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第二部+(完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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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他听懂了咚咚的话，但那却是他一辈子也做不到的。
“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做到。”咚咚盯着脱力歪倒在床上的孟海涛说，“我第一次失恋的时候，也是痛不欲生，别人提起他的名字我都会哭。我不喜欢那样，就逼着自己去和别人谈他，谈失恋。谈到别人都烦了，我发现，我已经不伤心了。”
孟海涛有点呆，用这样残忍的方式让自己面对伤口，是否值得？
咚咚说：“我现在过得很开心，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在一起，分手了也不难过。不是很好吗？”
孟海涛看着咚咚，此刻的她，脸上有着与她的年龄和性格不相称的成熟。想起平时没心没肺特立独行的她，孟海涛模糊地想，也许象她这样生活，真的很好。
咚咚松开手，放过孟海涛。
孟海涛蜷缩在床上，汗湿了厚实的棉布睡衣。咚咚拉过床上的被子，帮孟海涛盖严实。在温暖的被子覆盖下，孟海涛多少有了些安全感，他的身子越发绻起来，把自己整个人藏在被子底下。
咚咚笑了起来，把被子往下拉到他的下巴底下，掖好被角。“你累了就休息一会，我做晚饭给你吃。”
咚咚施施然走了出去，从搬进来的那天开始，她就包办了孟海涛的三餐。不花钱的住人家的房子，总要出点力的。
第二天，咚咚提出，每天晚饭后到不远处的广场散步。孟海涛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夜晚的广场，人流如织，他不象让自己的断腿接受公众的检阅。
咚咚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要想面对自己，首先要面对别人的眼光。”
孟海涛猛烈地摇头，如果可以，他宁愿谁也不要面对，一个人躲在黑暗的房间舔嗜伤口。
咚咚丢下三个字：“胆小鬼。”自己独自去书店了，把门摔得很响。
孟海涛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咚咚那句“胆小鬼”深深的触动了他。他知道她是真的想帮他，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作一辈子缩头乌龟。该来的总会来，就按她说的试试吧。
孟海涛换了衣服，撑着拐杖来到书店。咚咚在店里看到孟海涛目不斜视地攀上门口那四级台阶，笑了。
街心广场，正在举办秋季花展。几乎附近小区的居民全部出动了，偌大的广场上，几乎人比花多。孟海涛和咚咚随着人流慢慢前行，不断有人从后面挤上来，再回头看他们一眼。孟海涛的脸上火辣辣的，想躲却无处可逃。咚咚跑去看花了，黄的菊花粉的月季白的牡丹，争奇斗艳。孟海涛突然看到花坛旁边有一排椅子，许多人成群结对地坐在那里休息聊天。孟海涛再也顾不了那许多，三部步做两步奔过去，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没想到孟海涛的到来却在人群当中引起一阵骚动，坐在他旁边的大妈很自然的问道：“小伙子，你这腿是怎么弄的啊。”
孟海涛顿时觉得血涌上了头顶，却不知旁边休息的人群立刻被老太的问话所吸引，一时间足有五六个人围在孟海涛的周围看他的断腿，侧着耳朵准备听他讲故事。
孟海涛再次做了逃兵，他也不管咚咚，抓起拐杖就跑，却不小心绊在一个花盆上，整个人摔了出去。人群响起惊呼声，孟海涛的头脑一片混沌，他被人扶了起来，拐杖被人塞回腋下，他也不知道道谢，继续摆动着拐杖向前狂奔。他的脚步越发颠簸，几乎飞了起来，一颠一颠的往前窜。他没有了芭蕾舞王子优雅的仪态，他也不顾及那些，只想尽快地回到家里，把自己锁起来。
漆黑的房间里，孟海涛趴在床上，他听到咚咚回来了，啪啪地拍他的房门。孟海涛把头埋到枕头下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支配自己的思想。
咚咚还在拼命地拍着门，大喊着，“海涛你开门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摔伤！”
孟海涛再也忍不住，他把门打开，咚咚一脸担心的站在门口，还来不及说话，孟海涛先爆发了出来，“你还来做什么？还嫌我不够难看吗？不要理我，也不要安慰我，就让我作胆小鬼，就让我作缩头乌龟，只要别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别再让那些人象看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的看我！”
咚咚一手按开了顶灯，孟海涛失控地大叫着，“关掉，把灯关掉！”
咚咚不理他，抓住他衣服的前襟，推着他往后退，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孟海涛单腿向后跳去，直到被咚咚推坐在床沿上。
咚咚盯着孟海涛，一字一句地说：“怎么，不敢面对自己了吧？你无法改变少一条腿的事实，也无法改变别人对你的好奇，你能做的，只有让自己的心硬起来。只要你从心里不再在乎那些眼光，你就不会象今天这样难过，孟海涛，你必须适应！”
“我适应不了！”孟海涛低吼道。从少年时代，他就是被人关注的对象，那个时候人们关注他的舞蹈，关注他的天分，而如今，却是关注他的断腿，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我不了解你断腿以后是怎么生活过来的，但我肯定，你一定是被你身边的人宠坏了，所以才象现在这样脆弱。”
孟海涛被噎住了，截肢以后。他咬紧牙关对抗伤痛，对每个人微笑，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在心底，小心翼翼地爱着伊恋……这些，却被咚咚说成是脆弱，被人宠坏了？
“没有人强迫你去适应外面的生活，所有人都迁就你的残疾，所以你才变得象现在一样不堪一击！”咚咚继续说着，情绪高昂，语速飞快。
孟海涛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他以为他已经够坚强，他以为他在尽全力的爱着伊恋，可是，事实上，确实是她一直在迁就着他。他怕见生人，她就陪他在家呆着；他让她替他继续舞蹈的梦想，她就在了无乐趣的芭蕾舞团继续自己无望的舞蹈生涯。他以为他在照顾伊恋，却没有让她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所以最终她选择了离开，这一切，都是他的自私造成的啊！
咚咚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孟海涛颓然低下头，不做声了。
咚咚叹了口气，她就是这样的直脾气，也最受不得委屈。她才不管他是残疾人，又在危难之中收留了她，她的一腔好意被孟海涛骂了一通，她自然要回敬过去。发泄完了，她的气也消了，放低声音，她问道：“刚才有没有摔伤？”
孟海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清咚咚的问话。和心灵的创伤比起来，身体上小小的擦伤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咚咚只当他还在生她的气。她把孟海涛推倒在枕头上，帮他脱去右脚上的鞋。孟海涛象个无知觉的人偶一样任她摆弄，咚咚轻声说了一句“睡吧。”
见孟海涛还是没有反应，惨白的脸和高耸的颧骨惹人心疼。鬼使神差的，咚咚在孟海涛的额前印下一个极清的吻，转身离去。
孟海涛触电似的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到飘然而出的娇小身影，她随手关了灯，房间里又是一片黑暗。
第 5 章
很多天过去，孟海涛和咚咚都刻意不提街心广场那天的事情。孟海涛推说身体疲乏，白天不再去书店，咚咚知道孟海涛是在故意躲着她。她凡是喜欢往好处想，也许孟海涛只是因为那天在广场上摔倒觉得难堪，过几天就会好起来。这天清晨，咚咚象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餐，清粥、小菜，刚从外面买回来的小酥饼。孟海涛起得比咚咚还要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知道咚咚敲他的门，才洗漱换衣服走了出来。
孟海涛落座了，咚咚立刻捧起碗吃起来。
咚咚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碗粥，又拿起小酥饼大咬。孟海涛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我们两个住在一起，总是不太方便，……”
咚咚咬着满嘴的酥饼，愣住了。
孟海涛狠狠心，继续说道：“今天我帮你看书店，你去中介找个房子，搬出去吧。”
咚咚咧开嘴，酥饼屑掉在餐桌上。咚咚突然趴在桌子上哭起来，瘦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不可怜。
孟海涛提醒自己不要心软，但还是放柔了声音，“你是漂亮的女孩子，和我这个残废住在一起，别人说了闲话对你很不公平。”
咚咚抬起头来，吸着鼻子说，“你怪我那天带你去广场，害你难堪，才让我走的，是不是？”
孟海涛摇头道：“我没有怪你，相反的你是在帮我，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友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喜欢你！”
咚咚瞪大了眼睛，本来她并不十分确定自己的感情，可是刚才孟海涛让她走，她难过的不是自己没有地方住，而是，不想和他分开。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爱上了英俊忧郁的孟海涛。
孟海涛却有点慌了，本能地摇头说，“不行……”
“我在网上看到了，你和伊恋已经分手了，你等不到她回来的。”咚咚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不管他答应不答应，总要尽了努力才行，她不在乎倒追男孩子，喜欢的就要自己去争取。
孟海涛的心针扎一般的疼起来，伊伊不会回来了，咚咚说的是对的，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样就和咚咚在一起，他的心里只有伊恋一个人，从十五岁起，他就知道他不会再爱别的女孩子。况且他现在这样的残破之躯，也绝配不上年轻可爱的咚咚。
“咚咚，我是个没用的残废，你应该找个健康能干的男朋友，就象朱古力那样。”孟海涛说。咚咚表达了她的心迹，孟海涛便对她狠不下心来，拒绝她，但绝不能伤害她。
“朱古力那样，抛弃我的吗？”咚咚冷笑着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海涛急了，他还是不小心戳到的她的痛处，“我的意思是，我只有一条腿，你不能和一个残废在一起……”
“可是我不在乎！”咚咚大声说。
孟海涛痛苦地摇头，咚咚还太小，比伊恋还要小，她不可能明白和残疾人在一起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他没有心思追究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喜欢残缺丑陋的他，只是想着把道理和她说明白。
殊不知对动情的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咚咚见他闭着眼睛不说话，便绕到他的身边坐下来，握着他的手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不行。”孟海涛说。
“为什么？”咚咚急了，她已经放弃女孩子的矜持来倒追他，他还想要她怎么样？
“因为，我不喜欢你。”孟海涛还是狠心说出了伤人的话。他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他来说是煎熬的谈话。
咚咚没有象孟海涛预想的那样激动，她低下头，一副沮丧的样子，就象那天她被朱古力赶出来后投奔他的样子。过了一会，她抬起头，凄楚地笑着说：“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至少，你陪我度过这一天好不好？”
孟海涛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有点愧疚，咚咚二十岁的整生日，他却伤害了她。叹了口气，孟海涛说，“吃饭吧，吃完我请你去环球嘉年华玩。”
咚咚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孟海涛说他要带她去环球嘉年华？那个人山人海的游乐场，他能受的了吗？
“你不是早想去玩吗？”孟海涛说。
咚咚微笑了，她那么久以前说的话他都记得，被拒绝的失落和难堪一扫而光。
虽然不是周末，环球嘉年华游乐场还是人山人海。孟海涛无疑是所有游人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他不禁苦笑，明明最怕到人多的地方，却主动来这里受罪。不管咚咚如何的开导他，他还是不可能习惯别人的注视。可是咚咚明天就要走了，他答应了陪她度过这个二十岁的生日，也想弥补他对她的伤害，只要咚咚玩的开心，别的他都不在乎了。
咚咚一进场，看到各个摊位前都堆着小山那么高的毛绒玩具，就兴奋的尖叫起来。来来往往的游人，或抱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熊猫兔子，有的连背带扛的搬运一个比真人还要大的维倪小熊。咚咚受到感染，立刻丢下孟海涛，和许多男孩女孩挤在一起，排队等着玩一个投篮的游戏。孟海涛坐在远处看咚咚，她投篮的技术很糟糕，那个篮筐又比一般的要小好多，一连投了好几次，咚咚都是空手而归。咚咚象个撒娇的小学生一样跑过来，推着孟海涛说：“你帮我赢来那个最大的米老鼠，我特别想要那个米老鼠！”
孟海涛想不到咚咚会如此为那他，居然让只有一条腿的他去投篮。可今天是咚咚的生日，孟海涛不想让她失望，他掏出钱包说：“我买一个送你。”
“那些玩具都是只赢不卖的！”咚咚委屈地说，好象眼泪都要出来了。
孟海涛为难地看着她，“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投篮呢？”
咚咚把他来起来，说道：“你一定可以的，我在旁边扶着你！”
孟海涛被逼无奈，只得撑着拐杖来到游戏摊位前面。旁边的人只当他也禁不住游乐的诱惑，对着他发出会心的微笑，孟海涛却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轮到他了，孟海涛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篮球，他把拐杖递给旁边的咚咚，轻轻跳跃着寻找最佳的投射点。一些游客围过来，此刻的孟海涛满脑子想着赶快投中了离开这里，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围观。孟海涛把球双手交替的抛着，适应球的重量。突然，他停止了轻跳，双臂弯曲，把球倚在肩膀靠上一点的位置，双手斜着往前一推，单脚轻轻向上一跳，篮球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在篮筐前轻轻打了个转，穿了过去，投中了。
咚咚高声尖叫，周围的游客也为他鼓起掌来。孟海涛姿势优美，一气呵成，为咚咚赢到了她最喜欢的大号米老鼠。居然有热情的小女孩跑过来要和心目中的勇士合影，孟海涛红着脸拒绝了，撑起拐杖回到休息区。
咚咚又跑去玩几个撞大运的游戏，活该她运气好，不一会就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回来。吃过午饭后，咚咚又来了精神，到处跑着去玩那些看着都惊险的大型游戏。孟海涛坐在椅子上等她，周围堆满咚咚的玩具，遮住了他的断肢和拐杖。咚咚在远处的游艺机上，一会腾空而起，一会俯冲而下，一会又被360度的翻了过来。咚咚和所有人一起尖叫着，渐渐孟海涛分不清哪个是咚咚，哪个是别人。孟海涛把最大的那个维尼熊再往自己的腿边揽了揽，把断肢遮得严实。这样近乎掩耳盗铃的做法竟让他觉得很安全，放任自己的思绪飞起来，耀眼的阳光和周围的尖叫声欢笑声仿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