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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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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原来如此。”
  又是该死的原来如此。
  一路上快人快马,也没空说什么。那几人连随从在内,骑下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反而我这匹普通的青骢一路总要使力才跟得上,因而下午歇息时,蒙恒便过来非要跟我换马。他的骑术高,骑我那匹赶上也不成问题,我客气几句,便由了他。反正我已累得够呛,驱也驱不动那劣马了,日落前要赶到宿头,总不能因为我耽误行程。
  这么一来,再上路蒙恒就落在了队伍后面,反而是我骑的那匹原本蒙恒的马,直愣愣的硬是要贴着四公子那匹并驾齐驱,两头畜牲,倒像有什么默契。
  身边换了人,四公子也不介意。一路上问我些当地风物,我拣精彩的说了,他听得津津有味。
  “苏公子是这广平郡人吗?”
  “不算,迁来此处,不过两年。”
  “那早前是在何处为生?”
  “苏鹊出身在更北边的冬河镇,小时候兵荒马乱的,北人掠边又遇上饥年,父母死得早,便跟着伯伯过。伯伯是个郎中,不过前几年也去世了。”
  “苏公子既然从文,怎又去学的功夫?”
  “练得好玩的,当时有一个游方的道姑来我们镇化缘,挑了几个孩子教,我跟着学了几天,后来怕苦,也就扔了。”
  如此一一作答。不就是查问底细么,英雄不怕出身低,何妨说个巨细无疑。
  “原来如此,”他又说这四个字,“苏公子今年还不及冠吧?”
  “小生虚岁十九。”
  “竟然只有十七,”他自动给我减去两岁,慨叹道,“两年便闻名北邑,苏公子小小年纪,实在叫人钦佩。”
  明明也大不了我几岁,说的却好像长辈一样。
  我在马上拱手道,“四公子言重,苏鹊不过是善于高价卖画,好叫那些买了我字画的大人,依稀记得肉痛的感觉,替小生扬名。”
  “哈……”四公子一勒马缰,大笑起来。
  一张俊脸倒添了几分生动。
  “回京之后,我也要请苏公子不吝,为我画上一幅。”
  “这……”
  “怎么,苏公子不肯?”
  “苏鹊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小生描绘,最重真实,若非相熟之人,就需客人主动袒露真心,四公子……”
  “苏公子言下,若是相熟,便看得出那人真实了?”
  四公子眼中透过一瞬间的犀利,那目光一刺,让我窒息了一下。
  “不……不敢,只是相处久了……自然有些了解。”也不知怎的,竟然结巴起来。
  他收回那逼人的目光,又变回那个安泰的人儿。“此去京城尚有十数日,可够苏公子看我到底是怎样人物?”
  “这……”我已有几分后悔与他通行,不过还是笑道:“苏鹊本不敢攀结四公子,四公子若不介意苏鹊跟在身边,苏鹊试试便是。”
  “好。”他答得爽利。
  我亦笑着点头,暗忖这人真是闲的紧了,硬要给自己路上找个玩笑打发。
  这一日最大的惊奇还在后面。
  当时天色渐晚,骡县已经不远,几骑都放慢了脚步,但求行稳。
  四公子在我旁边,突然说话:“苏公子昨日献曲,尤记一曲‘红衣’,真是让人如痴如醉。”
  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想起此事,我规矩答道,“多谢夸奖。”
  他问,“不知这首‘红衣’可是齐国公夫人十里迎夫的那段传奇?”
  “正是,”不想这四公子倒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齐国公夫人英烈,张柳升最爱这个典故,所以谱成名曲。”
  他忽然笑得诡异,在暮色中都能觉出来,“唔,要说传奇,倒也真是传奇。”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四公子见状摆摆手,左右两骑都离开了些。
  脸转过来,笑意盈盈。
  “我朝开国皇帝武德帝是个美男子,天下皆知,不过世人却不知……”他手持马鞭,在空中玩味的指了指,“他好男风,而且,与那名将无双的齐国公,有过一段衷情。”
  “什么?”
  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齐国公的夫人史红英,虽然也是巾帼英雄,却性格内敛,也不是什么十里外可见的美艳之貌,” 四公子无视我的惊讶,继续说道,“而且京城城头,岂是谁都可以站上去的?”
  “你……你是说……”
  我彻底结巴。
  “那一衣胜血的,正是家祖。”
  我目瞪口呆,他哈哈大笑。
  “不过嘛,”四公子接着笑道,“他总不能让全军将士看见,等众将接近城门之时,便更衣出城迎接。众将不知其中隐秘,哪里敢想到太宗身上去?自然以为是齐夫人。还道齐夫人敢于迎夫,羞于见客,好不贤淑呢。最是难为就是齐夫人,她是真贤淑,明知那两人关系,又不便揭破,还得默默担那浮名,一担就是几十年……”
  他言语间兴高采烈,全不把这宫闱隐秘当一回事。
  我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太宗好男风虽然广有传言,但……但怎么也想不到,对象竟然是那个神威勇武的齐国公,想来齐国公有名的忠臣良将,数次救驾有功,自己命都可以不要,难道是为了……
  实在是不敢想了。那两个青史留名的英雄人物,现在在我脑子里的形象,乱成一团。
  “咳……咳……”
  想得呆了,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一阵猛咳,好不尴尬。
  四公子竟然还没有说完。
  “你猜张柳升为什么要为此事谱曲?”他笑道。
  我心下骇然。
  “难道……难道张柳升也知道此事隐情?”
  “他的祖父是太宗随侍,他自然知道。”
  “那,那……”
  我觉得自己正一脸蠢象的面对天下最大的笑话。
  “乐卿张柳升,”四公子手中的马鞭又指了指,“他也是成名人物,却情衷朝中一人,不得回应,才郁郁离京。若非他本性如此,心中羡慕太宗与齐国公的一段佳话,‘红衣’岂会传世?”
  谜底揭破。
  登时觉得天旋地转,我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四公子伸手拉住我,一脸忍耐的笑意,“昨日我见苏公子与张公子琴瑟和谐,以为苏公子早知道此事,原来苏公子却不知情。”
  我脑中嗡嗡作响,什么琴瑟和谐,还断袖之癖呢!好你个张之庭,竟将此事瞒我,枉我每次吹奏红衣累得声嘶力竭,你却在暗笑我不知尔父龙阳之好?
  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实在是不便在四公子面前发作,生生在心中压下千万破口大骂的冲动。
  四公子见我形容,大概觉得实在好笑,又为顾全我面子隐忍着不发,眯起的眼中波光流转,一时竟是神采飞扬。
  那一瞬,如云幕掀起,透出其上点点星辉,如泥塑剥落,露出内里一尊金佛。
  我立时由怒转乐。
  ——哪用十日,我早就看破这假装一脸安然的人!

  涂山有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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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山有盗 自那次几句话差点把我掀下马后,四公子算是找到打发旅途无聊最好的办法,再不要蒙恒作陪,一连两日,指名叫我骑在他身边陪他说话。我暗骂,可惜拿人手短,想到一路上好吃好喝的接待,他也算待我不薄,我忍。
  两天聊下来,算相互有些了解。四公子与当今皇帝同辈,中字元,名觉,即是叫景元觉了。他年二十二,因性子悠闲散漫,尚未奏请封爵分府,还住在廉王府中。而那一位蒙恒中郎将,是他的朋友,最近正好休假,陪他往北地一游。
  其实与四公子做伴也不算难过,他本博学,说起按章典故滔滔不绝,有时我都自叹弗如。最妙的是他心思转动极快,有时我话说了一半,他早就明白,直接说出下句来,连口水都让我省了。
  不过那张脸上再没有显出过第一日的那番焕然,虽然表情算是柔和,却仍然千年不变的安泰。
  不过那脸看着看着,也就习惯,有时恍惚中,还会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来。
  第四日,到涂山县。
  我们遇到点麻烦。
  涂山有盗,占山为王。掠行人,扰地方,小小县城,不得安宁。
  县太爷屡次上奏,支援不见,忍无可忍,自结民团,围截残匪。
  封山,断道。
  可惜涂山是入关的必经之道。
  我们看到县衙封文,在馆驿里困了半日。
  那涂山令据说已围山旬月,数次攻击,人数上虽有优势,对方却据险而守,双方各有所伤。阻断官道是朝廷大忌,不过现在势成骑虎,如果放弃,之前的损伤全部付诸东流不算,群情低落,县里再组织起如此大规模的清剿也不大可能。
  蒙恒与四公子商议的结果,不能再等。
  对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涂山地图,他俩人伏在案上研究半晌,最后四公子拍拍桌子,立起了身。“备马,我要去山下看看。”
  蒙恒答应一声,便要出去。
  我赶到门口拦住他,“中将,不麻烦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蒙恒有几分犹豫,斟酌着说:“苏公子,山下恐有危险。”
  我自然知道,只是赖在官驿里实在无聊。
  “苏鹊绝不会给中将添麻烦。”我保证。
  “哦,”蒙恒听了低呼一声,很快释然,“我倒忘了,苏公子是会武的。”
  他看四公子一眼,四公子挥手,他便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三人,加上两个侍从,持马缰而立,站在涂山脚下。
  此时正值初秋,山上草木皆黄,乱石嶙峋,看起来是一片萧然之色。
  再往上去道口便有县衙衙役守着,普通人等,到此止步。
  蒙恒下马,上去掏了他的官牒给衙役看,衙役很快躬身行礼,放我们通行。
  我们不是要通过已变战场的山谷,而是要从北侧绕上北边的山头,因此都弃了马,徒步上山。
  蒙恒和那两个侍卫是练功之人,上山身形矫健,脚步轻松,四公子走在当中,也没有显出疲态。我朝皇家自太宗始,向来重武,皇家子嗣必自小习武,他大概没有偷懒。
  到了山顶,倒是蒙恒看我眼中有几分欣赏之意。
  “苏公子所言,当真不虚。”
  我干笑。早就告诉过你,我狠命练过逃跑的本事,你偏不相信。
  上了山顶,无暇欣赏风光,先去简易牙帐中拜会涂山令。
  那涂山令李穆四十出头的模样,一张黝黑的脸上眼窝深陷,鄂下现出青青的胡渣,头冠也不带,一身青袍官服皱皱巴巴,似是已多日未休。
  他接看过蒙恒的位牌和官牒,见是朝中将领路过,阴沉的脸上立刻放晴。
  “蒙中将来得正好,下官正在焦头烂额,快请。”
  他说着殷勤将我们迎进去,全当是蒙恒的下属。
  进帐之后,李县令毫不见外,将蒙恒拉到正中地图前站了,细细解说当下形势。
  听起来和蒙恒和四公子在馆驿中分析的差不多,只是山匪首领狠厉,算准了县令不能长久封山,仗着洞中粮草充沛,除了小打小闹,也不出头。情势焦灼,以此下去不出十日,涂山令只能退兵,向知府自行请罪。
  乘着天色未晚,李县令亲自带我们登顶查看对面山壁上那一个黝黑的大洞。
  洞是天然形成,正嵌在一片绝壁之中,像是张开的大口。洞下只有一条人工开凿,不到一丈的步道向下蜿蜒延伸,步道中还人为的断了几个豁口,以木板铺搭接上,想是敌人来时便可随时抽断。站在这边,隐约可见百丈外那洞中人影绰绰,像是里面人依旧照常度日,全不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
  “好一座天然碉堡。”
  四公子出声赞道,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山崖。
  李县令闻声却是不住摇头,“几位也看见了,距离过远,弓弩射不进那洞中,我们也试过几次派人沿步道强攻,实在损失太大,便不敢妄为。他们不出头,我们现如今实在是无可奈何。”
  “李县令出兵之前,难道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吗?”蒙恒问道。
  “不瞒中将,这次围剿我已策划半年有余,以为万无一失。本来我们在洞中安插了几个内应,想让他们刺死首领,再乘群寇无首,里应外合一举攻上,唉,哪里想到那匪首狡猾的紧……”
  “把你们的内应全部清了,挂在那里?”
  四公子抬手指向对面山上,洞旁依稀有几个黑影,幽幽垂下。
  我侧目,忍住胃中的翻涌。刚才还以为那是什么物件!
  “苏公子,你不要紧吧?”旁边的随侍叫罗三思的,赶紧问了我一句。
  我摆摆手不作答,再开口说话,我便要吐出来。
  一会回了帐篷,又说了一些情况。李县令叹道,若明日再无动静,只能最后一搏,派人强行攻山。
  我溜出帐篷,坐在山头,看对面那黑黢黢的山洞。日光西斜,那几个垂挂在半空的尸首已经隐在山壁的黑影中,再也看不清了。
  此时山间倒是静谧,明天日出后即将到来的厮杀,恍若戏语。
  只是洞中的人,或我们这座山头上的人,到时候一样横陈。
  唉,人命比纸薄啊。
  “你怎么一人跑到这里来吹风了?”
  胡思乱想被打断,回头一看,是四公子。
  “我们要回去了?”我问。
  “不是。”
  四公子在我旁边坐下,“我懒得看那李穆一脸苦相罢了。”
  “唔。”
  两个人都看向对面那变得越发黝黑的山洞,心里有几分压抑,不再说话。
  看着看着,暮尽时分,洞口几根伸出的竹管子,一根,两根,三根,接连飘出炊烟。
  我怔了。
  ……忽然如此生活化的一幕,一时之间,竟然有点难以接受。
  “柴米油盐酱醋茶,”旁边四公子轻笑出声,“……做匪也要不离它。”
  “呵……”不由得跟着笑,好似还隐隐闻见了饭香。
  横亘在两座山头间的压抑之气,顿时消散无踪。
  真是奇妙。
  我想了一想,婉转的开口,“听说他们……本是从北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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