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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贵妃起居注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高积分vip2013.05.23完结,宠文)-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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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姑姑沉声应了一声是,快步就退出去了。冯恩还在地上跪着没动:虽说从前在太后跟前也有几分体面,但现在,太后不发话,他可不敢起来。
  “这徐庄妃……”太后又开始捻转着那枚凤钗了,她托着下巴,望着这枚莹亮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辉,半是深思,半是自问地道,“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这是已经把徐庄妃当作主使来想了?
  冯恩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他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可又摄于太后那无形的压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想到昔年庄妃待他的恩德,待要二话不说,心里也实在跨不过这道坎。正在那犹豫呢,环佩叮咚声中,皇后进了屋子。
  “娘。”她和太后招呼了一声,却没有行礼——正在养胎,也用不着虚客气了。虽然有冯恩这样的大太监在,可皇后还是一身的家常装扮,都没有特别打扮。
  “怎么来了。”太后也有一丝诧异,却没有装傻,“是听说了庄妃的事儿?”
  皇后在太后下首坐了下来,毫不犹豫地道,“媳妇敢以性命担保,此事和庄妃绝对没有干系。”
  见太后不言不语,似乎不为所动,她便又进一步地道,“退一万步说,即使庄妃有什么心思,也不会用这一支钗子——这东西脱手都难,还不如真金白银……”
  太后动弹一下,长叹了一声,“这些道理,我又何尝想不到呢?”
  她睁开眼目注皇后,颇有深意地道,“若从情理而论,庄妃确无害你的缘由,可历朝历代,这后宫里的风波,又有哪一次是符合情理的?你是管家的人,须要记住这个道理。情理之中的事,人人都能想得到,都能给你个参赞,可,情理之外的事呢,你这个当家作主的人想不到,还有谁能为你想不成?”
  看来,老人家经过这多年的风雨,早已经是心如铁石,即使对庄妃的人品也是有了解的,但却依然不愿因此而宽纵一丝一毫。她是并不准备高抬贵手,放过永安宫了。
  当然,换句话说,清者自清,若是永安宫并没有什么问题,查一查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背了嫌疑无法自明,上头又没有动静,庄妃心里说不定还要惴惴不安呢。冯恩现在倒是安心多了:此事最关键的,还是皇后的态度。现在皇后力挺徐循,就是乍看下局势再险恶,其实就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话虽如此,”皇后确实罕见地没有在老人家跟前让步,而是和声道,“但庄妃和媳妇是一道入宫的,我们俩多年来情同姐妹,媳妇绝不相信庄妃会是汉王的人——”
  话说出来,太后忍不住都冷笑了一声:现在根本就不是担心庄妃和汉王有什么勾结,任谁都知道,汉王,不过是追查此事的一个幌子而已。
  皇后又续道,“也不相信庄妃会对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利的想法,她不是这样不分轻重的人。”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显示了对徐循坚固的信心。太后犹豫了一下,态度也有所软化,“你的意思是……不必去尚寝局了?”
  “蓝宝凤钗丢失,未必和庄妃有关。”皇后没有正面回答太后的问题,“说不定是永安宫里出了内鬼,又或者是从前在东宫、太孙宫的时候出的问题,这么贵重的首饰,按庄妃的性子,一般都是束之高阁,不会时常拿出来佩戴的。”
  徐循的确不喜过于嚣张艳丽的首饰,这一点,太后也素有所知,她不由得点了点头,“永安宫还是要查,但庄妃处却要留个体面——你是这个意思?”
  “母亲明鉴。”皇后起身作势要跪,却被左右慌忙扶住了。“庄妃自幼入宫,品性贵重,有目共睹。媳妇敢以肚子里的孩子担保,此事绝非庄妃所为。还请娘为她稍留体面,否则,媳妇以后也没脸见她了。”
  为了皇后受惊的事,太后去查庄妃的侍寝档案,摆明了是怀疑她隐瞒孕体搞风搞雨,这猜测实在是太险恶了,险恶到皇后一旦知道,不能不出面阻止。不然以后她和徐循的交情也就算是完了,她要是不在清宁宫还好,身在清宁宫却不出面说话,岂不是摆明了对徐循也有怀疑?这一点,太后理会得,冯恩也理会得,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皇后的态度居然如此坚定。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怀疑到徐庄妃身上——也是,庄妃这都多少年了,还没消息,哪能说有就有的,这是一。二,就是要瞒,哪有这么容易?一个月天癸没来,那就要请太医进宫的,那时候都未必能确诊有孕,起码也得等孩子两个月的时候,脉象才能显现出来。张太后自己年轻的时候就停经过七八个月,所有人都觉得有孕了,到末了还是误诊。你说这怀孩子能是自己瞎想就肯定的吗?徐循也不是个傻子,怎么都不可能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有孕了,就立刻开始部署着要害皇后吧。
  至于她和中官私通互赠定情信物的可能,太后都不愿去想——这太侮辱徐循的智商了,假使说她的品行没被侮辱的话。甚至于说,这实在是太侮辱整个永安宫上上下下的智商了。永安宫里有多少人服侍?徐循要和一个直殿监扫地的私通,不是说打通身边近人的关节就行的,整个永安宫上下伺候的各色中官宫女,都会留意到蛛丝马迹。而且,她有机会和一个扫地的接触吗?按刘保的身份,能和她说一句话那都是撞大运了。
  但这也不是说,太后就完全相信了皇后的说法。蓝宝凤钗价值贵重,也不是一个宫女能随便窃走的。再说,徐循平时不喜盛装,但逢年过节,底下人也要捧上适合身份的钗环给她挑选。要说是到现在才发觉蓝宝凤钗丢失,那也太牵强了点。
  只是,个中究竟是什么缘由呢?老人家也有点想不出来了,她望了皇后一眼,眉峰蹙起,忽道,“你说,她会不会是被人盯上,栽赃陷害了……”
  后宫里,够格谋害皇后,栽赃庄妃的人,说来也真没几个。太后下一步会把矛头对准谁,就看皇后接下来的这番话了。
  皇后娇躯一颤,先是毫不犹豫地道,“媳妇现在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愿平平安安地把这孩子生下来……”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娘要问我的看法——”
  太后抬了抬眉毛,不自觉地就露出了聆听之色,唇边不知为何,竟也挂上了淡淡的冷笑。
  “那刘保深夜闯宫,事发自尽,可见早萌死志。”皇后就和没看到太后神态一样,淡然续道,“深宫女子,哪一个能把他收买得如此忠心?就是家里能给封官许愿,也要刘保肯信才行。媳妇觉得,此事怕还真是汉王所为。这人,很可能就是汉王所派,潜伏在深宫中多年的死士。”
  太后和冯恩都有少许动容,冯恩斗胆,暗暗瞅了皇后一眼,见她面色淡然从容,也不禁在心底暗叹了一声:虽说和皇爷感情不睦,但也真不愧是文皇帝给皇爷选的皇后,遇到大事,这份心胸、涵养、度量和眼光,确实是无话可说。
  “也罢。”太后沉思了半晌,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把孟姑姑叫回来吧,去永安宫请庄妃过来,当面问个清楚。”
  派出去的两拨人,去喊孟姑姑的自不待说了,去永安宫请人的却是很快就回转了,还把柳知恩给带了回来。
  “庄妃遣小人代她前来请罪,”柳知恩一进来就大礼参拜了太后、皇后。
  “怎么自己不来?”太后波澜不兴地问了一句,只是一句话,让好不容易起身的冯恩又是揪起心了。
  “身具嫌疑,已是脱钗待罪。”柳知恩回道,“清宁宫有皇后娘娘凤驾,不敢贸然前来。”
  这是要避嫌疑的意思了,太后嗯了一声,也看不出情绪。柳知恩察言观色,又续道,“娘娘自陈:蓝宝凤钗丢失一事,其中原委陛下尽知。娘娘虽有行为不检、御前失仪的嫌疑,却绝对与汉王奸细没有半点干系。唯如今陛下领军在外,不是一日半日便可证实,为便于行事,娘娘愿请太后娘娘封闭永安宫,在宫中学佛念经,为陛下祈福。”
  庄妃行事,到底还是深有法度,这一席话,把太后都给说动容了。她眉头一皱,“陛下尽知……那你知道不知道呢?”
  “奴婢届时在陛□边服侍,自然也是略知一二。”柳知恩给太后磕了个头,“只是奴婢现在身份,却也不便为庄妃分辨。”
  太后沉吟不语,皇后却摇头叹道,“又何须如此,庄妃难道还会说谎不成?封宫软禁,也太过了吧。”
  “这也是为了她好——”太后叹了一句,又转向柳知恩,“你要知道,皇帝领军在外,宫中家事我是不会拿去烦他的,这一封宫,可就只能等皇帝回宫,她才能出来了。”
  柳知恩神色不变,“娘娘早有准备,国事自当为重,在永安宫里多念几天经,也能修身养性,多积积福。”
  看来,是已经把通判事情都给想好了,才下的决定。
  太后想了想,也觉得如此作为,她心里那块大石头才能落地,便点了点头,“那便如她所愿吧。”
  皇后叹息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冲太后告辞,“如此,媳妇儿便回去休息了。”
  太后自无异议,“好生养胎,别多担心了,内奸已出,宫里再出不了什么风浪。”
  冯恩也忙跪到柳知恩身边,两人给皇后行礼,恭送她回后殿歇息。——内侍多礼,是再不会有错的。
  他年岁大了,今日跪了许久,难免有些疲倦,起身时不免有点困难,挣扎间偶然一偏头,却见柳知恩正偷眼望着皇后的背影……
  他的表情平静如水,眼神却是隐隐闪动,仿佛深有探究之意。
  冯恩想想皇后,想想庄妃,又想想贵妃,想想今儿这事——他是打从心底直往上冒寒气,才出了清宁宫,便迫不及待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年纪到了,可一直都还不服气,还觉得自己挺年轻,能多干几年。可今日,冯恩却是实实在在地起了告老还乡的心思……
  圣母皇太后一声令下,不过半日功夫,永安宫内的大多数宫人都被迁出去别处居住,宫门上挂起了铁锁,门外站了通晓武艺的外班内侍把守。偌大的永安宫,转眼间便成了软禁徐循的大监牢。




123、喘气

  和之前的热闹想必;现在的永安宫,的确要冷清得多了。天蒙蒙亮就有人在宫内进出的景象已不复见,当然也没有了小那子飞速奔走送早饭的场面。眼看天亮也有半个时辰;到了早饭的时点了;清宁宫的老中人便拎着食盒;一摇一摆地出现在了甬道尽头。
  永安宫周围;如今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轮班把守,见是老中人送饭来了,孔武有力的年轻中官便让开了道,将钥匙拿出,打开了永安宫门上的大铁锁。
  一声吱呀,侧门被打开了,老中人带着身边的几个下人慢慢进了院子。红儿、蓝儿早已候在院中,接过食盒闪身进屋,老中官往院子里一站,抱着手望着他带来的那几个杂役打扫庭院,运送夜香……不一会儿,各种活做完了,他便又带着人慢悠悠地反身出了院子。
  伴着呛啷的铁锁声,永安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红儿、蓝儿端菜的手微微顿了顿,红儿强自一笑,问徐循道,“娘娘,不如我还是把菜热一热,您好歹也吃两口。”
  虽然是封宫待罪,但徐循的话咬得很死,而且是自请封宫,皇后又摆明了是同情徐循的,所以她的待遇和一般待罪妃嫔也不一样,也就是战时正常的妃嫔标准待遇。太后还发了话,这一阵子,徐循的饭在清宁宫开,这就更令人放心了。
  只是清宁宫路途遥远,饭送过来时往往都冷透了,红儿、蓝儿平时只管服侍徐循起居,何曾做过生火烧水这样的活计?如今也都一个个成了小小的厨房好手,小茶水房里炉子一升,就可以翻热菜肴了。
  “热一热你们吃吧。”虽然是待罪,但徐循也没有蓬头垢面,已经是洗漱停当,穿上家常衣裳了——只是头上别无装饰,在这深宫中,装饰了也没有人要看。“我还是老样子就行了。”
  红儿、蓝儿对视了一眼,红儿开口想说些什么,蓝儿却是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摆,摇了摇头。
  自从封宫以后,徐循一般只吃每天早上送来的白煮鸡蛋配白馒头,菜肴拣素淡的吃几口而已,汤是决不肯吃的,连茶水都不喝,只配白水。清宁宫厨子妙手烹调的好菜,倒是有一多半都便宜了两个侍女。
  钱嬷嬷等大姑姑,随太后一声发话,已经是都被迁移出去居住了。红儿、蓝儿原本在永安宫就是只管着做事,从不胡乱打听的性子。也就是因为她们能把徐循的衣食起居服侍得妥妥当当的,又都是没眼没耳朵的性子,才能在徐循身边呆这么久。也所以,虽然就在主子身边,可这一次永安宫的风波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侍女却还是糊里糊涂的,也没有人告诉她们一个标准答案。
  但这并不是说两个大宫女就是傻子了——真要是傻子,红儿也不至于和花儿一道,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赵昭容的脸都给打肿了。虽然没人告诉她们内情,可她们会猜呀。
  蓝宝石凤钗的事,娘娘身边的人最知道底细,那时候娘娘就和皇爷住在一处呢,两人满屋子找凤钗的时候,红儿、蓝儿可就在一边服侍。单单是这根凤钗的丢失和寻获,其实根本都激不起这样的风波。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就是丢弃了也没人能说什么。更何况,这说到底还是皇爷自己风流荒唐,和娘娘没多大关系。
  关键就是,这件事爆出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得让人很难相信只是一件巧合。
  到底是谁的心这么毒辣?又给娘娘找了麻烦,又在坤宁宫和永安宫之间添了心事。——要不是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这一次以后,坤宁宫和永安宫不生分都要生分了。说那什么一点,皇后娘娘就是往心里去了,从此淡着庄妃娘娘,也没人能说什么不是。毕竟,她可是怀有身孕,正是最要紧、最敏感的时期。
  娘娘在这宫里,要说和谁有点犯冲,也就是和赵昭容了。那也是因为赵昭容这人,豺狼天性,是一头养不熟的野狗。除此以外,上到文庙贵妃,下到大小宦官,谁不看重娘娘为人?这是个连娘家人在宫外犯事都无法容忍的厚道人,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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