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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武林外史-第30部分

小说: 武林外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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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只望白飞飞抬起头来,她甚至也盼望贾剥皮能瞧自己一眼,她眼睛瞪着这两人,几乎瞪得发麻。

白飞飞终于抬起头来,贾剥皮也终于瞧了她一眼。

他一眼瞧过,面上竟突然现出难过已极的模样,重重吐一口痰在地上,赶紧扭过头去。

白飞飞瞧着她的目光中虽有怜惜之色,但竟也装作不认识她,既未含笑点头,更未过来招呼。

朱七七既是惊奇,又是愤怒,更是失望,这贾剥皮如此对她倒也罢了,但白飞飞怎地也如此无情?

她暗叹一声,忖道:“罢了罢了,原来世人不是好恶之徒,便是无情之辈,我如此活在世上,还有何趣味?”

一念至此,更是万念俱灰,那求死之心也更是坚决。

只听青衣妇人柔声道:“好孩子,口渴了,喝口茶吧。”

竞将茶杯送到朱七七嘴边,托起朱七七的脸,灌了口茶进去。

朱七七暗道:“我没有别的法子求死,不饮不食,也可死的。”当下将一口茶全都吐了出去,吐在桌上。

茶水流在新漆的桌面上,水光反映,有如镜子一般。

朱七七不觉俯首瞧了一眼——她这一眼不瞧也倒罢了,这一眼瞧过,血液都不禁为之凝结。

水镜反映中,她这才发现自己容貌,竟已大变,昔日的如花娇靥,如今竟已满生紫瘤,昔日的瑶鼻樱唇,如今竟是鼻歪嘴斜,昔日的春山柳眉,如今竟已踪影不见——昔日的西子王嫱,如今竟己变作鸠盘无盐。

刹那之间,朱七七灵魂都已作裂成碎片。

她实在不能相信这水镜中映出的,这妖怪般的模样,竟是自己的脸。

美丽的女子总是将自己的容貌瞧得比生命还重,如今她容貌既已被毁,一颗心怎能不为之粉碎。

她暗中自语:“难怪路上的人瞧了我一眼,便不愿再瞧,难怪他们目光中神色那般奇怪,难怪白飞飞竟已不认得我……”

她但求能放声悲嘶,怎奈不能成声,她但求速死,怎奈求死不得,她咬一咬牙,整个人向桌子扑下。

只听“哗啦啦”一声,桌子倒了,茶壶茶碗,落了一地,朱七七也滚倒在地,滚在杯盏碎片上。

茶客们惊惶站起,青衣妇人竟是手忙脚乱,白飞飞与另几个人赶过来,帮着青衣妇人扶起了她。

一人望着她叹息道:“姑娘,你瞧你这位长辈如此服侍你,你就该乖乖的听话些,再也不该为她老人家找麻烦了。”

青衣妇人似将流出泪来,道,“我这侄女从小既是癞子,又是残废,她一生命苦,脾气自然难免坏些,各位莫要怪她了。”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摇头,更是叹息,更是对这青衣妇人同情钦佩,朱七七被扶在椅上,却已欲哭无泪。

普天之下,又有谁知道她此刻境遇之悲惨?又有谁知道这青衣妇人的恶毒,又有谁救得了她?

她已完全绝望,只因沈浪此刻纵然来了,也已认不出她,至于别的人……唉,别的人更是想也莫要想了。

白飞飞掏出块罗帕,为她擦拭面上泪痕,轻轻道:“好姐姐,莫要哭了,你虽然……虽然有着残疾,但……但有些生得美的女子,却比你还要苦命……”

这柔弱的少女,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苦命,也不禁泪流满面。

她哽咽着接道:“只因你总算还有个好心的婶婶照顾着你,而我……我……”

突听贾剥皮大喝道:“飞飞,还不回来。”

白飞飞娇躯一震,脸都吓白了,偷偷擦了擦眼泪,偷偷拔下朵珠花塞在青衣妇入手里,惊惶地转身去了。

青衣女人望着她背影,轻轻叹道:“好心的姑娘,老天爷会照顾你的。”

这温柔的言语,这慈祥的容貌,真像是普渡观音的化身。

又有谁知道这观音般的外貌里,竞藏着颗恶魔的心。

朱七七望着她,眼泪都已将化做鲜血。

她想到那王怜花,断虹子虽然卑鄙、恶毒、阴险、但若与这青衣妇人一比,却又都有如天使一般。如今她容貌既已被毁,又落入这恶魔手中,除了但求一死之外,她还能希望别的什么?

她紧紧咬起牙关,再也不肯吃下一粒饭,一滴水。

到了晚间,那青衣妇人又在个店伙的同情照料下,住进了那客栈西间跨院中最最清静的一问屋子里,朱七七又是饥饿,又是口渴,她才知道饥饿还好忍受,但口渴起来,身心都有如被火焰焚烧一般。

店伙送来茶水后便叹息着走了,屋里终于只剩下朱七七与这恶魔两个人,青衣妇人面向朱七七,嘴角突然发出狞笑。

朱七七只有闭起眼睛,不去瞧她。

哪知青衣妇人却一把抓起了朱七七头发,狞笑着道:“臭丫头,你不吃不喝,莫非是想死么?”

朱七七霍然张开眼来,狠狠望着她,口中虽然不能说话,但目光中却已露出了求死的决心。

青衣妇人厉声道:“你既已落在我的手中,要想死……嘿嘿,哪有这般容易,我看你还是乖乖的听话,否则……”

反手一个耳光,掴在朱七七脸上。

朱七七反正已豁出去了,仍是狠狠的望着她。

那充满悲愤的目光仍是在说:“我反正已决心一死,别的还怕什么?你要打就打,你还有别的什么手段,也只管使出来吧。”

青衣妇人狞笑道:“臭丫头,不想你脾气倒硬得很,你不怕是么?……好,我倒要看你究竟怕不怕?”

这一个“好”字过后,“她”语声竟突然变了,变成了男子的声音,一双手竟已往朱七七胸前伸了过来。

朱七七虽然早已深知道“青衣妇人”的阴险恶毒,却真是做梦也未想到“她”竟是个男子改扮而成的。

只听“哧”的一声,青衣妇人已撕开了朱七七的衣襟,一只手已摸上了朱七七温暖的胸膛。

朱七七满面急泪,身子又不住颤抖起来,她纵不怕死,但又怎能不怕这恶魔的躁蹒与侮辱。

青衣妇人咯咯笑道:“我本想好生待你,将你送到一个享福的地方去,但你既不识好歹,我只有先享用了你……”

朱七七身子在他手掌下不停的颤抖着,她那晶白如玉的胸膛,已因这恶魔的羞侮而变成粉红颜色。

恶魔的狞笑在她耳畔响动,恶魔的手掌在她身上……

她既不能闪避,也不能反抗,甚至连愤怒都不能够。

她一双泪眼中,只有露出乞怜的目光。

青衣妇人狞笑道:“你怕了么?”

朱七七勉强忍住了满心悲愤,委屈地点头。

青衣妇人道:“你此后可愿意乖乖的听话?”

在这恶魔手掌中,朱七七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她一生倔强,但遇着这恶魔,也只有屈服在他的魔掌之下。

青衣妇人大笑道:“好!这才像话。”

语声一变,突又变得出奇温柔,轻抚着朱七七面颊,道:“好孩子乖乖的,姑姑出去一趟,这就回来的。”

这恶魔竟有两副容貌,两种声音。

刹那间他便可将一切完全改变,像是换个人似的。

朱七七望着他关起房门,立刻放声痛哭起来。

她对这青衣“妇人”实已害怕到了极处,青衣“妇人”纵然走了,她也不敢稍有妄动。

她只是想将满腔的恐慌,悲愤,仇恨,失望,伤心,羞侮与委屈,俱都化做眼泪流出。

眼泪沾湿了衣襟,也沾湿了被褥一一哭着哭着,她只觉精神渐渐涣散,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噩梦中聚觉一阵冷风吹入胸膛,朱七七机伶伶打子个寒噤,张开眼,门房已开,恶魔又已回来。

“她”右肋下挟着个长长的包袱,左手掩起门户,身子已到了床头,轻轻放下包袱,柔声笑道:“好孩子,睡得好么?”

朱七七一见“她”笑容,一听“她”语声,身子便忍不住要发抖,只因这恶魔声音笑容,若是也与“她”心肠同样凶毒,倒也罢了,“她”笑容越是和蔼,语声越是慈祥,便越是令人无法忍受。

只见“她”将那长长的包袱打开,一面笑道:“好孩子,你瞧姑姑多么疼你,生怕你寂寞,又替你带了个伴儿来了。”

朱七七转目望去,心头又是一凉——包袱里竟包着个白衣女子,只见她双颊晕红,眼帘微阖,睡态是那样温柔而娇美,那不是白飞飞是谁。

这可怜的少女白飞飞,如今竟已落人了这恶魔手中。

朱七七狠狠瞪着青衣妇人,目光充满了愤恨一一目光若是也能杀人,这青衣妇人当真已不知要死过多少次了。

只见“她”自怀中取出一只黑色的革囊,又自革囊中取出一柄薄如纸片的小刀,一只发亮的钩子,一只精巧的镊子,一只榴子,一柄剪刀,三只小小的玉瓶,还有四、五件朱七七叫不出名目,似是熨斗,又似是泥水匠所用的铲子之类的东西,只是每件东西都具体而微,仿佛是童子用来玩的。

朱七七也不知“她”要做什么,不觉瞧得呆住了。

青衣妇人突然笑道:“好孩子,你若是不怕被吓死,就在一旁瞧着,否则姑姑我还是劝你,赶紧乖乖的闭起眼睛。”

朱七七赶紧闭起眼睛,只听青衣妇人笑道:“果然是好孩子。”

接头,便是一阵铁器叮当声,拔开瓶塞声,刀刮肌肤声,剪刀铰剪声,轻轻拍打声……

停了半晌,又听得青衣妇人撮口吹气声,刀锋霍霍声,还有便是白飞飞的轻轻呻吟声……

在这静寂如死的深夜里,这些声音听来,委实令人心惊胆战,朱七七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忍不住悄悄张开眼睛一看……

怎奈青衣女人已用背脊挡住了她的视线,她除了能看到青衣妇人双手不住在动外,别的什么也瞧不见。

她只得又阖起眼睛,过了约摸有两盏茶时分,又是一个阵铁器叮当声,盖起瓶塞声,束紧革囊声。

然后,青衣妇人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好了。”

朱七七张眼一望,连心底都颤抖起来——那温柔、美丽、可爱的白飞飞,如今竟已成个头发斑白,满面麻皮,吊眉塌鼻,奇丑无比的中年妇人。

青衣妇人咯咯笑道:“怎样,且瞧你姑姑的手段如何?此刻就算这丫头的亲生父母,再也休想认得出她来了。”

朱七七哪里还说得出话。

青衣妇人咯咯的笑着,竟伸手去脱白飞飞的衣服,眨眼之间,便将她剥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

灯光下,白飞飞娇小的身子,有如待宰的羔羊般,蜷曲在被褥上,令人怜悯,又令人动心。

青衣妇人轻笑道:“果然是个美丽的人儿……”

朱七七但觉“轰”的一声,热血冲上头顶,耳根火一般地烧了起来,闭起眼睛,哪敢再看。

等她再张开眼,青衣妇人已为白飞飞换了一身粗糙而破旧的青布衣裳,——她已完全如换了个人似的。

青衣妇人得意的笑道:“凭良心说,你若非在一旁亲眼见到,你可相信眼前这麻皮妇人,便是昔日那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么?”

朱七七又是愤怒,又是羞愧——她自然已知道自己改变形貌的经过,必定也正和白飞飞一样。

她咬牙暗忖道:“只要我不死,总有一日我要砍断你摸过我身子的这双手掌,挖出你瞧过我身子的这双眼珠,让你永远再也摸不到,永远再也瞧不见,教你也尝尝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复仇之念一生,求生之心顿强,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坚强的活下去,无论遭受到什么屈辱也不能死。

青衣妇人仍在得意地笑着。

她咯咯笑道:“你可知道,若论易容木之妙,除了昔年‘云梦仙子’嫡传的心法外,便再无别人能赶得上你姑姑了。”

朱七七心头突然一动,想起那王森记的王怜花易容术之精妙,的确不在这青衣妇人之下。

她不禁暗暗忖道:“莫非王怜花便是‘云梦仙子’的后代?莫非那美绝人间,武功也高绝的妇人,便是云梦仙子。”

她真恨不得立时就将这些事告诉沈浪,但……

但她这一生之中,能再见到沈浪的机会,只怕已太少了——她几乎已不敢再存这希望。

第二日凌晨,三人又上道。

朱七七仍骑在驴上,青衣妇人一人牵着驴子,一手牵着白飞飞,踯躅相随,那模样更是可怜。

白飞飞仍可行路,只因“她”并未令白飞飞身子瘫弱,只因“她”根本不怕这柔软女子敢有反抗。

朱七七不敢去瞧白飞飞——她不愿瞧见白飞飞一一她不愿瞧见白飞飞那流满眼泪,也充满惊骇、恐惧的目光。

连素来刚强的朱七七都已怕得发狂,何况是本就柔弱胆小的白飞飞,这点朱七七纵下去瞧,也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白飞飞心里必定也正和她一样在问着苍天:“这恶魔究竟要将我带去哪里?究竟要拿我怎样……”

蹄声得得,眼泪暗流,扑面而来的灰尘,路人怜悯的目光……

这一切上都与昨日一模一样?

这令人发狂的行程竟要走到哪里才算终止?这令人无法忍受的折磨与苦难,难道永远过不完么?

突然间,一辆敞篷车迎面而来。

这破旧的敞篷车与路上常见的并无两样,赶卒的瘦马,也是常见的那样瘦弱、苍老、疲乏。

但赶车的人却赫然是那神秘的金无望,端坐在金无望身旁,目光顾盼飞扬的,赫然正是沈浪。

朱七七一颗心立时像是要自嗓子里跳了出来,这突然而来的狂喜,有如浪潮般冲激着她的头脑。

她只觉头晕了,眼花了,目中早已急泪满眶。

她全心全意,由心底嘶唤:“沈浪……沈浪……快来救我……”

但沈浪自然听不到她这心里的呼唤,他望了望朱七七,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便转过目光。

敞篷车走的极慢,驴子也走得极慢。

朱七七又是着急,只是痛恨,急得发狂,恨得发狂。

她心已撕裂,嘶呼道:“沈浪呀沈浪……求求你……看着我,我就是日夜都在想着你的朱七七呀,你难道认不出么?”

她愿意牺牲一切——所有的一切,只要沈浪能听得见她此刻心底的呼声一一但沈浪却丝毫也听不见。

谁能想到青衣人竟突然拦住了迎面而来的车马。

她伸出手,哀呼道:“赶车的大爷,行行好吧,施舍给苦命的妇人几两银子,老天爷必定保佑你多福多寿的。”

沈浪面上露出了惊诧之色,显在奇怪这妇人怎会拦路来乞讨银子,哪知金无望却真塞了张银票在她手里。

朱七七眼睛瞪着沈浪,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心里的哀呼,已变为怒骂:“沈浪呀沈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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