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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海天侠侣-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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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璜二女以及塞马先生都没想到这群魔酋竟然脚下抹油,连到尚有两人被困也置之不顾。阿琼因为几乎吃龙齿剑客的亏,更不肯放他就走,喝一声:“留下命来!”脚尖一点身子腾空。

枭头行者走在后面,见阿琼紧接不舍,喝一声:“贱婢接招!”左手往后一扬。

阿琼以为枭头行者真个打来什么暗器,急忙一折身形,跃过别枝,可是除了旭日照桑枝之外,一无所有,却听到枭头行者在远处呵呵大笑。阿琼娇叱一声:“老鬼!你姑娘来了!”双脚一点地面,腾身追去。

阿璜见她单身追敌,防有失陷,也忙起步急追,约莫走了四五十丈,却听到身后一个老腔老调高呼:“姑娘慢走!由他去罢!”回头一看,原来是塞马先生跑得气喘吁吁地跟来。

阿璜只得扬声呼道:“阿妹!快点回来,不要再追了!”

阿琼略一停步,却见枭头行者已窜入林中,知道再追上去也不济什么事,只好走转回头,刚遇塞马先生和阿璜迎上。

塞马先生笑容满面,深施一揖道:“请姑娘先到蜗居,再……”忽然闻场那边一连两声惨呼,塞马先生面色骤变,来不及客套寒暄,拨头就走。

二女也因事出意外,猛忆起尚有两名魔党未除,说不定那两位青年已遭毒手,急忙紧跟塞马先生后面。那知到达近前,却见那两位青年笑吟吟地站在当场,卜曹两具贼尸横在地上。

塞马先生引莫氏兄弟到二女面前,彼此通道姓名,又深施一揖道:“若非遇上两位姑娘援手,愚师徒都不堪设想了!请进蜗居待茶!”

二女跃开笑道:“老前辈请莫多礼!晚辈消受不起!”

塞马先生微微一愕,旋而笑道:“请问尊师是谁?”

二女被问得一怔,原来她俩的艺业,既非闵小玲所授,也非红花婆婆所传;而且红花婆婆教闵小玲学习的时候,她俩人在旁陪着学到的。红花婆婆虽然知道她们偷师学艺,也并不禁止,这时如果说是红花婆婆教的,则红花婆婆的行为为正道所不容,如果说是闵小玲所教,那么闵小玲还未在江湖闯出名头,说了人家也不会知道。塞马先生一看她两人犹豫的脸色,以为她两入不便说出师门,当下笑笑道:“不说也不要紧,请进蜗居待茶罢!”

阿璜见主人一再肃容,正待举步。阿琼却“噗哧”一笑道:“说真话,晚辈两人都已经饿透了……”阿璜忙用手肘撞她一下,可是阿琼仍然接着说:“我们还带有一点东西哩!”

双脚一蹬登上树梢,一连两个起落进入原先藏身的所在。

塞马先生因为阿琼露出这一手,以为她故意炫耀,不由得轻轻摇一摇头。阿璜心细如发,忙笑道:“阿琼妹就是这样野性子,想怎么办立刻就办!也不肯关照人家一声,所以到处碰上钉子!”塞马先生这才冰释,微笑道:“这也难怪,年轻人谁不是跳跳蹦蹦的?”

寒暄几句,一条蔚蓝的身影,如烟一般从树梢飘来,吃吃笑道:“这些东西比那几名恶魔可重得多了!”

阿璜笑骂道:“你就像鬼魂似的,说走就走,以后再是这样,看我可带你出来?”

阿琼见她居然拿出做姐姐的口吻来教训,手指往脸上一划,噘着小嘴道:“我怕哩!我自己没有腿?”

阿璜忙使一个眼色。阿琼半懂半不懂地停下不说。塞马先生往阿琼手上一看,原来她手上提有十几只山鸡,还有几头野兔,忙接了过来笑道:“琼姑娘!你一个人提那么多,那得不重?你们对这屋里的情形不熟悉,还是让我两个徒儿拿去烧熟罢!”顺手递给莫家驹,然后一同走进草庐分宾主坐下。

塞马先生一面拿起茶几上的茶壶,一面笑道:“老朽寄居此间有年,并无内眷,一切只好亲自动手,请你们不必见外!”他原是恐怕二女不好意思在这没有女人的地方久留,才说出一番客气的话,那知此话一出,呵琼已一声娇笑,跑往茶几那边,一把抢过茶壶笑道:

“不敢劳老前辈,让我们自己动手!”塞马先生呵呵笑道:“这如何使得?那有客人招待主人之理?”

但是,阿琼已抓紧茶壶不放,阿璜也跑上前去夺了几个茶杯,塞马先生无可奈何,只好任凭她俩闹去,二女在草堂里和塞马先生倾谈一阵,莫氏兄弟已把炒好的兔肝鹅肠之类送了出来,连同五付杯筷放在一张方桌上。

塞马先生笑道:“刚才被那妖魔闹了整个中午,现在大家都有点饿了,难得佳客临门,也难为你两兄弟炒熟那么快,就先坐下来吃罢?”

莫家驹笑道:“师父!锅里还有未熟的兔肉和生的山鸡肉,应该怎么办?我们等一会再吃也不迟!”

塞马先生笑道:“先炒熟两三只山鸡肉上来,其余的让它在锅面炖熟就是了,弄好之后,就一起出来吃饭,现在先把那坛甘露酿拿来!”

莫家驹笑着招呼家骥往后面去,过了片刻,家骥独自抱了一个大坛出来,一打开坛口的封泥,一股酒香先溢满屋。阿璜不禁赞一声“好酒”,塞马先生笑道:“璜姑娘知道这是好酒,可见对于酒这一方面也是内行了!”

阿璜脸儿一红道:“晚辈从来不会喝酒,不过见别人喝酒时,好酒有一股清香,次等的是一股浓香,下等酒却只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刚才打开坛盖时,那股酒气是一股清香,所以知道是好酒!”

塞马先生呵呵大笑道:“老朽痴长将近百岁,天下的名酒也不知喝过多少,评论酒的酒经、酒谱也不知读了多少,但是,那里有像璜姑娘这样一针见血的好评?来,来!老朽非三浮大白不可了!”一把提起莫家骥才从坛里倒满的大酒壶,一连斟满了桌上的大酒杯,顺手举杯笑道:“二位姑娘!请尽此杯!”酒往嘴唇一靠,只听“咯——”一声,已是杯底朝天,涓滴无存。

二女从小就和红花婆婆蛰居深山,所见多是女性人物,后来虽随闵小玲下山设舍,也没有和江湖人物往来,那里见过这种喝法?此时不由得彼此对望一眼,发出会心的笑,怔怔地看塞马先生长鲸般把一杯一杯的酒往里面吸。

塞马先生连喝了三杯,一看二女仍然是一只纤手搭在酒杯沿上微笑望着自己,诧道:

“你们为什么不喝?”

阿璜略一欠身道:“晚辈酒量很浅,实在不敢饮这种烈酒!”塞马先生笑道:“一个会武功的人,那有不会喝酒之理?喝罢!慢慢地喝,酒里面的道理多哩,喝得半醉半醒的时候,一切往事都浮上心头,当歌即歌,当哭就哭,有美满,也有缺憾,有快乐,也有悲伤,一切都是真情流露,没有半点虚假……”看到二女脸上流露着又羡,又疑,又不敢的表情,接着又道:“不过,酒也有它的坏处,万万不能喝到烂醉如泥的地步,再则,当你悲歌笑哭的时候,更要警惕自己别让那些故表同情的奸徒乘虚而入……”

阿琼想不到喝酒还有这样一番大道理,插嘴道:“什么样的奸徒会故表同情,乘虚而入?”

塞马先生又“咯、咯、咯!”把刚筛满的酒,连尽三杯,夹了一块兔肝咽了,接着道:

“所谓喝酒时容易遇上的奸徒,就是见我们兴高采烈的时候,故意奉承我们,见我们悲哀伤感的时候,又故意同情我们……”

阿琼忍不住又插一句道:“人家同情我们不好的遭遇,难道也算是奸徒么?”

塞马先生笑道:“琼姑娘问得有理,但是老朽的意思是说‘故意同情’啊!本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奸徒的同情,并不是由恻隐之心发出,而是利用别人当时的悲哀,而施以情感上的诱买。尤其是烂醉如泥之后,只有任凭别人摆布{},而不自知了!”

阿琼仍然半懂不懂地,轻碰阿璜一下道:“奇呀!情感也可以买得到哩!”这句话说的音调虽低,塞马先生已听得很清楚,又笑道:“琼姑娘!买到感情的事多着哩!历代来最会买别人情感的人倒有好几个……”

此时,阿璜也沉不住气了,插口道:“有那几个?”

塞马先生先望她两人一眼,又把酒壸里的酒筛了出来,接连喝了几杯,才叹一口气道:

“你们年纪还小,本来不该把这些话告诉你们,但是,江湖道上波涛险恶,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譬如蔡伯喈、张君瑞、王魁、王昌这一类专门骗买别人的情爱的人物,不是男女尽知的例子么?”

阿琼奇道:“张君瑞和崔莺莺不是感情很好么?为什么老前辈把他和王魁并在一起?”

原来二女读书很少,对于蔡伯喈中状元弃妻的故事并未知晓,但是王魁、王昌薄幸的事实,流传很广,所以她倒听来耳熟,虽是会真记里面说到张君瑞和崔莺莺才子佳人的事迹,一般人看来结局都很美满,二女有时还幻想自己是一个崔莺莺,希望有一天能够享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的幽情。这时见塞马先生竟把一个多情多义的张君瑞,列入薄幸的一群中,那得不使他愕然发问?

塞马先生望了阿琼一眼,见她脸上微带醉红,暗叹道:“这小妮子陷入情网尚不自知,可惜,可惜!”阿琼见塞马先生尽是沉吟不答,又催道:“老前辈!请你把张君瑞如何负心的事说出来,好吗?”

塞马先生笑了一笑道:“要我说出来倒也容易,但我先问问你,张君瑞和崔莺莺离别后,莺莺寄给他一首诗怎样讲?”

阿琼不防有此一问,而且她不过跟着闵小玲念过几年书,也没有读过整本会真记,那知道里面说些什么?想了半晌,默然不答。阿璜知道她装神扮鬼,“哼!”一声道:“还是让老前辈说出来罢!”

塞马先生笑道:“张君瑞和崔莺莺分手之后,渺无音信,莺莺为了自己的终身作想,写一首很幽怨的诗,央人千里迢迢带给张君瑞,但仍然得不到下文,后来莺莺郁郁而终,君瑞才猫儿哭耗子般跑来吊丧,那首诗就是他负心的真凭实据,一般人不了解真象,还只赞美君瑞多情多义多才哩!”

阿琼有点动容道:“老前辈把那首诗念出来,让晚辈见识可好?”

塞马先生微一蹙眉,然后吟道:“弃掷今何道?当时只自亲,请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人!”接着道:“这首诗的首句,就说明君瑞负心把她弃掷,第二句说明当时君瑞如何骗她的爱情,第三句第四句的意思就说,如果又有新相好,千万要始终如一,不要再骗别人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么?”

阿琼气愤愤把桌一拍,叫道:“我上当了!”

塞马先生一愕。阿璜红着脸骂道:“你这野丫头,好端端地鬼叫起来做什么?”

阿琼这时才惊觉自己失仪,羞得把头一低嘟噜道:“我一向来都以为张君瑞如何多情,却不知道竟有此一幕好戏,天下男人个个负心,还是那几句话好些!”

塞马先生失笑道:“那几句话好些?”

阿璜也不知道阿琼说些什么,暗道:“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能说出什么新鲜的道理来?”只见阿琼朱唇微启,吟道:“春日掩罗袖,愁深懒化妆,易求无价宝,难觅有情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诗一吟罢,阿璜脸红红地“啐”一声道:“闭你那臭嘴!这种话岂是女孩子该说的?”

阿琼不服道:“鱼玄机难道不是女孩子?为什么她又能够说,而且流传至今仍然传诵?”

原来这首诗是唐代女冠(即女道士)鱼玄机所作。说起鱼玄机此人的身世倒是十分可怜——她生长在一个中等的家庭,环境倒也不错,却因为美艳绝色,学问又好,无数的王孙公子甘拜她的石榴裙下,鱼玄机也以此自负非常,周旋于那些王孙公子之间,岂知那些王孙公子不但骗去她的爱情,更进而骗了她的身体。照道理来说,第一次受骗之后,第二次不该再受骗,但是,鱼玄机总抱有一个美丽的希望,认为未必个个如此,所以她的身体与及真情接二连三地被别人用最少的假情假义所诱买。她一气之下,竟投入玄门当起女道士来,从此之后,生活是更浪漫了,她向男人报复,呼男作妾,唤女为郎地着实玩一番够。

红花婆婆的身世和鱼玄机差不多少,年轻的时候也不知被多少男人玩弄,到了中年,才遇上一位异人教她一种“媚术”与及上乘的武功。可是,那时的红花婆婆已经恨透了男人,她正想步鱼玄机的后尘,那肯让一人独占她的身体?觑定一个机会把异人杀了,然后挟技横行江湖,也不知多少男人贪恋她的美色而销骨丧身,但仍恐怕一个人报复不够,又收了几个千娇百媚的女徒,传给周身媚骨,浑身解数;更以鱼玄机作为先例,把那首诗详细解释给女徒诵读,以转变下一代对于贞操的观念。

当阿琼吟诵那首诗的时候,阿璜已知不妥,可是阿琼诵得像流水般又快又密,无法加以制止,只好待她吟完了,才说她一句以儆将来,那知被阿琼反口一驳,一时也无话可说。

塞马先生也料不到阿琼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居然诵出那样一首诗,不由得就是一怔,旋而微笑道:“琼姑娘说的虽然不错,但是鱼玄机到了后来因为心理大变,以致于杀了贴身的侍婢,结果自己也免不了一死,这种人岂是我们效法……”

说到“效法”两字,阿琼心中蓦然一惊,忙辩道:“我不过是说那些男人恁般可恶,总是欺负女人罢了,谁要效法那不要脸的女冠子?”

塞马先生见她已自我否认,只微微一笑,正待拿话来岔开,却听到后面啊哟一声,另一人骂道:“你这是怎么搞的?”塞马先生愕然,喝道:“阿骥又在里面做什么了?”

莫家驹由厨房里扬声道:“没有什么,只是把饭煮焦了哩!”塞马先生见说是焦了饭,倒不在意,却见莫家骥脸红红地端了两盘红焖山鸡出来,轻轻责备一句:“偌大的人了,做事还不小心,怎么会把饭弄焦了?”

莫家骥把饭煮焦,已是很不好意思,此时被师父责备下来,只有红着脸站在一旁,那敢回话?

阿璜看到莫家骥尴尬那付样子,笑笑道:“大概是因为烧的菜太多了,一时照顾不过来,以致饭烧焦了?”莫家骥不由得望她一眼,却微微点头。

塞马先生笑道:“这话也是,不过仍然是不小心所致……”面向着莫家骥道:“另外放米下去煮,然后和你哥哥一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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