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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凶手的女儿-第2部分

小说: 凶手的女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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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露露 一九七一年七月(5)

妈不知道说了什么,声音太低,听不清楚。我把浴室门拉开一点点。

“我是认真的,西莱斯特,把钱给我!”

爸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好像是机器在嗡嗡叫。“给我!给我!给我!”

“出去!不然我叫警察来!”

有什么东西破掉了。

“滚出去!”

“我需要那笔钱啊!可恶!把钱给我!”

有什么东西倒下来了。

梅莉开始啜泣。她跑进厨房去了吗?我应该去带她出来才对。

“嘘嘘嘘,安静下来,棒棒糖,没事的。”爸爸说的每个字都好像黏在一起。我可以想象爸像往常一样弯下腰来,亲亲梅莉的头顶,拿一根手指绕着梅莉的头发玩,任凭发丝在指尖弹跳。

“梅莉,去妈妈的房间!”妈下令了。

“没错,去妈妈的房间。”爸爸也重复,这时又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好像是一堆东西掉到地上。”波本酒?西莱斯特,你用我的钱买酒给小孩啊?”

爸听起来好像在哭,我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往前贴。

“要钱?去找你妈!”妈妈听起来是在生气、不是害怕。”戒酒吧你!”

“你以为我给你钱是让你买酒给男人啊?”

爸的声音又变了,哭音不见了。他现在听起来像个很了不起的人:像野狼、像大熊,声音宏亮。爸现在应该是在用力开关橱柜的门,一扇接着一扇。我听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好像门的铰链被用力拉扯,一直扯到螺丝松掉一样。

“把钱给我!”

“露露!”妈尖叫了:“他手上有刀!他要杀人啦!快去找提妮!”

要是提妮不在家怎么办?

不会,提妮从来就不出门。

我应该说什么?

我站在走廊上动弹不得,感觉就像我已经站了一辈子似的,耳边听着爸妈两人对吼。我快步跑下斑驳的楼梯,来到提妮的公寓门口,双手握拳用力敲门,希望声响能盖过电视的声音。我继续用力敲,最好整栋公寓的人都能听到。最后是提妮的小儿子来应门。我冲进房子里,看到提妮在客厅里看“神机妙算”,手上烫着她先生的内裤。

“我爸手上有刀。”我说。

“把你弟看好!”提妮对着大儿子说,然后把熨斗的插头直接拉掉,没费事切掉电源。

我们跑出公寓大门的时候,提妮对着家里的儿子大吼:“留在家里不准出去!”

快步跑上楼梯,我心里还在想是不是要再找别人跟我们一起回去。应该可以找福特先生吧!他一个人住,没结婚、很老,不过他是男的;虽然爸总是说他是同志。

不用了,不需要找其它人。爸爸喜欢提妮,一定会听她的,提妮会让爸冷静下来。

我和提妮跑回我家,提妮跑过客厅到厨房的时候我就在她后面。打开的橱柜门是爸爸刚刚的杰作,柜子里面是我们绿白相间的碗盘。湿热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动窗帘,也把坏掉的门吹得摇来晃去。

妈妈倒在地上,绿褐相间的塑料地板上面到处都是血。提妮跪在地上,抓起宽大的围裙一角压在妈妈的胸膛上,那处鲜血快速涌出的地方。

提妮抬头看着我:”打给查号台。”她的声音不稳,”要他们叫救护车,还有警察。”

我低头盯着妈妈,拜托不要死掉。

“去啊!露露。”

我跑进妈妈的卧室,电话就在床边,粉红色的,是公主用的电话。梅莉躺在妈妈床上,床罩是粉红色和灰色的条纹。

妈妈要是看到到处都是血一定会尖叫到不行。梅莉身上那件蚱蜢连身裙从中裂成两半,但是黄色的蝴蝶结还绑得好好的。

1。露露 一九七一年七月(6)

爸就在梅莉身边,鲜血从他的手腕上流下来。

“电话打了没?”提妮从厨房大吼。

我从床头柜拿起电话,小心不要碰到妈妈的床,心里明白她不喜欢我这样。

露比婆婆坐在桌边喝黑咖啡,吃薄片吐司配白奶酪。这是外婆的早午餐,现在我们是给外婆管。妈妈的葬礼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就在我的生日那天。不过谁都没提那件事。我给自己做了一个奶油橘子酱三明治;这是屋子里面我唯一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的食物。

葬礼后,我每天都在问外婆可不可以带我去医院看梅莉,可是她每次都说不行。想到我的小妹妹一个人在又大又冰冷的白色房子里面,我就无法呼吸。

“我们今天可以去吗?去医院?”咬着三明治的时候我这样问。

“拜托,今天不要再让我难过了好不好?”外婆啜了一大口黑咖啡,好像在强调一样。“护士把梅莉照顾得很好,我看到了,这我可以保证。”

“那什么时候可以去?”

“很快啦!或许明天席拉阿姨可以带你去。”

“席拉阿姨不会去的。”我说。况且,我也不想跟席拉阿姨去。复杂的情况碰到妈妈的姐姐,只会变得更糟糕。

“她会,她会的。” 露比婆婆长叹了一口气,不停地掉泪。

“可是梅莉现在自己一个人。”我已经在哀求了,”她会怕。”

“她整天都在睡觉。”

“拜托啦!婆婆,拜托你带我去看妹妹好不好?”

“你够了没!”露比婆婆拿起纸巾一角在水杯里沾湿,揩着我盘子四周的面包屑。”你妹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告诉过你一万次了吗?现在别再提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你又让我的偏头痛发作了吗?”婆婆用手按着太阳穴。

我对所有的警讯置之不理:婆婆的声音变大、焦虑地清理桌上的面包屑、手按摩太阳穴、像发狂一样用力擦桌子。”梅莉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里面。”我说。

“够啦!这还不都是他害的!”婆婆两手抓住一头染成红色的头发,好像要把头发扯掉似地用力。“怪物!那就是你爸!你爸是怪物!”接着婆婆用力拍桌子,力道之大,让我的面包从盘子里跳起来、她杯里的咖啡也洒了出来。

外婆没让我去妈妈的葬礼。那时候我跟洁达奶奶在一起,就是爸爸的妈妈。我们看电视看了好久,一个节目接着下一个,两个人都没费事转台。就这样播什么看什么,而梅莉却一个人在柯尼岛医院、爸爸在监狱里腐烂;起码每个人都是这样说。露比婆婆把妈妈埋进土里;我可以想象婆婆的样子:在葬礼上又哭又叫,声音大到说不定可以把妈妈唤回来。

妈妈以前都叫外婆“莎拉布恩哈特”,好像是以前的大明星。有时候,妈妈会在下午喝掺了白兰地的“山卡”无咖啡因咖啡,回想以前刚开始跟爸约会的时候,外婆是怎么大发脾气的。妈妈很会模仿外婆那种做作的、上流社会的人讲话的样子,模仿的时候每个字都说得字正腔圆:“你太小、太漂亮、太瘦了。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自暴自弃,长大以后就不会这么瘦了。”

妈妈总是会抓着自己的大腿,好像抓住那不存在的脂肪一样,用这个动作当做故事的结尾,还会凄凉一笑地对我说:“露露,你要记得,到头来妈妈永远都是对的。世界上没有其它人会对你说实话。”

婆婆每次这样大哭一场以后就会去睡午觉,说她头痛要休息。她会走进房间,把百叶窗关上,然后爬上床去。婆婆会叫我拿一个特别的白色瓷盆给她,那个瓷盆的盆沿都是缺口;万一她吐了,这就是呕吐盆。然后我会拿浸了冷水的毛巾给她盖在额头上;毛巾绝对不可以滴水。

1。露露 一九七一年七月(7)

有一次我除了这样,还拖了一台金属电扇进去,让凉风吹到婆婆床上;婆婆叹了一口气,给我一个虚弱的微笑,睫毛上还沾着几滴眼泪。婆婆说我是她的小兵。”你一直都这么乖,难怪你妈这么爱你。”

露比婆婆吃的头痛药开始生效,呼吸变得缓慢深长,然后会睡着、打呼。我踮着脚尖走出去,把房门带上,从沙发下面把鞋子拿出来。沙发其实是一块柚木板,公寓里面其它的家具也差不多都长这样。外公过世以后,露比婆婆重新装潢,把原本外公喜欢的维多利亚式家具和东方风格的厚地毯全部换掉了,深色的装潢变成丹麦式的现代主义风格,地毯换成长毛软地毡,夕阳般的橘色;外婆说希望自己的装潢能走在时代的尖端。每天晚上我都是睡在这张硬邦邦的椅子上,早上起来全身僵硬。婆婆说等到梅莉出院,就会买一张“卡斯特罗折叠沙发床”(Castro Convertible)给我。

趁婆婆在睡午觉,我拿出电话簿找到柯尼岛医院的地址。医院在海洋大道上,我们以前的家也是。可是海洋大道很长,从布鲁克林的一头通到另外一头。医院在大道尽头,靠近以前洁达奶奶和爸爸住的那间小平房,就快到海边了。很多年前,有人把平房拆掉了,不过我在照片里看过那幢房子。

在便条纸上写了“去散步”几个字,留在厨房桌上给婆婆,从她的皮包拿了两张一块钱钞票放进口袋,我就穿上球鞋出门了。

我不确定应该搭哪一路公交车,就用走的走到麦当劳大道再转到海洋大道。我打量四周,想要找公车站牌,好尽快找到车子去医院,我想在婆婆睡醒跑来找我之前离开。最后我走向柯尼岛的方向,也就是往海边的方向,开始走。

阳光看起来有点模糊,不过还是晒痛了我露出来的肩膀。身上皱皱的上衣汗湿了,塞进裤腰里的那一块还跑出来露在外面。不管是谁去我们家帮我打包,一定是随便收一收,一点计划都没有:我的芭蕾娃娃珠宝盒里面没放我八岁生日时得到的项链盒,那可是妈妈给我的礼物,却放了大富翁游戏的小房子;泳衣上面居然放着我的雨鞋。每天我都要在婆婆的衣橱里面翻找那堆乱包的纸袋,只为了要找能穿上身的衣服。

像今天,我想要找点东西给梅莉,就是那只叫做“布温可”的麋鹿玩偶,名字是我们一起取的,不然那只梅莉抱着睡的青蛙玩偶也可以,可是袋子里面只有皱巴巴的衣服和我们一次都没玩过的拼图游戏。

虽然把头发绑成马尾,我还是热得不得了,整个人全身是汗,走在好像没有尽头的街上。我和梅莉只要天气一热就会出红疹子,妈妈说那是痱子,然后会在我们的脖子上洒牡丹牌爽身粉。妈妈会从粉红色的瓶子里洒一些爽身粉出来擦在我们身上;我还记得爽身粉甜甜的花香充满鼻端的感觉。

终于看到白色的大医院出现在遥远的尽头,我觉得自己好像走了一整天。进医院之前,我在一家糖果店前面停下脚步;这种街角小店看起来都差不多。像是葛林伯格的店一样,以前我都是在那里帮妈妈买烟,报纸、文具和杂志在货架上堆得满满的,不过这一家看起来比葛林伯格的店要来得破。

在店铺后面是一整架的玩具,上面都是灰尘。我每个都拿起来看看,想找个能让梅莉开心的玩具:填充的老虎玩偶很便宜,可是张开的大嘴看起来好凶,里面塞的好像是废纸团而不是棉花,而且看起来一副很饿、饿到能把一个小女孩吞下肚的样子。还有一个老式的玩偶,头上是褐色的鬈发,眨眼睛的时候眼皮会动。玩偶身上穿着粉红色圆点的洋装。梅莉一定会喜欢,可能会叫她蜜西或是苏西什么的。梅莉喜欢里面有“西”这个字的名字,可是这个蜜西/苏西要一块钱。我还看到水枪、玩具乒乓球、沙包什么的,最后在好几个旧旧的万圣节面具后面,找到一个小小的木头摇篮,只有一个胖子大拇指的大小。摇篮里面是一个更小的粉红色婴儿娃娃,身上盖着一条一样迷你的黄色毯子。找了半天,上面没有标价,我拿起摇篮去问柜台后面的老太太,“多少钱?”我问。

1。露露 一九七一年七月(8)

老太太斜眼看了一下那个摇篮娃娃,再打量我一眼。口袋里面,抓着皱皱钞票的手握着拳。就算天气这么热,老太太身上还是穿着一件旧旧的灰色毛衣外套,看起来像是老爷爷会穿的那一种,而且上面起了一大堆毛球,好多地方都撑到变形了。

“五十分。”

我点点头,拿了一条椰子花生糖、一包水果口香糖和一条樱桃口味的口笛糖;那是梅莉最喜欢的糖果。我在这一堆东西旁边放了一张一块钱钞票。那个老太太很快把钱收走,给我一枚十分钱硬币,就低头回去看她的《每日新闻报》。

“请给我一个袋子好吗?”

“袋子?”她的口气好像我跟她要的是吃一辈子免钱的糖果,而不是一个纸袋。

“袋子。”我说:“我需要一个袋子。”

那女人摸摸柜台下面,拿了一个薄薄的褐色纸袋出来,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纸袋的一边马上裂开。她把袋子塞给我。

我的喉咙好痛,因为只想大声尖叫。“我要另一个袋子,大一点的。”

她用肿胀的手指戳戳纸袋推给我,“装得下啊!”

“才怪!”

“听着,小妞,这不是西尔思百货,你以为你是罗巴克呀?”

“我要别的袋子。”我拍了一下木头柜台,强调,“这是要给我妹妹的。”

老太太塞给我一个大一点的纸袋,“拿去!可以走了吧?”说完就走开,一边摇头,还小声地用意第绪语骂了一句:“疯子!”

如果她觉得我这样就叫做疯子,应该见见我其它的家人才对。

*

我溜进医院,希望没人注意到我。露比婆婆在厨房的记事本上面写着六○二,梅莉的病房号码。我眼前的挑战是要想办法上楼去。

计划好之后,我在医院大厅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爸妈在停车什么的。大厅里老旧的长椅坐起来冰冰的,掌心下的椅子表面很平滑。不晓得有多少紧张的屁股坐过这张长椅,才把椅面磨得这么平?十五分钟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我数着地上带着斑点的绿色地砖,看着柜台小姐跟警卫打情骂俏,努力要自己别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待三点钟的访客时间开始;大厅里一个大大的告示牌就是这样写的。

还有十五分钟三点,大厅里开始有成群的访客聚集,等在电梯旁边看钟。有群来探病的一家人站得很近,从我这里看起来,好像是一只有六只脚的奇怪动物。

“三点整,探病时间开始。”警卫宣布。

大厅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同时往电梯移动,按电梯、清喉咙,拍去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女人把手塞进老公和爸爸的手里等电梯。我等着第一批大小家庭离开,眼睛盯着电梯门上面那一排小灯。

医院入口涌进一波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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