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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禁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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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那里拧着眉心和自己较劲,想了半天道:“娘说得是,我是该与他好好谈谈了。”
    她立起来往前殿去,春渥忙追上去阻拦,“昨日太后禁了你的足,终不好明着违抗。况且金姑娘夜探紫宸殿的事透露不得,传出去了是死罪,你莫不是打算找官家对质?”
    她虽然气恼,还没被冲昏头。信是偷来的,即便让她有了把柄,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把柄。她得上福宁宫去,总会发现些蛛丝马迹的。再说他眼下伤势怎么样了,她心里也有些惦念……
    有时想想,自己的确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一面恨他,一面又牵挂他。别不是被春渥说中了,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罢。她被自己吓了一跳,不会的,怎么能够呢!相处两个月,没发觉他哪里好,除了喜怒无常还有什么?
    她怏怏地,但是总要出去的。唤时照来,“你去福宁宫跑一趟,就说我不放心官家,派你去询问官家身体。见到录景再让他递个话,求官家让我去照顾他……”
    她话音才落,林荫道上匆匆跑来个人,是福宁宫的内侍高品。到了阶下长揖,捏着嗓子传话:“陛下有令,请圣人至福宁殿见驾。”
    真是巧得很,正中下怀。她正了脸色颔首,回头对春渥道:“知会徐尚宫,让她上宝慈宫去,把官家召我的事回禀太后。”
    春渥福身道是,搀她下阶陛,低声嘱咐:“万不能造次,官家毕竟是国君,伤了他的脸面,只怕你也下不得台。”
    她撅了嘴不大高兴,却也往心里去,应了声知道了,“我有眼色,会见机行事的。”广袖一舒,对掖起双手来,由内人引领着往福宁宫去了。
    福宁宫有前后三个寝殿,供今上随意居住。昨日遇袭事发仓促,便安置在福宁殿里了。大婚是在柔仪殿,她闲来无聊到处都看过,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倒是那个福宁殿,似乎有些禁地的味道。今天是个好机会,趁着他不能走动,她可以四下探一探。
    她上丹陛入正殿,可巧持盈在,隔着屏风听见她细细的声气,似乎在哭吧。说官家怎的弄成了这样,奴奴心如刀绞。
    她有点不屑,传她来,叫她看他和贵妃做戏么?她站住了脚,让录景进去通传。贵妃正柔肠寸断,万一不小心破了什么,岂不惊坏鸳鸯?
    录景请了旨,很快便退出来引她入内。她慢吞吞挪步,绕过屏风,果见持盈哭得梨花带雨模样。其实入了禁庭,有谁不在演戏?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能有多少感情?她是很能体谅她的,大家都不容易。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她,但也不至于很讨厌。
    持盈拭泪对她参拜,她抬了抬手,“梁娘子免礼罢,官家如今怎么样?”
    贵妃转过头看了今上一眼,“官家说好多了……只是我心里难过,一时没忍住,坏了规矩,请圣人恕罪。”
    她大度一笑道:“你也是关心官家,何罪之有呢。”一壁说,一壁趋身看他。
    他 卧在床上,昨天血流得多了,嘴唇发白。眼睫是低垂着的,殿内光线暗,看不清究竟是不是闭着眼,反正精神有些不振。她因书信的事生气,可到了这种环境,心头 还是觉得牵扯。登上脚踏坐在他身侧,他受伤的胳膊搭在胸前,她不敢触动他,只是低声唤他,“官家,臣妾喂你吃药好么?”
    他这才有了反应,不说话,摇了摇头。
    她看他这样,鼻子有些发酸,“很疼么?”
    他依旧摇头,“不觉得疼。”
    她接过药碗低头吹凉,径自道:“你是怕苦吧?我叫人备了胶枣来,吃完含上就不苦了。别叫我一直劝你,我今日心情也不佳。”
    她半带威胁似的,舀了一匙贴在他唇瓣,他挣扎了下,最后还是喝了。贵妃在一旁看得五味杂陈,这殿宇宽阔,却没有空间能够容纳她。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来,索性纳个福辞出去了。


☆、第32章 
    她一匙接着一匙;他疲于应付,只得撑起身端过药,仰脖直接灌了下去。
    她拿手绢替他掖嘴,他倚在引枕上看她脸色,“皇后适才说心情不佳?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做的那些卑鄙的事么!她不方便直接质问他,只是自己气恼着。再看他一眼;他轻轻拢着眉头;人模人样;很难把他和那件事联系在一起。
    罢了;他有伤在身,容后再说吧!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心里不痛快,现在好些了。”
    他总能从她的话里发现一些意外之喜,比如她先前心情不好,一定是在担心他的伤势。现在转晴了,是因为他把药喝了,情况也比昨日有改善。
    他嗯了声,“有什么不快同我说,孃孃禁你的足,我把你传来,这个禁足令便作废了。”
    她听了斜过眼睛来看他,“召我来难道不是为了伺候官家么?我知道你嫌弃那些黄门,近身照应的事便交给我吧!”
    他听了微微低下头,往里面让了一些,“皇后上床来。”
    “为什么?”她说,“我就坐在你对面,不好么?”
    他又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她。她无奈,蹬了鞋爬上去,怕碰着他的伤口,有点畏畏缩缩的挨在边上,“官家是不是很喜欢坐车时候那样?咱们肩并着肩说话?”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来,“我喜欢和皇后靠得近一些,近得可以听见你的心跳。”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嘀咕了声:“听我的心跳做什么,离得近了怪热的。”
    他不以为意,摸了把蒲扇递给她,“有劳皇后。”
    他爱使唤人,她鼓起腮帮暗忖,现在且让你得意片刻,等我拿住了证据,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捋了袖子给他打扇,突然想起他的乳名,又觉得十分好笑。便歪脖儿觑他,“官家,我昨日听见孃孃唤你的乳名,原来你叫得意呀。这个名字取得真好,难怪你总是得意洋洋的样子。”
    他愣了下,“我何尝得意洋洋了?”
    “没有么?”她含笑看着他,“真的没有么?”
    不知为什么,有她在身边,他就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还记得初初大婚时他端着姿态,那时经常可以占上风,后来渐渐不成就了,倒不是旁的,只是愿意随她的性子,不忍心太苛责她罢了。
    她促狭地追问,他没能撑多久,最后还是缴械了,“可能……有时候有一点。”
    她咧嘴笑道:“不是有时候,是经常,你自己不知道,我却看得真真的……不过我喜欢这个名字,有人情味,比重元好听。”
    他板了脸,“你敢直呼今上名讳,大不敬之罪!”
    她嗤了声,“我唤自己的郎君,官家要治我的罪么?那我下床听候发落?”
    她说着挪动身子,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了回来。
    彼此靠得很近,身与身相抵,突然有些意乱情迷。殿中静谧,只有他们两个,她的脸、她的眼,充斥他所有的感官。他欺近些,“你叫我什么?”
    她后撑着身子,因紧张红了脸,“得意?”
    “不是。”
    “重元?”
    “不是。”
    她明白过来,愈发局促了,低头轻声说:“郎君。”
    他的手慢慢攀上她的脖颈,指尖游移,落在她的脸颊上,“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很多事……我都喜欢。”
    他的眼里有揉碎的金芒,闪闪烁烁,令人晕眩。她凄迷望着他,他离她越来越近,手指从脸颊移到她的唇上。一点一点描摹,仿佛她是精瓷做成的。
    “昨日你在人群里叫我,郎君、郎君……”他说得很轻很轻,只有她能听见,“我觉得自己和普通的丈夫没什么两样,我爱自己的娘子,我想保护你。可是大难来时却要你为我挡刀……你不该那样。”
    她脑子里晕沉沉的,看见听见的只有他匀停的眉眼、模糊的嗓音。
    爱自己的娘子,是她听错了么?她感到窒息,因为紧张,甚至不敢动弹。抓紧了裙裾,勉强说:“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害怕你会死。”
    他手上停顿下来,似乎有些彷徨,“你不希望我死么?昨天明明是个好机会。”
    这个问题她也问了自己很多遍,始终没有答案。她犹豫地把手搭在他肩头,“官家,你能不能告诉我,云观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这么敏感的问题,却没有惹恼他。他笑得很惨淡,“为什么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我才是你的丈夫,云观的生与死,都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他并未正面回答她,其实她心里也有数,皇权之争,从来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今天胜利的是他,所以云观不在了。如果登上帝位的是云观,那么他也要为失败付出代价。
    “让你在我和云观之间选,你会选谁?”他抚摩她精巧的下颌,已然挪不开手指,“如果落选的那个得死,你选谁?”
    她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抓住他的手,缓了口气说:“我不想选,你不要问我这么复杂的问题,否则我心情又要不好了。”
    也就是说他和云观在她心里的比重已经同等了么?他欣慰地笑起来,不问便不问吧,就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近在咫尺,完美的脸,青涩的身体,如同凭空生出许多手来,不轻不重抓挠他的心。以前以为自己寡欲,即便喜欢,也不会有别样的心思。可是她在身边,他不由得想入非非。不管多亲密,总还是不够,还可以把距离拉得更近。
    玲珑的曲线,娇艳的红唇,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他心跳如雷,趋近、再趋近些,他想吻她,发乎情的,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他贴上去,可是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之间。一丝甜味弥漫进来,原来她不知什么时候摸了一粒胶枣,十分煞风景地塞进了他嘴里。
    她眼明手快跃下床去,回身笑道:“官家伤势未愈,最忌浮躁,当静养。怎么样,胶枣好吃么?”
    他没有嚼,丧气地裹在半边脸颊,直起身问她,“你去哪里?”
    她优雅地拂了拂衣裙道:“官家上身有伤,好好休息才是。我不去哪里,就在殿中等你。你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咱们再说话。否则叫孃孃知道,又要怪我带坏官家了。”
    他显然不大满意,只是不好发作,重又躺了回去。冷着眉眼道:“皇后勿走远,我随时会传召你。”一面说着,一面嚼那胶枣。
    禁中的娘子们,大概谁也没想到她们的官家会是这样的吧!她看着他努力装出威仪来,简直有点同情他。便不迭点头,“我不走远,在前殿等着你。你昨天流了不少血,我叫人炖当归乌鸡给你补元气。”
    他听了实在笑不出来,讪讪道:“当归乌鸡……有翰林医官替我配药,皇后不必劳心。”
    她却很热络,摆手道:“应该的,你别管,快些睡罢!”说完不逗留,闪身退到屏风外面去了。
    今天天气真好,皇后掖着两手站在廊下眺望远方。见录景在抱柱旁侍立,体恤问道:“录押班昨天有没有受伤?”
    录景揖手,脸上带着愧色,恭敬道:“谢圣人垂询,臣无恙。可是未能妥善护得官家周全,臣死罪。”
    昨天那种局势,也亏得他拼尽全力替今上解围,如果没有他,今上不会只伤一条胳膊。她摇头道:“等官家痊愈,我自当请旨替你讨赏。录押班忠心耿耿,我心里很是感激你。”
    录景闻言忙长揖下去,“圣人言重了,这原是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她转过身去,瞥了偏殿一眼,口中含糊道:“押班不必自谦,昨天的经过我都看在眼里,自然是你当得起,我才会向官家保举你。哦,你替我吩咐下去,命厨司炖当归乌鸡汤来。你亲自看着,要文火慢慢熬,熬得越浓越好。”
    录景踯躅了下,对秦让使个眼色,自己领命去了。
    皇后在檐下慢慢打转,踱久了无趣,便问秦让,“官家平常在哪里读书?”
    秦让呵腰应道:“官家的书房设在偏殿里,平时不许人随意进出。”
    她哦了声,“我也不许么?”
    帝后相处得如何,外人其实是雾里看花,似乎恩爱缱倦,又似乎隔着一层,很难说得清楚。秦让不大好回答,毕竟这位是皇后,若得罪了,以后日子堪忧。但今上的规矩摆在那里,要是敢唐突,只怕连活都活不成了。便惶惶道:“官家曾有令,臣也是依旨办事,还请圣人见谅。”
    她笑了笑,低声道:“官家睡了,我闲着无聊,进去看书罢了,不会随意动他的东西。我是皇后,就算官家要怪罪,有我一肩承担,绝没有叫你背黑锅的道理……秦高品莫非信不及本宫?”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执意要进去的了,秦让吓得跪下磕头,“圣人万万不可,臣卑微如草芥,死不足惜,可圣人不一样。官家的脾气圣人是知道的,臣怕……”
    “怕什么?”他跪在地上引人侧目,她故作凶相地斥他,“快些起来!你越是遮遮掩掩,我越是要进去。你若不言声,出了岔子有我。你若一径阻挠……哼哼,我就说是你请我进去的!”
    秦让都傻了,呆呆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厚道,不过事已至此,容不得再迟疑了,转身便进了殿门。秦让不敢高声说话,心里又怕,疾步跟在她身后,期期艾艾道:“圣人……嗳,圣人……”
    她大袖一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你莫不是想离间我与官家?”
    秦让吓白了脸,反正阻止不了她了,哭丧着脸道:“臣在外……替圣人守门。”
    这才像话!她很满意,笑道:“差事办得好,回头自有褒奖。”佯佯踱进了内殿里。
    书 屋算是很私人的地方,他办事极有条理,其中摆设中规中矩,清对淡,薄对浓,各有各的玄妙意境。秾华站住了脚,抚着唇四下查看,心里有忌讳,动过后都得恢复 原样。可惜找了半天,除了整柜的书,就是些文房及香炉花草,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她有些泄气,要抓住把柄不容易,毕竟禁中地方大,他的私房物件未必全放在这 里。
    怎么办呢,难得进来一趟,空手而归委实不甘心。里间挂了半幅湘妃竹帘,隐约可以看见置了一张弦丝雕花榻。她转进去,发现这里是个别样清凉的地方,陈设雅致,处处透着小情趣。
    转了半天有点累,她在榻上坐下歇脚,靠墙处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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