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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禁庭-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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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不应她,慢吞吞解开颈上的围领,将那个伤口袒露给她看,“看见了么?这伤还未痊愈,是你留下的。我九死一生回来,不为别的,都是为了你。我说过不要钱财权 利,我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我知道你恨我不择手段,可我如何才能挽回你?我是身不由己,我为乌戎隐姓埋名,做了十年的硬探,其实并非我 所愿。大钺迟早要吞并乌戎,我早就看清了,越早脱离越安全。所以御龙直来袭时,我情愿演一场戏,骗过殷重元和靖帝,天下之大,岂无我容身之所?”他眼里浮 起笑意来,捏住她尖尖的下巴,“一个人太寂寞,我想找个人做伴。我教导你十年,你也陪我十年如何?若十年后殷重元还要你,你就回他身边去,我绝不加以阻 拦。”
    她恨得咬牙,十年后物是人非,会是怎样的境况,谁能说得清?再深的爱情也经不起十载光阴的消耗,她狠狠格开他的手,“我看你是疯了!”
    他说是,“我的确是疯了,从那一簪子扎进来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疯了。我看透了,你对我没有半点情义,我却对你念念不忘,何其不公?就算是地狱,我也不愿意孤身前往,必邀你同行。秾华,你这一生都摆脱不了我了,这是宿命。”
    她惧怕,站起身便要往外走,“我不想陪着一个疯子,我要回去!”
    他很生气,扭住她的手臂推向床铺,“你不是个狠心的人,你对云观有情、对阿茸有情、对春渥有情,甚至只要我真的死了,你对我也会有情。因此外面那一家人,你不会坐看他们惨遭屠戮。”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小声一些,被他们听见只言片语,他们就活不成了。”


☆、第78章 
    他已经疯魔了;所以执念很可怕,会让一个人丧失本性。
    可是他的本性究竟是怎么样的,她何尝看清过?明明是智者;圆融达观;却把春渥杀了。她敬他是恩师;结果他对她产生别样的感情;她觉得恐怖;也觉得恶心。她是有丈夫的人,她的得意还在等着她,他夺人所爱是什么意思?恐怕把她从大内劫出去,就已经不在乎她的感受了吧!
    她不能硬碰硬;死过一回的人;想法也同常人不一样。她放低了姿态乞求他;“先生;我爱的人是官家啊,你若是逼我,我永远都不会快乐了。你愿意看见整天愁眉苦脸的我么?你让我回去吧,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他 就站在床前,与她膝抵着膝。灯火下的脸色泛着青灰,看上去阴森可怖。语调冷而硬,垂眼道:“爱情的寿命其实并不长,比如当初你爱云观,嫁给殷重元后三个月 便退而求其次一样,这次一定也可以。我与他相比,不过少了些野心,多了些痴妄,哪一点不如他?你要呼奴引婢,要锦衣华服,这些都唾手可得。他给你的爱,我 照样也能给你,乃至更甚,你还要什么?”
    她又气又急,反驳道:“我与云观的感情,其实先生看得很清楚,何必有意歪曲!和官家的则 不同,是切切实实的爱。他尊重我,以我的喜恶为先,这些先生能做到么?你不过是打着爱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欲,何来这个勇气同他相提并论?世上女子千千万, 多的是比我好的,你为什么要觊觎别人的娘子?只要先生让我回去,我绝口不提先生半个字,我可以对天起誓。先生可怜可怜我罢,我不能没有官家,我想他想得快 要死了……”
    她一面说,一面低声抽噎起来,又怕被人听见,用力捂住嘴,把痛苦和无望都掩在掌心里。
    “想 念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如今你也体会到了。我这半年来就是这样度过的,你三次同我见面,我必须强忍喜悦,装得淡漠豁达,你可知道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我不能 仔细看你,即便面对着面,离你不过三步远,我依旧在想你。所以你现在凭什么让我放弃你?你要恨就恨吧,实在恨不够,我这里有刀。”他撩起袍角抽出了匕首, “像上次那样,再杀我一回。杀了我,你就可以回去找你的官家了。不过这次要认准位置,务必一刀毙命。其实死对我来说是种解脱,当真能合上眼,我也就可以放 下一切了。”
    他把匕首递过去,她惊恐退缩不愿意去接。他笑了笑,执意塞进了她手里。靠得更紧一些,刀尖对准了心脏的位置,“就是这里,刺进去会有很多血涌出来,要留神了,别沾染了衣裙。”
    秾华吓得头皮发麻,曾经簪子扎入他颈项的场景在梦里不停地重现,她不敢正视,努力想忘记。可是今天又是一个轮回,那冷硬的手柄落在她掌心,他强迫她握住。她怕得几乎尖叫起来,他却在微笑,轻声问她,“怎么了?不敢么?又不是第一次杀我,为什么不敢?”
    她奋力抛开了那匕首,惊迮往后让,一直让到床的内侧,紧贴着墙壁,颤声道:“你我何至于这样?先生,你是我的老师啊!”
    他 眼里浮起不耐的神色,“上次在城外,你为什么没有顾及师生情谊?既然对我动手,那么以前的牵扯就都了结了,我不再是你的老师。我先前说过,从今日起我是你 的郎君,欠你的婚礼,待安顿下来便补办。不要再提什么已为人妇了,乌戎人不在乎这些,只要喜欢,嫁过几次的女人也照娶不误。”
    她心头结起了冰,把血液都凝固住了。现在同他说什么都是枉然,他势在必得。她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和官家团聚?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他的手段了。她低下头,横了心道:“我绝不同你成婚,你若是逼我,我大不了死在你面前。”
    他挑起了一道眉,“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官家了,你可舍得?”
    她愤然道:“活着让你羞辱么?我不会学我孃孃,不会做第二个郭太后!”
    她 说得铿锵有力,他歪着脖子想了想,真是个不错的借口。罢了,这世上的事,有多少是时间改变不了的?要么屈服,要么毁灭。她父亲是个痴情的人,所以最后玉石 俱焚了,不过也是因为身边没有能够开导他的人吧!她不同,女人再倔强,总有脆弱的时候。设两个局,让她知道他的好,何愁不能感动她?
    外间有人走动,然后院子里响起一阵鞭炮声,正月的空气里总少不了硫磺的味道。
    他推窗看了眼,没有什么异常。月正当空,到了人定的时候了。转回身来,解开罩衣准备上床,她突然喝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他抬头看她,“该安置了。”
    她站在床上双拳紧握,那模样像只冲人呲牙的小兽,“我绝不和你同床共枕!”
    他顿在那里叹了口气,“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在你心甘情愿之前,不动你分毫,这样可行?”
    “不行!”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她的枕边只能是得意,换成别人,即使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会觉得对不起他。
    他皱着眉头看她,“我昨夜一夜未睡,今天又整日奔波,加上旧伤还没痊愈,身体有点撑不住了。你容我歇歇,别再同我闹了。”
    他这话说得无理,进宫劫人是他一厢情愿,难道还要她感恩戴德么?
    “我没有求你来救我,官家发现我不见了,自然会翻查大内,哪里用得上你!”
    他 静静听完,嘲讪笑道:“你自小就害怕密闭,否则不会在永巷叫得声嘶力竭。至于官家,别忘了他龙床上有了别人,酒醉的男人分不清面孔,是个女人就可以。如果 太后这时突然改了主意命人杀你,你还能等到你的官家么?看见你的尸首,他至多难过一年半载,时候长了,自然就淡忘了。再过两年,也许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帝王与常人不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夜夜笙歌舞分行。再要说痴情,大概也只有在梦中了。”
    她气白了脸,“你胡说,我知道他,他和别人不同!”
    他 解开软甲搭在案上,摇头道:“李煜极爱大周后,可大周后崩逝后,还不是同小周后打得火热!你告诉我,万一官家是在临幸了别人之后才发现你不见的,你作何感 想?是不是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若无其事同那些嫔妃们共侍一夫?”她果然神色慌张起来,他复又一笑,“你期待的爱情,他短时间内可以提供,但日久年深,谁 能够担保?诱惑太多,选择太多,美人迟暮是最大的悲哀。到了那天,你还要与那些花儿一样的年轻姑娘争宠么?宫门深似海,若是失了他的宠爱,你还剩什么?倒 不如跟我归隐,彻底离开这个名利场。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纳妾,永远只有你一人,这样不好么?”
    她怔怔望着他,知道想从他手里逃脱是不可能了,不过可以转变一下态度,哄他带她回绥国去。官家曾经说过会去建安的,那座城早晚落在他手里,届时他要收拢权利,便会处置建帝母子。只要在同一座城池,一定可以再相见。
    她有了主张,慢慢冷静下来。要同他比智,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她是女人,女人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尤其当这个人还爱着你时,很多不可能的事情也会变得有可能。
    他登上脚踏,她没有再反对,只是看着他,低声问:“先生要带我去哪里?”
    他掀起被子坐了进来,“庐山。”
    “可 是我想回建安。”她靠近他一些,尽量把语调放和缓,“你带我回建安好么?钺军快要攻进城了,中瓦子的房舍,我爹爹的墓地,恐怕都保不住了。还有高斐和我孃 孃,灭了国的当权者,没一个有好下场。官家曾答应我不杀他们,可若是朝臣相逼,他左右为难,总不见得为了他们和众臣反目。先生若能救下他们,就是我的恩 人,到时候我心甘情愿跟先生归隐,可好?”
    他凝眉看她,不说话,将另半边的被褥揭开,在枕上拍了拍,示意她坐进来。她强忍着不适 依言而行,他转过头去嗤笑了声,“别忘了你是我教出来的,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一清二楚。建安沦陷,殷重元为安民心,必定亲赴建安。到时候近在咫尺,你便会 抛下我,来个夫妻团圆,我猜得可对么?”
    同聪明人说话,其实用不着兜太大的圈子,她颔首道:“先生文韬武略,我在你跟前不过班门弄斧罢了。我也不讳言,的确有这样的打算,但我若是先生,就会考虑这个提议。”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是么?说说道理。”
    “我 要救母亲和弟弟的心是真的,先生要是能办到,至少有五成的希望得偿所愿。现在钺军已过虔河,但是要到建安,还有六百余里。大军拔营行动迟缓,我们若是日夜 兼程,能在城破之前赶到。官家接手建安,定是战火平息之后,期间至少有一个月供先生活动,一个月内救出他们,我就随先生离开。先生不用担心我反悔,我不会 不顾孃孃和高斐的安危去找官家,毕竟先生的手段我已经领教过了。”她提着一口气,复又道,“但若是先生不顾一切执意带我去庐山,那么得到的不过是具行尸走 肉罢了,先生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他听完,当真笑起来,仿佛长辈发现孩子突然说了句醒世名言,有意想之外的惊喜之感,“士别 三日,当刮目相看。分析得头头是道,乍听很有道理。不过在我还未救出建帝母子前,你就已经向钺军求救,那么到时我该怎么办?官家不是曾答应你饶恕他们么, 你根本用不着为他们的生死担忧。我去,不过白白将你送回他身边,难道不是这样么?”
    他是个极缜密的人,一件事还未实行前,正反两 面都得想透彻。他知道她还不死心,难道要再冒一次无谓的险么?可是她的后半句话又让他深思,一辈子那么长,将个躯壳圈在身边,又有多大的意思?他爱慕的是 那个活生生的秾华,会撒娇的,憨态可掬的孩子。如果摒弃一些东西,让她变得死气沉沉,就像整箱珠宝都丢失了,留下的盒子再精美,也毫无价值。
    她皱着眉头,不太愿意再多费唇舌了,只道:“我说过,官家是明君,明君要听劝谏,没有为所欲为的权利。那些谏官们别的能耐没有,指手画脚却是全套本事。若一致要求官家肃清余孽、稳固朝纲,到时候只怕官家为难。倒不如先将他们救出来,人安全了,比什么都重要。”
    他也要考量,沉默了很久,并不立刻答复她。秾华眼巴巴看着他,他脸上惘惘的,扶额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议不迟。”言罢探手过来解她领上纽子,“睡下吧!”
    他碰她不得,一有接触她就像被蜂蜇了一样。心爱的人在身边,总会渴望亲密一些,可是这个女人不爱他,他只能伤嗟着,望洋兴叹。
    她捂着领子,脸拉得老长,“先生是读书人,读书人守礼第一。”
    他无奈反问:“读书人就没有爱人的权利?读书人就应该坐怀不乱?”
    她胀红了脸,“你还没有答应带我回建安。”
    “答应了你就不会抗拒么?”这世上哪里有学生算计得过老师的,真打算强迫她,他有的是办法。可是他不屑,将她劫来已经不那么光彩了,继续龌龊下去,只能让她愈发看不起他。他怅然叹息,“睡吧,明日再说好么?这村子偏僻,又没有什么遮挡,风比城里大,当心受寒。”
    她并不情愿和他一头睡,想起来腹内就翻江倒海。可是现在要哄他,不给点甜头,他不愿意上当。她垮下肩头,用力攥紧了被褥,挣扎良久难以决断,却听他低低说了声,“实在不愿意睡就不睡吧,明日上路,继续往庐山去。”
    她 终于屈服了,只脱一件罩衣就躺了下来。眼角瞥见他,他脸上笑吟吟的,目光柔软。她很觉得厌恶,背转过身去,不愿意面对他。他倒觉得无所谓,离得这样近,换 做以前,当真不敢想象。他抬起手,想去为她掖被子,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莫看如玉的人儿,性情刚烈得厉害,春渥那时候笑骂她,开口就说她狗脾气。人 与人的待遇就是这么大差别,她想念今上的时候表情哀凄,与他相处呢,只恨不得他马上去死。他有时候很为自己悲哀,夜半做梦梦见她举着发簪刺向他,醒来后感 到无边的寒冷和悲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的心落在了别处,即便收回来也沾染了别人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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