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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君心应犹在-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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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崔莞抿唇低喝,半推着秦四郎绕过那匹枣红马。
  前方的争斗,果如她所料,刘珩与流鸦身上均负了伤,衣袍残破,血迹斑斑,可明眼人一看便知,刘珩完完全全属于下风,数招后,刘珩又一次被流鸦击中,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难再动弹。
  “啧啧,太子殿下的身手,当真令人刮目相看。”流鸦气息急喘,三角眼中冷笑连连,“中了鸦毒还能与我缠斗到这般田地,也算罕见,可惜……”
  他扬起手中的匕首,寒芒闪烁的利刃上泛着不同寻常的幽光,显然是喂了毒。
  刘珩倒在地上,面容惨白无色,唯有唇上那抹乌色,刺目惊心,紧闭的双眸与胸前微微地伏动,向流鸦昭告着他已无半分抵抗之力。
  流鸦舔了舔发干的唇,一步一步走到刘珩身旁,扬起的匕首悬空对准他起伏的胸口。
  刺下去,从此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无需再过这刀口喋血的日子,流鸦眼底浮起一片狞笑,扬起的手正欲狠力刺下——
  “住手!”
  一声略显高昂的高喝,划破渐渐沉寂而下的山林谷崖,惊得流鸦倏然顿手回头,身子亦是遵循背不露敌的本能,蓦地一转,不远处的一幕,陡然落入眼中。
  “主子?”他脸上浮起一丝愕然之色,对于好端端骑着高头大马,立在一旁观战的秦四郎,竟会在悄无声息间,被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子制住,所料未及。
  不过,惊愕也仅是一瞬间,流鸦冷眼扫过架在秦四郎颈上的利刃,阴阴笑道:“小姑子,你莫不是以为,拿住他便能威胁我?”
  说着他吐出一口带血的沫子,不屑的目光落在秦四郎清俊的面容上,继续冷笑道:“我唤他一声主子,是抬举他罢了,能做我流鸦之主,天下唯有一人。”
  流鸦之言,崔莞尚未有反应,秦四郎的后背已僵,他一直都清楚流鸦的来历,可却未曾想到的是,由始至终,他的言行举止,皆在刘冀的算计之下。
  对于秦四郎的异样,崔莞故作不知,她飞快的扫了一眼倒在流鸦身后,生死不知的刘珩,随后便对上那双阴测测的三角眼,沉声说道:“你的主子是谁,与我无干,不过,梵公子在你身后的主子心中,是何等地位,想必你应当比我清楚才是。”
  流鸦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原本阴冷的神情慢慢沉下,嘴里却嗤笑道:“既然如此,你尽管动手,无非是个娈童罢了,大不了将此事推到太子殿下身上……住手!”
  流鸦话还未说完,就见秦四郎颈上与利刃相接之处,霎时涌出一股殷红,惊得他不由大喝出声,而崔莞手上的力道也随声敛下。
  “你想怎样?”流鸦心中暗恨,先前一番诈言,为的是减去这小姑子的戒心,没想到却被看得通透,而这看似柔弱的姑子,下起手来更是不留余地。
  这些时日,他虽是照刘冀的吩咐,潜伏在秦尚身旁,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可对于刘冀有多看重这个娈童,流鸦心知肚明。
  今夜,刘冀早已暗中下令,命他不但要除掉太子,还要护着秦尚毫发无伤的返回沐园。
  “你大可放心。”崔莞扯着秦四郎侧了侧身,小巧的下颌微微向山林一挪,淡淡说道:“我只要你离开此处,退入林中便好。”
  山林中的打斗声渐弱,她不知刘珩身旁带了多少人,可依他身上的伤势来看,想必人数不多,且刘珩身受重伤,再拖下去,若想脱身,难如登天。
  此时唯有借着秦四郎,先想法子将刘珩带走!
  “哦?”流鸦双眼微眯,竟是爽快的应了崔莞之言,可就在他转身欲朝山林行去之际,异变突生——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与君共赴黄泉路(下)

    “咻”的一道细响,就在崔莞侧身的刹那,一枚乌溜溜的石子自林间破空射出,击中她握着匕首的右臂!
  不轻不重的力道,却使得崔莞右肘一麻,横在秦四郎颈上的匕首陡然脱手,“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与此同时,佯装转身离去的流鸦面色一狞,脚下一点,举起手中幽芒闪动的尖匕,便要飞扑上前,袭杀崔莞!
  短短十来步的距离,对于流鸦这等身形极快的杀手而言,不过瞬息之间——
  “啊!”
  一声惨叫划破不知何时已沉寂的夜幕,崔莞因惊愕而瞪大的双眸中,映出两道几欲重叠的身影:
  转身欲跃的流鸦,双膝微屈,好似足下一蹬,便可如夜鸦展翅,凌空飞起,扑向早已垂涎许久的猎物。
  然而此刻,扑腾的夜鸦,再也无法领略撕裂猎物的酐畅淋漓,柔和的月光下,半截寒光冷冽的剑尖自流鸦后背没入,穿胸而出!
  “你……”流鸦垂首,不敢置信的盯着胸前寒冽刺眼的银剑。
  银白的剑身,滴血不沾,殷红的鲜血沿着微微倾斜的剑尖,流淌,滑落。
  他的身后,是双手持剑,借着钉入血肉,卡在骨中的长剑,方能勉强站稳的刘珩。
  此时的刘珩,浑身上下染满是暗色的血污,一头凌乱的黑发下,灰脸乌唇,略有些涣散的墨眸,却依旧闪着令人胆颤的厉色。
  “噗——”
  一声利刃扎入血肉的闷响,刘珩一颤,紧握在剑柄上的双手一松,颀长身影缓缓向后,轰然倒地。
  直至这时,方显露出其中的缘由,只见他的腹上,赫然的插着一支匕首,入腹三分。
  “有、太子陪葬,不、不亏。”流鸦狞笑,向前一扑,倒地气绝。
  “不要——”
  仿若杜鹃啼血的尖鸣,蓦然在秦四郎耳旁炸响,他自这跌宕起伏的惊变中回神,一阵微风拂过落在耳旁的碎发,温润如玉的眸子,铭刻下他这一生也无法抹去的场景——
  蹁跹的身姿,似幼鸟还巢,似茕兔奔走,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却坚定不移的奔向那仰倒在地的人影。
  失去了。
  彻底失去了。
  他真的彻底失去她了。
  秦四郎心胸倏的炸开一股剧痛,喉中涌上一丝腥甜,始终挺拔的身子好似瞬间被抽空力气一般,摇摇欲坠。
  “郎君!”一声低呼,自山林间窜出的身影急急上前,将他扶稳,可秦四郎的目光,却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远去的崔莞,唇角紧抿,面色苍白。
  眼下,刘珩必死无疑,大仇得报,他当是狂喜,当是畅快,可为何他却只觉得疲惫,觉得戚然?
  扶住秦四郎的来人,抬眼循着他的目光,同望向不远处那道纤细的身影,眼底悲云翻涌。
  “殿下,殿下……”仿若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也看不见足下染血的土壤,崔莞跪倒在刘珩身旁,目光掠过他腹部的匕首,定在那张灰白骇人的面容上。
  “……殿下,醒醒,殿下。”
  她一声声呼着,唤着,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探到他鼻端下,逐渐瞪大了一双愈来愈朦胧的眼眸。
  “不、不要……”
  崔莞脑海中一片空白,唇瓣轻颤,不断重复的唤着这两个字,温热的泪珠溢出眼眶,一滴一滴,**在刘珩的脸上,唇边。
  痛。
  心中撕裂般的痛楚,即便上一世曾遭受的烈火焚身,也无法匹及半分。
  她一声一声呼唤,一遍一遍擦拭他唇边溢出的暗红血迹,泪雾朦胧的双眸,分明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可那张俊朗的,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却又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慢慢的,慢慢的,与她脑海深处,一张模糊的面孔,渐渐相融,交错。
  崔莞抚在刘珩唇边的手遽然一僵,眸中浮起一片悲沧,原来她与刘珩,竟早已相识,就在……
  “……阿莞。”
  细弱悬丝般的声音,勉强传入近在咫尺的崔莞耳中,她身子一震,却不敢抬手拭泪,唯有飞快的眨眼,将泪水挤出眼眶。
  随着逐渐恢复清晰的目光,崔莞看见两片微微颤动,可始终未掀开的眼睫,小手旁染血嘴唇,一张一翕,却再吐不出半个字。
  “阿莞。”
  又是一声唤,自她身后传来,低沉,沙哑,隐含颤意。
  崔莞头也未回,她抬手以袖为帕,用力来回一蹭,拭去脸上的泪水,随即探手到腰间,努力稳下一双发抖的手,解开系在腰上的宝带,褪下染满尘泥与血污的外裳。
  见状,秦四郎一惊,忍不住上前两步,“阿莞,你这是做甚?”
  “别过来!”
  崔莞侧首,目光如刃,剜在秦四郎心头,他不由顿住了脚,可一看崔莞喝住自己后,又抬手解开罗衫,以往清润的玉眸中布满痛苦之色,“为何?阿莞,到底为何?”
  明明是他先遇见她,也是他先发觉她的漠然之下,藏着一颗比世上任何姑子都要柔软易碎的心,更是他先动了情,许了诺,可到头来,一场鸿门宴,夺了人,毁了心。
  不甘。
  他不甘!
  可再如何不甘,他亦不敢在此时贸然上前,生怕逼迫之下,崔莞行玉碎之举。
  毕竟,刘珩腹上还插着一支喂了毒的匕首,她唾手可得。
  对秦四郎的痛苦,崔莞恍若未觉,她解开罗衫后,身上便只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以及衣下的宝袜。
  解好裳后,她将宝带抽出,打成双结,牢牢的系在自己与刘珩冰凉的手臂上,随后将手中还算干净的罗衫揉成一团,放置在那支匕首旁。
  她竟打算拔刀!?
  秦四郎与他身后的人目光微滞,就在这顷刻之间,崔莞胸口深深起伏一下,握在刀柄上的小手用力一拔!
  昏迷不醒的刘珩止不住颤动几下,那团罗衫已堵在了刀口处,暗红的血慢慢渗出,染红雪白的罗衫。
  见到此景,崔莞反倒不慌了,她将刘珩系着宝带的手搁在单薄的肩头上,同被系住的手抓在他冰凉的手腕间,另一只手捂在刘珩腹上,竭尽全力,慢慢将他自地上搀起。
  少女纤细的身子,根本撑不住一名已过弱冠的成年男子,踉踉跄跄间,两人不住的往后退,可刘珩倒地之处,本就离崖边不远,这一退,眼看就要跌落谷崖——
  “阿莞小心!”
  秦四郎目眦欲裂,想也未想便往前冲,然后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谷崖下山,风呼啸,吹动两人的衣袍,与散乱交缠的乌发,崔莞抬眼望向一前一后冲来的卫临与秦四郎,却是紧紧搂着刘珩,决然跃下山崖!
  “不——”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何时重为落棋人(上)

    秦四郎从未想过,崔莞会以如此绝然,惨烈的手段离去。
  方才解裳,又以宝带缚腕的举止,昭示着她早已心存死志,并非是因脚步踉跄,退到崖边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
  “宁可与他共赴黄泉,粉身碎骨,也不愿留在我身旁……”秦四郎俊雅的脸庞上泛起一丝苍凉的凄笑,失去卫临的扶持,摇摇欲坠的身子,终是软软地瘫倒在地。
  “郎君!”
  闻及后头传来的动静,临崖的卫临幡然醒神,边缩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边压下心底令他无措的闷痛,急急转身奔向秦四郎。
  而此时,山林间的争斗彻底止息,莫约七、八位黑衣人穿林而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恭敬的候在秦四郎身后。
  “主子。”
  一道道目光掠过倒地身亡的流鸦,惊愕不已,显然,这些人对流鸦的身手,多少有几分熟悉。
  “传讯。”秦四郎头也未回,倚着卫临,目光直直盯向那片翻滚的浓雾,好似要穿透雾气,看清崖底的一草一木,苍白的唇瓣微掀,一字一句的下令道:“聚集人手,下崖搜寻,生见人,死……”
  死字出口,他不由一顿,沾上些许泥土的十指紧蜷成拳,耗尽全身力气,方挤出最后二字,“见尸!”
  “诺!”
  少顷,四下的黑衣人尽数散去,便是流鸦的尸首也被敛走,重新覆上丑陋面具,跨上马背的秦四郎,最后回眸一眼,扯动缰绳,与卫临一同疾驰而去。
  一日未见尸首,他便一日不会相信,那心思多狡如狐的姑子,就这般化为一捧黄土!
  夜尽天明,初升的朝晖笼罩大地,延绵起伏的钟山山脉,在逐渐散去的晨雾中显露出青葱翠绿,勃勃生机的真容,而这一片碧绿的叶海深处一片最为茂密的山林中,隐着一栋栋常人无法察觉的树屋。
  山中潮凉,蛇虫鼠蚁颇多,居于树屋之上,不但安全,且有繁茂的碧叶遮阳挡风,冬暖夏凉,也颇为舒适。
  此时,一栋位于最中间,略微宽敞精致的树屋内,躺在木榻上的人影气息浅绵,阖合的扇睫轻抖,不一会儿便缓缓抬起。
  崔莞眨了眨酸涩的双眸,涣散的瞳仁逐渐凝聚,陌生的幔帐映入眼中,她这才发觉自己正躺在榻上,浑身上下如撕裂一般疼痛夹杂着记忆轰然袭来——
  “殿下!”
  崔莞猛地坐起身,岂料后背一阵彻骨的剧痛,她不禁吸了口冷气,身子顿时僵住,再不敢乱动分毫,瞬息间,光洁的额角泌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跳下山崖后,她的后背不慎撞上一枝横出的老树断桩,也正是这一撞,令她失了神智,以至于如何出现在此处,全然无觉。
  而且……崔莞忍痛扫视起自身,只见牢牢缚在臂上,与刘珩相连的宝带已解,身上的衣裳也焕然一新,鼻间隐隐萦绕着一丝草药独有的气味。
  就在崔莞寻思之际,“吱呀”一声轻响,一名头挽倾髻,身着茜衫的女子一手端着木盘,一手推门而入。
  女子一抬眼便看见僵坐在榻上,面色煞白,怔怔出神的崔莞,她不由将手中木盘搁置在一旁的小几上,快步走到榻前,好声劝道:“姑子身上有伤,暂且不宜动弹,若不然伤处裂开,又要挨一番苦楚。”
  崔莞循声侧首,望见那张熟悉的面容,眸光微微一颤,口中喃喃轻道:“云瑶?”
  “噫?”对于崔莞竟能唤出自己的姓名,云瑶显然有些诧异。
  虽说她与崔莞曾在春风楼有过一面之缘,但历时三年,且崔莞当初又头带帷帽,根本看不清容貌,故而云瑶未认出崔莞,实属理所应当之事。
  不过,云瑶也仅是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姑子好眼力。”
  崔莞轻轻摇头,未多言过往之事,她细细的打量着云瑶,比起三年前,云瑶略显丰腴,乌鬓香腮,点漆般的双眸中透出的宁和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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