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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婚之外 作者:马枋-第12部分

小说: 婚之外 作者:马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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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为他对她的爱,是那种深入到灵魂的,然而他只是一次次深入她的身体,并不触及灵魂。他也说爱她,但他只在床上时对她这样说。她困惑了。这并不是她对爱的理解,也不是她想寻找的东西。

  困惑最后终止于那个周日的雨天。

  那是三年前的初夏。那日的天气变化得太快,令人难以把握。那天,她的身体状况也如同天气一样不稳定。那个夏日的午后,是她最后一次跟那男人在一起,然而她当时并不知道会这样。

  他们来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房子,是他带她去的。进入房间之后,她忽然觉出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于是她对他说,今天不行了。他的面孔立即阴沉下来。他闷闷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闷闷地点上一支烟,埋头抽了起来。房间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沉闷,好像外面的阴云飘进了窗口。她站起身,来到窗前。就在那时,她发现外面下雨了。很大的雨滴斜斜地击打在玻璃窗上,又迅速滑落下去。她感到自己体内有一种隐隐的疼痛。她转回身,走到他面前,轻声地问,“你不高兴了?”他依旧闷闷不乐地说,“如果是这样,你何必还要出来呢?”

  她再次感到体内的隐痛。她伸出手,把半截香烟从他唇边抽出来,低低地说,“那好,我们来吧。”

  正是那一次使她的感觉变得丰富起来。她首先感觉到了窗外的风雨,她听到了粗大的雨线拼命抽打玻璃的声音;她与以往不同地睁着眼睛,于是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变形扭曲的面孔;她的呼吸竟很平缓,但她的身体在绞痛,每一条肌肉都在抽搐,所有的疼痛最终汇聚于一处,那里就是,胸口。

  她在心的剧痛中昏厥过去,又在同样的剧痛中清醒过来。她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

  她在那个淫雨霏霏的夏日午后流了很多血。她觉得有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也从体内从心中流失了。

  一切都过去了。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每逢雨天,她仍时时感到腹腔深处有一种隐约的疼痛存在着。

  那个雨天,孟菲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家中,便将一切都对丈夫讲了。

  她觉得事情结束了,她也需要清理一下自己的心灵。她觉得如果就这样把一切掩埋,她会于心不安,她的出轨行为就构成了永远的欺骗。她要对丈夫说出一切,说出来,然后,听凭他的决断。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她的心里清爽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坦承事情的真相往往比隐瞒和欺骗伤人更深。

  当丈夫面色渐渐惨白,神情变得冰冷麻木,终于默不作声地推门而去,孟菲才猛然意识到,也许大错已经铸成。

  他们当晚就分居了。她很自觉地睡在了书房。

  孟菲后来才明白,这就是坦承之罪,婚姻中的某些脆弱部分就像水晶玻璃,破碎了就难以再完整。

  那么,此时,当另一个家庭另一份婚姻的脆弱部分又将被触及之际,她是否应该提供一些她所亲历的教训呢?

  于是,孟菲大声告诫着POPO,她对他说,你要听我的,千万不要求证什么!

  她担心那个女人也跟自己三年前一样,犯下人世间最傻最傻的错误。

  孟菲拿上一撂电话磁卡,跑到了一处IC电话亭。这一次倒不是她存心跟POPO捉迷藏,她手里还有好几张这样的IC卡,是以前买来专门对付POPO的。

  这处IC电话亭位置僻静,在一所大学的边缘,附近有着成片的小树苗,还有一些沙土裸露的荒地。几个月后,当孟菲在这座海滨小城见到POPO的时候,他开着车,她引着路,把他领到了这里。她说,你看到那个黄色电话亭了吗?我在那里给你打过很多电话。POPO笑了,说,你跑得可真远。

  那几天POPO陷于迷乱之中,孟菲的神思也同样迷乱。她不记得自己到底都跟POPO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每天中午休息时分,她就跑出来,来到这处暴露于荒野之中的电话亭,把IC卡一张接一张插到话机的缝隙里。

  太阳当头照耀着,那光线已经有了颜色,也有了一些暖意。冬天快走到尽头了,孟菲想。站在空旷无人的林地边缘,孟菲的目光可以望向很远很远,她看到有一种不易觉察的透明气体正在从大地的皮肤上悄悄蒸腾着,那是氤氲的春的呼吸,是春天带给人们最初的音信。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地捕捉到了它们。

  阳光和春天给了孟菲信心和勇气。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帮助她所爱的人尽快走出严寒的日子。

  她躲在电话亭淡黄色的罩子里,用被冷风吹得发红的手指扶着听筒跟POPO说话。她说,如果一个人走到了最低深的山间谷地,那么以后的每一步都是向上的了;她说,最冷的日子之后就会有温暖的天气来了;她说,生活把最坏最糟的一面展示完毕,就剩下那些好的和美的一面了。她对POPO说,每个人都会从低地走出来,就像每个冬天都会过去一样,关键是需要时间。时间可以医治一切痛苦,但是,每个人医治自己的时间是不同的,我们不能把自己搁置在痛苦中太长太久,那样的话,就对不起任何一个爱你的人。她告诉POPO,我好心疼你这个样子;她说,就算为了我,你也要尽快摆脱这一切,重新变得快乐起来。

  孟菲握着电话听筒不停地说着。一阵阵的风裹挟着地上的干草叶,从她的身边吹过来又吹过去。一行行真情的泪水宛若清浅的小溪,在她的脸上流了又断,断了又流。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与POPO的情绪一道起伏着;只要他的声音听上去明朗一些,她的心就舒展,如果他又回到了低沉状态,她的心就缩得很紧很紧。她终于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了。

  孟菲对POPO说,“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快乐是不是?你如果真的在意你的妻子,那么你就应该有这样的胸怀,只要她开心了,你就应该开心。”POPO说,“没错,我曾经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过分。”

  孟菲说,“人生这么短,每个人都有享受快乐的权利。生命所承受的苦难其实远远大于欢乐和幸福,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爱一个人,就要尊重他的生命价值,为什么不能让所爱的人活得快乐一点呢?爱了就爱了,恨了就恨了,等到有一天,当生命走到了尽头,回头看一看,所有的快乐和痛苦都是一种经历,任何一种经历都比空白要好得多。如果可以这么想的话,今天又何必在具体的事情上不能释怀呢?”

  最后,孟菲终于说,“我是女人,我比你更了解女人。坦白地说,我也有过类似的情感经历,但我走出来了。我相信,你的妻子也会走出来,只要你给她一个机会,给生活一线光明,一切就会好起来。”

  几天之后,POPO终于表示他平静多了,心里不再那么难受。孟菲长长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快没力气了。她对POPO说,我还真怕你做出什么不够理智的事呢。POPO非常认真地说,“你放心。她已经对不起我了,我不会再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POPO的话让孟菲感到有些意外,也感到了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第八章

  日历翻到了二月十四日。铺天盖地的艳红的玫瑰,在虚拟的网络和现实的街头一并绽放。一种普通的鲜花有幸被赋予了爱情的色彩,一个普通的日子却不幸被弄得既香艳又有些无奈——二一四,爱—要—死,这就是所谓的情人之爱吧!

  孟菲一直疑心情人节这个从西方引进的节日,在引进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偏差,也许是不同语种之间在转换的环节出了一点小问题。如果译成“恋人节”或“爱人节”,那么这个节日就像儿童节或妇女节那样,有了理直气壮的标牌,也有了理直气壮的节日的群体。那么情人节到底应该谁来过呢?情人——仅仅是有情之人吗?在当今的流行语境中,情人自有它的特指,所以,把恋人说成情人,总有那么一点不够郑重;将夫妻硬充情人,又有一些酸倒牙的牵强。由此看来,情人节是一个有点暧昧的节日,它令一些人感到尴尬,又令另一些人不甘寂寞。

  整个白天,孟菲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之中。情人,她不情愿将自己与POPO之间的关系用这一世俗的词语来定位。虽然这一天他们在网上互发了贺卡,但他们相互的称呼都是,爱人。

  然而称呼可以改变现实的本来模样吗?

  孟菲再次陷入情感的迷茫之中。

  是的,孟菲需要这份爱。在获得了爱的同时,她还获得了一分美好的自信。她忽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如此地需要她。POPO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对她的依恋更深了。他对她说,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我真的离不开你了。孟菲觉得,自己同样也离不开POPO,她需要他的依恋,更需要他的爱。这样的感情,就像严冬时节的一杯烈酒,只要喝下去,就可以抵挡风寒的侵袭。

  可是,孟菲的内心又矛盾重重。她用自己的爱情抚慰了POPO心头的伤痛,那么是不是又刺痛了另一个男人呢?同样地,她用POPO的情感温暖了自己,是不是又给另一个女人制造了冷漠?是爱下去还是就此放弃?她自问着。爱下去也许会伤害到别人,放弃则分明意味着沉重的自伤。也许,人永远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情感的事情上。

  孟菲没有方向,只想听任命运的摆布。

  二月十四日的白天,孟菲无所事事。红叶打电话问她怎么过这个节,孟菲取笑她说,“这个问题你应该跟你的情人们讨论,怎么来问我啊?”

  下班后孟菲回到家里,跟平常一样做饭吃饭看电视。晚上快到九点的时候,POPO忽然来电话了,他对孟菲说,让她再等半个小时,他要送给她一份特别的礼物。

  九点半,孩子已然入睡。丈夫照例不在家。POPO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POPO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听出来了。POPO心绪激动地说,“过节了,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我给你唱首歌吧!”

  孟菲在电话中先是听到一些嘈杂,而后便慢慢静了下来。音乐响起。POPO在遥远的省城,在某个可以唱歌的地方,深情地对孟菲说,“我把这首《千纸鹤》送给你。”

  歌声响起。

  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情太真,所以难舍难分/折一千对纸鹤,结一千颗心情/传说中,心与心能相逢

  POPO的声音很低缓,很清澈,非常迷人。孟菲不敢相信他的歌会唱得这么好。他的声音像一股巨大的磁场,强劲地吸引着她的全部情感。

  我的心不后悔/折折叠叠都是为了你/我的泪流不尽/纠缠在梦里夜里的负累/我的心不后悔/反反复复也是为了你/千纸鹤千颗心在风里飞

  孟菲站在窗前,紧紧握住手机,好像握着一颗热烈跳动的心。窗外的灯火明艳瑰丽,沿着街边一直灿烂着伸展向远方——远方,那里应该就是省城,是一个有着POPO的城市。孟菲在夜色中远眺着,但她无法望得更远;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泪光和灯光交织在一起,她的眼前呈现出一幅比童话还美丽的色彩迷人的画面,噢,那里应该叫月亮小屋!

  孟菲深深迷醉了。她迷醉在POPO动情的歌声里,迷醉在真挚感人的爱情中,迷醉在温情脉脉的人间的灯光下。多少年来,她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份透彻骨髓的爱情,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懂得爱她的男人。

  “我的心不后悔,折折叠叠都是为了你”有了这样的一份情,她的人生终于完美而无憾了。

  POPO的歌声通过长长的电话线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那不仅仅是一种声音,更是一种心音;孟菲听出,POPO的歌声浸满湿淋淋的感情,还有一丝丝无奈和凄清;他的声音有点颤,那不是一种歌唱的技巧,而是他心灵的振频。

  孟菲听懂了POPO的歌声,她哭了。她知道,此时,在省城的某家歌厅,POPO也在流泪。她在他的歌声中听出了泪水流淌的声音。

  后来,当他们见面的时候,他再次为她唱这首《千纸鹤》。他告诉她,情人节那个晚上,他令所有在场的朋友们深深吃惊。他说,那天,在歌厅的包房里,他拿着电话对她讲,要将一首歌作为礼物送给她,说完之后,他便把手机立在一旁的柜子上。他说,人们看着他的动作,都不再说话,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后来,他开始唱了,边唱边流泪,人们都看傻了。人们看着他一首接一首为她唱着,哭着,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当他终于为她唱完那首《一路上有你》,人们情不自禁地为他、为她和他们的爱情热烈鼓掌。他告诉她,他终于让人们看到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情人节。

  听到此处,孟菲又流泪了。那时POPO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再次为她唱起了《千纸鹤》。他刚刚唱完,她就跑过去拥住他,他们当着许多人的面深情地吻了起来。

  情人节之夜,孟菲终于决定要将一切都告诉POPO,她不能、不该也不想继续骗他了。她决定了。

  孟菲含着泪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当她在电脑上敲完最后一个字符时,二月十四日已经过去了。孟菲眼睛又红又肿,但她心里很踏实,很平静。她在信中告诉POPO,她不是未婚的女孩儿,她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女儿,而且,她比他还要大。她从自己的童年写起,对他讲述了自己孩提时代的苦难,所经历的生离死别;她还讲了自己的恋爱与婚姻,甚至,讲了自己那次婚外情。

  孟菲在信中写道——

  我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你。你已经进入了我的生命之中。你是一道远方的灯光,正在一点点照亮我灰暗的人生。我不能说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但我肯定会继续活在灰暗里,而且,亮过之后的灰暗也许更令人绝望。我不想失去你,但我必须对你讲出一切。情人节之夜,你的歌声让我想了许多。我真正明白你是真心爱我的男人,对这样一个我深爱的又爱我的人,我无法再将这一切不真实的伪装继续下去,否则,就是对爱情的不敬、对爱人的不公。

  

  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不是故意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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