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2(虐,生子,玄幻)作者:路人甲甲甲-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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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浅昔，你们一直都知道，对不对？”双真缓慢的呼吸，然这缓慢并不是因为安静，而是因为困难。好像空气里有一双手捂住他的口鼻，硬要他死。
　　浅昔回不上话。
　　还是凛依然镇静，答道：“是，我们知道。”
　　“为什么？”
　　“我们是因为这个才认识了非遥。渡灵在非遥身体里有很严重的排斥反应，是我救了他。”
　　“为什么？”
　　“传递渡灵的法术太勉强，自然会有排斥反应。”
　　“……为什么？”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答案，他只懂问为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双真怪异的笑了一声，随即面部表情渐渐透露出痛苦，好像再也支撑不住了似的：“我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非遥的身体里会有小辰的渡灵，为什么小辰死了？渡灵的转换必须是在双方都没有致命的伤势时才能够进行，必须有转出者同意、自行施展法术才行，一旦转出，就意味着死亡！当年我的父亲和母亲用死换来我们兄弟的命，现在这条命在非遥的身体里，你告诉我，为什么？！”
　　浅昔看不下去了，过来搂住双真：“你别激动，这件事情我们慢慢告诉你……”
　　双真一把推开他：“我现在就要知道！现在就说！”
　　“没什么好说的，”非遥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事情很简单，是我杀了小辰。”好像死了一般平静。
　　浅昔惊讶的望着非遥。
　　连凛也难以置信似的说不出完整的话：“非遥，你……？”
　　双真好像垮了一般，抓住凛的衣领怒吼：“你们一直都知道对不对？！一直都帮着他瞒着我，告诉我小辰还活着，告诉我这个人爱我，甚至愿意用生命保护我……”
　　“我是愿意用生命保护你！”非遥咬牙道。
　　“那你把小辰还给我啊！”双真回头看他，眼里全是恨意和杀意，“我谁的命都不要！我只要小辰！你把他还给我，你要什么我也都给你！”
　　非遥眼睛里和双真一般都是血丝，张口半天，硬邦邦的吐出一句话：“人已经杀了，我还不了。”
　　浅昔看不下去，想过去安抚双真，突然被凛拦住了。
　　凛对他摇了摇头。
　　“可是……！”
　　“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拉着浅昔出去了。
　　徒留满帐残忍的话。
　　非遥说：“我在为雷门执行任务的时候在边界碰到了他，是他告诉我他有渡灵的……我知道有了渡灵就会变得很强……我想变得强大，我不想再受人伤害，也不想让你受到伤害。要说他有什么错的话，大概，就是所谓的怀璧其罪吧。
　　“我若知道那是你弟弟，一定不会……”他苦笑了一下，终于渐渐显出了绝望，“算了，已经做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双真手脚无力，呆呆的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做到的？怎么让小辰主动转出渡灵呢？”
　　非遥自嘲的笑：“问这个做什么？有什么意义？办法多的是，只怕你不想听。”
　　双真不再问了。
　　或许该说，他已经无法说话。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然崩塌的世界，还有那唯一活下去的信念。
　　已经习惯了的生存的理由，突然被告知，原来早已经不存在，那么，这么多年，他到底为什么还在这个世界徘徊？
　　为了什么要背负人世间所有的痛楚，即使杀戮、残忍、血腥、罪孽满身，还要心心念念的活下去？即使想爱不能爱，该恨不想恨，只想用这一具残破的身子去承载那个信念的存活，最后，为什么还是什么都白费？
　　活下来，究竟为什么？
　　双真第一次感觉如此害怕。
　　好像死亡已经近在眼前的害怕。
　　就算是在身受重伤、几乎命丧黄泉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寒冷和恐惧，好像一下子倾巢而来，带着最最恶毒的嘲笑。笑他真正活了一场空。
　　好冷。
　　双真抱着腿蜷成了一团，脸侧贴在膝盖上，血从嘴里流出来，一滴一滴沾湿了衣衫。
　　受的伤果然不轻，但是意外的一点都不痛。双真想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血的味道依然腥甜温热，让他感觉熟悉的美好。
　　如果就这样吐血而亡，是不是还不算死得太难看？
　　非遥终于再看向双真的时候，大吃一惊，“你的伤……”
　　“你走。现在。”
　　非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上前，被尹忱拦住。
　　尹忱冷笑：“你还想怎么样？”
　　“他受伤了！我……”
　　“我们会处理，这里有大夫。”
　　“……”
　　“双真殿下叫你走。”
　　非遥依旧和尹忱僵持着，不肯挪动一步。
　　非遥有点火了：“这关你什么事？尹忱，你最好不要惹我！”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你若要动手我是比不上你，只不过外面有大把的士兵，你可以慢慢打。”
　　非遥岂会受他威胁，一掌打伤了尹忱就要上去扶双真，谁知双真居然自己突然站了起来，扑向了他。
　　非遥被压住，脑袋狠狠撞在地上。身上的人满脸的血和泪，睁着充斥着恨意的双眼，两手用力的掐在他的脖子上。
　　眼泪不断不断的砸下，好像打算流干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全都浸在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
　　双真受伤很重，但是力气绝不小。他是真的要置非遥于死地。
　　非遥全无反抗，安静的看着双真，任他剥夺呼吸。
　　双真忽然自嘲的笑，一口血蓦地喷在非遥身上。
　　非遥一急刚要说话，双真手上又用力，让他无法开口。
　　“你认准了我不会杀你吧？”双真手上稍稍松了力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重，“我们的命现在连在一起，你若死，我必然会有危险。你那么清楚我很怕死……可是，我或许现在不怕了……非遥，你为什么总在我身边呢？是因为我们性命相连，你怕我死了会拖累你吗？”
　　“不是的！我对你怎样你很清楚不是吗？！”
　　双真突然松了一只手去抓非遥的头发，狠狠地亲了下去，那动作却是想要吃人一般的可怕，咬破了他的唇。
　　双真越发的失了理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语无伦次的哀求：“你喜欢我？非遥……你喜欢我对不对？那你就让小辰活过来啊……你想要什么？我的身子？我的一辈子？我的命？什么都好……你告诉我你会让他活过来……”
　　“……”非遥硬生生避开他的吻，几乎咬碎了牙。
　　“……或者你告诉我你就是小辰好不好？你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对不对？你和凛他们合了伙骗我……你怕我知道你是我弟弟就不肯跟你在一起对不对？不会的，不会的……就算你是小辰，你告诉我，你是小辰，你要怎样都可以……”
　　非遥再也无法承受，用力推开了他。
　　双真狼狈的倒在了一边，又慌忙爬了回去抓住非遥。
　　“我求你……非遥……小辰，你是小辰对不对……”
　　“够了！”非遥推开他站了起来，也一把提起了失了力气的双真，怒吼，“小辰不会回来了！他死了！死了！死了！”
　　双真又吐了一口血。
　　非遥惶然无措，只有抱住这个千疮百孔的人，恨不得倾尽所有让他安静。
　　却只有无可奈何。
　　双真猛地一把推开了他，转身飞了出去。
　　非遥踉跄了一下，刚要追，却再一次被尹忱拦住。
　　非遥急得双眼通红：“他受伤了，我得把他找回来！”
　　“轮不到你。”尹忱冷淡的说，外面不知何时涌进来许多士兵，虽都不是非遥的对手，但要完全摆脱还是会花很多时间。
　　非遥怒吼：“你想看着他死吗？”
　　“你去了才是真的要他死。”
　　非遥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那你也要派人去找他啊！”
　　“已经去了。”尹忱微微侧头看看身后。
　　两只狼，如今只剩一只。
　　
　　双真疲惫的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没有反应的看着前面。
　　雪白的狼渐渐泛出深重如血色一般的暗红光芒，照亮一片漆黑的林子。
　　光芒中狼的身影渐渐拔高缩短，诡异的形状几乎叫人视而色变，只是双真已经没有了惊讶的力气，以至于在看到那个红发的男人走近时，依然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风炎停在他面前俯视着溃败的他，光芒散去，然而那双眼，已然成为光源。
　　双真呆滞的看着，最后毫无意义的笑笑：“今天，似乎每个人都想要让我吃惊呢……”
　　




死亡

　　（24）
　　风炎矫健修长的身躯暴露在昏暗的树影中，长发随风飞起，看过去像一簇张牙舞爪的火。
　　他看着双真，评价道：“现在的你真难看，就像死了一样。”
　　双真不做任何应答。
　　“死人的话，土地里埋了太多，不用再多你一个。
　　“我喜欢你活着的样子。拼命守护自己的你，就像光一样。
　　“土是回归，水是源泉，光是新生。这在天界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光族的直系贵族，当真这么脆弱吗？”
　　双真只是看着他，目光涣散。
　　生命若失去了意义，活着还不如死去。
　　“双真，你已经承认自己死了吗？”
　　双真闭上眼睛，冷得心里缩成一团。
　　风炎蹲在他面前，单手抬起他的脸：“睁眼。告诉我，你已经抛弃自己了吗？就因为一个上百年没有见过的人，因为他死了，你就连命也不要了？”
　　双真终于正视他：“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活？”
　　风炎嗤笑：“你活下去的理由何以问我？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活着——我要这天下，要为王，要将边界和天界统一，还要你。”
　　狼的眼睛有着天大的野心，因而光芒璀璨，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包括你自己？”
　　“包括我自己。”
　　“很好。”风炎站了起来，突然伸手拉起了双真，一把将他抗到了肩上。
　　“你干什么？！”
　　“你不要的东西，我捡回去。”风炎毫不在意双真的挣扎，一手压住了双腿一手按住了后背，像抗动物似的，走的步伐轻快，“说过的话要算数，你已经是我的了，收回无效。”
　　“你发什么疯！快放我下来！”双真怒极，狠狠在风炎后背留下一道道抓痕。然而力气不足，估计在风炎看来，比挠痒痒还不如。
　　风炎笑道：“你不是不要命了吗，还不准我捡回家？”
　　“你懂什么？！”失去亲人的痛苦。无能为力的痛苦。身边的人背叛自己的痛苦。所有的这些，连同那一个被抽离身体的希望，带着他一同沦进地狱。
　　双真被倒挂着，血全往脑袋上涌，怒得满脸通红，禁不住又吐了血。
　　“别乱动。”风炎脸色沉了沉，“我懂什么？我需要懂什么？我只要你懂，你丢了自己，就不要再管任何事情——当然包括我会怎么处置你。”
　　“……你、你想怎么处置我？”
　　风炎笑得开心：“你还关心我怎么处置你？那好，我告诉你：你不知道为什么活着，那我给你理由；你害怕受伤，我给你保护自己的力量；你怕心爱的人死去，那么，从这一刻起，你只爱我一个人——我不会死。”
　　“你——”
　　“你不知道吗，我从以前起就是个号称不死的怪物。连在蛇怪的洞窟里我都能完好无损的跑出来，还有什么能让我死？”
　　“我……我不……”
　　“无法思考就不要思考。活下去的意义不是思考出来的。”
　　风炎打断他的每一句话，掐掉他所有的逻辑，只告诉他，现在双真不存在了，他只是个不属于自己的人。
　　因为不属于，因而不用在思索，不用再为自己负责了吗？
　　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吗？
　　双真很想笑又很想哭。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蛮横的人？说的全是一堆歪理，做的事情全不正常，还要正气凛然的指责他太愚蠢。
　　这么自命不凡，信誓旦旦。
　　这个人当真如此强大，足以承载另一个人的全部吗？
　　双真看着眼前被他划花了的漂亮背脊，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第一次见到风炎的场景。
　　那时候他就背对他高高在上的站着，身后倒着所有的溃败者，身前臣服着所有追随者。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强得无以复加，每一缕，每一寸。
　　双真突然放松了下来，不再挣扎。或者说，他终于筋疲力尽，再无力挣扎。
　　就让他逃避一回吧。既然眼前已是绝境，就当自己死了又如何呢？反正伤势这么重，他还一直跑来跑去，说不定不一会儿，他就真的会死掉。
　　这一条命，谁捡到也没有关系了吧。
　　渐渐安静下来的双真，挂在风炎肩上，突然觉得空白一片，似乎是他自己终于放弃了保留意识的力量，完全陷入了昏迷中。
　　昏迷前，恍惚还是听见那一声无奈的叹息。好像，他总是让人叹息。
　　
　　如果水是孕育生命最原始的力量，那么光，就是将这生命迎接到世界的道路。因此，不论是孩子的出生或是毁灭，都必须仰仗光的法术。
　　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这样说过。
　　他说，我们的家族，是光一族的直系，有着纯正的光法术，以及顽强不屈的生命力。即使是我们的死亡，也永远不会有黑暗，因为他代表着腐朽的终点和新生的开端。光，就是重生。
　　那么，父亲，你和母亲的终结，是谁的开端？
　　小辰的死亡，又是谁的新生？
　　而我，若死去，谁可以重生？
　　双真微微的醒转过来，满眼刺进阳光。
　　似乎每一次从黑暗中苏醒，看见光的时候，都觉得，好像连空气都有了呼吸，充满力量。
　　头痛。
　　双真张张口，喉咙干的发不出声音，舔了舔嘴唇，只尝到一股微苦的药味。
　　身上倒是不怎么痛了，只是胸口有一种很憋闷的感觉，而且使不上力。
　　他撑起身子，看看空荡荡的房间。
　　小小的房子几乎没有什么摆设，一张床靠墙，一张桌靠窗，椅子上放着自己的衣物。
　　双真微微的动容。
　　这里，是他发现小辰衣物的那个房子。也就是蛇窟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