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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流年明媚·相思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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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昕言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眼睛血红:“事有蹊跷,能否延期赐死,让下官查清此案!”   
  成敛叹了口气扶起杜昕言,摇了摇头道:“老杜就是性子太直,被人一落套就想一个人顶了。他要有你小子这般灵滑,就不会弄成今天这局面了。”   
  杜昕言心中一紧,仿佛有只手紧抓着他的心脏,痛得他一抖。他一字字说:“是三皇子高睿的陷井!是沈相定的计!我爹凭什么扛下这个罪名?!”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爹自己亲口在金殿之上当百官之面认罪。皇上气得走下龙椅当胸就踹了他一脚。若不是一班老臣保着,当时就被推出午门问斩了。”   
  才离开十来日,京城就发生这样的变化,杜昕言实在难以相信。父亲戎马一生,忠直一生,怎么可能贪图这点米粮。他沙哑着嗓子说:“就算是偷换了军粮也罪不至死!”   
  见老管家已端了盆热汤面进来,成敛示意杜昕言边吃边说。   
  “契丹在边境驻军十五万,虎视眈眈,随时可越境南攻。这时河北东西路军突然出现小股哗变,军心不稳。丁奉年见事态紧急,上奏折请彻查军粮以安军心。当日金殿之上有三位将军出列指认是你爹授意。其中你爹当年一手提拔的老部下,骠骑将军黄野当场撞死在金殿之上。你爹抱尸痛哭,当场就去冠认罪。皇上,震怒。”成敛目中精光一闪。   
  杜昕言大口吃着汤面,喉间肿块越来越大,终化做泪水滴下。天衣无缝的局,他明白一切了。   
  北方突厥二十年来每年春天为渡粮荒都会进犯边关,去冬更是连夺三城后被三皇子领兵击退。朝廷曾大军围围剿四次,却始终不能灭掉突厥。四次出兵造成国库一直紧张,军费同样被压缩。   
  历年来从粮仓中领出来的新米,运往军中都会被换上一批陈霉米。军中将领长年用这种办法赚来银两补充军饷。新陈米混杂,只要不渗杂得太过分,士兵也同样的吃。而赚来的银两除了将领们私分一些,大半都会拿出来抚恤战死的士兵家属。做为兵马指挥使的杜成峰当然清楚这样的情况。包括军中吃士兵空额,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情。   
  杜昕言想起沈笑菲的话。局是在一年前江南贡米案后就布下了。去年的调换贡米案,到了今年演变成军心不稳。丁奉年理直气壮的将军中换粮一事捅到了明帝面前。契丹狼子野心,与之长年对抗的河北东西路二十万大军哗变。这一切,皇上必须找个人顶罪。就这节骨眼上,三位将军出列指认父亲。膘骑将军黄野当场自尽,杜成峰百口莫辨之下,心痛黄野的死,为了不牵连到军中更多的人,一人担了责任。   
  这一切最终目的就是要除掉支持大皇子的父亲,夺走大皇子在军中的最大倚靠。   
  这是多么毒辣的连环计,让人明知道冤屈却伸张不得。皇上心里一定是有数的。只是金殿之上势成骑虎,他也没有选择。   
  难怪沈笑菲可以抢在自己之前让陈之善了结江南案子。杜昕言脑中的点连成了线。他仿佛亲眼看到沈笑菲放走耶律从飞。他猛然惊出一身汗来,高睿并没有打退契丹人,而是与契丹有了勾结。先败再由他高睿出马获胜。捉丁奉年再救他,最后完胜。高睿赢得了军心,赢得了天下人的敬仰,让丁奉年明白他能让他死还能让他生,丁奉年对高睿从此死心塌地誓死效忠!   
  不仅如此,她还把丁浅荷送去高睿身边,丁奉年是砧板上的肉,不听令都不行。没有丁奉年,河北东西路大军不可能出现哗变的迹象。没有与耶律从飞勾结合谋,契丹不会在边境摆出十五万人马。   
  杜昕言笑了,笑得凄凉。他明白了又如何?明白了还是救不得父亲。   
  “睡一觉,明天,去天牢见见你父亲。”成敛拍拍杜昕言的肩,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杜昕言一口血喷出,眼睛一闭,仰面倒下。   
  天牢幽暗潮湿。   
  脚走进去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柔软的心上。杜昕言睡足了十二个时辰,洗了澡,涕了胡子,换上白色素服,又恢复了清俊的模样。除了他的眼神,冰凉如冬夜的星辰。   
  他沉着脸跟在狱卒身后,嘴唇紧紧抿成一线。   
  _   
  两排石墙上点着昏暗的油灯,刑讯室长年沾血变得黑污的刑具。他情不自禁想起洛阳明媚的天空,娇艳的牡丹。丁浅荷娇羞下的美丽面容。   
  所有的美丽仿佛是另一个天地里的,不再属于他了。   
  杜昕言每走一步,心里就一痛。他想起与高熙从小玩到大的种种趣事。他们是堂兄弟,他帮他,义无反顾。高熙温和,大度,为人公正。他喜欢他。因为和高熙要好,他对三皇子高睿一直离着距离。   
  印象中高睿很聪明,行事果决,心机深重。   
  记得有一次太傅叫背书,说皇上第二天要查课业。背得好,会有赏。那天高熙却偷溜出宫急急来府中找他,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他在宫中见高睿望着一棵大树出神,便问高睿在看什么,高睿答:“这么高的树,以小杜的轻功摔下来能摔断腿吗?”   
  自己骂高熙傻,就为着这句模糊不清的话跑出宫来看自己。结果皇上看不到高熙人,罚他抄一百遍《孔子。颜渊篇》。同时赏了高睿一管紫玉狼毫。   
  自己从此看不起高睿。   
  高睿小时候精于谋算,长大了也同样精于谋算。   
  杜昕言嘴角扯了扯,讥讽溢于言表。他挺直了胸,手里拎着食盒,步履稳健。   
  狱卒在最里间停下,哗啦啦的开锁声刺痛了杜昕言的神经。他强自压抑着眼里涌上的热意,轻轻走进牢房。   
  杜成峰盘膝坐在石炕上,青袍干净得不染半点尘埃。三络花白胡须从颌下飘过,眼神平静恬然。   
  “父亲。”杜昕言喊了一声喉间便哽住,他低下头,拿出食盒里的酒菜放好。   
  杜成峰一拍大腿笑了:“还不错!没哭!成天听人说京城小杜,一听名字就不痛快,小白脸似的!”   
  说着举箸挟起一块盐渍鸡嚼了,连声叫好:“是去城南老张盐渍鸡买的吧?老张做的盐渍鸡味足脱骨,肉嫩滑,难为你小子还记得我爱吃他家的鸡!”   
  杜昕言终于忍不住,趴在杜成峰腿上悄声说:“咱找个替死的行不?假死!”   
  杜成峰手一颤,脸抽搐了下,闭上眼抬起了头,眨间工夫又换上了笑容:“其实,是你爹想去了。你也大了,你娘多寂寞,她也等了我很多年了。你说的那些用不着。真有办法,你爹我凭啥要在金殿上认罪呢?”   
  “可是,这事明摆着……”   
  “住口!”   
  杜成峰看着红了眼睛的儿子,心里一酸,悄声对杜昕年说:“你爹还为了大殿下。”   
  杜昕言一震。   
  “小时候,我和你姑姑相依为命。为了养活她,也为了养活我自己,我从了军。军中弟兄们赏脸,唤一声杜大哥,老杜。我是一步步踩着弟兄们的尸骨高升。蒙皇上看得起,讨了你姑姑做妃子,咱们家成了皇亲国戚。现在我蒙冤去了,军中兄弟会感恩我老杜仗义,皇上会愧疚,只会加倍对你姑姑好,对大殿下好。这才是最狠的棋,明白吗?”杜成峰眼中飘过凌厉之色。   
  杜昕言心里只有痛。他沙哑着嗓子说:“你们都要算计这些,问过我吗?我就该眼睁睁看着你死?”   
  “啪!”杜成峰一记耳光重重落在他脸上。“京城小杜?就这样没血性?男儿当沙场立功,庙堂争雄。拈花惹草,不成气候!”   
  杜昕言耷拉着脑袋,半张脸充血肿起。他何尝不明白,何尝不知道这些利害关系。他只是不忍看到父亲被赐死而他却不能救。   
  “丁奉年的奏折来的可真是时候!”杜昕言咬牙切齿。   
  武威将军丁奉年是和父亲多年一起浴血沙场的老将。两家交好,他自幼与丁浅荷一起长大。杜昕言发现,自己最恨的人不是高睿,而是丁奉年。   
  杜成峰看着儿子,轻叹了口气:“这人啊,总是要变的。我知道你和浅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父亲与她无关。你若是想娶浅菏,爹不怨你。她嫁给高睿会毁了她一生。”   
  杜昕言眼睛一闭,心底结上了冰渣。   
  “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昕言吗?那会儿你生下来时候正值太阳初升,你娘亲说,希望你一生都如同阳光一样,能在太阳底下大步走路,能在太阳底下大声说话。”   
  杜昕言心头酸痛,那些阳光,那些花儿,都离他远了。他的心已经沉进了争权夺位的欲望黑暗中。只有高熙继位,杀了丁奉年,杀了沈相沈笑菲,他才能有机会让心晒到太阳。   
  他小看了沈笑菲,小看了高睿,小看了谢贵妃与三皇子府的势力。他以为靠自己能保大皇子熙继位。他错了!杜昕言眼睛睁开带起冰寒。   
  狱卒走近,挂在腰间的钥匙哗啦作响。   
  杜昕言知道他该走了。他定定的望着父亲,一遍遍将他的微笑,他的坦然,他的慈爱刻进了心里。他跪下磕头,举起酒奉上:“儿子送别父亲大人。”   
  杜成峰一口饮尽,想再要对他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走出牢房,杜昕言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回头。他轻声说:“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的。”   
  脚步迈出,心又抽搐了下。眼睛干涩如枯井一般。   
  (二)   
  当晚,成敛奉旨赐杜成峰毒酒自尽。   
  杜府内里外一片素白。阖府哭声震天,唯杜昕言眼里无泪。   
  明帝念及亲情,准大皇子熙出府,令他陪着德妃亲至杜府祭奠。同时以监察院事务繁忙为由令杜昕言夺情出仕。   
  消息一出,见风转舵者纷纷认为杜成峰虽死,杜家并没有倒。于是前来吊唁的文武百官络绎不绝。杜府门前车水马龙,一时之间竟比过往更为热闹。   
  杜昕言正在灵堂前寒暄还礼,突听到外面唱诺:“三殿下到!”   
  招头间高睿已至灵堂门口。他身穿银白蟒服,腰结玉带,玉树临风。瞧着高睿嘴边若隐若现的那丝浅笑,杜昕言不由得恨极,却是面带笑容迎了上去:“父亲乃获罪赐死,已是有罪之身,怎敢劳三殿下前来。下官不甚惶恐。”   
  高睿负手踱步走近杜昕言,瞟了他几眼,粲然一笑,侧耳轻声说:“小杜,别装了。我们一起长大,还不明白你?你几时看着我会惶恐?心里恨不得杀了我吧?成王败寇都是命!我若输了,下场不会好过你爹。沈相定下的好计,我不用才是傻子!老杜大人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用一条命让军中众人对杜家存了感恩之心。我用尽全力收买军中之人,眼下心思全白费了。丁奉年在军中威望一落千丈,弹劾他的奏折堆起来有二尺厚,父皇顺水推舟让他在府中反省也算给德妃娘娘一个交待。你爹一死,父皇马上准大皇兄出府。看看这热闹场面,杜府声威不减哪。”   
  杜昕言冷了脸道:“人死已矣,三殿下何苦还上门来逞威风?”   
  “你错了,我是诚心来吊唁老杜大人。一生忠心耿耿。就连死,也不忘记发挥最大的作用。实在令我佩服。”高睿真心实意的说道,信步走进灵堂,拈香祭拜。   
  杜昕言静静站在他身后,眯缝着眼睛打量着高睿的一举一动。他告诉自己,逞匹夫之勇对不起老爹的一条命。心头一遍遍刻下高睿沈相沈笑菲的名字,将来他会全部找回来。   
  见高睿上完香,他淡淡还了礼。这才问道:“丁奉年失势,三殿下还打算娶浅荷吗?”   
  高睿微笑:“我若是此时把丁奉年一脚踢开,便失了人心。还会有谁肯投靠我?虽然老杜大人用命替大皇兄稳住了军心,不过,我得到了沈相支持损失也不大。父皇下旨赐婚,十二月初八迎娶丁浅荷。小杜一定前来喝杯喜酒。”   
  “下官一定来。三殿下既然要娶浅荷,我倒是好奇沈笑菲对你如此情深,却连正妃的名份都得不到?”   
  高睿悠悠然说道:“若我赢了,东西二宫平分秋色就是。小杜,你想挑拨也无用,菲儿并不在意名分。”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脸上都带着笑容,肚子里皆在算计。杜昕言声如蚊蚋:“谁是最后的赢家尚且不知。”   
  高睿望定素白一片的杜府道:“从前我只想在父皇面前挣个好,事事超过大皇兄。也许,我和大皇兄的战争现在起才真正开始。我知道你是帮他的。咱们各凭本事吧。大哥将来会是个好皇帝。我高睿也一样。”   
  望着他的背影,杜昕言缓缓伸开手,掌心被掐出几个月牙型的血痕。   
  才送走高睿,老管家在杜昕言耳边轻声说丁奉年携了丁浅菏前来吊唁。杜昕言缓缓望出去,眼中掠过一丝寒意。他整了整孝袍,平静的说:“有请!”   
  有时候杜昕言觉得自己心机太沉。就像他每次故意让沈笑菲捉弄成功,只为了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一样。现在他明白了一切,仍旧不露丝毫愤懑的对上香完毕的丁奉年父女认真的还礼。   
  与契丹一战后回到京城不过短短数月,丁奉年就发福了。从前身上的凌厉杀气似乎一夜之前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一个长年征战的武将。他低声下气地对杜昕言说:“贤侄,老夫也不知道你爹他会把这事扛了。老夫只是。。。。。。”   
  杜昕言沉重的打断了他的话:“丁伯伯,不必多言。我相信你只是着急稳定军心,想杜绝调换军粮。唉,我也没想到我爹老糊涂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好在皇上圣明,没有株连杜氏一族。”   
  一缕诧异飞快从丁奉年眼中闪过。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杜昕言的肩膀,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心里却在冷笑,杜成峰凭什么坐到天下兵马指挥使,不就是他妹妹封了妃?浅荷能做三皇子妃,将来会成皇后。如果女儿成了皇后,自己是国丈太师。投靠大皇子熙,他能得到什么?还是被杜成峰压着,你杜昕言也不过还是监察院的一个四品知事。皇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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