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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古董杂货店 →蒋胜男、匪我思存、飞樱-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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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除了阿努丽斯这个女人名字,其他字都是毫无意义的音节,根本无法翻译。他还说,这些字更像是一句咒语,可能是某种世人尚未了解的巫术……你说你是博士我暂且就信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哦,我读书时曾经自学过古波斯文。”

“真的假的,有这么巧?你该不会是从那个年代跑过来的一个鬼吧?你以为装得像人我就不认识你了?”红云怀疑地对他上下打量。

“红云,别胡闹了。”白月抱歉地对博士笑了笑,“真对不起,她就是这样想起什么说什么。对了,既然大家一时都想不出这只镯子的秘密,不如让我再来讲一个故事吧。先生,您别见笑,我只是听了您刚才所说心有感触。这故事纯属虚构……”

“白月小姐太客气了,您尽管讲吧!”

“您的咖啡凉了。不如我们大家都到里面去坐吧,看看镯子讲讲故事,也算是消磨这个寒冷的雨天。”

说着,白月带领大家往店堂里进走去,绕过藤屏,里面的布置与其说是店铺,更像是家庭中舒适的一角。她让客人在松软的沙发上坐下,又倒了三杯咖啡出来。一时三人不约而同,都有片刻的沉默,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咖啡香袅袅缭绕,隔着竹帘虽看不见外面的雨夜,却听到淅淅沥沥,点点滴滴,雨愈下愈大了。一阵紧一阵慢,博士听了一会儿,心里觉得有点凄凉起来。



 
 




 
 黑奴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波斯女子和一个来自非洲的黑奴——是的,我们都知道中国历史上有过关于黑种奴隶的记载,比如那个脍炙人口的昆仑奴的传说。根据各种史料,现在基本已经确定在唐代中国确实曾有黑奴出现过,他们大概都是被掳卖或作为礼物进贡而来的。在我的故事里,女主角还是那个名叫阿努丽斯的波斯舞姬,而她的情人便是这样的一名黑奴。为了方便,姑且称他为昆仑吧。他们两人在远离家乡的大唐,同为王公大人们赏玩的异族奴仆,相濡以沫。后来这段情事却不幸泄露,王爷得知后大发雷霆,却终究舍不得杀她,只把昆仑关进死牢等候处决。昆仑太了解阿努丽斯,知道她是个烈性女子,自己死后她一定不肯独活,于是在牢中打碎饭碗,以碎瓷片为刀,把阿努丽斯从前赠给他的一段贴身而藏的象牙琢磨成一只手镯,设法买通看守带出去交给她。

昆仑来自非洲,在埃及的古老习俗中,许多动物都被赋予神性的像征意义,比如猫,眼镜蛇,朱鹳等等,而尼罗河的鳄鱼在埃及人心目中则是索贝克大神的化身,具有神秘的生命力量。昆仑的部族可能也会受到这一文化的影响吧。因此他把自己最神圣的图腾雕刻成手镯留给心爱的女人,至于那朵莲花,尼罗河盛产的睡莲暮合朝开,代表不朽的生命、死亡后的再生与复活。

你们看这手镯,鳄鱼首尾相衔形成圆环,中间以正在开放的莲花作为连接的枢纽,不正是像征了终点即是起点,经过神恩赋予的复活,死亡其实只不过是另一段新生命的开始吗?我猜昆仑多少也懂得一些部落中的巫术,他是希望女人戴着它,以避免自己死后她去寻短见。可是阿努丽斯太爱他了,她知道昆仑必死无疑,得到那只手镯,便在它的内侧刻上了她们波斯人秘密流传的一句咒语。然后,在昆仑被处死的那天,她佩着这只情人的信物,从容投火自尽了。千年之后,这个故事早已湮没无闻,昆仑和阿努丽斯的骨灰都无处寻找,只有手镯上当天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证明了世上曾经有过这样一对男女的爱情。“

白月讲完这个长长的故事,陷入沉思。窗外雨声哗哗,大家都有点飘忽的感觉。虽然她说过这只是个即时虚构的故事,但在她舒缓而忧伤的语调里,就连一向以治学严谨著称的博士也不禁疑幻疑真了。

“姐,这个故事好感人喔!”红云眼中水光闪烁,她用标准的言情小说迷的那种语气兴奋地说,“姐,不如你闲下来去写小说吧,我一定做你忠实的读者哦!”

博士与白月都哭笑不得,红云意犹未尽,仍沉浸在故事里:“真是感天动地……啊,姐,你刚才说阿努丽斯刻了一段咒语在上面,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还有,昆仑的巫术是不是不灵啊?为什么阿努丽斯戴了镯子还是自杀了?”

白月静静地笑了笑:“那段咒语是流传在古波斯无法结为眷属的痴男怨女中间的,他们在殉情之前通常会使用这句咒语,令自己死后的灵魂不忘记生前的恋人,用了这句咒语的人,死后会永远滞留在幽冥之中,直至等到爱人为止。”

“啊?这么可怕!”红云失声,“那不是永不超生了?太恐怖了!这……这跟被封印有什么区别!”

“傻丫头,不过是编造的故事而已,哪里真有这么一回事呢。”

红云呆了半晌,拍拍胸口:“是啊……是你编的,我都忘了……对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阿努丽斯遇到昆仑了吗?”

白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心愿是相反的,昆仑希望阿努丽斯活下去,阿努丽斯却已经决定要在幽冥中永远等待他。所以这个故事……是没有结局的。”

“白月小姐的故事很动人,也许没有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不过你还是不曾讲出这只手镯为什么会成为血象牙。”此时,一直安静地旁听的博士插嘴道。

“老实说,我真的也想不通这一点。”白月说。

红云精神一振:“我说一定是昆仑和阿努丽斯在阴间相会了,然后二人合力,杀了那个坏王爷报仇……”

“你又来了,哪来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你呀……”

“哼,那个坏蛋本来就该死嘛!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像女孩子了……”

姐妹俩嬉闹着彼此取笑。博士注视被放在茶几中央的那一环血象牙,在暖黄的光线里,它仿佛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总教人心里隐隐不安。那几缕血痕深藏于象牙内里,姐妹俩的身影晃得灯光一明一暗,光影闪烁时,看久了越觉得它们在那狰狞鳄鱼与华美莲花之上连绵流动,好像要诉说着什么,又欲语还休。博士紧盯着它,感觉心底里泛上湿漉漉的寒气来。

“不对!”他忽然伸手拿起那镯子,“你们看,这朵莲花绝不是尼罗河的睡莲!它是中国土生土长的荷花!”

白月红云一惊,同凑过来看,果然细瞧之下,那朵舒卷的莲花分明便是再地道不过的中国传统工笔画的线条,柔媚而典雅,正与充满了力量的鳄鱼成为对比。以前只知道这手镯图案奇特,一直没有留意过其中居然还有这等玄机。

“这说明什么?”红云脱口道。

“说明这只手镯不是由一个人独力完成的。”白月慢慢道,“也许是由非洲人与中国人合力雕成……也许是……”她摇了摇头,“我猜不出。事隔千载,这个谜大概永远无解了。”

博士重新审视手镯上的文字,忽道:“虽然这些字的意义不明,但若不求甚解的话,只按发音朗读还是可以读得出的……”



 
 




 
 
 西洲曲 
沥沥雨声中,他咳嗽一声,边转动手镯边看着上面的字诵读起来。那些无意义的发音,不知道是否先入为主的缘故,姐妹俩听在耳中只觉诡谲莫测,仿佛真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涌动于这斗室。白月与红云对望一眼,手心都沁出冷汗。

低沉模糊的声音……千年流传的咒语……巫术……火焰……血……千百种联想在脑海中翻腾,像天边幻云,每当要看清楚,便迷离淡出。红云看着脸色苍白的姐姐,突然全身绷紧,所有的感官于刹那间变得无比敏锐。

这是战斗的前兆!她的身体已自动做出反应!

血象牙的真相……血……

“姐姐,小心!”红云跳起身大喊。顺手一扯,把白月与博士拉到了自己身后,叮的一声,镯子落到茶几上,振动不休。

灯光在同一瞬间骤然青黯,缩为豆大一点,颤颤欲灭。

“恶鬼,受死吧!”红云右手划过半圆的弧,收拢于胸前,五指紧攥成拳。她全神贯注,陡然暴喝,手掌一撒,抛出一道明亮的红色光焰,直奔手镯而去。

红光若流星坠地,爆出一声裂帛般响亮。那架屏风被震倒地,烟雾忽然腾起,愈来愈浓,将整间店堂漫得不见五指。

博士早吓得呆若木鸡,缩在红云身后发抖:“难道……真的有鬼?”

红云的声音在近处冷冷响起:“早说过世界上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了。这只鬼应该就是血象牙背后的真正秘密,它是个千年老鬼,想不到我的风雷劫也奈何不了它。”

“什么?你没能杀掉它?”他抖得更厉害,“那……它现在还在这屋里吗,它……它在哪?”

他挪动着脚步企图找个安全的地方,谁知忽然撞上一人,博士惨叫起来。

“先生,不要怕。是我。”是白月的声音。这会儿他顾不得绅士风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白月小姐!救救我……”

白月道:“我不擅长攻击,还是等红云出招吧。”

“什么?!”原来她不会打!博士正不知如何是好,满目浓雾中忽若一隙云开透露光明,细细一缕歌声扬起,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极其甜美清澈的嗓音,悠扬宛转,回肠九曲。飘摇在雾气里,又弥漫了一股说不出的凄冷。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忽近忽远,不知她究竟在哪。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是南朝《西洲曲》中的四句。博士讶异自己在这当儿竟还想得起这首名乐府,许是因为歌声实在动听,虽只四句,反反复复,更见缠绵。曲中那一股秋天的冷清味道,好浓。

女鬼还在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大家捂上耳朵,不要听!”红云喝道,“她在迷惑我们!恶鬼,有我在此你休想害人,给我闭嘴!”

博士心中一凛,捂住了耳朵,却又不自觉地慢慢放下双手。

歌声……实在太美了……

歌声停了片刻。然后,像是料得红云奈何不得她,那女鬼又旁若无人地唱了起来:“……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采莲南塘秋……”

“闭嘴!闭嘴!”

红云气得发疯,这鬼简直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歌声忽东忽西飘荡不定,她左右开弓,冲着它的方向连连出手,红光成片地爆发却总是打不到那只鬼。采莲南塘秋的歌声,仍旧飘渺地、缠绵地,也许是目中无人地唱个不休。反把红云累得直喘。

“该死的恶鬼,会玩捉迷藏了不起啊,给我出来!不然我砸了你那只烂镯子!”

不知是否这威慑起了作用,满室迷雾渐淡渐散,终于慢慢地消弭。残烟剩雾中,他们看到了那只鬼。

她看起来根本没有攻击的意思。身穿一件唐朝那种宽袍大袖,是华丽的大红缎服,背对着他们扬着袖子,且舞且歌。长发纷披满身,她仿佛沉浸于自己想像中的世界,陶醉不醒。歌舞的动作雍容沉稳,正是大唐风范。

红云冷笑一声:“长发红裳,倒是个标准的冤鬼造型——竟唬到我头上来了!别唱了!你活着时是唱戏的么?也不嫌烦!”

女鬼恍如不闻,一板一眼,认真地继续着她的歌舞。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过过过,过你的大头鬼啊!”红云骂道,“你有完没完?——姐姐,这鬼是傻的,我们不用跟它讲道理了,快封了它!”

“我看她是陷在生前的某段记忆里出不来了。”白月道,“她现在是在重现那段记忆,可能她自己都不晓得。也许,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红云,你别忙发火,让我来唤醒她试试。”

啊?好容易是个迷糊鬼,不来害人,现在她居然要唤醒它?博士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反对,白月瞑目入定片刻,睁眼念道:“万法有相,如梦如电,泡影虚空,速归本真!”

同时两手食指中指相骈交叉于额前,突然往相反方向交错撤去。眉心顿时迸出一道白光,正击在女鬼背心。博士捂住了眼睛,不忍看那鬼血肉模糊的惨状。

谁知并无惨呼响起。他从指缝间偷看,见红衣鬼受此一击,歌舞骤停,许久,颤颤地转过身来。这一转身,只把博士骇得三魂七魄不全,惊叫出声。

这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了。娟秀的面容,肌如凝脂,蛾眉樱口,凤目琼鼻,配上一头黑发,是标准的中国古典美人,如从画里走出。

——如果,不是那一双丹凤眼里不停流下鲜血的话。

细细的血流,如殷红溪水,自她的眼底淌过面颊。滴答,滴答,寂静中听得见坠落的声音。双行血泪止不住地流落在她的红衣裳,被那料子吸收,红的于是更红。一些吸收不及的则滚过光滑缎面,落于脚下。鬼的眼泪,一沾人间土地便蒸发不见。


 
 
 
 女鬼 
红云叉腰一喝:“恶鬼!你害过多少人了?从实招来,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哼哼!”

女鬼侧耳倾听。她似乎看不见东西。

“少装样,快说!不然收了你!”

……“他呢?”

三人面面相觑。等了半天,这个以经典凄厉造型出场的千年女鬼,开场白竟是如此语焉不详,简直跟没说一样。

“你说什么?谁是他?他是谁?”

“他在哪里?我要找他……求求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啊!”红云不耐,“你自己都说不清楚,我们想帮你也帮不上!他究竟是谁?是你的丈夫?情人?父亲?儿子?”

——“他叫昆仑。”眼不见物的女鬼摸索一阵,终于放弃,只是喃喃,“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他……他叫昆仑,我要找他,我的丈夫……”

“真有个叫昆仑的?!”红云眼都直了,“白月,你的故事不是白编的……喂,别告诉我们你丈夫是个黑奴,我会受不了的!”

女鬼双手捂住心口,渐渐匍匐于地:“是的……是的,昆仑是个黑奴,他是我的丈夫!姑娘,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请你告诉我!我会感激你一生一世……”

“靠~!真是黑奴?!你这样搞会让我以为我姐姐是个先知!”

博士拉着红云的衣服——由于那件小吊带太紧实在没得可拉,又不能拽女士的头发,他只得把魔掌攫向那条毛边磨白、好似垃圾堆捡来的牛仔裙,才沾到个边便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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