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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部分

追忆似水年华-第223部分

小说: 追忆似水年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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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不成体统的事发生,比夜间在布洛尼林园中发生的还要多!只是没有人注意罢了。
因为花之间的事很简单,一阵桔黄色的小雨,或者一只满身灰尘的苍蝇前来擦脚或洗淋浴,
然后飞进花里。这样就完事了!”
  “放那盆花的五斗柜也很华丽,我想是帝国风格吧。”帕尔马公主对达尔文及其继承人
的研究一窍不通,听不懂公爵夫人的玩笑,只好改变话题。
  “很漂亮,是不是?夫人喜欢,我不胜高兴,”公爵夫人回答说。“这是一件珍品。我
要对您说,我非常崇拜帝国风格的家具,后来不时兴了,但我仍然喜欢。我记得,在盖尔芒
特城堡,我曾被我婆婆羞辱过,因为我叫人把那些帝国风格的华丽的家具全都从顶楼上拿了
下来,陈放在我住的那个侧房了。这些家具是巴赞从孟德斯鸠家继承下来的。”
  德·盖尔芒特先生莞尔一笑。然而,他应该记得,事实和他妻子讲的大相径庭。但是,
在洛姆亲王同妻子情意绵绵、如胶似漆的短暂时间里,亲王夫人总喜欢拿她婆婆庸俗的审美
观开玩笑,后来,洛姆亲王对妻子的爱消失,但对母亲的俗气仍有些看不起,虽然他很热爱
和敬重她。
  “耶拿家也有一张用韦奇伍德①的嵌饰镶嵌的安乐椅,很漂亮,但我更喜欢我家的那
张,”公爵夫人不偏不倚地说,好象这两张椅子都不是她的,“不过,我承认,他们家的有
些奇货,我们是没有的。”
  帕尔马公主沉默不语。
  ①韦奇伍德(1730—1795),英国艺术家和工业家,最优秀的制陶人。

  “这是真的。殿下您没见过他们的藏物。啊!您一定得和我一起去一次。那是巴黎最璀
璨的宝物收藏地,一个有生命的博物馆。”
  公爵夫人的这个建议是最符合盖尔芒特精神的大胆建议,因为对帕尔马公主来说,耶拿
夫妇是地地道道的篡夺者,他们的儿子和她的儿子一样,也叫瓜斯达拉公爵。德·盖尔芒特
夫人抛出这个建议时,忍不住向其他客人投去愉悦和微笑的目光,因为尽管她尊敬帕尔马公
主,但更爱标新立异。客人们也努力装出微笑。他们又惊又怕,但更是喜出望外,因为他们
是奥丽阿娜“最新创造”的见证人,可以“乘热”讲给别人听。但他们没有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知道,公爵夫人在生活中很善于向古弗瓦西埃家的一切偏见挑战,从而取得一次极
有趣味的令人愉快的胜利。在最近几年中,她不是让奥马尔公爵和马蒂尔德公主复归于好了
吗?就是这位公爵,曾给公主的同胞兄弟写过一封出了名的信:“在我的家族中,男的个个
刚正不阿,女的个个白璧无瑕。”然而,不管奥马尔家庭的亲王们多么正直,甚至在有意忘
记自己有这个性格时也表现得很正直,奥马尔公爵和马蒂尔德公主在德·盖尔芒特夫人家里
照样是一见钟情,继而互相来往起来,他们具有路易十八那种忘记历史的本领:富歇①曾投
票处死他的王兄路易十六,但他不记前仇,任命富歇为公安部长。德·盖尔芒特夫人现在又
在酝酿使缪拉公主和那不勒斯王后接近的计划。听到公爵夫人的建议,帕尔马公主十分尴
尬,就和荷兰和比利时的王位继承人奥朗日王子和布拉邦特公爵一样,当他们听到有人要把
德·马伊一内斯尔先生和德·夏吕斯先生介绍给他们时,露出了一副窘态。但是,公爵夫人
不等帕尔马公主表态,又大声说起来了(其实,她原先也不喜欢帝国风格,是斯万和德·夏
吕斯先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她喜欢上的,不过,德·夏吕斯先生对耶拿一家很看不
上):“夫人,坦率地说,您看了那些藏品,一定会感到美极了。我承认,我对帝国风格的
家具一直印象深刻。但到了耶拿家,就仿佛置身于幻景中。我们仿佛回到了,怎么对您说
呢回到了远征埃及的时代,回到了古代,埃及和古罗马侵入屋子,斯芬克斯停歇在安乐
椅的腿上,蛇缠绕在枝形烛台上,一个高大的缪斯向你伸出一个小烛台,照亮着你玩纸牌,
或者静静地呆在壁炉上,把胳膊支在挂钟上,此外,所有的灯都是庞贝风格②,那些船形小
床很象是尼罗河上发现的小船,可以期待摩西③从里面出来,还有古罗马的四马二轮战车,
沿着床头柜边缘奔跑”
  ①富歇(1759—1820),法国政治家。1792年当选国民议会议员,投票赞成处死国
王路易十六。王朝复辟时期,路易十八任命他为公安部长。
  ②庞贝是意大利古城,庞贝风格是指在庞贝发现的图画的艺术风格,为希腊化时代艺术
或亚历山大派艺术的变体。
  ③摩西是圣经故事中犹太人的古代领袖。他出生后,被装进一只箱子藏在芦苇丛中,法
老的女儿洗澡时发现了他,给他取名摩西,即“我把他从水中拉出来”的意思。

  “坐在帝国风格的椅子上不会很舒服,”帕尔马公主大着胆子说。
  “是不舒服,”公爵夫人回答道,“但我喜欢,”继而她又微笑着强调说,“我就喜欢
这种坐在包着石榴红丝绒或绿丝绸的红木椅上的不舒服劲儿。我喜欢这种军人的不舒服。他
们只会坐象牙椅,在大厅中央叉起抡棒,堆起桂冠。我向您保证,在耶拿家,当您看到您面
前的墙壁上画着一个大坏蛋胜利女神,您就不会觉得坐着不舒服了。我丈夫快要认为我是坏
保皇党人了,但您知道,我的思想并不正统。我向您保证,在那些人家里,您会爱上这些不
知其名的人,爱上这些蜜蜂。我的上帝,在君王统治时期,军人们很久没有充分享受到荣
誉,现在他们带回来多少桂冠,甚至连安乐椅的扶手上也放了桂冠,我觉得这别有一番风
味!殿下应该去看看。”
  “我的上帝,您认为应该去那我就去,”公主说,“但我觉得不那么容易。”
  “夫人看吧,一切都会安排好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是笨蛋。我们曾带德·谢弗勒
丝夫人去过,”公爵夫人又说,她知道这个例子很有说服力,“她高兴极了。耶拿家的儿子
很讨人喜欢我下面要说的可能不大得体,”她继而又说,“他有一间卧室,尤其是那张
床,谁见了都想在上面睡一睡!当然是在他不睡觉的时候!下面的话可能更不得体:有一
次,他生病卧床不起,我去看他。在他身旁,沿着床边,刻着一个修长、妩媚的美人鱼,尾
巴是用螺钿做的,手中托着荷花。再加上旁边的棕叶饰和金皇冠,我向您保证,”德·盖尔
芒特夫人又说,为了更突出她的讲话,故意放慢了速度,仿佛在用漂亮的噘嘴和富有表现力
的尖手指给她的话造型似的,一面用温柔而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帕尔马公主,“这确实非常动
人,和居斯塔夫·莫罗①的《青年和死神》这幅画的布局完全一样。殿下想必知道这幅画
吧?”
  帕尔马公主甚至连画家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但她拚命地点头热烈地微笑,以表明她对这
幅画很赞赏。但是脸部再富有表情,眼睛却毫无光辉,一看她无光的眼睛,就知道她根本不
知道这个画家。
  “我想,他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吧?”她问。
  “不,他象一只貘。眼睛就象灯罩,同荷腾斯王后②的眼睛有点相象。他大概认为,对
一个男人来说,让这种相象向其他部位展开,恐怕有点可笑,于是,到了脸颊那里,他就不
再象荷腾斯王后了,他的脸蛋好象涂了一层蜡,看上去就象是古埃及苏丹的卫兵。好象每天
早晨有人来给他打蜡似的。”接着,她把话题拉回到年轻公爵的睡床上:“斯万看见这个美
人鱼和居斯塔夫·莫罗的《死神》很相象,感到很吃惊。不过,”为了更引人发笑,她用更
快的速度更严肃的语气补充说:“我们用不着吃惊。小伙子得的是鼻炎。他壮得象头牛。”
  ①莫罗(1826—1898),法国画家和雕刻师。
  ②荷腾斯王后(1783—1837),系拿破仑的妻子约瑟芬同她的前夫所生的女儿,拿破仑第三的母亲。

  “据说他迷恋社交生活?”德·布雷奥代先生不怀好意地、兴奋地问道,期待人们作出
他所希望的明确的回答:“有人对我说,他右手只有四个指头,这是真的吗?”
  “我的上帝,不是的,”德·盖尔芒特夫人宽容地笑了笑,回答道。“从表面
看,他也许有点儿迷恋社交,因为他太年轻了。如果他是这种人,那我会感到吃惊的,因为
他是个聪明人,”她又说,仿佛在她看来,迷恋社交和聪明是水火不相容的。“他很风趣,
我曾见过他的滑稽样,”她进而又说,露出了鉴赏家和行家的笑容,似乎说一个人滑稽,必
须做出这种愉快的表情,也可能是瓜斯达拉公爵的俏皮话此刻又在她耳边响起。“再说,他
还没有被上流社会接受,因此,没有必要说他热衷社交生活,”她又说,也不管这样说会不
会让帕尔马公主泄气。
  “我在想,要是盖尔芒特亲王知道我到她家去过,他会怎么说。他叫她耶拿夫人。”
  “怎么会呢?”公爵夫人激烈地叫道,“我们把一个帝国风格的弹子房整个儿地让给希
尔贝了。(她如今后悔莫及!)这都是鸠鸠传给我们的,美极了!一半是伊特鲁立亚①风
格,一半是埃及风格”
  ①伊持鲁立亚为意大利旧地区名。

  “埃及?”公主问。她不知道伊特鲁立亚是怎么回事。
  “我的上帝,两种风格兼而有之,是斯万对我们说的。他给我讲了半天。只是。您知
道,我才疏学浅,因此似懂非懂。不过,夫人,有一点得搞清楚,帝国风格的埃及和真正的
埃及毫无关系,耶拿家的罗马人同真正的罗马人完全是两码事,他们的伊特鲁立亚”
  “真的!”公主说。
  “是的,正如第二帝国时期,安娜·德·穆西或亲爱的布里戈德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有
些服装叫路易十五式服装,但与路易十五毫无关系一样。刚才,巴赞同您谈到贝多芬。那
天,有人给我们弹了他的一首曲子,很美,但不够奔放,这首曲子中有一个主题具有俄国风
格。当我们想到贝多芬以为这就是俄国音乐了,我们不能不受感动。同样,中国画家以为自
己在模仿贝里尼①。甚至在同一个国家,当有人用一种比较新的方法看待事物,百分之百的
人根本看不出他要表现什么。至少要过四十年才能搞清楚。”
  ①贝里尼(1400—1470),意大利画家。

  “四十年!”公主吓了一跳,惊叫道。
  “那当然。”公爵夫人继续说,她的特殊的发音使她说的话(几乎就是我的话,因为我
刚好在她面前发表了类似的看法)越来越具有书面语言中“斜体字”的意味,“这很象是一
个尚不存在、但将会繁衍生息的种类孤立地出现的第一个个体,这一个体具有和它同时代的
人类所没有的感觉。我可以说是例外,因为我向来喜欢有趣的新事物,它们刚一露头,我就
喜欢上了。但是,那天我和大公夫人一起去卢浮宫,我们从马奈的《奥兰匹亚》前经过。现
在再也没有人会对这幅画感到吃惊了。它看上去就象是安格尔的画!然而,上帝知道我为什
么要为这幅画辩护,我并非喜欢它的一切,但可以肯定它出自高手。也许它的位置不完全在
卢浮宫。”
  “大公夫人好吗?”帕尔马公主说。她对沙皇的姑妈远比对马奈的画熟悉。
  “很好。我们谈起您了。实际上,”公爵夫人仍然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正如我的小叔
子帕拉墨得斯所说的人与人之间隔着语言的障碍。此外。我承认,谁也没有希尔贝和别人之
间的障碍大。您有独立的思想,如果您觉得到耶拿家去能使您快乐,您就不必考虑可怜的希
尔贝会怎样想。他是一个可爱的老实人,但他墨守陈规,因循守旧。我觉得,我同我的车
夫,同我的马,要比同希尔贝更接近,更有血缘关系。他动不动就说,勇夫菲利浦①或大胖
子路易②统治时期的人会怎么想。他在乡间散步时,总是傻乎乎地用拐杖叫农民让路,嘴里
说着:‘让开,乡下人!’说真的,当他同我说话时,就好象是古代哥特式坟墓中的‘死者
卧像’在同我说话,我会非常惊讶。这个活卧像尽管是我的堂兄弟,但却使我胆颤心惊,我
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他留在他的中世纪。除此之外,我承认,他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①勇夫菲利浦(1342—1404),法国历史上的摄政王。
  ②大胖子路易(1081—1137),法国国王。

  “刚才,我恰好和他一起在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家吃晚饭了,”将军说,但他的脸上
没有笑容,也不赞成公爵夫人开这样的玩笑。
  “德·诺布瓦先生在吗?”冯亲王问。他念念不忘加入伦理政治学院。
  “在,”将军说,“他还谈到了你们的皇帝呢。”
  “据说威廉皇帝很聪明,但他不喜欢埃尔斯蒂尔的画。不过,我不是说他做得不对,”
公爵夫人说,“我是同意他的看法的。尽管埃尔斯蒂尔给我画过一张漂亮的像。呀!您不知
道有这张像?画得并不象,但很妙。他让人摆姿势时很有意思。他让我摆成老太婆的姿势。
这是在模仿哈尔斯①的《医院的女摄政》。我想,您一定知道这些,正如我侄儿说的,‘至
高无上’的作品吧,”公爵夫人轻摇着黑羽毛扇,转脸对我说。她端坐在椅子上,高雅地仰
着头,因为尽管她从来就是贵妇,但还要装一装贵妇的派头。我说,我从前去过阿姆斯特丹
和海牙,但没有去哈勒姆,因为时间紧,只好突出重点。
  “啊!海牙,那可是个大博物馆!”德·盖尔芒特先生喊道。我对他说,他在那里一定
看到弗美尔②的《代尔夫特风景》了。可是,公爵弧陋寡闻,却傲气十足。他装出自命不凡
的样子,只限于回答我的问题,就象每次有大同他谈起某博物馆或某画展的一幅画,他又记
不起来的时候所做的那样:
  “如果值得一看,那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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