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红尘颠倒-慕容雪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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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跟通发矿业的丁总一起吃饭,我叫刘亚男一起去,她很为难的样子,说男朋友刚献完血,身体不大舒服,她想留下来陪他。我板起脸:“这可是工作!”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不过我只能陪你们到11点,再晚了就回不去了。她住的地方11点半锁楼门。我心想只要上了桌,端了杯,走不走就由不得你了,回不去了才好呢。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况且她还该我的钱。
出门时遇见了潘志明前妻,顺路搭了她一程,车上没什么说的,自然而然地聊起了潘志明,她十分厌恶的样子,说没见过那么恶心的男人,当初真是瞎了眼!我说你们老潘当年可是红人,当班长,当学生会主席,还会写诗,一群女生围着。她皱眉不语,我叫了一声“嫂子”,说老潘现在确实混得不好,不过我认识这么多人,只有他有自己的原则,是个真男人。她脸一下子红了,嘴唇动了动,不过什么也没说。
把她送到家,我拐上便道,直接开到通发旅馆,这是通发集团的下属单位,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走进去才知道别有洞天,地下一层是个巨大的恒温游泳池,24小时有美女伴泳;一楼是专做燕鲍翅的粤式餐厅,真正的香港名厨主理,一道云腿煨翅根,一道蜜汁干鲍,堪称无上美味,连香港的鲍鱼专家杨贯一都赞不绝口;二楼是客房,三楼是夜总会,36间VIP包房美仑美奂,提供各种难以置信的服务,有皮鞭、镣铐、蜡烛等十八般兵器,小姐更是知心体贴,可以扮成你想要的任何形态:空姐、护士、警察、美国女兵去年跟丁总上来,他说我们今天玩个新鲜的,叫个新娘。话音刚落,只间包厢门缓缓打开,两个女童手捧花篮作前导,两个男童拖曳长裙为后随,中间的姑娘一袭白纱,满身珠玉,神情高傲之极,令人不敢逼视。丁总说今天我结婚,你就当伴郎吧。我悻悻地咽了口唾沫,也没敢跟他争,找妈咪安排了个美国女兵,心想就当为伊拉克人民报仇了。
给刘亚男叫了一份冰糖官燕,我和丁总一人一客鲍鱼,丁总两眼贼溜溜瞥着刘亚男,说老魏你不错啊,有个这么漂亮的女秘书。刘亚男更正他:“不是秘书,我是魏律师的助理。”丁总嘿嘿有声:“助理好,助理好,老魏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我说跟你们通发比不起,你们家大业大,我只是个小律师。他哈哈大笑,说老魏这小气鬼,别跟他了,到我这来吧,我一个月给你发一万。刘亚男脸红了一下,低头一勺勺地吃起了燕窝。我心想这老色鬼肯定没安好心,我得提醒一下才行。
吃完饭到夜总会开了个包厢,丁总也没叫小姐,跟刘亚男一首接一首地合唱。中间她出去接了个电话,丁总拍拍我的腿:“小家碧玉,啧啧,典型的小家碧玉!”我咧嘴笑笑,心里无端地难受起来,喝了两杯啤酒,看看时间已经过11点了,刘亚男还在那儿扯着脖子唱《当爱已成往事》:“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埋在心底”我碰碰她的胳膊,说你不是11点要回去吗,她抬起头,一副“我才想起来”的样子:“哦,我男朋友说他没事了,晚点回去也没关系。”这种话骗不了我这种老油条,我嘲讽地笑笑,她的脸腾地红了,丁总捅我一拳:“老魏,别扫兴,还有好多歌没唱呢!”我撇撇嘴,心想让你陪我,你就说照顾男朋友,老色鬼答应给你一万月薪,男朋友死活就不管了,什么东西!
我越坐越气闷,起身到大厅里转了一圈,一群俄罗斯姑娘正在扭腰转胯地卖弄她们的大腿,我怔怔地看着,妈咪走过来跟我打招呼:“魏老板,什么时候来的?就你自己啊?”我搂搂她的肩膀,刚想问她一个新娘多少钱,这时刘亚男急匆匆地跑出来,手里拿着我的手机:“魏律师,电话!”
我看都没看她,接过来喂了一声,陈慧阴恻恻地说:“王八蛋,那钱你还不还?”
我心头无名火起,喊了一声“滚”,直接挂了机。没过一分钟,她又打过来,开口就说:“我告诉你,四高丽出狱了,你看着办!”
我心里一抖,这个四高丽当年是小二黑手下悍将,本名叫崔长胜,身上有一半朝鲜族血统。这家伙我了解一些,据说出手极其狠毒,2003年公安抓捕,他护着小二黑往外冲,一个人打翻了两名刑警。看来事情不妙。我想了一下,问陈慧:“他判了八年,现在怎么可能出狱?就算减刑也没这么快啊。”陈慧嘿嘿冷笑:“保外就医,王八蛋!”
(九)
20年前我叫魏福成,是县高中的文科尖子,身体单薄,心地善良,理想远大,是老师认定的栋梁之材。高中毕业时,我在同学的留言簿上写了一句话:“20年后,让我们相会于世纪之巅!”
那是我少年时定下的约会,现在时间已到,我约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久迷红尘,渐行渐远,再也找不到当初相约的地点。
给倭瓜小姨子买了个LV,9700,这些日子进账不少,顺便犒劳一下自己,到切瑞蒂1881店里试了套西装,1万3,贵是贵了点,穿上后十分精神,上节目效果一定不错,刷卡买下。想想没有相衬的领带,到杰尼亚店里挑一条红色带斜纹的,1100元,小店员问我要不要订制衬衫,现在九五折优惠,6件只要2万1。我犹豫了一下,转念想两万块哪儿赚不到,订就订,交了钱,选了布料和袖扣,抬头看见了我们所的胡主任。胡主任自诩是“衣冠中人”,衣着十分挑剔,提登喜路皮包,穿阿玛尼西装,连袜子都不穿50美金以下的。此人有数打白衬衫,全是大牌订制品,每只袖口都骚哄哄地绣着名字缩写:HCX,他叫胡传学,我们不这么拼,都叫他“胡操性”,简称“胡操”,其人意见甚大,多次严正抗议,强烈要求改正,不过大家都是老板,谁也不比谁大,心情好了叫一声胡主任,心情不好时照样胡操不止。
胡主任操是本市知名的大律师,他比我大9岁,大哥是建设局的一把手,他的业务几乎全是建设口的。从执业第一天起,此人就没接过100万以下的案子。我们见了当事人都点头哈腰的,他不,当事人稍有微词,立马拍桌子轰人,回头人家还得烧香拜佛地求他。这人前两年跟我们一样,狗屁倒灶,无所不为,这两年颇有意于政治,混了个政协委员,凡有损形象的案子一律交给别人办,他背过身搂钱,转过脸扬名,混得八面玲珑。有一次电视报道政协开会,别人都昏昏欲睡,只有胡操委员精神矍铄,小脸板着,小嘴嘟着,两只小眼睛眨巴着,还装模做样地记笔记,我们几个看了大笑,刘文良高声赞叹:“瞅丫那操性!”
花了两万多,他塌实了,我问他:“交警队那边要不要打点一下?这次多亏他们了。”他大咧咧地:“不用!不就撞了个人嘛。”青阳交警支队的何政委是他把子。我说当时真把我吓够呛。他看着我嘿嘿直乐:“尿裤子了吧?熊样儿!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不要说没撞死,就是撞死了又能怎么样?”我大怒,犀利回击:“谁能跟你比啊,操完法律操政治,看你那操性!”他哈哈大笑,钻进白宝马狂飚而去。
那天在建设路口,真把我吓坏了。那家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心想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死,老子酒后驾驶,违章掉头,你一死就够我喝一壶。下车走到近前,他突然翻身坐起,在头盔后面咕咕哝哝地骂我:“他妈的,你怎么开车的?”老天作证,我老魏活了37年,好话也听过不少,但从没哪句像这“你妈的”一样让我欢喜,简直就是雷音寺的雷音,妙法庵的妙法,我心下狂喜,想这厮还能骂人,太他妈好了。扫眼看看四周,满地都是萝卜芹菜,估计是进城卖菜的农民,我立刻放了心,搀着他走了两步,还行,站直了,只是嘴里还有点不干不净。我心想这时候不能示弱,你一软他就顺杆爬,不定开出什么价钱呢,得先拿住他才行。看他慢慢摘下头盔,我一声大喝:“驾照拿出来!”谁撞了人也不敢说这话,但我要的就是这“一棒子打晕”的效果,他果然傻了,擦擦头上的血,哆嗦着嘴唇问我:“你你是干什么的?”这家伙50多岁,衣服油乎乎的,脚穿一双黄胶鞋,满身农药味,一副缺心眼的模样。我横他一眼:“你管我干什么的,驾照!”他摸索半天,一咧嘴:“哎呀,忘带了。”我得理气更壮,戳戳他的胸脯:“就你,无照驾驶,追尾,还敢骂人?!”他垂头低声辩解:“你你也不打灯,我哪知道”这时几个人慢慢围拢过来,我心想兔子急了也咬人,诈一下再给他点钱就算了,何必多生事端。让他把摩托车扶起来,老菜农唯唯点头,颤颤地走了两步,突然扑通一声又趴倒了地上,这次真的昏过去了,推搡半天都不醒,人越聚越多,后面的车也排起了长龙,一辆警车远远开来,我知道麻烦了,赶紧给胡操性打电话,他十分爽快,问了问事发地段、大概情况,立马答应帮我找人。刚收了线,警察已经到了近前,跟我要证件,我小声告诉他:“我跟你们何政委”他瞪眼:“少废话,拿出来!”老菜农慢慢醒转,喘着气说:“原来你你不是啊。”我脸一红,听见小警察腰间嘀铃铃地响了起来,心想胡操性够意思,来得够快的,那警察白我一眼,走出人群接电话,过了不到两分钟,态度大变,也不跟我要驾照了,直奔老菜农而去:“你追尾啊?身份证、行驶证、驾照!”老菜农面如土色,脸上血淌,嘴上肉颤,半天都说不清楚,警察盘问了两句,回来小声告诉我:“魏律师,先送医院吧,我看伤得不轻。”我长叹一声,心想真他妈倒霉,没想到老菜农全无脑子,一下又站了起来,跌跌绊绊地去扶他的摩托车,还拿着筐子满地捡菜,筐上鲜血淋漓。我和小警察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有了笑意,小警察问他:“你没事吧?”老菜农摸着胸口:“呃呃这里疼。”小警察问他愿不愿意私了,接着划分责任:“你无照驾驶,追尾,看把人车撞的!你要负主要责任懂不懂?”然后转向我:“你也是,灯都不打!”我低头认罪,老汉也吓傻了,结结巴巴地跟我道歉:“对对不起啊。”我心中暗笑,这警察也真会来事,指指我车身撞瘪掉漆的那一块:“你这车有没有问题?”我说还没到修理厂,不好说,不过得整形,得补漆,至少要花三四千。老菜农一下瞪大了眼,怔了怔,掏出一堆皱巴巴地票子,两块的、一块的,还有很多毛票,肯定不超过100元,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就这么多,要不你把摩托推走吧。”我说你这破摩托只能当废铁卖,我要来干什么?小警察跟他低声说了两句,老汉浑身哆嗦,解开衣服掏了半天,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330元钱,一张100的,4张50的,3张10元的,全都叠成小小的正方形,走过来塞到我手里,脸上老泪叭嗒:“买化肥的就这么多了,再没有没有钱了。”我收下那330元,看着老汉推起摩托,打了几下都打不着火,一手扶着菜筐,一手扶着车把,一步一哆嗦地往前走,脸上的血还在滴滴答答地淌。人群慢慢散开,那警察小声嘱咐我:“以后少喝点。”我说明白明白,改天请你吃饭。他没接话,跨上车绝尘而去。我发动起汽车,刚转过弯,看见老菜农歪倒在一棵小树旁,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我跟他对视一眼,心想交警都处理过了,何必自找麻烦去捡个爹养。踩了一脚油门,直奔丰山县城,肖丽估计正在那儿哭呢。
带养兔子的贺老板到河口法院立案,这两年法院搞“大立案”,立案庭的手越伸越长,该管不该管都要掺和一下,法院内部也是颇多怨言。贺老板缴钱时有点心虚,问我有几成把握。这时候必须把话说满,否则这老小子抽身而去,我损失就大了。我说第一,天下没有必胜的官司,也没有必败的官司,事在人为;第二,咱们有人,有关系,我的业务水平你也知道,肯定会有一个好结果,你就望安吧。这话看似周全,其实什么都没说,贺老板倒挺满意:“最好能把那180万”我心想人家杨红艳好歹也是个过气明星,睡都睡过了,还想一个子儿不掏,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这种老土鳖最难缠,又滑头又扣门,一不留神就能摆你一道。我得小心点才是,别忙活半天,最后被他放了鸽子。有的当事人十分混蛋,求你时说得千好万好,官司一打完就没影了,这在行内叫做“跑单”,我当律师14年,大大小小被跑了不下十单,积欠至少有70多万,想起来就窝火。
刚把事情办完,转头来了一个熟人。此人形貌猥琐,垂头丧气,一副丧家犬挨了石头的模样。我迎面拦住,说任红军,你个法盲,跑法院来干什么?任红军有点不自然,说我找志明有点事,你来办案啊?我还没回答,潘志明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把一个信封递给任红军,任红军的脸红了红,赶紧揣进兜里。我恍然大悟,心想这厮真是穷疯了,连老潘这种穷光棍都不放过,老潘一不收礼,二不黑钱,全凭一点死工资,能有几个钱?他也真忍心下手。贺老板听说有个法官,死活要请吃饭,潘志明几次推托,架不住我和任红军一再撺掇,终于开了金口,说那就到对面的四川酒家,这顿饭我请任红军,老魏你们俩当陪客。贺老板连声嘟囔:“哪能呢?哪能呢?”潘志明瞪他一眼:“少废话!想吃就吃,不想吃滚蛋!”贺老板一哆嗦,讪讪地闭上了嘴。
水煮肉,酸菜鱼,豆腐青菜,外加一大碗汤。我说这里有三位同学,两位同靴,来,干一杯。众人不解,说什么同靴,我把杨红艳的事详细描绘了一遍,尤其是那条沾满她DNA的床单,几个人哈哈大笑,任红军淫荡地拍拍贺老板:“老贺啊,要早个四五年,你这180万,值!那时是细釉白瓷,现在,咳,好汉们排着队上,早玩成尿罐子了,你说你好好的金刚钻,干吗非去锔别人的破锅破碗?”这话太刻薄了,贺老板抓抓头,说我就是喜欢她那两条腿,任红军一竖大拇指:“真会玩!就是那两条腿动人!”我和潘志明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