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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好久不见(出书版) 作者:寐语者(出版时间:2014-9-1)-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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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城子,原为汉代广至县治所,后为唐代常乐县治所,前后相沿历史近千年。
  站在路边,可以依稀分辨出往日城郭轮廓。
  四方壁垒,城门南北对开,墙基宽阔严实,经过千百年风化,触摸上去依然细腻。黄土墙垣布满风化剥落痕迹和裂纹。
  走在布满矮小骆驼刺的城内,仔细看,可以看出房屋建筑的痕迹,但堆积的土层和严重的风化,已将这些遗迹变得面目模糊。
  脚下不经意踩到一块灰陶片,走两步又踩到一块红陶片。捡起薄薄一片残砖,灰黄颜色,吹去尘灰,可见上面粗朴花纹。地面尘土里散落无数碎瓦砖片和残破的陶片。
  砖瓦是生硬建筑留下的影子,那么陶片就更真切地留存下古人在此生活的痕迹,可触摸的时光,可记忆的柴米油盐悲欢离合,都在粗糙的灰陶片里留下痕迹,或许眼不可见,心可见。
  沿着旧城墙下遗留的阶梯痕迹,我爬上墙垣,环顾四野,风中有干草气息。
  近处农田里的村民正埋头收摘棉花。
  我坐下来,索性躺下来,躺在干燥如细粉的黄土上,躺在千百年前古人一手泥一手汗建起来的古城墙上。仰头可见蓝天,无比远,无比近。
  离开破城子,车继续飞驰在西北大地苍蓝的天空下,巨型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在头顶悠悠相随,把大片阴影投在两侧山体。不经意看去,错觉祁连山变成了斑斓的一明一暗,那斑斓又随着云朵移动变幻。
  【榆树窟】
  车在榆林河边停下,正午阳光照耀着对面山壁,沙砾隐隐反光。
  苍黄的、粗犷起伏的山丘,河水静缓,天碧蓝,云低垂,一座舍利佛塔安然矗立对岸。
  亿万年前,这片平坦的大地被冰川融化的雪水冲刷出一道深深豁口,地面像是突然被切割下去,切面垂直如斧削。榆林河水就从这深陷的河谷底部淌过,河道秀狭如裙带逶迤。
  榆林窟的寂静,超出我的想象。
  一步步走下石阶,走过一座座佛塔,下到河谷底部,沿着榆林河步入树林深处时,我感到自己是一个多余的闯入者,误入了一片不该被打扰的净土。
  阳光照着开始泛黄的树叶,红柳摇曳,天空云影投在脚下。
  高大的两岸山壁上,佛塔林立,洞窟如星子散布。
  每一座积年累月饱经风化的佛塔下都葬着一位高僧,人与天,生与死,浑然已成一体。
  在这寂静午后,有河水涓涓,有风动树梢的簌簌,和地上沙砾随着我的脚步发出的沙沙,沙沙……任何一个闯入者都会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唯恐惊扰了沉睡在这里千百年的灵魂。
  这里似乎没有讲解员,没有门票。我在一座灰扑扑的砖瓦平房前停下,想找一个工作人员问询。从屋内闻声出来一个青年,手里拿着铝皮饭盒,正要去吃饭的样子。看他胸前别着的工作证,是研究员。他开门见山便问是来看石窟吗,又看一眼表,低着头说,等一下,我带你们去。他回屋放下饭盒,拿了个手电筒,出来也不多话,大步流星就在前头领路了。
  这个寡言严肃的青年,在阳光白炽的正午,穿着一件旧西服,后摆起了皱印,白衬衣扣子系得一丝不苟。一路上他并不主动说话,我问什么,他就不疾不徐地回答。由此知道了,他是土生土长的瓜州人,有着黑里透红的肤色和西北汉子特有的朴实轮廓。他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喝着这里的水,看着这里的山,出去读了大学,学的考古专业,毕业后顺理成章又回到家乡。听说我刚去了破城子那个荒僻、为人遗忘的所在,他显得意外又高兴,喃喃说,值得去,值得去,我家离那里很近,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在旅行者眼中,这里无疑很美,在当地人眼里,这里也荒凉寂寥,多少人向往外面的繁华,一朝离开再不肯回来受风沙之苦。我问他,为什么没有留在外面大城市。
  他笑笑,目光投向远处的洞窟石壁。
  “我从小看着这些洞窟,看着里面的画,跟看着自己家里的东西一样。学的又是考古,是我感兴趣的事情,愿意做一辈子的事情。不回这里来,又回哪里呢。外面虽然热闹,回家就好了。”
  回家就好了,我回味着他这句话,跟随他的脚步,沙沙有声地走入榆林窟深处。这片与世隔绝的寂静之地,杳无人迹,黄沙漫漫,却是他甘于将青春年华都付与的家园,这些遗忘于世人目光外的洞窟壁画,是他无上的富足。
  榆林窟中壁画的美,给我的震撼,胜于敦煌。眼前的榆林河平静如慈和妇人,当年却也是这条河,水势汹涌上涨,冲毁了大半石窟,带走了多少尘世人间挽不住的美轮美奂。
  他比画着当年石窟所在的位置,怅然若失。
  在洞窟前,每次打开一扇紧闭的门,他都会在门口静静站一下,让里边的空气流通,才侧身让我们进去。
  他娓娓讲解着一个个洞窟,一幅幅壁画,没有寻常讲解员妙趣的言辞,倒像在介绍他的家人朋友;巨细靡遗回答我任何问题,关于历史、佛教、艺术、民俗……当他遥指一座古朴残破的佛塔,我脱口说出那是西夏样式的塔……他惊喜,几乎像个雀跃的小孩,连连说,你知道,你知道!
  我久久难忘这一瞬,他藏在眼镜后面,那双甘于孤寂的安静的眼里,有着何等喜悦的光彩。他的目光越过我,投向洞顶和四壁的绘画,眼里满是赤子的热切,仿佛孩童回到母亲的怀抱,少年倚入情人的臂弯。这是他的精神家园,一个平凡的年轻人,在这片万年未改的荒漠中,在人类文明之光历千年的照耀下,平凡如一粒黄沙,却也是许多这样的黄沙,聚起了眼前苍茫。
  【锁阳城】
  去往锁阳城的路越来越荒凉,道旁黄沙连天,不见人迹。
  午后疲倦,我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
  司机疑惑地看着一个破旧路标,似乎这里就是锁阳城了。
  可眼前根本没有废墟城阙,只有大丛大丛的红柳,比人还高,遮天蔽日散布在道旁。隐约有小路延伸入红柳林中。路边有一个潦草搭建的棚子和一座小屋,也不知有没有人在。
  我们按了很久喇叭,没人应答,也不知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
  于是下车,分头探路,司机走左边,我们走右边。
  穿过大片的红柳,前方的路被越来越繁密的红柳遮蔽,不知何处是尽头。脚下黄土干旱皲裂,长满低矮的骆驼刺和一种不知名的紫红色浆果。往前已经渐渐看不到路了,红柳丛中不知是什么动物被我们的脚步声惊吓,呼噜噜地蹿过去……如今未必有狼,但荒凉野外,也不知会遇上什么活物,少不了有蛇,我们来得匆忙,并没有携带野外应急物品。
  迎面一丛高大出奇、异样茂密的红柳挡住去路,想了想,还是拨开骆驼刺深一脚浅一脚闯进去。这时听见了司机的呼喊——
  “找到了,我找到了,这就是锁阳城啊!”
  我没有掉头朝他的方向去,因为同一时间,抬眼之际,我也看到了。
  锁阳城。
  它就在这片红柳丛后,横卧于黄沙旷野,于豁然开阔的蓝天低云下。
  天无涯,地无疆,苍黄连绵的城阙残垣,一直延伸到天边。
  巨大的墙垣上,一座角敦高高耸立,太阳在它背后,白炽阳光穿过它依然完整的拱门,将它的影子长长投下——原来我们不知走错了哪条路,已经不知不觉从红柳丛林直接穿入了锁阳城的内城,长如龙脊的残垣合围在身后,整个内城已大到超乎想象,而外城还在我们目光所及之外。
  锁阳城,原名苦峪城,建于汉,兴于唐,曾是扼守丝路咽喉的军事重镇。
  传说唐代名将薛仁贵西征,在这里陷入敌军围困,断水断粮,全靠沙漠中一种名为“锁阳”的植物块根为食,得以坚守到援军赶来解困,最终大破敌军,从此便将此城定名为锁阳。
  这一路领着我们来的司机,是个敦厚沉稳的西北汉子,见惯了大漠风沙,我从来没见过他对沿途哪一处好风景格外激动。此刻大漠艳阳下,他黑红的脸膛有汗水发亮,脱下了衬衣,往腰间一扎,大喊一声,激动地冲向残垣,冲向孤独耸立在阳光里的高大角敦。
  我一时间却说不出话,发不出声,望着眼前的锁阳城,任凭远方的风吹过城垣,刮起细细黄沙,扑到脸上。
  脚下土地被阳光烤得滚烫,皲裂,没有半丝泥土应有的潮气。
  即使戴了墨镜,白晃晃的日光和猎猎扑面的风,依然令人目眩。我仰头看那高大的角敦,迎着日光朝它跑去,只能是跑,不是走,那里分明有个威严的声音在召唤,唤起它脚下的每个人热血翻沸,不由自已,只能朝着那声音飞奔。
  同伴和司机跑在前面,在烈日下,在西风里,不在乎日光的灼烫,不在乎风沙的凌厉,我们奔跑,跑过布满骆驼刺的旷地,跑过风蚀残缺的阶台,直至奔上古城墙,来到高耸的角敦下。我们三个,气喘吁吁坐倒在黄土里,想笑,却连那个西北汉子也揩了揩眼角。也许是被风呛着,也许是被阳光刺痛……我不知道,只知眼里酸涩,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旷野寂静,这里再也没有一分一毫现代文明的痕迹。
  静静铺展在苍黄大地与高旷天空之间的,是舒卷的流云、蓬勃的戈壁植物和被风化了千年的古老城阙,残垣上满是风的刻痕,断壁间留下时光的足迹。
  我摘下墨镜,抵着强烈的阳光,想把此刻所见的景象无遮无挡看个够。
  这是看不够的,就算拍下最好的照片,也存不住这一刻的震撼。
  风势猎猎,从角敦门洞灌入,形成一个风口。
  站在那里,衣袂与发丝齐飞,耳边除了呼啸风声再也没有别的。
  然而闭上眼睛,凝神倾听,风声里分明又有更深远的声音传来,穿过千百年时光,从流云飞渡的天际遥遥传来。冥冥中,那是千军万马的嘶鸣,是午夜胡笳的幽咽,是将军仗剑月下东望长安的啸傲,是士兵巡夜倦回低头思归的叹息。
  我从满是裂纹的干旱地面捻了一小撮黄沙,把它们带回了家。这一趟旅途,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只有一个小纸盒,里面有阳关古道上的几枝红柳、芦苇,锁阳城的一撮沙土,破城子的几片碎瓦。
  这个夏天,我沿着祁连山与黄河,走过了书中的河西走廊。上一个夏天,我从骊山脚下出发,走过了贺兰山和腾格里。这条历史上赫赫的汉唐之路,我匆匆走过,如百千万年间一粒飞沙,在风中投下对大地的一瞥。

第十一章 流浪汉和他的狗
  我家附近的剧院长廊下,经常有一两个流浪汉带着狗,半夜蜷缩在那里避风雨睡觉。各有各的地盘,安静放个盘子在地上乞讨,从来不扰路人。大狗小狗都没有系牵引带,包括一只德牧。这些流浪汉的狗,好像也知道自己和主人是小心翼翼寄居在城市角落里的,都有一副谨小慎微的神情,不吵闹,身体蜷得小小的,不占地方,不挡行人过路。不时有巡逻的警察走过他们面前,都已经天天看熟了,有时看见某个流浪汉蜷睡的样子不对劲,警察会上去问问,看他是不是病了,是不是需要帮助。有时看到小狗在活泼玩耍,警察也停下来笑眯眯地逗一下,和流浪汉聊几句,又晃悠悠背着手巡逻去了。这里是市中心,人很多,小孩也多,经常有刚会走路的小孩子拿了面包或是硬币,摇摇晃晃走去放到狗狗面前,大人站在后面微笑鼓励,不会让小孩接触狗狗,毕竟流浪街头的狗不会很干净,但也不会担心狗狗伤害孩子。流浪汉总是客气地说谢谢,对人微笑。
  我路过也经常顺手放下几个硬币,流浪汉说谢谢,我回答一声早上好。狗狗很乖很安静,会抬头看着我摇尾巴。有一天晚上,下着雨,路上行人很少。我站在街边等人开车来接我,流浪汉和狗挤在不远处的角落昏昏入睡。迎面走过来几个一看就是喝醉酒的混混少年,对着我吹口哨怪叫。小醉鬼发发酒疯,没胆子真惹事,被我瞪回去就已经讪讪要走了。可这时没想到的是,那只流浪汉的小狗突然站起来了,警惕地望着那几个人,嗒嗒嗒跑到我脚边来,耳朵支棱着,瞪着眼,很凶地对他们大声吠叫。平常我从来没见过这只小狗叫出声,那天是第一次。我都愣了。几个小醉鬼可能是怕狗叫招来警察吧,一下就溜了。小狗还雄赳赳追了几步到街上,摆出一副要战斗的姿态直到人走远。这时候接我的车也到了,小狗回头,看见我上车,跟过来站在街边看,好像不放心。我对它挥挥手说:“Grazie; ciao!”(谢谢,再见!)它就站住了,看着我关上车门,车掉头……它也转身蹦蹦跶跶跑回流浪汉那边去。
  最近几天,这个小狗和流浪汉换去了另一条街,可能是晚上不太冷了,他们睡在最热闹的主街上,人多,半夜还有游客,能多乞讨一点。欧洲街头的流浪汉,有些是确实无力谋生的,有些其实不一定多穷苦,就是乐意过那样的吉卜赛式生活,不在乎风餐露宿,就愿意那样过,他们自己吃点干面包,喝凉水,但给狗吃狗粮。有些流浪汉的狗还有玩具,流浪汉用一只小推车装自己的家当,也把小狗放在推车里,到处迁徙。大狗我见过披着袋子帮主人驮东西的。
  一个带着狗讨钱的流浪汉,免不了有人会想,“狗只是他的赚钱工具,他不爱他的狗……”其实,爱不爱,你们不知道,我不知道,只有他和他的狗知道。我们只知道,他需要生存,而且孤独,所以他有了一只狗。而狗,也愿意和它的主人在一起。即使他只是借着狗乞讨,这没有错,和养牛犁田,养猫防鼠一样。他们不伤害、不影响任何人,只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安静生存着。这个城市,这城市里的警察和其他人,也不因此排斥他们,包容了他们那一点渺小的生存空间。
  同样的星球上,流浪汉和狗,在有的地方遭受着驱逐,在有的地方,有另一种生存的可能。在这里,有家的人和流浪的人,相安无事。人对人,人对狗,不太苛刻。是生命,都被保护着。在每个人心里的包容度上,反思一下,不会有坏处,只会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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