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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青瑶夫人_出书版完结-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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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失笑,怀中的早早已指着天空的月亮问道:“娘,那是什么?” 
  他最近很爱问这样的问题,对一切东西充满了好奇感。昨天为了看狐狸书阁里的一个大花瓷瓶中有什么东西,他趁人不备,搬了一条小板凳,站在板凳上,将头探入花瓶中,结果摔了一跤,头还卡在花瓶中出不来。 
  听说当时狐狸正在批公文,听到动静回头,笑得羊毫笔在折子上带出一道长长的墨印。 
  瑶瑶更是笑趴在书案上。 
  等我闻讯赶到,狐狸正用蛤蚧油涂在花瓶口四周,慢慢旋着,将花瓶拔出,早早已哭得满脸泪水和鼻涕。 
  瑶瑶伸出手指羞他,他便马上止了泪水,与她打闹在一起。 
  我正要教他说“月亮”二字,他又兴奋地指向前方:“七叔!七叔!” 
  此时,我们已到达距梓溪最近的一个小树林边,月光朦胧,在青瑶军姑娘和少年们的集体注视下,老七带着一群士兵赤袒着身子,站在溪水中,呆呆地转头看向我们。 
  所有人都张着嘴,静寂无声,只有早早仍在兴奋大叫:“七叔洗澡澡!”    
    心愿    
  梓溪边,在刹那的寂静后,女子齐齐掩面尖叫,少年们大声起哄,洗澡之人则惊惶大叫着钻入水中。 
  我愣了片刻后,忙转过身,少女们也纷纷转过身来。 
  身后,老七似是颤抖着喝了声:“撤!”水声大作,显然士兵们正手忙脚乱地爬上对岸穿上衣服。我这才想起,城里驻扎不下两万人马,乾泰营和离火营,大半驻扎在城外,正在梓溪对面不远处。 
  七月的军营湿闷难当,他们趁夜来洗澡,却没料到撞上青瑶军前来拜月乞巧。 
  正哭笑不得时,瑶瑶在一边赞叹了声:“哇,七叔好赞的轻功!当真如出云之白鹤…” 
  我忙腾出一只手将她拎得转过身来,低声道:“女孩子家家,看到不该看的,小心眼睛长疔。” 
  瑶瑶便迅速捂了眼睛,不敢再说。早早却伏在我肩头,仍面对着梓溪方向,拍着手叫道:“七叔摔跤跤!七叔摔跤跤!” 
  伴着他的叫声,老七闷哼了一声,转而传来衣衫被嗤啦挂破的声音,似是奔逃时被灌木丛跘到。再过一阵,青瑶军的少年才叫道:“好了好了,都走了…” 
  今夜,牛郎织女若在鹊桥上相会,定会诧异梓溪边拜月的少女们,为何脸都红得象天边的云霞。 
  织女都织不出来的那种霞红。 
  只是我没料到,这“梓溪出浴”事件,会带来一系列的后遗症。其中之一,便是若干天后,我夜间巡营,偶尔听到少女们的夜话,支持老七的人数剧增,竟与支持狐狸的打了个平手。 
  天上银河迢迢。 
  地上梓溪潺潺。 
  月色下,少女们摆上香案瓜果以及各种女红针工,对月而拜。 
  待所有人拜罢,燕红过来,笑道:“夫人,您也拜一拜吧。” 
  焚香点烛时,月色浓到了极致,一如那一年,新婚燕尔,我在他含笑凝视下对月而拜,许下三个心愿。 
  结果那三个心愿,个个都如烟散、尽成空。 
  不知今夜许下的这三个心愿,是否能成真? 
  我默然退回小树林边,看着少女们都跑到溪边勺了清水,月下投物,占卜巧拙之命,还有的对月穿针,穿过者欢呼雀跃,不成者则娇骂连声。 
  还有很多人,七个一群,对月而拜,唱起了乞巧歌。 
  “乞手巧,乞貌巧; 乞心通,乞颜容; 
  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少女们清澈如水的歌声,和着晶莹的月色,在梓溪边轻转盈回。我看着早早兴奋地穿梭在人群中,看着少女们一个个抢着去抱他,掐他的小脸蛋,不由慢慢地微笑。 
  乞巧的歌声尚未全落,梓溪对面,忽传来响亮而粗犷的男子歌声。 
  “妹啊妹啊,你看过来 
  哥哥我今天要把你手牵 
  牵了你的手啊 
  往我屋里走啊 
  哥哥我今天要把你的花儿采” 
  随着这阵山歌,溪对面的灌木丛中,钻出上千人,个个身着乾泰营军服,显然是老七他们逃回军营后,其他人听闻青瑶军在此拜月,竟都拥了过来。 
  我不禁失笑,青瑶军少女们只惊慌了片刻,便将苗兰推到了最前面。 
  苗兰乃苗族姑娘,歌喉出众、性情泼辣。她毫无惧色,站在溪水边,双手叉腰,放声唱道: 
  “对面的哥哥好荒唐 
  如此无礼太猖狂 
  你姓甚名谁住何方? 
  你腹中又有几斤几两?” 
  青瑶军少女少年们纷纷鼓掌叫好,对面的士兵却爆出一阵笑声,再推了一人出来对歌。一时间,梓溪边热闹到了极致,歌声、喧笑声似震散了空中氤蒙的夜雾,月华更清,静静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我倚着松树,看着这热闹的情景,忽想起一年之前,她们来投奔青瑶军时,每个人都有伤楚的往事,而此刻,我很庆幸,所有人都还能有这么一段欢愉的时光。 
  正微笑着,忽有一把极轻但极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了什么愿?” 
  我猛然回头,月色下,狐狸正青衫飘飘,唇角笑意轻扬。 
  星河皎皎,他的双目也似闪着别样的光芒。因为站得太近,他呼出的气息,还在我面颊边流转。 
  我在他的注视下,不着痕迹退开两步,欠身,微笑:“六叔怎么也来了?” 
  他静静地看了我片刻,又微笑着将目光投向前方,淡淡道:“我去巡营,听老七说大嫂带了青瑶军在这里拜月,就过来看看。” 
  溪边,苗兰的歌声越来越犀利泼辣,对岸的士兵们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有性子急燥的欲趟过溪来,被少年们列阵轰了回去。 
  见少年们都是一副誓死保护自家姐妹的神情,青瑶军少女们的笑声更盛,苗兰的歌声也更响亮。 
  怕狐狸会出面赶乾泰营的士兵回营,我轻声道:“就让他们疯上这一晚吧,难得这么自在。” 
  狐狸苦笑了一声:“大嫂觉得我是这么不识趣的人吗?” 
  又叹了声,道:“确实难得这样放松,再过一段时日,只怕又是一场大战。” 
  我微惊,道:“漫天王逼得很紧吗?” 
  “表面看着逼得不紧,但咱们的人传来消息,从粮草调度来看,漫天王分明要向南攻,咱们得早做准备。明天五哥就要去伊州,我还想把乾泰营也往那里调,若真的打起来了,只怕没有一年半载,平定不下来。” 
  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后,还能看到这样尽情放歌的情景吗? 
  我默默地望着前方,早早兴奋地跑了过来,狐狸便笑着蹲下,向早早张开了双臂。 
  见狐狸望着早早的神色十分柔和,我心中一动,趁机开口:“六叔,我想求你一事。” 
  “大嫂太见外了。”他转头微笑。 
  我斟酌着用词:“那七十多位弟兄,三个月监禁将满,他们也无处可去,都是曾经在刀口上舔血的人,若放回民间,说不定还会生出事端,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都重新招入离火营吧。” 
  狐狸的笑意僵了须臾,又重新扬起柔和的弧度,点头道:“好。有黎朔管着他们,我也放心。” 
  我放下心头大石,望着他,柔声道:“谢谢你。” 
  他的目光重新热烈起来,凝望着我,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真要谢我?” 
  我一怔,他已微倾着身子,在我耳边低低道:“大嫂若真想谢我,就告诉我,方才许了什么愿?” 
  那一夜,将我带到城外的庄子,他似乎也曾用这样的声音向我说过话。这刻,我终于确定,不是我太敏感,而真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我有了一份别样的心意。 
  溪边,有人在回头而望。我默默后退一步,接过早早,轻抚着他的面颊,再看向狐狸,轻声道:“一愿早早健健康康,二愿鸡公寨的弟兄们平平安安,三愿…” 
  他“嗯”了一声,微低着头,凝望着我。 
  我转头看向溪边笑闹的人群,轻声道:“三愿青瑶军能永如今夜。” 
  我没有看他的神情,只听到他低低地“哦”了一声,继而他闷闷地低笑一声,缓慢地说道:“我还以为大嫂会因为牛郎织女今夜相会,而有别的心愿。” 
  我转头,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牛郎织女为这一年一度的相会,孤苦一生,代价太大。相会,不如不会。” 
  月色下,狐狸看了我许久,慢慢地转开目光。 
  这一夜,直至月沉星隐,青瑶军才踏着歌声回城。 
  由于睡得太晚,第二日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我想起一事,急急派人去乾泰营,所幸五叔尚未启程,我便吩咐摆午宴,为五叔送行。 
  狐狸和五叔步入花厅,我见只他二人,便笑道:“老七呢?” 
  狐狸似也没将昨夜的话放在心上,大笑道:“这一个月内,大嫂若见得到老七,我杜字便倒着写。” 
  燕红等人便都窃窃笑,只缨娘神情黯然地站在一旁,等狐狸和五叔入座,她默默地布上碗筷,当她将筷子奉给五叔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她眼中有水光在闪。 
  我在心中笑了一句傻丫头,故意闲扯开来,与狐狸谈笑风生,五叔却似有心事一般,我问上几句,他才愣愣地答一句。 
  宴罢,见缨娘替五叔奉上清茶时双手微颤,我不忍心再看她这模样,终于笑着开口:“五叔。” 
  五叔放下茶盏,恭声道:“是,大嫂。” 
  我微笑道:“五叔马上就要去伊州,定会十分辛劳,身边没有一个端茶递水的怕是不行。正好这几个月,缨娘一直在侍候五叔的起居,我看她为人细致,不如五叔将她带了去,继续让她侍候你,我也好放心些。” 
  我话一说完,燕红等人便向缨娘笑着挤眉弄目。这几个月,缨娘一直在五叔院内侍候,我也让燕红打探清楚,这二人应已互有情意,只是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而已。 
  缨娘面颊红得象块喜布,偏偏双眸似定住了一般,定在五叔身上。 
  狐狸也适时笑道:“是,五哥,反正这几个月一直是缨娘伺候你,你就带了她去吧。” 
  所有人都看着五叔,就等他点头,可他却双唇紧抿,沉默不言。 
  缨娘面上的红色渐渐褪去,又渐渐透出几分灰白来。 
  室内笑声渐止,陷入尴尬的沉默。 
  良久,五叔慢慢站起,向我长身一礼,声音虽轻,却似十分坚决:“大嫂的好意,小弟心领。但亡妻还在九泉下相候,小弟万万不敢耽误了麦姑娘的终身。” 
  我一愣,还待再劝,他却再向狐狸行了个军礼,猛然转身,向厅外大步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缨娘面上闪过几分绝望,眼见五叔就要迈出花厅,她忽然仰头冷笑一声,厉声道:“你站住!” 
  五叔的脚便僵住,缨娘显然在极力控制着不流出眼泪,她一步步向五叔走近,颤声道:“好!很好!徐朗,我问你,是不是只要杀了那个姓赵的奸贼,你就会去与你的妻子相会?!” 
  五叔背对着我们,象岩石般沉默,良久,低低道:“是。” 
  “那你现在就去杀啊?为什么不去?!真的想杀了仇人后便随你妻子而去,你为什么还苟活在这里,为什么不去报仇?!你是不是骗人的?!”缨娘厉声说着,却有两行清泪,自面颊缓缓淌下。 
  五叔平静道:“姓赵的现在投靠了陈和尚,我暂时杀不了他,只有等咱们卫家军强大了,将陈和尚打败,我才有机会杀他,再去九泉下见贞儿。” 
  缨娘喘着气,不停点头,凄然道:“好,好,你下了决心要见她是吧?我就成全你,我来成全你…” 
  五叔的手似颤抖了一下,低声道:“麦姑娘,你多保重。”他大步迈过门槛,迅速消失在回廊尽头。 
  缨娘身形晃了晃,燕红忙过去扶住她,她却将燕红一推,急速地奔出花厅。 
  这夜,缨娘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 
  “为全心愿,缨娘暂别,夫人救命之恩,来世再报。” 
  我们万万没有料到,她一句“为全心愿”,竟是那般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他的那份心意    
  “梓溪出浴”事件的第二个后遗症,便是瑶瑶果真长了眼疔。 
  起始只是在下眼皮内生了一个小小的疔,她直嚷难受,请屈大叔来用针挑了,她仍精神不振。 
  自从梓溪拜月归来以后,瑶瑶就嫌早早晚上太闹,一定要一个人睡,觉察到她似乎有了些小小的女孩子心思,我便让人将内院一直闲置的西厢房收拾干净给她,拨了两人在外屋侍候。 
  可她似有了小性子,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谁去叫都不理。这日,见她几天都没出来,我实在不放心,进了西厢房。 
  瑶瑶只裹了一床薄被,面向床内,我唤了几声,她却未回应。 
  我隐觉不妙,摸上她的额头,烫得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再将她衣衫拉开细看,面上、颈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斑诊,更让我凉了半截。 
  这种斑疹,曾经在多年前,夺走洪安无数人的生命。 
  我还呆坐在床边,瑶瑶却忽呕吐起来,秽臭的呕吐物,尽数落在我的裙裾上。 
  此刻,我若是惊惶地跑出去,会不会把这份危险传给早早呢? 
  不行,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接触早早。 
  我迅速作了决定,吩咐外屋的侍女以巾蒙面,站到门口叫人去通知狐狸,并不许任何人接近西厢房。狐狸迅速赶了过来,我却不让他进屋,两人隔着窗户商量了一番,他脚步沉重地离去。 
  马车赶到院门口,我用布巾蒙住口鼻,抱着瑶瑶、带着两名侍女上了马车。此时,内院其余人,都早已撤了出去。 
  马车启动前,狐狸低沉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大嫂,瑶瑶拜托您了。” 
  我抱着瑶瑶滚烫的身子,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一句。 
  “六叔,早早也拜托给您了。” 
  我想,我是在赌。 
  拿狐狸与我数度同生共死的情谊,拿瑶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拿眼下的局势,来赌早早的平安。 
  更赌上天的一份怜悯,早早还没有染上天花。 
  马车直驶入城外的庄子,待屈大叔也赶到,黑漆大门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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