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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长孙皇后-第16部分

小说: 长孙皇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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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见武媚娘居然端了回来,气不打一处来,迎面就是兜心窝一脚,踹翻在地。
  武媚娘痛得都叫不出了,挣了几挣也没爬得起,一丝心血沿着唇角蜿蜒而下。
  水晶盘子跌得粉碎,片片晶莹,折射得一地的梨子凄清流丽。
  李世民见武媚娘不站起来,还要再踹,杨妃扑了过来:“皇上,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媚娘是臣妾荐进宫的,惹恼了皇上,是臣妾的错。请容臣妾再教她一遍规矩,要是她还不受教,也不必再忤在这儿惹皇上生气了,直接拖到内廷仗毙算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那好,你就再教她一次,什么叫规矩!”旋即拂袖而去。
  杨妃见李世民已离去,急忙上前察看武媚娘,面色发青,奄奄一息,唤道:“姨娘。”一抹殷红又绵延直下。
  “别动。”杨妃急急唤道,都不敢抱她,幸好身下是厚软的波斯地毯,躺着也无大碍。
  杨妃吩咐心腹侍女去请信得过的太医来瞧瞧:“悄悄的说,别咋咋呼呼的惹事,明白了吗?”
  太医很快就赶来了。须发霜白的老太医看了看脸色,搭了搭脉,温声对媚娘说:“还是别移动的好,我给你开几服药,喝了缓过来了再上床歇着。”慈目悲悯,转身又对杨妃说,“娘娘,请熬些粥给病人喝吧。饮食不调,气血亏损,不可一下进食太多。还好年轻,歇好了也就缓过来了。”
  杨妃连声道谢,客客气气的送老太医出了门。
  慢慢坐下,杨妃接过稀粥,轻轻吹凉,一口口的喂媚娘。
  静默无声。
  吃过粥,喂好药,见媚娘缓过起来了,杨妃指点着几个老到的侍女轻手轻脚的把媚娘抬上了床。
  伶俐的侍女们收拾完一地狼藉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杨妃坐在床沿,稳稳的搭着媚娘的脉,眉眼寂寂,安定若入禅。
  “姨娘,我错了。”媚娘静静开口。
  “不,错的是我。”杨妃抬眸,深幽悔恸,“你精于朝廷权变,我便想当然的认为你也精于后宫机谋,这是我的错。”
  “后宫啊,”媚娘轻咳,血溅如花,凄艳夺目,“我懂了。”
  “朝廷上的皇帝和后宫里的皇帝还真不一样呢。”媚娘浅浅苦笑。
  “当然是不一样的,傻孩子,”杨妃啼笑皆非,苦盈盈的笑了,“妾妃算什么,能跟臣子比么。要说后宫中还有谁是皇上真当回事的,那也就是皇后了。其她的,高兴了,乘兴宠着点,恼火了,也就是兜心窝一脚了。伴君如伴虎啊,媚娘。皇上要做明君,对臣子还得敛着点,对嫔妃可就没这么多讲究了,谁敢说他半句不是。”
  “今天,我去皇后宫中送梨,瞥见高阳跪在那儿苦求皇后成全她和辩机。皇后对她说:生命逃不开格局,高阳,这是红拂说的,她几乎历遍了世间各种格局,最后,她说,生命逃不开格局。”媚娘顿了顿,轻轻说下去,“皇后也不是那么称心呢。”
  “谁又能那么如意呢,”杨妃轻叹,“皇上今天还大叫羡慕我的父皇呢。”
  谁能圆转如意呢?
  神,历劫百世,苦;佛,普渡众生,苦;皇,打造帝国,苦;后,平衡求谐,苦;臣,功高震主,苦;妃,婉转邀宠,苦;众生,衣食奔波,苦
  苦心苦身,都是炎寒煎人寿。
  除非你愿意,你不悔。
  “姨娘,我不悔。”媚娘淡淡的低语,“过得了这一关,是我的福,我愿必成;过不了这一关,是我的命,我已尽情。无可悔。”
  “追求的时候,全神贯注,竭尽心力,总认为那是最重要的,风刀霜剑更激起热情,激情是欢乐的。”杨妃悠悠长叹,“真的求得了,好像也没什么,回头看看,猝然惊觉错过了那么多,心就惘了,迷惘是痛苦的。”
  “我不太明白。”媚娘蹙眉。
  “你不必明白。该明白的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杨妃笑叹,“希望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可有些事你必须明白,有些人你必须看懂。”杨妃敛了笑,肃容道,“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宫廷里活下去。”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媚娘敛眸道,“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端详皇后。聪慧,柔美,眉眼静定,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雍容华贵,真正的母仪天下的风范。”媚娘轻轻抬眸,望着杨妃,“我想,她还真是天生的皇后呢。永远那么娴静尔雅,动人心魄,哪怕在拒绝;永远那么端庄静美,令人动容,哪怕在诤谏。她的赏罚是公正的,她的平衡不容任何人打破,凤威凛慑。你可以恨她,却无法怪她。”
  “帝皇贤后,重臣之妹,太子之母,她根本不屑于在后宫中玩权术,因为她有资本。”杨妃淡淡叙说,“但世事常两面,正因为此,她的烦恼也就不仅在后宫。她的忧虑更多,她的平衡更难,皇家长孙家,太子兄长,不是这么好制衡的呢。”
  “可笑的是那个徐才人,”媚娘想起了什么,忽然扑哧笑了,“东施效颦,学人学皮,一本正经的一举一动都学着皇后的模样呢,也不想想,自己有那身份吗。”
  “那个徐惠,蠢了些,”杨妃也笑了,“但还不至于比你更出格。”
  媚娘羞红了脸。
  杨妃轻轻叹息:“可我们不同,媚娘,我们是在后宫中挣扎求生的女人,这方寸之地就是我们的全部,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里,我们没有资格不屑后宫。”
  “我曾经不屑也不懂,”媚娘淡淡道,“如今我依然不屑,但已懂了。”
  “懂了就好。”杨妃点头。
  侍女进上新熬的药,杨妃端过,细细吹凉,一口口喂媚娘吃了。
  “姨娘,我好多了。”媚娘的脸色缓过来了些,不再青白青白的吓人了。
  杨妃为她掖好被子:“还是小心些,别年纪轻轻的就落下吐血的毛病。”
  媚娘依言躺好,杨妃起身点了一炷安息香。
  “姨娘,”媚娘轻笑,“我真傻,怎么揭了层纱反而看不清了呢。其实后宫和朝堂也没什么大不同,只是更少遮掩,更多本相,我开始喜欢后宫了呢。”
  媚娘清冷冷的笑,眉眼光华流动:“这里的皇帝更有意思。”
  “也更危险。”杨妃轻叱,浅笑无奈。
  “为什么皇后是特别的,就因为那些权势荣光吗?”媚娘闲闲笑问。
  “你能以气韵安人心,你就是神;你能以智慧动天地,你就是圣;你能以风姿璨时空,你就是仙。这就是魅力。”杨妃微微笑答。
  “我看也不尽然,”媚娘悠悠笑说,“怕是还有同病相怜的情结吧。”
  “同病相怜么,是一把双刃剑呢。”杨妃轻轻摇头,叹息一声。
  “要这么说,风华绝代也不过是一个影像,虽然是一个飘忽不灭的影像,但所有魅力的总和也敌不过生存本身。”媚娘淡淡道。
  深深的宫闱,隐隐的魅影。
  乱世风云,红颜薄命;江山锦绣,红颜薄命。
  “所以我从不相信什么魅力,”媚娘眸色微转,灵光四溅,“我只相信我自己。”
  抿唇而笑,灿若火霞。
  “姨娘,那些士子尚自称:生不五鼎食,死当五鼎烹。我们可不止食五鼎。我懂得了后宫,但它困不住我。”
  “睡吧,媚娘,你懂了就好。”杨妃淡淡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懂了就不会错了,错了也是心甘情愿的。这就行了。”
  烛火摇曳渐灭,暗香恬馨,一个安宁的夜晚,窗外金星灿亮,遥挂天角。
  注:生子的杨氏有三:杨妃生吴王恪、蜀王愔,杨氏生曹王明,杨妃生赵王福。我写的杨妃将恪母和明母合而为一了。而且明母原为巢王妃,并非李建成的人,我改的野史,戏剧性一点。《旧唐书》:恪母,隋炀帝女也。恪又有文武才,太宗常称其类己。既名望素高,甚为物情所向。长孙无忌既辅立高宗,深所忌嫉。永徽中,会房遗爱谋反,遂因事诛恪,以绝众望,海内冤之。有子四人:仁、玮、琨、璄,并流于岭表。史臣曰:太宗诸子,吴王恪、濮王泰最贤。皆以才高辩悟,为长孙无忌忌嫉,离间父子,遽为豺狼,而无忌破家,非阴祸之报欤?武后斫丧王室,潜移龟鼎,越王贞父子痛愤,义不图全。毁室之悲,《鸱鸮》之诗,伤矣!比齐祐之妄作,岂同年而语哉!《新唐书》:曹王明,母本巢王妃,帝宠之,欲立为后,魏徵谏曰:“陛下不可以辰赢自累。”乃止。贞观二十一年,始王曹,累为都督、刺史。高宗诏出后巢王。永隆中,坐太子贤事,降王零陵,徙黔州。都督谢祐逼杀之,帝闻,悼甚,黔官吏皆坐免。景云中,陪葬昭陵。
  欢乐的顶峰有泪泉,悲哀的深渊有圣光。——嗯,我从小查到大,也没查到这句话是谁说的,谁要知道麻烦告诉一声。

  第十章 尘烟散

  素手雪笺,青卷墨字,隽逸流美的行书,墨香尚未散去,执笔凤指微微上翘,轻亮的凤仙花色,圆润胭酥。
  汉明德马后不能抑退外戚,使当朝贵盛,徒戒其车如流水马如龙,是开其祸败之源而防其末流也。
  缓缓书来,触动情思,娇躯微震,不禁大口血喷出,溅染香札,柔柔晕开一朵血墨牡丹,刺目惊心。
  长孙自失的笑了,默默合卷,挣着题毕:《女则》。方轻舒了口气,慢慢倒向软垫。
  后世的皇后们,后世的女人们,当你们看完这本书,你们会怎么想呢?
  遵从?膜拜?奉为闺范?不甘?不屑?愤怒不信?
  长孙淡淡阖目,微微轻笑。
  那都不重要。无论你们想什么,那都不重要。
  就像嬷嬷低唱的歌谣,自由欢腾的野马,白衣灿耀的少年,我都不会写进书里,因为那都不重要。
  那只是我自己的瑰宝,不是经验,不是教训,不是启示,所以,我的书里没有痕迹,那都不重要。
  就像不论你们读了我的书怎么想,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我都已经写在书里。
  后世的皇后们,后世的女人们,请相信我,贞观皇后的遗言:一个皇后所能做到的极致,一个女人所能做到的极致,我都已写在书中;一个皇后必须忍受的戒律,一个女人必须忍受的戒律,我也都已写在书中。
  一个皇后,一个女人,生来的格局,我已写尽。
  这就是我,大唐贞观皇后,一代英主的正妻,一个帝国的皇后,所要告诉你们的全部。
  你们怎么想都不重要,你们只要看清楚,这是最好的应局之策,否则,富贵不能全终,灾祸如影随形。
  除非你们能破局。
  机运人人不同,靠机运破局的女人古来有之,今后也不会少。夫死子幼,垂帘听政;夫懦臣佞,暗转乾坤。但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她们的喜怒哀乐,得失幸怨。
  是她们更幸运,还是我更幸运,我不知道。
  我只能写下我的文字,给后来者。
  写下这些文字,只是希望局中人都能避害趋吉。
  还有,兴国。
  这比破局重要。
  兴国,是皇家责任,没有任何理由能推卸。避责的帝后,不配皇冠,受辱被弑,亦是常事,后世或许怜悯,百姓必然唾弃。
  玄血祭皇冠,是其最后能为黎民家国所尽的皇家责任,尽管不能带给黎民任何福泽,至少保全了家国的尊严。
  可惜,破局的女人,时势逼迫,多为乱中取胜,又阻难重重,中兴甚难,女人之深憾。
  什么时候,女人能光明正大的破局兴国,不需夫子挡谏,不需珠帘遮掩,那才是真正的破局,那才能真正的兴国。
  什么时候?
  长孙无奈浅笑,怅然泪下。
  后世的女人们,如果你们做到了,我会在天堂为你们祝福的。
  而我,长孙,一个局中人,只能写下我的文字,用尽我的智慧。
  我已尽力。
  所以,纵有憾,我无后悔;纵有失,我不道歉。
  我的书,期盼涂抹,期盼改写;我的人,任由评说,不需自辩。
  如此而已。
  倦极阖目,鲜血渐渐溢出,浸透了丝帕,宫女太医惊惶失措,跪了一地。
  太子痛哭失声,哀哀恳求:“母后,医药用尽而疾不愈,请奏赦罪人及度人入道,以获冥福。”
  长孙静静拭血,慢慢道:“死生有命,非智力所移。若为善有福,则吾不为恶;如其不然,妄求何益!赦者国之大事,不可数下。道、释异端之教,蠹国病民,皆上素所不为,柰何以吾一妇人使上为所不为乎!若行汝言,吾不如速死!”
  太子顿首不已,长孙只是不理。
  良久,长孙恐太子悲切太过,伤了心神,遂命太子回宫歇息。
  母命犹在耳,太子不敢奏上,急得团团转,再三思量,悄悄告诉了房玄龄,房玄龄立即禀明李世民,李世民哀伤深切,欲为之大赦天下,长孙执意阻止了。
  李世民心如刀绞,半晌无言,只是温存的握住长孙的手,默默凝望熟悉的容颜。
  依然是清润含笑的慧眸,明波潋滟,溶光之七彩慰心之焦竭,盈盈浅笑和暖,更沉凝了湛透慈悲的温柔。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曾经春风拂面般恬心怡神的少女,被岁月羁绊了轻盈,又在羁绊中修炼澈悟,愈见从容澹泊,仿似一湖澄华无边。
  李世民微微蹙眉,依然是李世民最熟悉最喜欢最依恋的丰韵,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流光中暗换的,是什么呢?
  李世民不安的攥紧了手中的柔荑,温暖的,甜馥的,一如往昔。
  长孙轻轻反握,安抚的微笑。
  慈悲如神的拈花微笑,美丽,圣洁,湛透,慈悲。
  还有深沉晶莹的温柔。
  李世民屏息心惊。
  柔荑仍在手,温暖的,甜馥的,可那微笑如此空灵,如此透明。
  透明的温柔是慈悲。
  她没有离开我,她超越了我,超越了岁月,超越了一切有形的无形的痛苦的甜蜜的羁绊。
  明净光洁的额角,清润灵透的静眸,澄湛温柔的微笑,脉合了天地的气韵,通达了天地的智慧,风韵自然,化解无痕,一如初见时那个天地钟爱的女儿。
  交缠的影子分开了。
  圆融通透,辉煌纯洌,那是李世民够不着的圣殿。
  影子分开了,凤凰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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