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败去by 木耳不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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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安回到府里,天还完全暗着。北方的天在这个时候,还是日短夜长。早晨的风呼呼的吹,冻的直哆嗦的季微安推开门去,倒在地上。
等了一夜的莫少华匆匆跑过来,扶起他,却看见那脖子上的一圈斑斑点点的青紫,微微渗着暗红的血丝。
莫少华暗地骂声畜生。
季微安却白着一张脸,对莫少华吩咐:“给我拿点敷烫伤的药来。”
莫少华张嘴:“主子您哪儿烫了?”
“让你拿你就拿,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季微安吼他。
莫少华急急的站起来去拿药膏,季微安摸索到床上,拉开被子围住瑟瑟发抖的身子。
肚子上,一阵又一阵火烧火燎的疼。季微安吸了口冷气。
莫少华推开门走进来,捧着调好的黑色药膏:“主子,我给你抹。”
“……不了,你放那里吧,我自己来……”季微安冷冷的偏过头。
莫少华却扑通一声跪地上:“您怎么不信任我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以前有什么事情您都是先让我……”
“……出去吧……我累了,想睡。”
季微安疲倦的挥挥手,打断他,用平淡的声音。
莫少华狼狈的站起来,退几步,把门阖上了。
外面风呼呼的吹,莫少华听见里面一声微微的哽咽,隐隐的传出来。
季微安命不好。
小时候一个算命师傅说的,被季微安的老爹给打了出去。那江湖术士头发枯黄,两鬓斑白,目光涣散,举着一个肮脏的招牌旗子,在季微安面前跳来跳去。他指着抱着蹴鞫发愣的季微安说:“面中带煞,克己克人!”
季微安那时候还小,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惊慌的往父亲身后躲。季老将军当时听了大怒,召唤几个奴才将那个神神道道的男子暴揍了一顿,赶出家门,才了事。
不过季微安记得很清楚,父亲在事后痛苦的摸着自己的双鬓,两眼含泪:“怕是要苦了你了……”
季微安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那时侯是在江南,天很暖,可是季微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觉得透心凉,和年纪不相符的透心凉。
季微安被右相请去吃筵席。
江南那地方已经是阳春三月,而北京这里还是寒风割面。季微安下了轿子,虽说是披了貂皮大衣,但仍旧打了个冷战。
“不吉利。”
季微安喃喃的说。莫少华在一边,听的不甚真切。
“季将军,您请。”右相府上的管事留了一把山羊胡,堆着笑将季微安引进去。季微安跨过门槛的时候,各种饭菜早已经上了桌。他尴尬的对右相供了一下手:“微臣来迟了。”
右相呵呵一笑,挥挥手:“哎呀没事没事,来来,小季,快坐下快坐下!”
一个丫鬟带季微安入座。
季微安有点紧张,稍稍的压抑,脸上半僵不僵的笑。莫少华就站在他身侧,恨不能给他揉一揉搓一搓,免得他在这种场合里又闹什么不愉快。
坐右相旁边的白面书生潘立龙却在莫少华担心的时候站起来,冲着季微安说:“微臣应当先给季大将军敬杯酒。”
季微安一愣,心想这潘立龙是脑子抽风了吗?不先给右相敬倒是先给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季微安干干的坐起来,面上是皮笑肉不笑,心中却是一头雾水。他眨了一下眼皮,轻轻的推辞:“季某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右相笑笑的一摸胡须,季微安看不出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对很重面子的右相来说,这种表现真的是很诡异,“小季年轻有为,屡建战功,为皇上除去后顾之忧,当然是应该敬一杯。”
潘立龙马上对右相鞠了一躬:“右相说的是,句句在理!”下一刻又转到季微安面前,“季将军一表人才,将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他擎着酒杯,浓眉大眼颇显一番真诚,“实在是我等不材学习的榜样。”
季微安虽然一向是不喜欢这个潘立龙,但被他也哄的很是开心,两片红唇一扯,黝黑的眼眯成一条浓密而漂亮的线,笑的颇为妖艳。
右相又挑了一下眉毛。
“微安本也是想吃了这份酒,但是大人说的话实在是太折杀我,而且右相又是我的老师,哪有老师没吃酒学生就先吃了的道理?”
“小季,你跟我之间没这么多礼节,只要小季你和我是一条线上的,让本相做什么都乐意!”
右相却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季微安手一抖,酒洒出几分:“右相,您这话就过了,我季微安对您的忠心可照日月,要是有一点外心,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竟然扑通一声跪下。
右相大笑:“哎呀小季啊,你看你你看你,怎么……快起来快起来!”说完,站起来去扶他,一边拉他一边说,“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本相就是随便说说,人老啦,脑子就不好使啦……”
说完又呵呵的笑起来。
季微安心底下又冷了几分。
天黑,人醉。
东倒西歪的季微安被扶上轿子,莫少华正要为他盖了被子,却在黑暗中看见一双晶亮的眼。
季微安冷冷的看着他,表情不像刚才的迷糊。
“主子……”莫少华低低的叫了声,“您没醉?”
“去霍府。”
季微安淡淡的说。
莫少华心里头咯噔一下子。
“右相……”一个灰衣手下跑进来,凑到他身边低低的说,“季微安的轿子已经回季府了。”
“恩,继续跟着。”
“是。”
右相挥挥手,让他下去。
潘立龙靠上前来:“右相,今天季微安可真是表现的诚惶诚恐啊!”
右相冷笑:“季微安着个人,只要是受了一丁点儿的威胁,表面上都会诚惶诚恐。”
“可微臣以为,他并不像个十分安分的人。”
右相捻着手里的佛珠,半阖着眼。
潘立龙看着他,静静的等他说话。
“……立龙啊……”半晌之后,右相微微的睁开了眼皮。
“臣在。” 潘立龙马上接话。
“你说的对,他不应该是个特别安分的人。如果说他有野心,可是他的心又是安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
“你有没有注意?今天我说了一句‘虎父无子’,把那个‘犬’字给说漏了的时候,季微安是什么反应?”
潘立龙想了想:“酒又洒了。”
右相笑:“第一次说不定是假洒,这一次却是真洒。”
潘立龙不甚明了:“大人的意思是……”
“去给我查一下他的身世。”
佛珠飞快的转起来。
“……”
莫少华无言的转过头来,看着季微安嘲讽的面孔。
“主子,果然有人跟踪你。”
季微安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右相早就对我起了疑心,怎么可能不防范?”
莫少华搔搔头:“嘿嘿,主子,我就想不到。”
憨厚的脸上一堆傻笑。
季微安阴森的脸突然灿烂的笑起来,他敲了一下莫少华硬邦邦的脑袋:“就你这种猪脑子,能想起来才怪!”
莫少华看着眼前这张赛过西施的美艳面孔,又是一阵愣。
季微安笑够了,又敲了一下:“发什么呆?看你主子长的太美了,想歪了是吧?”
用的是开玩笑的口气,但是莫少华却疯了似的狂摇头狂摆手:“不敢不敢不敢的!这么大逆不道伤风败俗的事情,怎么敢想歪……”
“住嘴!”
季微安冷冷的喝住他,面色颇是难堪。
“别说了……”
说完,跳下屋顶,消失在黑茫茫的街道中……
季微安又拧断了一个护卫的脖子,莫少华本来是要亲自动手,但季微安却一把将他推到后面去,十分残忍的把手卡在了那人的头下。
季微安似乎对杀霍友嗣的人似乎格外的有兴趣。这种极高的乐趣在季微安杀人的时候特别明显。
季微安推开门,顺带把莫少华也拉进来。
莫少华很是高兴。
霍友嗣似乎总是和他的火炉子在一起,季微安每次来,不是看见他在往里添炭就是在旁边取暖。
这次也没能例外,霍友嗣搓搓手,微笑着看着季微安和他的跟班:“呦,这次还带了个小尾巴来。”
季微安也笑笑,转个身,坐到霍友嗣对面的一个椅子上:“这么晚不睡,干嘛呢?”
“等你来,春宵一度。”
“放你的狗屁!”季微安淡淡的说,但其实咬牙切齿。
霍友嗣歪歪嘴,指指莫少华:“你不让他出去吗?”
莫少华瘪了瘪嘴。
“不了,外面怪冷的。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件事儿,说完就走。”
季微安倚在椅子背上,望着霍友嗣:“今天右相请我去吃饭了。”
“知道,季微安的忠心可照日月嘛!”霍友嗣笑笑的站起来。
季微安脸一白:“你跟踪我!?”
“不不不,我没有……”霍友嗣嘲弄的解释,“我哪敢,只是由于是季微安季将军的事情,我就格外留意罢了,哪来什么跟踪?季将军……”一边说,一边站到季微安身后去,和默少华对上了眼,“多想了。”
手搭在季微安肩膀上。
霍友嗣高大的影子几乎能罩住莫少华。莫少华看着那双冰冷冷的细长的眼,向后退了一步。
霍友嗣笑起来:“季将军,你说是吧?”
季微安冷哼:“少跟我阴阳怪气。”
“好,可是我想问,季将军深更半夜的来找霍某有何贵干,恩?”
低下头去,鼻子凑在季微安的头发上:“难道是为了寻找那天晚上遗落在这里的发带?”
季微安嘴角一抽,转过身去对准霍友嗣便是一巴掌:“混蛋!……少华,先出去!”
莫少华一愣:“主子……”
“让你出去!聋啦!?”季微安拔高嗓门。
莫少华无奈的一咬牙,开门,消失。
霍友嗣眨眨眼:“坏了,暗恋的小情人不在了,季将军可是要寂寞了……”
季微安瞪他:“不想跟你废话,我今天就是来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为你办事?”
霍友嗣走近他:“难道我的真心你今天才知道?”
“为你办事,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只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我,其他的时候,我不想淌你俩的混水——还有,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霍友嗣微笑:“你放心,微安的安全就是友嗣的安全,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季微安吞了一口唾沫:“那好,我先走。”转身开门。
霍友嗣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喃喃的笑:“等等,咱俩只是见了很短的时间……”
一把刀子闪着寒光顶着他的喉咙。
季微安有点得意的嘲笑:“找别人吧,季某不奉陪了!”
霍友嗣挑高了一边眉毛,不敢动。
季微安撤了刀,那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仍旧是寒风刺骨。
莫少华关上门:“主子,你对霍友嗣说了什么?”
季微安脱掉外衣:“没说什么。”
莫少华失望的哦了一声,呆呆的站着。
季微安没看他,一屁股坐到床上,拔下脚上的靴子,拿光光的脚轻轻的碰莫少华的膝盖:“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我要洗脚。”
莫少华转了出去。
季微安一头载到床上,呆呆的看着床顶走神。他今天喝了很多酒,太阳|穴突突的跳。他难过的伸出手来,胡乱的扯过被子又胡乱的蒙住身体,竟然一下子便睡了过去,全然忘记了洗脚这码事。
莫少华端着热气腾腾的盆子,推开门进来,却发现季微安早已经蜷成一团,无声无息的睡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盆子,扯开他的被子,为季微安一件一件的脱衣服:“穿成这样怎么睡?”
脱完了又给他洗脚。
那双冰冷的脚碰到温热的水,季微安皱起眉头来呻吟了一声,但仍旧没有醒,只是扭了扭身体,把被子扭了开。
莫少华抬起头来想笑,却看见季微安肚脐下那朵醒目的蔷薇烙印。
笑容僵在脸上。
霍友嗣捏着那只蔷薇钗子,细细的看,看的久了,便用拇指轻轻的摸过花面,爱抚似的。
霍友嗣微微一笑,将它凑在鼻子下闻了闻,仿佛还能闻到季微安肉体的芬芳似的。
专心致志,连影子走了进来也没察觉。
“大人。”
影子弯腰,俯在霍友嗣耳边轻轻的唤。
“恩?”霍友嗣仍旧看着这只金钗子出神。
“白龙来了。”
霍友嗣眼睛一眨,回过头去,对影子说:
“让他进来。”
“是。”
白龙一进来便是磕头。
霍友嗣摇了摇手里的钗子,权当摆手:“说了好多次了,让你别这么见外。咱俩之间不用这么多繁文缛节。”
白龙跪在地上笑:“对主子必须要敬大礼,才能把诚心表示出来。”
霍友嗣一哼:“你对右相不也行大礼?”
“没您的大!”
白龙马上笑嘻嘻的接话。
霍友嗣笑了,招手让他起来:“说吧,右相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查季微安呢!”白龙站起来,飞快的走到霍友嗣身侧。
霍友嗣把视线调到他身上:
“查他什么?”
“身世。”
“身世?”
“是,右相怀疑他身世有问题。”
白龙一脸笑意。
霍友嗣摸摸那钗子,挑高了眉毛。
季微安轻轻的扭动了一下书桌上的很隐蔽的开关,于是那墙上便缓缓的开了一道小小的门。
季微安伸进手去,拿出那一卷黄绸,放在手心里慢慢的摸索。
眼圈一红。
季微安咬咬牙。
他轻轻的打开那卷绸子,于是老旧的墨迹一点点的跳上眼帘。
季微安端着它看了许久,读一遍难受一遍。记得第一次看的时候他砸烂了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到那时候季微安才真正明白,那算命师傅嘴里所谓的命运坎坷是怎么回事。
季微安不想什么也不做,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昏昏噩噩的活着,当一个杀人工具,被人排挤,被人欺负,那些原本自己应该得到的全没得到,应该拥有的全被剥夺。
季微安把这卷信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又小心翼翼的阖上小门。
那双眼已经是一片通红。
莫少华推开门进来,却发现两眼红红的季微安,像一只兔子一样,煞是可爱,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季微安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一手扇过去:
“笑!再笑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