爱。她回答说:“每个女人都有这一步。对女人来说,往往这也是苦恼的开始。但对神慧理应不一样。因为你是皇帝,而你的男人,是王览啊。”
  
  我和王览整天都面对着开满了千瓣莲的荷塘闲谈。
 
  览说:“我爹爹坚持要隐退了。我,也不想违背他的意思。”

  我点头。说:“好吧。你们王家和我走过那么长的路,我对老大人是珍惜的。改天请老大人到宫内,让我这个媳妇以家人之礼和他叙旧吧。”

  王览笑了,雪莲花一样白净的脸颊羞红了:“昨夜,我是真的破戒了。”

  我捶了他一下:“你后悔了?”

  “当然不。我这人从来不后悔。”他收起笑容,注视我:“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疼爱慧慧,保护慧慧,不让她的眼睛,有哀愁和孤独。”
  
  我投进他的怀抱,从此我不怕黑暗,不怕死亡。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这个男人对我,意味着整个天下。
 
  我们与北朝的关系,一直是不冷不热。虽然在父亲北伐后有所僵化。但是我登基以后,边境上北方人还是秋毫无犯。只是两国之间的贸易中断了。夏末之际,北朝派来了使者,要求恢复我祖父时代的南北君王会。为了表示诚意,会晤的城市由我方选择,地点在我方的边境。那位和我并列中国的君王托使者传话说,他敬重相王的人品,因此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朝臣议论纷纷,但是最终, 王览和我决定启程。地点选在山东的泉城:济南。王览说:“外交这回事。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打败对方,只有以尽量友好的姿态保持和平。大国与大国之间,风度尤其重要。目前南北和平共立,是最好的选择。”

  北方人迫切的需要南方的茶叶,盐,丝织品。我们也想要北方的马匹,毛皮。没有最高统治者的会谈,南北互市根本无法进行。

  我成为皇帝以来,从来没有和览一起出过江浙以外。因此,一路上我格外兴奋,指点着窗外的风景,和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王览少年时候到过山东,他把风俗典故娓娓道来,听得我更是高兴。坐车累了,我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憩。他利用这个时间,用空着的一只手翻看奏章。我发觉,没有好气的说他:“不累?”他总是笑着说:“习惯了。”

  皇帝巡视,仪仗盛大。我们的队伍,往往要花上大半天时间才可以通过一道关口。地方官员为表忠心,精心准备。事先许多人为了贡献礼品绞尽脑汁,但王览和我却下令, 只接受笔墨纸砚而已。那些人真是白费了力气。
 
  十四天后,我第一次见到了大海。我们的行宫,就在大海的旁边。有一座高台,可以眺望整个海景。一到那儿,顾不得洗去尘土,我一口气跑上百来级石阶。把随从们远远抛在后面。
  
  我一看到海,就被它迷住了。我深吸了一口大海的空气。王览在我脑后笑了:“宝宝,跑那么快!”
 
  我娇笑着把他拉过来,说:“谁叫你慢?”
 
  王览幽默的笑着,抚着下巴说:“不是故意慢。是老男人跟不上你了。”
 
  我们两个并肩俯视,蔚蓝色的大海荡漾。海边山崖耸立,壁立千尺,远处海岛散落,郁郁青青。银鸥翻飞,海天一际。西风萧瑟,海水喧嚣,波光浮动,碧影升沉。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王览吟诵起了曹操的《观沧海》。
 
  我望着他,不禁说:“览,我以前一直想, 大海究竟什么样。今天才知道,它好像你。原来我,早就见识了大海。”
 
  王览摇头说:“这么说我可受不起。我倒希望慧慧有一天,可以成为大海。一个帝王有如此博大的胸怀,才是苍生之福。”

  “只要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会的。”海风微凉,我忍不住靠到他怀里。

  不知为何,他眼睛里流露出了复杂的忧伤。我马上想到,可能他触景伤情, 想到了他亡故的母亲吧。拉着他的袖子,我说:“览,我们下去吧。”
 
  他却张开臂膀拥抱了我,好像要把这个时刻烙印下来。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对我说:“即使没有星星,月亮仍旧光明。即使没有我,你也一定可以成为大海。”

  没有览, 我怎么活呢?我习惯了汲取他的阳光。我这样想着,攀住他的肩膀。甩头,把不吉利的念头死命压制下去。心里默念:苍天见怜,让我们相守终身。
 
  回到行宫,已经日暮。 晚膳之前, 韦娘给我们端来了两碗姜汤。她说:“陛下和相王,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年轻人就是随心所欲。”

  我浅笑着,用勺子敲击着白瓷花碗,说:“韦娘,你现在越来越啰嗦了。”

  王览的耳朵红了,他也含笑对韦娘说:“陛下年纪小,是我不对。”
  
  韦娘欠身:“大海也是难得一见的。妾身多嘴了。”
  
  这天晚上, 我们在寝宫,一夜都听到波涛的声音。在红罗帐子的里面,一波波甜美的快感也如浪涛汹涌而来,席卷的我俩意乱情迷。

  在爱情的涨潮与退潮之间,我和览,找到了人间天堂。


二十五 有泉情水 

  九月,我们到达泉城济南。济南城外,知府率全体官员士绅跪迎。古老的城郭上彩旗飘展,从城门到行辕的三十里路全部以青丝为屏障。把我们和济南的老百姓隔绝开来。我什么也不说,但是对于此种炫耀皇权的奢华并不愉快。

  晚上,我站在行辕的楼台上望着城内的灯火。为了南北君王会,全城都点缀了精巧的宫灯。远处的高塔下,一路大红灯笼映水排开。恍惚中,人间美态都化成水中的细碎光影。我是一只囚鸟,终于对水泽可望不可及。

  览看出我的心思,悄悄问我:“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有点惊讶,眸光流转:“行吗?”

  览俏皮的笑着说:“有我帮忙,怎么会不成?”

  不久之后,我们两个像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妇一样出现在济南的大街上。说是要入秋了,但是气候还是炎热。间或吹来凉爽的风,带着泉水清甜的气息。
  
  济南地处山东,行路士女大多高大健美。王览家族是琅玡王氏,也源自山东,所以他的身材也极其英挺。当我们走过,人们纷纷回头张望。览白衣如故,我则穿了一袭海棠花色的薄纱裙子,乌黑的头发向后挽起,没有任何珠玉装饰。
 
  览带着我,到了一处幽静之地。有块巨大的石碑刻着“情水”二字。我好奇:“这个泉水怎么名字那么奇特?”
  
  王览抿嘴一笑:“告诉你,会带你到个好地方来。我对此,也算故地重游。”
  
  石碑的附近,有三三两两的游人,还有一些小贩。有个老婆婆慈眉善目的冲王览招呼:“公子,买花吗?”
  
  她的竹篮里摆放着新鲜的茉莉花,栀子花,芬芳飘散。

  王览挑了一串茉莉,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老婆婆。
 
  老婆婆笑了,也不接过去:“这么大的银两,叫我怎么找得开?”

  王览亲和的笑着说:“不用找了。”

  老婆婆正色:“这怎么行?咱们山东,可是孔子的乡里。如今正值南北君王会,要是济南人都贪便宜,不是给咱们皇上丢脸吗?”
 
  王览犯难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好把手里的茉莉放回竹篮:“对不住,婆婆,我们不要了。”
 
  我们刚刚转身,老婆婆叫住了我们,她把刚才的那串花塞到王览手中,对他说:“算了,算了。你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这花送给你,给你媳妇箍在头发上吧。”
 
  王览甜甜的笑, 道了谢。当着老婆婆的面,低头把茉莉插到我的头发上。那老婆婆看了我们,也笑得合不拢嘴。

  走过松柏下的幽径,我们的面前呈现出一泓清泉。泉水叮咚,明月的倒影在泉中和着夏日的微风歌唱。夜光下,清楚的泉底,有五色石子斑斓,与几朵漂浮在水面上的紫色睡莲相映成趣。
 
  “济南的泉水多,这里却是特别。”王览蹲下,双手掬起一捧泉水。示意我尝尝。我用舌头轻点,舌尖传来奇妙的滋味:有苦有甜,甜中带涩,苦中留香。

  “怪不得叫情水。”我恍然大悟。

  “十年以前,我独自来过这里。”王览站起来,端详着我:“我想有一天我还会回来,带着我心爱的人。等了那么久,我终于来了。”

  我说不出话,一只玉色的蝴蝶月下飞来,在我发髻上的茉莉花旁萦绕徘徊。
 
  王览含着笑,清澈的眼睛里是天池的初雪。他的手指,从我的发鬓滑到我的下巴,最后落到我的嘴唇。我想说话,他“嘘”了一下。说:“慧慧,知道吗?你的眼睛,你笑起来,你说话的声音,都像泉水。相形之下,我总是感到自己老了。”
 
  “我……”我刚想回答,从松树林里窜出一个跌跌撞撞的黑影,打破了我和览的温馨的宁静。
  
  那人踉跄着,从我们身边走过,趴到泉边,用泉水洗涤自己的面孔。他大声的咳嗽了几下,好像泉水呛进了他的鼻子。王览当即把我挡到他的身后。那人察觉响动,才半跪在泉边回过头。
  
  他穿着一身绿衣。胸襟上暗色的水渍狼藉。朴素的青色发巾下, 是十八九岁少年清俊的面容。他挺秀的鼻子下方,还有未洗去的血迹。
 
  他盯着王览看了很久,墨黑的眼瞳如算盘珠子灵动。然后他像见到老熟人那样笑了,左边脸上现出可爱的笑涡。我肯定见过他!
 
  “是你?”王览惊讶的问。
  
  “是在下。”少年机警的环顾四周,开口了:“王公子。您记性真好!”他快速的用泉水泼了几次脸。站了起来。少年中等个子,神态轻松快乐,矫健的身体散发着竹木的特殊香气。
 
  我想起来了,他叫赵静之!北朝的宫廷琴师。

  少年笑嘻嘻的说:“有六年没见了吧?今天太巧了。王公子,您瘦了。”看到从王览背后转出来的我,他的眼睛一亮,沉吟片刻,对我笑着欠身,叫我:“王夫人。”
  
  他眼珠转着,突然又笑出了声:“王夫人,您也瘦了。”他这句话听上去多少有点调侃的意味。我没有理他。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王夫人”呢。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还受伤了?”王览和赵静之分别多年, 但长久以来对这个少年十分赞赏。意外重逢,对他说话自然亲切。
 
  “咱们的皇上明天就要到济南,我们这些乐人杂役先来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刚才小人在附近赌坊玩,手气好,赢了几把。给几个无赖盯上了。”赵静之笑着摸了摸鼻子:“还好,我还当他们把我的鼻梁骨打断了呢。”
  
  王览说:“如今南北君王会, 还会出这样的事情?知府该在这一带好好整治。”

  赵静之笑着摆手:“小事一桩。大家都是混口饭。再说,我也把他们打得够呛。”
 
  我插嘴说:“你一个人,能打好几个?”

  赵静之听了笑靥舒展,梨涡更为明显:“王夫人,这打架的诀窍,不在个子,不在力气,关键是比谁不要命。”

  我轻蔑的看他一眼。亏得此人还是扬名天下的琴师呢!赌钱,打架,嘻嘻哈哈,三教九流的事倒懂得不少。哪里和人们想象中的“秀口琴心”沾边呢?

  赵静之全当没有看见,热情的对王览说:“王公子,没有想到今天就可以见到您。不嫌弃的话,小人请您和夫人吃点心去。”
 
  我悄悄的踢着王览的脚跟,不想和这人混在一起。可王览居然点点头:“好啊。”
 
  赵静之挠挠头发,从袖中拿出一些碎银子,对我们说:“跟我走好了。”
  
  我拉住王览,说:“咱们不去, 他可是用赃款请客呢。”

  王览露出好好先生那种傻乎乎的笑容:“慧慧,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我就被王览拽着,跟在赵静之身后,穿越夜间的闹市。

  说也奇怪,赵静之走的路线,经过了济南的几大名胜,风光旖旎,令我们眼花缭乱。济南的平民生活,结合了南北的特色,到了晚上,仍然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走了好久,我身上大汗淋漓。和我们保持一段距离的赵静之在一家不起眼的馆子前停下了。他大声的敲打起门板。里面有个颤巍巍的苍老声音:“谁啊?”
  
  赵静之笑道:“是我, 静之。”
 
  此小店已经打烊,而且门面寒酸,我质疑的看了王览一眼。览则情绪饱满,看来对那个赵静之充满信心。
 
  一个老头开了门,惊喜的呼唤:“赵先生!”
  
  赵静之开心的笑着:“罗大爷,我好久没来了。带来两个朋友,一起来吃你的绝活。”

  罗老头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像一朵菊花:“要是他们自己来,我才不答应呢。可先生你在,我少不得下趟厨房了。”言下之意,我和王览一对,都比不过北方来的赵静之。
  
  赵静之问:“你孙子的病好了吧?”
  
  罗老头说:“他好多了。现在和北方不通贸易,还好有赵先生你这个朋友捎来药。不然,孩子就只能等死了。”
  
  赵静之回答:“等此次君王会后,也许就不愁了。”

  罗老头冷哼一声:“谁知道?皇上身边,有的是和我们济南知府这样的马屁精。我们的苦,皇上相王看不着。”
 
  赵静之打断他:“我饿死了,大爷你快点吧!”

  和我们一起坐在桌面上,赵静之说:“政治的事情我是不管的。我们皇上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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