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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麻绳街6号 作者:如斯少年(晋江2012.7.20完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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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庄正坐在椅子上,斜斜地枕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在翻看着桌上的书本,一张张翻过来,又一张张翻过去,纸张沙沙地响。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南袖看着他□在半空中又细又长的胳膊,竟觉得格外的刺眼。
  
  那么细的胳膊,简直可以看见青白色皮肤上冒出的青筋,简直就像……像骷髅!
  
  南袖被这个想法吓得一个激灵。再一定睛,眼前又变成了小庄,她的那个温润如初的小庄。
  
  “袖姐?你怎么来了?”小庄仿佛才看见她,赶忙将凳子递过来,自己向后退几步,坐在了身后的床板上。
  
  南袖看着这狭窄逼仄的小阁楼,也仿佛觉得一瞬间不再是她往日嬉戏的地方了。这地方,这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凳子,半张桌子,窗户又长年不开。这里的空气,简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以前怎么会喜欢来这里的?
  
  南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本,用表情的愠怒来掩饰心里的不安。
  
  “怎么还看书?现在心里不舒服?不打紧的嘛!明年再考不就行喽?”
  
  小庄叹了口气。“袖姐,你不明白的。我这个病……治不好的。我爸就是得这个病死掉的。医生说,要治就要做手术,做手术啊,那可是要花好大一笔钱的,而且还……还不一定成功。我妈说……她说她从小把我拉吧大,能养活我已经很仁至义尽了,还读什么书?其实我想的也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没准儿还没读出来就死掉了……”
  
  “小庄!你瞎说什么啊?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我……我不跟你说了!”
  
  南袖心烦意乱的。她被空气中这压抑的气氛绞得心神不安,心里只想着马上逃走。她正要站起来往楼下走,却不想一把被小庄给拽住了。
  
  “袖姐,陪陪我!陪陪我好吗?”
  
  南袖被这声撞得生疼,可她低头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苍白的指节,却突然生出一种恐惧。她推开他的手,说声“我妈找我有事”,便急匆匆逃下楼去了。
  
  下楼时,她瞥了一眼被黑暗所吞噬的南屋。庄姨没在家吗?似乎连灶台都是冷的。都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也不见回来,那小庄吃什么?
  
  然而这不是她该管的事了。南袖奔下楼,站在自家门槛上,看着低头把饭的妈,蹑手蹑脚地从旁边走过去,去灶台拿了一块窝头,在锅里舀了一碗南瓜饭,蹲在咸菜旁咕噜咕噜吃了起来。
  
  她妈脸色似乎不太好。吃完饭,慧慧还想出去抓萤火虫。小琴看了她妈一眼,识眼色地踢着她的屁股赶回了席子上。
  
  南袖吃完饭,将锅碗一气洗了,然后回过头看她妈不肯放过她的样子,便低着头蹲回原来的位置。
  
  她妈也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是用凤仙花染的。早上采了墙角一大捧一大捧的红艳艳的凤仙花,在碗底捣烂了,涂在指甲上,用叶子包好,再用五彩的丝线紧紧缠好。第二天一大早,连指甲根都红透了。
  
  她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再想起小庄青白的指节,突然觉得这样真好,真好。
  
  她妈突然开口了。“阿袖,你一天疯疯癫癫的,也不管外面闲言闲语是吧?我知道,咱们家的女娃儿是守分寸的,可架不住外面的碎嘴子啊!”
  
  南袖只抠着自己的指甲,不说话。
  
  “阿袖!”她妈气得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阿袖,你不要跟我装傻晓得不?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些个花花肠子!我之前就是看你小,我懒得管!阿袖,你不要以为谁都像咱们家一样!有的家啊,说的是养的小子,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儿子又是个活死人,傻子才给他们家做媳妇呢!阿袖,你不要糊涂好不好?”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哎呀不跟你说啦!”南袖低头转身就要走。
  
  “阿袖,你莫要叫猪油蒙了心!你不想想他们家原来那个红木匣子,现在还在吗?底子都掏光喽!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她这几天都不在?也是你妈心善,看着那小子心疼,不舍得找他要租子,要是那个脸酸心冷的,一脚就打上门去了!阿袖——阿袖?”
  
  南袖突然想起刚才小庄握住她的手时,指节那冰冷的温度。她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她爸躺在床上,青白色泛黑的脸,一吐气,再一吸气,仿佛费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她在旁边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肚子一起一伏,肋骨像要穿膛而出。她记得摸过她爸那时的胳膊,那个肉……软塌塌的,就像是案板上的死猪肉——南袖全身一个激灵。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狭窄逼仄的小阁楼,还有被黑暗吞噬的阴湿的南屋。空荡荡的房间,光和影子也填不满。她想起她妈,想起庄姨……她想起那座高楼!那么高,那么高……她想起今天在书店里吹的空调风,想起那一排排壮观的书架……
  
  高楼,那座高楼……从那里向外望出去,地上的人应该像蚂蚁一样吧?
  
  南袖的心突然定下来。她抬起头,睨了她妈一眼,撇着嘴说道:“妈!你想什么呢?我一直把小庄当弟弟的!”
  




☆、第四章

  南袖透过二十一楼的窗户向下望去。一片红红绿绿的,像是各色颜料一气全泼在了画布上,然后慢慢流下来。红橙黄绿,全都是浮在大片大片黑暗上的点,点连成了线,线织成了网……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人还在地上躺着,可南袖不想管她。她拿着帕子擦着鼻尖上浮出的汗,抬眼环视着这个屋子。屋子是前几年买下的,曾经除了新制来的家具,是那样的空荡荡——然后被逐渐填满了衣服,首饰,包……填满了岁月,她经久的渐渐苍老的岁月。
  
  这屋子是他送她的。那天他把钥匙递给她,微笑着说:“以后随你张罗吧。”她无声笑纳了——她并不是没有付出的。她付出了她最宝贵的青春。
  
  她仔细地环视着这件屋子,听着墙角那只小猫呜呜的如婴儿般的叫声。她想多年前她为了这幢房子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这间屋子……那些年她天天仰望着的高楼……多年前她离开家,就是为了这个!居然就是为了这个!
  
  南袖回想着刚才梦中的情景,然后从南屋走出,几步踱到自家门前。正想拿出钥匙开门,却发现她居然忘记了拿!南袖扶着额,只好坐在门槛上空等。
  
  院子里的榆树叶子落下来,一眨眼就是满地金黄。记得那时候也是这样的艳阳天,榆树叶子纷飞。她走上前去,摘掉小庄头上的叶子,然后看着他抬起头羞赧的一笑。
  
  “袖姐……”
  
  庄姨是那之后的第二年再的婚,对方是镇上中学的体育老师。结婚那天正是油菜花烂漫的时候,远远的都能闻见浓郁的油菜香。那天庄姨跟着小庄继父来他们这里发瓜子糖,南袖远远地看着那个紫棠脸虎背熊腰的江老师,趁着旁边的小庄显得更加的瘦弱。
  
  庄姨结婚后就要搬出去住了,然而这里的房子却不能轻易退掉。虽然几个月前已经告诉了南袖妈,可南袖妈一定要说里面的墙都被毁了,况且以前也有很多家具的,现在都剩不下什么了。总之闹了很久才终于有个了解,说是由姓江的老师倒贴一笔钱,她妈才终于作罢。
  
  那老师曾是南袖她们初中时的体育老师,南袖一直记得这个人,是个总是很严肃,高兴时也会笑得眯起眼的高个子秃头顶,大家都背地里叫他秃头江。那个江老师断弦已久,唯一的女儿也已在年前出嫁。大家都说庄家的好福气!再嫁还能拣着宝!
  
  秃头江住的地方离麻绳街有好几里路,南袖平常都不去那里。只是偶尔能听说庄姨似乎过得不错,年前还生了一个儿子,她男人高兴得不得了,说孩子满月的时候要请全村的人吃饭。
  
  孩子满月那天南袖一个人步行去了小庄的新家。扒着碗里的粉丝和肥猪肉,南袖看着庄姨怀里肉嘟嘟的婴儿,眼睛睁得老大。
  
  “庄姨,小弟弟头上一圈的头发,好黑!”
  
  小庄也在旁边笑了,他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弟弟。那样肥嘟嘟的一个小肉团,看起来真健康。
  
  “庄姨,小弟弟有名字没有?”
  
  庄姨点点头。“有的,叫江予奥。予奥,喏!”说着便伸出指头逗怀里的孩子了。
  
  “啊?予奥?”南袖突然明白过来。她转身对小庄说:“小庄,以后我是不是要叫你江予淇了?”
  
  这时江老师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他笑呵呵地一阵摆手。
  
  “那怎么行?还是要跟本家姓嘛!我怎么能叫老庄家绝后!”
  
  庄姨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
  
  小庄那时候已经没有再上学了。后来南袖听说秃头江看不起他在家吃闲饭,要他跟着他一起上体育课。第四节体育课结束后,学生都陆陆续续散了。小庄一个人拣起地上四散的篮球,再一个个擦干净放在框子里。回到家,衬衫上已是淋淋的汗。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庄突然来她们家问南屋的那间房子租出去了没有?他说想回来住两天。
  
  那房子又阴又湿,当然是租不出去的。南袖妈看闲着也是闲在那里,于是便便宜租给了他。
  
  庄姨的男人每月都会给小庄一笔钱,可小庄还是经常问南袖妈找些事做。南袖妈现在还在镇上的厂子里加工包装盒,没天她回家都会带回来些,让小庄帮她加工,然后按件给他钱。
  
  黄昏吃罢晚饭后,小庄便坐在院子里加工包装盒。树上的榆树叶子落在他头上,南袖走上前去,将叶子从他头上拍掉。
  
  “小庄,你干嘛做这个?那秃头给你的钱不够用吗?”
  
  小庄笑着摇摇头。“袖姐,我得自己挣钱啊!袖姐,你会不会嫌弃不会挣钱的男人?”
  
  “还男人呢!小庄你才多大?就是个子比我高了——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到我肩膀呢!”南袖笑了。她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家。小琴还是一声不吭的,手里笨拙地纳着鞋底。慧慧怀里捧着录音机,仰头沉醉地跟着里面的流行歌曲哼哼着。小晨斜坐在藤椅上,衬衫敞着怀,露出胸前戴着的骷髅架子——他说他们班男生都带这个,时髦!她妈坐在一边,一边拿着镶边铝耳勺剔着牙,一边絮絮着他头上那一撮黄头发。小晨满不在乎地眯着眼,手上是昨天剥好的花生豆——那是明天拿去榨油用的——一眨眼就去掉了小半个簸箕。
  
  南袖皱着眉看着她那个死气沉沉的家,一转身,再看看眉目清隽的小庄,突然心念一动。她磕着嘴里的瓜子,露出一排整齐的糯米牙。
  
  “小庄,等冬天的时候我给你做个棉袄好不好?用今年的新棉花!”
  
  小庄摇摇头。“冬天?袖姐,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我不长在这里住的。我妈说,过几天就接我回去的。”
  
  南袖愤愤地张开了口,最后咬咬牙还是忍住了。她看着小庄翻飞的手指,突然很想逗逗他。
  
  “小庄,那你干嘛跑到这里来住啊?一个人做饭洗衣的不麻烦吗?”
  
  小庄突然被噎住了。他张着口,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我是来看袖姐的啊!袖姐……”
  
  金黄的榆树叶子片片落下,像燃烧的火蝴蝶。许多年以后,南袖也记得那画似的风景。
  
  后来南袖才逐渐明白,其实只有画里的他才是风景,其他的,不过是背景罢了。
  
  后来小庄终究还是没有回去。月底那天庄姨来南屋看他,南袖趴在窗户边,看着小庄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庄姨抚摸着膝盖,不时偷眼看着他。
  
  过了许久,庄姨突然抬起头来,说:“小庄,你也大了。”
  
  小庄还是不说话,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过了半天,庄姨又说:“小庄,你弟弟这几天都睡不安稳。变天了,我得早点回去,免得他又拉稀了。”
  
  说完便去厨房做了些鸡蛋羹,说小庄你吃完东西我再走吧。小庄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突然慢慢蹭到椅子边,将桌上放着的钱塞进了庄姨拿来的包里。
  
  南袖在外面看着,突然几步走近屋内,把包上的拉链哗啦一声拉开,然后把钱塞进小庄的手里。
  
  小庄死活不肯拿,双手死死地推开南袖的手,指节出微微泛白。手里的钱被攥成了一团褶皱,他最后还是拗不过南袖。钱,最后还是塞到了他的手里。
  
  庄姨做完最后一顿饭,走出厨房看了小庄一眼,只说一句“别等饭凉了”,就擦了把手走了。
  
  庄姨走得飞快,脚步很是决绝。她大迈着步子,两只胳膊剧烈地抖动着,双手上下,形成一个苍凉的手势。
  
  南袖坐在床边,看着他一点一点把鸡蛋羹吃完。看他坐着一声不吭,南袖说:“傻子!干嘛不收?”
  
  小庄还是不说话,南袖看着心疼。
  
  小庄突然死死地抓住她的袖子,青白的手指闪着微光。
  
  “袖姐!你说……这又是为了个什么呢?”
  
  小庄突然背过脸去,头上下颤动起来。南袖离他那样近,却觉得他似乎不是在哭,而是在呕吐,剧烈地呕吐,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似的。
  
  小庄渐渐平息了。他转过身来,低着头,鼻尖还是一颤一颤的。南袖见他眼角果然没有挂泪珠,只是嘴唇白得可怕,全身也像脱水了般,虚脱得使不上一点气力。
  
  南袖知道前些日子小庄在那里过得不好。秃头江是个老实人,可他犯不着为人家养儿子,还是个吊着半条命的儿子!庄家人也不是菩萨办的!庄姨原先全心扑在他身上,只一心想带大夫家的一点骨血。然而什么心都经不住日子一天天的拖,再浓的血也给冲淡了,冲散了。老江原也是怕她只是想给她儿子找个便宜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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