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身计.风眼 作者:蔚空(晋江2014.6.13完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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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被押至法庭时，倒是看起来挺平静，不过在见到坐在旁听席前排的夏立成时，他脸上还是露出很明显的激动，哑着声音叫了几声“爸”。

谷雨坐在靠后几排，只能遥遥看到夏立成侧面。她几年前采访过这位背景深厚的成功商人，当时他还不到五十岁，整个人意气风发，气质卓然。
如今虽然依旧看起来气度不凡，但两鬓却已见灰白，显然是操心过度的结果。
夏家扬是他的独子，传闻对这个儿子宠爱有加。出了这种事，想来是打击不小。
不过，大概已经胜券在握，他看到夏家扬，只对他点点头，眼神无声传达了一种类似于安抚的讯号，便没有其他反应。
谷雨默默看着夏家父子之间，细小的互动，不得不感叹，无论事业多成功的男人，在亲情上，和普通草根，也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这场庭审，和谷雨预想的没什么不同。而她第一次看到了作为律师的乔远在法庭的样子。
他戴着眼镜，掩盖了年龄带给他的青涩，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冷静。
他并不是那种犀利的律师，但庭审中，思维清晰，逻辑严密，辩护过程丝丝入扣，让听众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思路。

而案子最关键的证人肖琴，虽然因为隐私问题，没有出庭作证，但提供了一份录像口供，包括赵俊手机里那种夏家扬的照片。
至于那把美工刀，夏家扬在庭上虽然否认了为自己所有，不过因为他是凶手，无法自证，便成为案子的关键点。

谷雨知道，在肖琴出现之后，乔远便已经认为夏家扬应该是正当防卫，并将正当防卫此作为辩护的目标。
虽然他一直说作为律师，最重要的是尊重事实，但当事实可能不会明显的时候，那么为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便是律师的职责。

而随着庭审的推进，谷雨很快知道乔远是如何去证明那把美工刀是属于赵俊的。
他提供的调查证据，是当初谷雨调查赵俊时，忽略的一点。
赵俊读书不多，但从小有做手工的小爱好，侦查机关在他租房勘察的物品中，除了一些手工品，还有好几把样式各异的美工刀。就连出庭作证的赵俊父亲赵大龙，也没有否认儿子的这个爱好。
至于夏家扬，在检方的调查中，没有任何讯息显示出，他有美工方面的爱好和特长，随身携带一把美工刀，显然不合常理。

乔远的推断，看起来符合逻辑又合常理。整个庭审完全按着他的走向进行，以至于检方辩护人，到最后几乎放弃控诉。
谷雨觉得这是一场顺利过头，但又再正常不过的官司。如果不是在审判长宣布休庭合议时，夏家父子隔着遥遥的距离，相视释然的一笑。她甚至已经百分百相信，夏家扬就是正当防卫，因为所有的证据看起来，都没有别的可能。
但就是那意味不明的一笑，让她忽然不太确定。
女人的直觉偶尔会准得可怕，谷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一刹那闪出的疑问。

在等了一个中午后，夏家扬案下午当庭宣判。
结果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被告人夏家扬属于正当防卫，检方所控告的故意杀人罪不成立，当庭释放。
在走出法院的时候，谷雨和一众记者走上前，争相拍照采访夏家父子。夏家父子，这一次没有丝毫回避，对着各路镁光灯，各自讲了一番煽情的场面话。
在拥挤的人群中，谷雨看着这两人，忽然就有点莫名的兴趣缺缺。她随便拍了几张照准备到时交差，便退出了人群，又转头看了看，却完全没看到乔远的影子。

正纳闷着，谷雨的手机铃声大作。她拿起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乔远。
“你在哪里？”她问。
“法院后门，我让助理开车引开想采访我的记者，你开车过来救我。”
谷雨哈哈大笑，挂了电话，取了车绕道法院后面，果然见到乔远鬼鬼祟祟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后街。
她从里面打开门，伸长身子道：“人家打赢了官司恨不得打马过街，你倒好，跟做贼似的躲在后面。”

乔远苦着脸，钻入车内：“别提了，我一看那些长枪短炮，再加上闪光灯一闪，腿都能吓软。”
谷雨嘻嘻一笑，见他坐好，忽然从后座拿起相机，迅雷不及掩耳地对他咔嚓狂摁了几下，而后拿下相机翻了翻：“不错不错，乔大律师的这副样子，一定能成为夏家扬案之后的又一热门。”
乔远凑过来看了看被她拍下的鬼样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要把我这么丑的样子曝光，我就赖上你，让你对我下半辈子负责。”
谷雨斜他一眼：“你不是应该找一根绳子，在我门口静静地吊死么？”
“你狠！”乔远在她发动车子的同时，重重靠在车座上，闭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累极的样子。

“怎么？打一场官司这么费神？”谷雨看了他一眼。
乔远点头。
谷雨笑了笑，沉默片刻又道：“第一次看你打官司，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乔远睁开眼睛期待地看向她。
“说实话，在我心里，你一直都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今天才觉得你是真的长大了。”
乔远做出很崩溃的样子：“你竟然今天才觉得我长大了，我觉得我可以买块豆腐撞一撞了。”

谷雨哈哈笑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话说回来，你对今天这么顺利的庭审有什么看法？我刚刚听到有几家媒体，都说律师功不可没。”
乔远沉默了半响，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肖琴出现后，我开始认为夏家扬是正当防卫。但是今天这么顺利的庭审后，我忽然又有点怀疑了！”
“怀疑他不是正当防卫？还是怀疑你自己？”
“我也不知道。只是第一次打完官司，有种不确定的感觉。”说着他挥挥手，“算了算了，大概是这个案子一波多折，我自己想多了。”
谷雨笑了笑：“也是，反正你打赢了官，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嗯。”乔远眼神沉沉地看着前方，微不可寻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3章　邻居
接连一个星期，有关夏家扬案的报道，和几个月前事发时一样，占据各大媒体的头条。夏家扬也在自己的社交网络上，发布了一篇长微博，对因为自己不检点的私生活问题而引发的严重后果，向公众道歉，并保证自己一定汲取教训，今后好好做人云云。
他的这篇致歉书，写得诚挚恳切，读过的人无不动容。

谷雨作为《新视野》一直跟进案件的记者，自然也写了一篇总结性的详细报道。
不过她这篇文章，和之前写赵俊和新证人的那两篇比起来，在整个媒体战中，显得中规中矩，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很快就被淹没。
似乎也没有人再去想起，这个名叫谷雨的记者，在整个案子中所起的作用。
倒是夏立成打过她的电话，对她提供了肖琴这个关键性证人，很是感谢。
从某种意义上来，她确实是夏家扬的恩人，如果不是他写了那样一篇赵俊的报道，肖琴就不会出现，肖琴不出现，夏家扬的结果，最大可能仍旧是过失杀人，七年五年牢狱之灾怕是很难避免。

夏家扬无罪释放，夏家扬自然是要举行家宴庆祝一番，，夏立成特意邀请谷雨前往表示感谢，谷雨本来也想找机会专访夏家父子，此时不失为一个良机，本要欣然前往，无奈杂志社临时有重要外采任务需要出差，她只能就此作罢。


实际上这件事发展到这里，谷雨已经兴趣缺缺。即使她的直觉上，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毕竟和她无关。
而她也相信不出多久，这件事就会淡下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情又现实，每天都在发生新的事情，公众总是健忘的，没有人一直会关注夏家扬，也没有人会记得那个被他失手杀死的赵俊。
夏家若是低调一些，想来过不了多久，这件事便会成为不足以为道的尘封往事。

谷雨出差回来时，已经是又一个星期过去。
虽然她还在二字头徘徊，但精力不比几年前。倒不是生理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那种打鸡血的兴奋感早就找不回来。
她背着大包，风尘仆仆回到家门口，已经是晚上，正要拿钥匙开门时，看到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她奇怪地拿下来一看，只见上面一排潇洒又不失隽秀的手写字：我是你新邻居，请多关照。

这栋公寓是一梯六户的小户型公寓，谷雨住在左手边最里面，能与她称之为邻居的，便只有右手边的这套房子。
她往后退了两步，从底下的门缝，看到隐隐的光线，显然里面有人。
钢筋水泥的都市，早已经没有邻里之情，能有个点头之交已经算不错，很多居民住了好些年，连邻居姓啥名啥都不知道。
谷雨只知道自己隔壁房子，先前住的是一对小夫妻，但后来换了大房子，两个月前已经搬走，房子早挂出去出售。
想来那屋子此时已经换了主人。
谷雨看着这张便利贴，对这个她还未蒙面的新邻居，不由得生起一丝好感。
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哪还有谁有心思认识隔壁新邻居。

她漱洗完毕，从卫生间出来，打开电视时，随手又拿起那纸条看了看。只是这一看，便隐隐觉得这字体在哪里见过。
她皱眉想了想，摸出茶几上的手机，拨出去这几日联系算得上频繁的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传过来：“小雨姐，你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你现在在干嘛？”
“饿了，在煮夜宵。”

谷雨嘴角不由得弯起来笑了笑，她拉开落地玻璃窗，走到阳台，伸长脑袋往旁边看了看。
隔壁的阳台和她并排，她很容易就看到那开着的落地窗，和在夜风中飘扬的窗帘。
大致是没听到她的回应，乔远在电话里喂了一声：“小雨姐，你还在吗？”
这声音在电话里非常清晰，清晰地就如同飘在空气里。

谷雨没有回答他，在他的喂喂声中挂了电话，握着手机快速出门，走到隔壁，用力敲了敲。
几秒钟之后，被她敲的门应声打开。
乔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小雨姐……”
谷雨叉着手，一脸傲慢得意的样子，推开他径自走进去：“好个乔远，搬家到我隔壁，也不告诉我。”
“我不是想给你惊喜么？”乔远腆着脸，跟在她后面，“不过，你不是刚刚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猜到是我？”
“切！”谷雨轻嗤一声，“我看门上纸条上的字很眼熟，就打了你电话，站在阳台上，想听不出隔壁是你都难。”
“小弟佩服。”乔远笑着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谷雨笑嘻嘻在沙发上坐下：“说吧，你怎么会这么巧搬来我隔壁？”
“是挺巧的。我本来也是打算跟你住近点，没事的时候可以互相蹭蹭饭。正好就看到这套房子在出售。”
“还真是。”谷雨笑道，“不过蹭饭什么的，你可能想多了？你又不是没少听我妈说我，别说做饭，就是煮个面，我都很少，我那厨房就是个摆设。小区门口那一排的外卖小哥，都已经认识我了。”
“没事，那你就蹭我的。”乔远在她旁边坐下，“我也好替阿姨监督监督你，别老是吃外面的垃圾食品。”

谷雨当然是一点不客气：“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咱俩晚上都在家的话，我的晚餐就交给你了。”
她说的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话中有歧义，就连乔远坏笑着答应时，也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她被房内飘出的香味，勾去了注意力，她吸了吸鼻子：“你不说我还没觉得，现在才发现饿得不行，你煮什么夜宵？这么香？”
“晚上吃多了不好，随便煮了点粥。你饿了赶紧去吃吧。”
他还没说完，谷雨已经起身朝厨房走去，她打开灶上的小砂锅，再闻了闻：“香菇鸡茸蔬菜粥，这也叫随便煮了点粥。”她说完，自己找出碗筷，“你饿吗？”
“不饿。”
“不怎么饿的话，那我就多吃点了。”
乔远：“……”

谷雨盛好粥，吃了一口，露出满足的表情，边回沙发边对乔远啧啧称赞：“过了这么多年，看来厨艺长进不是一点半点，煮的粥一点都不比外面大厨差。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每次我爸妈出门，都只能吃你煮的面凑合着过。”
“还行吧，一个人生活，没事的时候就做点吃的犒劳自己。”
谷雨贼兮兮笑了笑，对他眨眨眼睛：“就给姐姐说实话吧，是不是追女孩子的时候，专门练的？你知道，现在很多女人都吃这一套。”

乔远脸上浮现一丝可疑的红晕，还没回答，谷雨又已经哈哈大笑：“小样，我就知道。”
乔远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个啥？！就算我练厨艺是为了追女人，但也还没实施过好不好？”
谷雨嗤了一声：“你就给我装吧！你们在国外读书的家伙，哪个不是风流韵事一箩筐。”
乔远有点急了：“我二十一岁就读完了硕士，每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跟导师做案子，哪里有时间弄出一箩筐的风流韵事，我恋爱都没谈过好不好。”

谷雨一勺粥喂入口中，差点没呛住，她拍了拍胸口顺气：“真的？”
乔远红着脸点头：“我回国后，也一直都在忙工作。”
谷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也就是说你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
她本来想说，你还是处；男？幸好收得快，不然只怕乔远会羞愤地自挂东南枝。
只见乔远脸更红，微不可寻地嗯了一声。

谷雨大口吃完碗里的粥，将碗放在茶几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姐弟俩可真是同病相怜，你一个二十五的大男人没谈过恋爱，我一个快三十的大女人还没嫁出去。加油！”
乔远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我没交女朋友，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好不好？”
“哟呵！”谷雨怒目一瞪，捋了捋袖子：“你的意思是你没交女朋友，是你不想交，我没结婚就是真的嫁不出去？”
乔远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做出投降状：“女王饶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也和我一样，遇到的都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呸！”谷雨作势掐了掐他：“快说你没谈恋爱，是因为找不到女朋友！”

乔远笑着识相道“好吧，我太挫了，没人喜欢我，找不女朋友，所以没谈过恋爱。”
谷雨满意地哈哈大笑：“这还差不多。”说完，将吃过的碗筷推给他，“吃饱了喝足了，脏碗就交给你洗了。本小姐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