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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部分

追忆似水年华-第350部分

小说: 追忆似水年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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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理由是他“娶了某某小姐为妻”,交往一定很广。这个想法恰恰与事实背道而驰,说明
维尔迪兰夫人是多么孤陋寡闻,把男爵抹了口红的嘴唇引得笑开了花,散发出宽容的鄙夷和
豁达的理解。他不屑于正面作答。然而他热衷于构筑社交理论。以展示他充裕的智慧、傲然
的气度,因此他带着遗传性的轻浮,倾吐了他的心思。“森蒂纳结婚前应该征求我的意见才
是,”他说。“既有生理优生学,就必有社会优生学,而这一领域我也许是独一无二的大
夫。森蒂纳的病例是无可争辩的。显而易见,结了这门姻缘,是给自己背上了一个包袱,爱
情的火焰从此熄灭。他的社会生命从此告终。我向他解释清楚,他也了解了我的用意,因为
他非常聪明。另一方面,有那么一个人,具备了一切条件,本来完全可以有一个高贵万能,
凌驾一切的地位,只是因为有一条可恶的绳索把她牵制在地面上。我半推半拉帮助她砍断了
缆绳。现在他怀着胜利的喜悦获得了我给予她的自由和全能。这里需要用一些意志,但是她
将得到的报偿却是何等巨大!因此谁只要善于听从我的劝告,谁就成为自身命运的助产
士。”显而易见,德·夏吕斯先生在处理自身命运的时候,没有采取妥善的行动。行动不同
于语言,尽管你能言善辩;行动也不同于思想,尽管你才思横溢。“但是就我而言,我是一
个哲人,我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旁观着我刚才提及的社会动向,而绝不助长这种动向。因此我
继续和森蒂纳保持交往,他对我始终表示适度的尊敬和热忱。我甚至还去了他的新居吃过晚
饭。这新宅第虽然富丽堂皇,却叫人无聊厌倦,倒不如他生活拮据时,把挚友们都请来聚集
在一个小阁楼里那样来得欢乐。反正您可以邀请他,我允许。但您提出的其他的人,我一概
否决。您会因此而感激我的,因为如果说我是婚姻问题的行家,那末,在夜庆活动方面我更
不逊色。我知道哪些人士能够扩大一次晚会的影响,使它能够腾飞,升高;我同样也清楚哪
些人会把晚会搞得默默无闻,一败涂地。”德·夏吕斯先生这些排除客人名字的主张并不是
一直基于痴人的积怨或者艺术家的挑剔,而是基于演员的灵巧,当他就某人或某事演了一段
曲子大获成功时,他便希望能使尽可能多的人听到这首曲子。但是请第二批听众,必须把第
一批听众全部排除干净,不然他们会发现演奏的曲子没有改变,还是老调重弹。他调换演出
场地,正是因为他没有更换广告。当他在交谈中获得成功,他还需要组织到外省巡回演出。
无论这些排除客人的动机是多么复杂,夏吕斯这么做使维尔迪兰夫人感到她老板娘的权威受
到了折损,使她的心灵受到了伤害,甚至使她的社交生涯受到严重挫折。这有两方面原因。
首先,德·夏吕斯先生比絮比安更易动怒,莫名其妙地跟维尔迪兰夫人的最佳朋友人选个个
都闹得反目。很自然,可以给他们的惩罚首先便是不请他们参加他在维尔迪兰夫人家组织的
晚会。这些被排斥在外的人往往是所谓的社会显贵。可是在德·夏吕斯先生的眼里,从他跟
他们翻脸之日起,他们就自动失去了显贵的地位。他富有奇妙的想象,一旦这些人不再是他
的朋友,与其说对他们吹毛求疵,不如叫他们名声扫地。如果罪魁祸首出身于某个名门世
家,但其公爵领地仅仅受封于十九世纪,比如蒙代斯吉乌家族,那么,对于德·夏吕斯先生
来说,重要的是看公爵领地受封的年代,而朝夕之间家世渊源变得无足轻重。“他们连公爵
都不是,”他嚷道。“是蒙代斯吉乌神父的头衔张冠李戴加到了一个亲戚身上造成的,这事
距今还不满八十个年头。如今的公爵,如果确有公爵可言的话,也仅仅是第三代公爵。说说
于塞斯、拉特雷莫依勒、吕依纳这些人,他们都是第十代、第十四代公爵,我的胞兄就是盖
尔芒特家族第十二代公爵和贡栋家族第十七代亲王。即便能够证明蒙代斯吉乌是望族世家的
后裔,它又能说明什么呢?七传八传到他这一代还不早就成了败家孽障?如果换一种情况,
跟他不睦的贵族久有一块封地,婚姻堂而皇之,跟王室沾亲带故,只是这份荣耀来得很快,
并非列祖列宗所传,比如象吕依纳一类的人,那末事情又完全变了,唯有家世才是头等重要
的。
  “我倒想请教一下,阿尔贝蒂先生只是在路易十三时代才洗清污垢,变得斯文起来的!
靠着王家公主的恩宠他才得以聚敛封地,在原先他们是根本无权问津的。这又有什么稀
罕!”与德·夏吕斯先生打交道,失宠跟着得宠接踵而来,这是盖尔芒特家族人的天性决定
的。盖尔芒特家的人要求社交闲谈能结出友谊的果子——这是社交闲谈无能为力的——并且
还要能引发恐惧症,使人人害怕自己成为恶语中伤的对象。得宠越甚,失宠越烈。男爵以往
对莫莱特夫人的垂青,众人有目共睹,而又望尘莫及。但是不知何日开始,突然出现了冷漠
的迹象,表明她不配享受这种恩典。伯爵夫人自己总是说她始终没有能够发现个中的奥秘。
反正一提到她的名字,男爵便怒火冲天,激起他雄辩至极因而致人重伤的抨击。维尔迪兰夫
人觉得莫莱伯爵夫人为人很好。我们将会看到,维尔迪兰夫人将巨大的希望寄托在伯爵夫人
身上。老板娘想,伯爵夫人将在她家里见到自己所谓的“法国四方”最高贵的人士,为此,
非常高兴,当下建议邀请“莫莱夫人”。“啊!我的天,天地悠悠,人各有志,”德·夏吕
斯先生回答说。“夫人,如果您有雅兴请比普莱夫人,希布夫人和约瑟夫·普吕多姆夫人前
来一叙,我求之不得。不过,那样的话,最好是放在一个我不在的晚上。刚说几句,我就听
出,我们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因为我提及的都是贵族大姓,可是您给我援引的均是一些不
见经传的法官,诡计多端、说长道短、居心不良的市井小人。还有那些小家夫人,梦想效尤
我嫂子盖尔芒特的仪态风度,但恰如松鹤模仿孔雀,低了八度音。可是,她们还自命为艺术
保护者。我要补充一句,有一个人我经过斟酌,决定断绝同她的亲密关系,如果把她引入我
非常希望在维尔迪兰夫人家举行的晚会,那将有失体统。这是一个自命不凡的蠢女人,出身
本不高贵,又缺乏诚实和才智,居然认定自然能够替演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和德·盖尔芒
特亲王夫人。企图集两个角色于一身,这本身就是一种愚蠢的想法,因为德·盖尔芒特公爵
夫人和德·盖尔芒特亲王夫人,这正好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这就好比有人想同时兼做海森
伯格①和萨拉·贝尔纳②。
  ①苏珊·海森伯格(1853—1924),法兰西喜剧院演员,专演天真少女的角色。
  ②萨拉·贝尔纳(1844—1923),法国著名悲剧演员。

  总之,即使这不相矛盾,那也是极其可笑的。我有权对一位的言过其实付之一笑,对另
一位的孤陋寡闻深感不幸。可是这位小资产者象青蛙胀破肚子一样妄想去跟这两位伟大的夫
人争比高低,这岂不所谓引得母鸡都要发笑了,因为这两位夫人始终表现出本家族无与伦比
的高贵气质。莫莱!这就是一个不应该念出口来的名字,您要请她,我就不得不告退了,”
他含笑附加了一句,那口气如同一位医生为了病人的利益,却不顾病人本人的意愿,决意不
屈从于顺势疗法医生的合作。此外,德·夏吕斯先生还将另一批人归为可以忽视不请之类。
对夏吕斯来说这些人确实可以忽视一边,但对维尔迪兰夫人来说,情况未必如此。德·夏吕
斯先生自恃出身名门,登天的豪门望族,他或许也无所相求,可是这些名流要来到维尔迪兰
夫人的沙龙里,就有可能将它变为巴黎的一等沙龙。维尔迪兰夫人开始发现,她已经多次坐
失良机,这还不算社交界对德雷福斯事件的误解给她造成的社交耽误。其实这一件事也未尝
成全了她。“我不知道是否对您说起过没有,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看见她社交圈里的有些
人,心里有多么不快。他们干什么都以德雷福斯事件为上,为了争论重审与反重审的问题,
居然把高贵的妇女排斥在外,却把那些低俗的女人迎进门来,连公爵夫人也受到了这些妇人
的抨击,说她缺乏热情,思想不正,把祖国的利益置于社交名片之下。”我不知能否问问读
者,犹如问一位朋友,跟他交谈了那么多次,但是记不清是否想到过或者找到过机会已把某
件事情告诉了他。无论我交待过没有,那时候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态度是可想而知的,
而且我们接下去看看后来的一个时期,从社交的观点出发,她的态度甚至似乎是完全正确
的。德·康布梅尔先生认为,德雷福斯事件是外国人一手制造的阴谋,目的在于摧毁情报机
构,破坏军纪,削弱部队战斗力,离间法国人民,伺机入侵法国。除了几首拉封丹寓言以
外,侯爵与文学绝不沾边。于是他委托妻子设法加以证实,作为残酷的观察者的文学,不仅
制造了互不尊敬的社会气氛,而且还制造了如此严重的社会混乱。“雷纳克①先生和埃尔维
厄②先生是串通一气的同谋,”她说。人们大概不至于会控拆德雷福斯事件用心险恶,策划
阴谋来反对上流社会吧。不过她这番话无疑是打破了框框。上流人士不愿让政治渗入上流社
会,恰如军人不愿让政治渗入军队一样,这一点是极为明智的。上流社会的事情跟性趣味相
仿,我们一旦听凭审美理性来对性选择发号施令,那么我们不知会发展到什么反常的行为上
去。基于那些妇人都是民族主义者这个道理,圣日耳曼区养成了接待别的社交圈妇人的习
惯。随着民族主义的出现,道理遁然消失,习惯却沉淀下来。维尔迪兰夫人随波逐流,顺应
德雷福斯运动,把有价值的作家吸引到自己身边。尽管他们是德雷福斯派,对她的社交活动
一时没有任何用处,但是政治热情和其它热情一样,是不会延续持久的。新一代的人来到
时,不再会理解这种热情;即便是表现过这些政治热情的同一代人也会改弦易辙,转而表现
出与先前的政治热情并不相仿的政治热情。随着排他原因的改变,他们会恢复一部分原先拒
之门外的人的地位。在德雷福斯事件发生过程中,君主主义者再也不是忧心忡忡,整日担心
某人如果是反犹主义者或民族主义者,就可能是共和党人、激进派、甚至是反教会分子。万
一有朝一日战争爆发,爱国主义也会采取另外一种形态,即便是一个沙文主义作家,人们也
不会再去关心他曾经是不是一名德雷福斯派。就这样,维尔迪兰夫人利用一次又一次的政治
危机,一场又一场的艺术革新,犹如燕子筑窝一样,接连不断地把碎片捡回家来。这些碎片
暂时没有用处,但有朝一日就会组成她的沙龙。
  ①约瑟夫·雷纳克(1856—1921),法国政治家和作家。最初德雷福斯支持者,后来态度改变。
  ②保尔·埃尔维厄(1857—1915),法国剧作家,德雷福斯反对者。

  德雷福斯事件过去了,阿纳托尔·法朗士却留下了。维尔迪兰夫人的力量表现在她对艺
术的真诚的爱,对忠实的圈内成员的一片苦心,以及她不请社交人士而专门酬劳圈内成员的
美餐。在她家里,每个人都象贝戈特在斯万夫人那里一样,受到敬重。当这个社团中的某一
门客有一天成了杰出人物,众人希望来拜见他,那末在这位维尔迪兰夫人家里,他决不会象
博代尔及夏博①烹制的官方宴席或圣查理曼菜肴那样,弄虚作假,而是一位美味芬芳的普通
人,一位如同世界空净无人一样完美无缺的人。维尔迪兰夫人手下的演出班子陈容整齐,训
练有素,拿出的节目堪称一流,缺的只是观众。自从观众的兴趣离开了某位贝戈特鼓吹的法
兰西型的理性艺术,迷上了充满异国情调的音乐以后,维尔迪兰夫人成为一名外国艺术家常
派巴黎的特约通讯员,在美丽动人的尤贝尔季也夫公主②身边为俄罗斯舞蹈家当起了加拉布
斯仙女③,虽然老态龙钟,但是法力无边。
  ①巴黎当时最著名的熟食商。
  ②俄罗斯芭蕾的保护人。
  ③传说中加拉布斯仙女是行恶仙女,老态龙钟,曲背驼腰。

  这批英俊美丽的舞蹈家进驻巴黎,只有那些缺乏艺术趣味的评论家才对她们诱人的魅力
提出异议。我们知道,她们给巴黎带来了狂热的好奇,与德雷福斯事件相比,这狂热不太粗
犷激烈,却更富有纯粹的审美情趣,而且也许同样的活泼热烈。维尔迪兰夫人借此又走到了
前列,不过其社交效果与以往截然不同。正如我们在重罪法庭开庭期间,看到她总是和左拉
夫人并肩坐在法官席下面一样,当一批为俄罗斯芭蕾热情欢呼的新观众纷纷涌向歌剧院的时
候,我们总是看见她戴着从未见过的羽饰,和尤贝尔季也夫公主并肩端坐在头等包厢中。在
司法大厦一阵激动之后,晚上大家相聚在维尔迪兰夫人家里,从近处端详比卡尔①和拉博里
②,尤其是借此打听最新消息,设法了解,从楚林登③、卢贝④和儒奥斯特上校⑤那里可以
获得什么希望。与此相仿,经过《天方夜潭》⑥或者《伊戈尔王》⑦的舞剧所引起的兴奋之
后,大家都无意就寝歇息,便来到维尔迪兰夫人家里。在尤贝尔季也夫公主和老板娘的支持
下,每天晚上鲜美可口的夜宵把大家会聚在一起。有为了舞步更加轻捷而点食未进的舞蹈
家,有他们的经理和美工,还有伟大的作曲家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⑧和理查·斯特劳斯
⑨,大家欢聚一堂,形成了一个经久不变的小核心。这里犹如爱尔维修斯夫妇⑩的夜宵,巴
黎最为高贵的女士以及外国殿下均乐意垂顾。
  ①乔治-玛丽·比卡尔(1854—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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