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豳风云扬-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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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不才,但愿能替三王爷分忧。”
两人相视一笑,心下了然,各有所得。
“也不是甚么大事,二王爷可还记得几年前欧阳尚书一案?”危机四伏,还是速速入正题,免得横生枝节。
“原三王爷是打这个主意…”白榆面色一凝,“这事儿是父王钦定的,只怕…”
“事在人为。”我轻轻一笑,“何况二王爷手上不还有一张好牌麽,不妨让刘锶看看。”
白榆猛地抬头,目光谨慎,又多有试探,我随手折下一根柳条:“长亭春晚故人西行,才该折柳相送。不知二王爷以为如何?”
白榆目光闪烁:“三王爷,这…”
不理会他说甚么,自顾把玩那柳条:“看这柳叶青翠,有怡然自得之情,亦有赞春留美之感,若说有催游子归家之意,也未可知。”
白榆面色数变,不发一言,我点点头,将那柳枝递于白榆:“想来只有远游之人才有这般福气,留得春意满怀。现下刘锶唐突,愿反客为主,折柳相送,只求二王爷惜取眼前人,莫作无量思。”
白榆接过柳枝,几番思量,终是咬牙点头道:“若能成事,一切听凭三王爷调遣。”
“二王爷只管筹备万事,刘锶愿借东风。”言于此,低声又道,“相信二王爷精明能干,又有高人指点,自该明白如何行事。”
白榆面上红白不定,长叹口气:“白榆以前只觉那位先生是人中龙凤,谁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那位先生确是人中龙凤,可惜心不定,着眼太大,用力又太拘。”我摇手一笑,眼前浮现一清俊人脸,含笑卓然,却心机重重。
白榆点点头,话锋一转:“三王爷以为现下该如何?”
“今日之事你不用刻意说与那位高人,你只需要他帮忙彻查欧阳家的案子,他自然知道你见过我了。”凝神想想,“每日想法将调查进展与那高人行踪告知刘锶,希望二王爷不要有所隐瞒,刘锶自有法子辨别真伪。”
“可三王爷在三弟府上,榆如何能…”
“这都办不到,如何能在东风之前备齐万事?”似笑非笑瞅他一眼,明面上是我刘锶相求,实则有利白榆。
“说得极是。”白榆点点头,算是应了,“不知何时再见三王爷?”
“这个嘛,”我眼珠一转,“自是下月黄道吉日,在喜堂上相见了。”
白榆面上一红,突又转黯:“白榆自当善待公主。只求,只求…”
“刘锶定不会不利于三王子,至于其他,刘锶不愿说些没边的话。”
白榆面上颜色数变,终是一叹:“若非亲见,实在难以相信,三王爷可是会读心之术?”
“关心则乱。”我暗自一笑,今儿真是好日子,诸事顺义,“若是二王爷无事,不妨一同上楼,叫三王子候着似乎不妥。”
“罢了,这就去刑部大堂调看宗卷吧。”白榆一拱手,自带着家丁骑马而去。
这白榆,掩饰功夫倒是一流,可惜遇上了我。摇摇头,正待上楼,却是一阵风起,柳絮纷纷如雪,漫天飞舞,抬眼看时,见二楼窗侧那抹人影,面如冠玉,眼带桃花。不觉一笑,那人却脸一红,自缩回身去。
招手唤来卖花娘,挑得桃花一枝,自上楼去,递于白槿:“送你的。”
白槿眼中雀跃,嘴上却道:“甚么腌雑东西也拿来献宝,笑话。”
“那倒是,与你相比,这桃花倒是俗物无疑了。”我假作叹息,做势要扔。
白槿慌得一把抢过:“我又没说不要。”捏在手里,嗅了几下,连呼好香。
随意用了些饭菜,白槿直嚷要回府,于是登上归程。
在马车中,白槿几次瞅我,却又不开口,我放下手中集子:“有话要说?”
“你认得我二哥?”
“点头之交。”
“他却很怕你的样子,所为何事?”
“不过琐事,三王子大可不必挂心。”
“你是他的幕僚?”
“小三不敢高攀。”=
“你是父王的心腹?”
“小三自愧无能。”
“小三小三,我真想挖开你胸膛,看看里面是红是黑。”白槿无奈一叹,靠在我腿上。
我盘起腿来,让他睡好:“若你出手快些,小三倒也想看看自个儿心肺是红是黑。”
白槿转个身,环住我腰:“小三,你可会离我而去?”
“天下无不谢之花。”我轻抚他头发,柔声相告。
“若我不让你走呢?”白槿闷声道。
“若三王子心怀深远,自有再会之期;若贪图一夕之欢,则露水之谊罢了。”反手拥着他,叹口气,反正也未曾想好,不如叫他去头痛。
白槿若有所思:“你不愿叫我知晓,自有你的道理,我不问就是了。”
“这么信我?要是我不利与你,你当如何?”不觉起了戏谑之心,捏他脸蛋。
“你若要财求名,早已飞黄腾达,何必来找我?”白槿翻个身,抱住我的手臂,“若你要游戏人间,白槿这颗心,也不值几个钱。”
“何必妄自菲薄。三王子身边自有…”
话音未落,白槿伸手一拦,神色黯然:“别说,别说…若说出口了,这些年就白装了。”
“若是喜欢,装也没用。”
“若是喜欢,又何必装。”白槿浅浅一笑,目光迷离,“白槿心里早就藏了一个人,此生不渝。”
“唯愿三王子早日得偿宿愿。”
“你怎么不问那人是谁?”白槿坐起身来,拉我头发,一脸不满。
“若你想说,自会告知。”拔开他的手,我亦坐定。
“唉。就知道你这般无趣,算了。”白槿满脸丧气。
刘锶自认愚钝,不想猜来猜去。浪费心思于此,况且眼下也不是谈风弄月之时。今日一游,自有多方耳目相报,想来又有人暗骂刘锶了。不觉想笑,这几日可得小心谨慎,稍有行差踏错,赔上的就是数十条人命,以及至少十年的等待。
我拍拍他的头:“闲话少说,我有个事求你。”
“别说甚么求不求的,反正昨天也答应了你一个要求,说吧,要干吗?”
我只一笑:“我要见丽妃。”
28 初见丽妃
午后静谧,王宫禁苑,紫烟阁。
丝竹声声,衣襟飘香。谈笑风生,一室融融。
“槿儿怎地今日想起母后来了?”
“儿可是天天想着母后,父王偏说前几日母后受了惊吓,不准随意相请。”白槿一脸不满,凑上前敬茶。
“真的?你这鬼灵精不淘气就是祖宗显灵,甚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美妇人饮得一口,唤宫婢拿些精心茶点来。
“别人我才不管,母后可是只有一位。”少年噘起嘴来,只管赖在美妇人怀中。
“既然只有一个母后,怎地母后叫你好好念书,将来也好入朝理政,你就是不听?看看这脸色,不知最近又熬到多晚。”虽是责备,却满含宠溺,为人父母者,任你是王家权贵,或是贩夫走卒,也不免如此。
我斜立下首,暗地打量这位美妇人。
王室贵气,雍容雅贵。白槿眉眼间与她有些相似,却少了些女子的秀丽温婉。身段自非少女般纤细,却丰润凝和,自有风韵。丽妃,豳王最宠之妃,也是豳王最宠王子之母。为人恭顺谦和,颇有贤名。没些手段,怎生在后宫立足。
“哎呀母后,老说念书念书的多没意思。”白槿索性耍赖,一把环住丽妃的腰,不依不饶,“前几日跟府里的师傅学了个新的舞,演给母后看看,可好?”
“你啊,呵呵。”拍拍白槿的头。丽妃一脸慈爱,“你从前住的小殿里,母后可是藏了好东西哦。”
“啊?是甚么?”白槿欢呼一声,跑出门外。
身影既没,丽妃转过头来,收敛笑容,目光灼灼:“这位就是我王为槿儿找的先生?”
“不敢不敢。”我躬身垂首,浅浅一稽。
“听说你是卫国人,最近我国可是与卫国颇有缘分啊。”嘴角上扬,笑得虚虚实实。
我亦浅笑:“佛度有缘人,今日得见丽妃,既是福分,也是缘分。”
“哦,不知面前活佛要怎么度哀家呢?”丽妃语带嘲讽,面上却波澜不惊。
“岂敢岂敢!只是多看到点事情,却又没有多长一条舌头,不敢乱说。”我愈加恭敬,低眉顺目。
“巧舌如簧,一条足矣。”丽妃一摆手,“有话请讲,我王这般重视先生,可见不是庸人。”
“既如此,小三就直说了。”言罢跪下三叩首,才昂首缓声,“丽妃祸不远矣,还请珍重。”
“大胆!”身后公公恼我出言不逊,大声呵斥。
“柳五!不可放肆。”丽妃摆摆手:“先生何出此言?”
“谁知舞榭歌台春几多,梦一场无妨,该知面上风光无限,底下波涛盈天。”
“先生不妨明言。”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丽妃可知终是镜花水月,经不得蚁|穴。”抬头看时,美妇人眉角轻颦,“况且以自伤求得一时安宁,不是长久之事啊。”
丽妃猛地抬眼望来,目光锐利,我只浅笑回望,也不言语。
摆手斥退众人,丽妃着我起身:“此事先生既知,哀家也不愿多说甚么,只不懂先生…”
“丽妃有此举动,无非是替后半生打算罢了,何罪之有?”我只一笑。
“一入侯门深似海,哀家有得选麽?”
“若论古今,纵横之间,既有汉宫飞燕一时荣华,也有吕后万古留名,不知丽妃如何?”
“飞燕不过舞姬出身,吕后也是民家女子,先生选的人颇有深意啊。”丽妃看我一眼,满目探询。
“也对,丽妃乃是前任户部尚书爱女,自不能同日而语。”我挑挑眉毛,“光景百年,循环不息,只是小三奇怪丽妃会出此下策。”
“父家背景不过是初入宫时的门面,哀家宫中岁月几多,明哲保身罢了。”
“以色侍君,不过几年光景,丽妃贤明,自不会如此。”假作不见丽妃微颤双手。
“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丽妃皱皱眉。
“父家不过是小小尚书,两年前已告老辞官,长兄官场亦无所建树,不过是袭爵按制作个三品京官儿,想来以后也就如此了;虽有三王子承欢膝下,但王子天性烂漫,只怕也不是王位考量的首选,”满意得见丽妃脸色转暗,我继续进言,“而近来风光不过仗着豳王恩宠,丽妃以为王的心性可以保得百年之后麽?”
丽妃脸色数变:“大胆!妄言朝政,其心可诛!”
“好话自是好听,说得人也不少,看来小三来错了,这就请辞吧。”做势要走,丽妃出口阻拦。
“慢!”丽妃脸色复见平和,“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胡言乱语罢了,丽妃别往心里去,只当小三醉了,痴人说梦而已。”浅浅一笑,叫人摸不着头脑也好。
“我王既选了先生作我家槿儿的师父,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倒有几分聪明,心下赞了一声,面上冷冷道:“师父?三王子的师父可不是只有小三一人,若说成王败寇,小三还够不上陪葬的身份。”
“先生又怎知一定是槿儿落败呢?”
“丽妃若有信心,也不会问出这话,应该直接将小三拖出去正法了。”摸摸颈项之间,笑意又上唇间。
“先生若打定主意作壁上观,也不会来找哀家了。”丽妃呼出口气,正襟危坐,“还是请教先生有何高见吧。”
“好说好说,丽妃是明白人,小三行事自有分寸。”此时必要虚虚实实,才能取得有利地位。
“先生无需多虑,事成之时,当与先生的,少不了分毫。”丽妃眼带讥讽。
“不是小三自夸,那些黄的白的,小三还看不上眼。”左眉一挑,这个丽妃,怎显得这般俗气,莫不是试探?
“那是哀家的不是了,先生高义,自然看不上这些个,不知先生要甚么,也不知先生如何与另两位王子结怨的呢?”
“说与丽妃倒也无妨。”我耸耸肩,“丽妃可知拥翠楼?”
“烟花之地。”
“丽妃又可知头牌钰儿?”
“不曾见,想是奇葩。”丽妃眼珠一转,“莫非…”
“小三只能说这么多,丽妃贤明。”打个躬,话说一半最佳。
“不过一个女子,先生以为值得?”
“说句冒犯的话,丽妃也是女子,怎可轻贱?”微微一笑,目光收敛,作个凄然之色。
丽妃一脸了然,叹口气:“人间自是有情痴。只赎身并不是难事,何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看来丽妃还是不信小三,如此多说无益。”打个躬,转身想走,丽妃已然起身。
“先生留步。”丽妃缓步行至我身侧,“先生也知这是成王败寇,哀家又怎能不仔细呢?”
“如此倒是小三的不是了。”回她一笑,“小三有些心急,只为光阴匆忙,不为人停分毫。”
“先生有何妙计不妨明言。”丽妃亲自牵我坐下,又倒茶相敬,只得起身惶恐称谢。
“妙计不敢,还需丽妃相助。”我轻扣杯沿,打量丽妃脸色。
“自当尽力。”
“朝政一途,无非利益相关,若要上位,名正言顺自是最佳,有人有权也是极好。若非如此,三王子不利之境明矣。”这倒不是危言耸听,故而丽妃也未驳我,“三王子唯一占上风处,就是豳王宠爱,以及平素不管时政。”
“不管时政岂不是远离权利,若要上位,岂不是为人诟病?”
“呵呵,王位说是有德者居之,说是有能者居之也无不可,只是历代君王若都是有德有能者,又怎会兴衰更迭?事在人为罢了。”
“莫非先生想找平衡点?”
“不是小三想找,而是要造。”言于此,且看丽妃如何作答。
“先生有几分把握?”好歹是深宫历练过的女子,见识较之寻常宫娥,天地之别。
“小三自有五分把握,若得丽妃相助,自有七分。”
“七分?此事没有十分得把握,怎敢轻言。”
“剩下的三分,两分在豳王,一分在天意,小三不是贪心之人,也不是天。”
“王的两分,可有余地?”
“这就要看丽妃的本事了。”抬眼看时,满目含笑,这两分,本无甚把握,但豳王心切,反叫我坐实。
“如此甚好,不知先生那五分,哀家能如何?”一双桃花眼,含着试探与谨慎。
“朝政无非是朝臣议事,朝臣终究是人,是人就有弱点。”我自一笑,“借着自身权势形成足够大的漩涡,自然会有人吸入其中的。”
“如此确是能迅速上位,但后患无穷。”丽妃皱起眉来。
“只要搅浑政坛之水,豳王心中自会有个平衡的。至于后患,上位者谁无隐患,下位者谁无后患?用的好,朝廷还是朝廷。”喝口茶,还是不惯那苦涩,摇头放下。
“想来先生手上定是握有不少秘密喽?”丽妃既已明了,自不会与我客气。
“少而精罢了。”影映等人不是白养的,搅乱豳国朝堂,也不是不可能之事。现下用在此处,倒与我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